第十七回 心結難解皆成界 鴛飛緣散願難圓

“柳如煙,二十年過去,你比以前更是厲虐之極!自今以後,你再沒有機會置人生死了。”隨著這蒼老的聲音傳到眾人耳朵,隻見一個清瘦的老者已是站在了場中,場中這麽多人,竟然都不知道這個老者是怎麽到得場中的。

淩波神女一見這個老者,初而滿麵驚訝,繼而慌然,禁不住倒退了幾步,緊接著卻又是麵露喜色,猛向前走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口中語無倫次的說道:“是你——你不是——你現在——這十多年來,你還好——嗎?”

“老夫命大,還沒有被你害死。”

隻見淩波神女——柳如煙聽了老者這話,麵色倏然變得冷漠無比,冷冷說道:“是我害你還是你害我?這麽多年來,我苦苦尋找你,一直等你,你難道不知道我——?竟然還說我害你!哼哼!”

“哈哈,害死我的妻子,暗中給我下毒,讓我數十年來生不如死!這還不是害我!”

“誰讓你的妻子霸著你!不錯,我是給你下蠱,但不是取你性命,而是想讓你永不離開我!你妻子已經沒了,現在你來了,說明我們仍有緣分,讓我們仍續前緣吧。好嗎?”

“你真是不可理喻。當年我就言明心意,你卻一直我行我素,任意而為,弄的我家破人亡。我當年受盡折磨尚不答應,今日豈能如你之願?現在你該為你當年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了!”

“哈哈哈,難道我還怕你不成?來吧,讓我看看你這麽些年來又長了什麽本事?竟然不怕我的蠱毒?!”

“我今日既然敢來,就自然不怕!”

老者說罷,也不見如何作勢,就忽然到了柳如煙麵前,揮掌向柳如煙肩膀拍去。柳如煙雖然知道老者武功高強,卻是仍然料不到這麽快法,一邊疾向後退,一邊抽出彎刀,向老者劃去。老者移形換位,招式不變,仍是一掌拍下。柳如煙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彎刀連揮,以圖阻住老者攻勢。卻見老者伸出另支手來,屈指如弓,彈向彎刀。隻聽“錚”的一聲,其聲清越,如金石交擊。柳如煙彎刀為那老者一指彈開,柳如煙卻趁機用掌把老者一掌擋下。雖然擋住了,卻是身如雷擊,連退了幾步。老者等她站穩,方才一展身形,又攻了上去。柳如煙雖然拿著武器,卻仍是不敵,處處被動,不到二十回合,彎刀已被那老者一掌拍飛,一掌按在了她的肩上!

老者手掌雖然按在柳如煙肩上,掌力卻是凝而不發。柳如煙見老者並不吐勁,睜開眼來恨聲說道:“還等什麽?你一掌下去,就報了仇了。”說著話,眼角清淚卻是泫然欲滴。那老者長歎一聲,說道:“逝者已矣,生者何辜?你把這青年身上的蠱毒收了如何?我可以饒你不死。”

“哈哈哈,你這是求我?”柳如煙神色淒厲,獰聲說道。

“不是求你。人家一個小輩,你卻下此暗手,傳將出去,豈不惹人笑話你這一門行徑?我也不認識此人,隻是不願意他年紀輕輕,枉死在這裏,使你多添一條罪孽。”

柳如煙麵無表情,停了良久,才說道:“也罷,我收了蠱毒,卻不是看你麵子,也不是求你不殺我。”說罷,口中發出奇怪的低嘯之聲,幾不可聞,再看司馬鈺,身子哆嗦一下,麵色已是慢慢恢複了正常。柳如煙卻不知道,就是她這一念,把自己從鬼門關裏拉了出來。原來老者打定主意,如果她能聽自己的話,放了這個青年,自己就放她一條生路,如果她還是任性而行,自己就沒有留她活路的必要了。

老者見柳如煙如此,又說道:“你既然如此,就好人做到底,把你的這個徒弟也放了吧,我看他們情意殷殷,年輕人的事情,做長輩的還是不要橫加阻撓的好,你也多積一份陰德。”原來老者來的時候,沒有看到司馬鈺和柳如煙比武,後麵幾人的對話卻聽了個清清楚楚,直到柳如煙要下殺手,老者才現身出來。

“多謝前輩救了晚輩。也請淩波掌門再施恩德,把亓兒放開吧。”司馬鈺站起身來,向老者一抱拳,又向柳如煙抱拳說道。

“是啊,我姐姐也請這個大俠把她救出來吧。”小珠也連忙插話道。

“不!”柳如煙恨聲說道。

“哦?為什麽?”老者沉聲問道。

“她是我這麽些年來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個徒弟,我豈能放她走?”

“收徒弟哪有這樣收法的。姑娘,你是不是也被放了蠱?”老者向亓兒問道。

“嗯。”亓兒輕輕點了點頭。

“收徒弟師傅高興,也要徒弟願意才是。不然以後隻是仇氣相累,何苦來呢。聽我的話,把這個姑娘的蠱毒也收了吧,你收了蠱,說不定人家反而願意做你徒弟了呢。”老者勸道。

“哼哼,這是我門的私事。你管的也未免太寬了吧。我絕不答應。”

“柳如煙,你也不想想,我既然敢來,自然有辦法破你的蠱毒。剛才交手時你放了幾次蠱毒,對我有作用嗎?我現在讓你自己收了蠱毒,隻是讓你自己有改正自己錯誤的機會,能少補你自己的的罪慾。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淩波神女歎了口氣,說道:“罷了,看在他們這麽真情實意的份上,我也收了她的蠱毒,隻是絕不是受你脅迫而為!否則我死也不會收蠱。”說罷,把手連揮,已是將亓兒身上蠱毒收去,接著又道:“你要報仇,要殺要剮隨你,快下手吧。”

老者麵色冷厲說道:“你放心,我說過放你一條活路的話自然算數。你想想,你用放蠱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你的目的達到過幾個?你今天必須對天發誓,今後不再放蠱害人。”

柳如煙一聽,不由得氣沮神喪。是啊,自己一生放蠱,又有幾次達到了自己的目的?麵前這個老者,自己把自己的一生都耗了進去,不也沒有打動他的心麽!還有這個漢人青年,寧死也不願服從自己的條件,還有亓兒,雖然跟隨了自己,卻是明顯的不情願,連一聲師傅也不願意叫。這樣的徒弟有什麽意思。一想到此,柳如煙心裏不由得沒有了一毫的爭勝之念。歎氣說道:“罷了,今後我不再放蠱了。”

“好。”老者說罷,伸出手來,眾人還沒有看清,他已是連點了柳如煙身上幾處大穴。隻聽柳如煙嘶聲說道:“你——你——,”身子卻是劈啪連響,不一會兒,散完了功,身子委頓在地。“你——,你好狠,你還不如殺了我!”

“我狠?你害了我二十幾年,家亡人散,我隻是散去了你的功力,沒有取你的性命,也是為了讓他人不再受你之害。換做你,你會這樣做麽?”

柳如煙無話可答,麵色慘淡之極,閉目不語。

老者見她不再出聲。歎了口氣說道:“望你以後上體天心,常懺罪慾,淨心向道吧。唉,廿載青山轉眼過, 昔年雄心皆是空。”老者說罷,轉過身來,就欲離去。

“請問前輩,十八年前曾經到過波湖鎮嗎?”司馬鈺忽然向前一步,拱手問道。

那老者聽得此話,朝司馬鈺打量了幾眼,疑惑著說道:“不錯。你姓司馬?”

“正是弟子。弟子這些年來,欲尋師傅不著,卻沒有想到在此遇到師父,更蒙師父救得弟子性命。弟子司馬鈺見過師父。”說著話,司馬鈺已是熱淚盈眶,哽咽失聲,撲到在地,咚咚磕下頭去。

老者一見,連忙趕步上前,一邊拉起司馬鈺一邊說道:“快快起來。傻孩子,我當年沒有讓你喊我師父,今日你就不必行此大禮了。”

“雖然當日不讓弟子喊你師父,但弟子心中一直認你是我的師父。授藝之恩,弟子永不敢忘。”司馬鈺說著,仍然是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方才由那老者拉了起來。

“唉,不想鈺兒你也這麽大了。我當日不讓你認我做師父,就是怕我以後連累到你們。如今好了,你既然還叫我師父,那我就正式收你做我的徒弟吧。 ”

“謝謝師父成全弟子心願。請師父受弟子拜師之禮。”

“免了免了。你剛才那就算拜過了,”老者一麵說,一麵阻住司馬鈺再跪下磕頭。司馬鈺被老者緊緊的拉住,跪下不得,隻好罷了。那老者接著說道:“此間事了,我看我們也不要在此地久留了,問問你的朋友,看是否願意和我們一塊離開,我們先回去再說吧。”

司馬鈺答應了一聲是。不待司馬鈺問,小珠已是連聲答應,並叫亓兒和他們一起離開。和小珠一起的那個青年不用說也和小珠一起。隻見亓兒走到淩波神女麵前,跪了下去,磕了三個頭,說道:“前輩保重。亓兒永記前輩授藝解毒之德。”說罷,站起身來,隨著司馬鈺一行向山下走去。

到了傍晚,眾人隨那老者在一個苗寨歇下。原來老者對這一帶地形非常熟悉,去淩波神女那之前就是在此歇腳。吃過晚飯,眾人又隨那老者來到房中,亓兒又向那老者拜謝救命之恩。老者笑著說道:“姑娘不必客氣。你若有什麽事情想問老夫,請說出來,我知道的會告訴你。”亓兒又拜了一拜,才說道:“小女子見司馬大哥找到了自己的師父,很是羨慕。也想問問前輩,看是否知道我師父的情況。”亓兒接著告訴了那老者自己受藝時的情況,卻也和司馬鈺一樣,也是教了二年匆匆走了,沒有留下名字。

老者聽了,說道:“我這些年來顛沛流離,江湖上的事情都生疏的很了。對你師傅的情況也不了解。這樣吧,你且把他教你的武功使出來讓我看看。看能否看出是誰的家數。”

亓兒依言,就把師父教的劍法施展了一遍。隻見那老者壽眉聳動,訝然道:“原來是我義弟。不知他十多年前到此地所為何事?他既然不願告訴你名字,恐怕也是為你著想,你就不用再找你的師父了。以後有緣,你們自然也會相遇。蒼天眷顧,竟然讓我今日救了你們兩個,真是天意啊。你剛才所演,有幾處不妥,應該這樣。”老者說罷,將那幾招演示了一遍,亓兒自是一學就會。老者很是喜悅,從懷裏掏出一個薄冊子,遞與亓兒說道:“此是先妻的一套拳譜,適合你們女子練習。現在我就送給你吧。”亓兒接過謝了。司馬鈺趁此問師父可否知道哪裏有治療眼疾的?就將亓兒的眼疾說了。老者沉吟了一會兒,說聽說廣州有胡醫專治眼疾,讓亓兒不妨日後到廣州去看看。小珠見了興起,也要老者給自己指點指點武藝。老者讓小珠把趁手的武藝練了一遍,指點了小珠一些地方,就叫亓兒把拳譜練會了以後也教給小珠。說罷,見跟小珠一起的那個青年精神萎頓,哈欠連天,就說道:“今日大家 勞累了一天,可能都有些倦了,你們先去休息吧。”亓兒,小珠等依言向老者告辭而出。

待眾人走出,老者向司馬鈺說道:“今日你的表現,為師很是欣慰。為師當年沒有看錯。柳如煙對你下蠱毒,難道她輸與你了?”原來老者聽到司馬鈺與柳如煙的對話,對司馬鈺表現的骨氣很是欣賞。司馬鈺見問,就回答道:“也沒有輸與弟子。隻是一個平局。弟子內力不足,在她的內功克製下,很多精妙招式發揮不出來。”老者哦了一聲說道:“是了。當年我走的時候,你的內功才紮下基礎。所以我沒法給你傳授進一步的內功功法。這樣吧,這次我把我派的功法都傳授給你,還有這幾年我另外研探出得幾個招式,也都傳給你吧。”說罷,老者從懷裏掏出一個小薄本子來,裏麵還夾了一張紙。老者又說道:“對了,還有這個驅蠱的方子,你也保管吧,我是用不著了。”司馬鈺見說,問道:“師父,弟子在你走後不到一年,也遭人下了蠱,不知用這個方子也能驅得?

“啊?你那麽小,因何被人下蠱?是因為我的原因嗎?”

“不是,是一個漢子,路過那裏,要收我做徒弟,並說是辦完事再來帶我走。我不願意,他就給我下蠱。起初幾年還發作過幾次,後來就不發作了。但一直也沒有見他回來。”

“一般的蠱毒都能驅除。但裏麵的配料及驅除方法很複雜。好在我在那張紙上寫的很清楚。你可以回去後照方行事。這樣就沒有事情了。”老者說罷,就給司馬鈺講解本派內功的修煉方法和那幾招的招式。不消多久,司馬鈺就記住了。

司馬鈺問起師父這些年來的消息。老者簡略說他起初一直躲避淩波神女的追趕,在司馬鈺家避了兩年,後來又流浪到疆藏一帶,七年前在那碰到一個喇嘛,才由他傳授給自己這個驅蠱之法。後來又調養恢複了幾年身體,今年入夏才回到內地來找淩波神女報仇。說到此,老者嗨了一聲說道:“其實造化弄人,我回來時候,已經蒙那個喇嘛朋友勸解,不準備取她性命了,隻準備廢了她的武功和不讓她再以蠱毒害人。實在說,當初我中瘴毒的時候,也蒙她救過一次。隻是誰知道以後會發展到這樣呢。恩怨糾纏。我們師徒倆,命都是不好的啊。”

“師父這話怎麽說?莫非師父看出弟子以後……?”司馬鈺吃了一驚,連忙問道。

“為師對麵相之學也略知一二。我觀你的麵相,這幾年恐怕運勢不佳,你的妻宮不利 ,你自己以後幾年也波折多多,如能平安過了三十六歲你的本命年,以後或許能慢慢轉機。這幾年你可要事事小心了。”

司馬鈺聽了,不禁一陣黯然,停了好一會兒,才笑著說道:“師父一片愛護弟子之情,弟子深感。隻是既然命已早定,弟子於事於情,豈能盡如人意,隻求無愧我心罷了,至於成敗利鈍,非我所計。”

“好,不愧是我的弟子。隻要人心無愧,盡忠為國,行俠為義,大丈夫俯仰天地,自當如此行事。”老者聽司馬鈺如此回答,不禁擊節讚道。

次日吃過早飯,老者向司馬鈺一行說他還須重返柳如煙處,打聽幾年前義弟的消息,問過之後,還有他事要辦,就不回來和司馬鈺一行走了。讓他們一行先行回去。司馬鈺戀戀不舍,要隨師父一塊去,被那老者笑著止住了,並交代亓兒不要再打聽他的師父了,讓司馬鈺護送亓兒他們一行回家。言畢,轉身幾個閃動,便已不見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