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像影子追著光夢遊
“你們看誰來了。”鄭安笑著推開包廂的門，蘇若和北辰一前一後走進來。
“蘇若，快過來。”沈妍興奮地站起來朝她招手，示意她坐自己旁邊，北辰則就近坐到鄭安邊上。
“好久不見了。”在座的十幾個人全是當初在瀝中比較熟識的同學，蘇若右手邊是何雯，那個用整個青春愛著北辰的姑娘，不知道現在的你是否已經放下。
“吃完飯我們去看電影怎麽樣？”鄭安提議，“我們可以包場，想看什麽題材？女生決定吧。”
“我隨意，蘇若想看什麽？”沈妍扭頭問她。“我沒什麽特別想看的。”
“那我們看鬼片怎麽樣？”沈妍輕拍桌子，“這麽多人一起看鬼片一定很刺激！”
“好啊，我也很久沒看過鬼片了，經典的鬼片要數‘陰兒房’係列了。”鄭安和沈妍總是一拍即合。
蘇若瞥見北辰微微皺眉，放下筷子接話，“有女生在，看鬼片不合適吧。”“我就是女生啊。”沈妍不滿。
“你，最多算半個男生吧。”北辰還沒回答，鄭安倒是指著她放肆地笑了起來。“喂，你什麽意思！”沈妍漲紅著臉瞪他。“開玩笑，開玩笑。”鄭安連忙擺手。
“蘇若，你肯定怕鬼片吧？”北辰看著她一副我懂你的表情。“我完全沒問題。”蘇若見北辰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突然失落的樣子努力憋笑，“我們就看鬼片！”
“好，那就說定了。”
於是一行人浩浩****地來到電影院，找了個小型貴賓包間，點映了陰兒房的第一部。
蘇若選了最後一排靠裏邊的座位，沈妍本來準備去到她旁邊，北辰卻突然一個箭步衝到她前麵在蘇若旁邊淡定地坐下。沈妍還沒反應過來，鄭安便把她拉到身邊坐下了，“發什麽呆？電影要開始了。”
當有些陰森的背景音樂響起，蘇若明顯感到北辰有些坐立不安，“這電影太無聊了，小孩才看鬼片，我睡一會兒，電影結束叫我。”他說著便往身後的座椅靠，扭轉頭準備睡覺。
“你怕啊？”蘇若湊到他耳邊說話，帶著笑的語氣是飄著的，呼吸吹在北辰的臉頰有些癢，“誰會怕這種莫須有的東西！”北辰睜開眼迅速朝旁邊挪了挪，“你自己到時候別亂叫就行。”北辰說著把蘇若推回了她的座位。
“我才不怕這種東西，不過害怕並不可恥啊。”蘇若再也憋不住笑了起來，“我總算是抓到你的一個弱點了。”北辰微紅著臉不再說話。
為了讓自己不出糗，北辰全程咬牙，正襟危坐，其實注意力根本不敢放到影片上麵，本想要趁蘇若不注意便將視線挪到旁邊。可餘光能看到她時不時瞥向自己，仿佛一直在等著看自己的笑話。
他自然是不能慫。
每一次遇見可怕的情節，北辰都死死地攥住自己的衣角，絕對不能讓自己叫出來。
一直緊繃著弦直到影片末尾，誰知道舒了一口氣以為一切都結束的時候，導演突然下狠料，劇情反轉又回到最開始的地方，救兒子的父親被惡鬼纏身，當他朝驅魔師伸出手死死掐她脖子的瞬間，蘇若突然扭過頭表情嚴肅地伸手佯裝要掐北辰的脖子。
“喂！你有病啊！”北辰突然從座位上蹦了起來，本能地朝蘇若大聲嚷嚷。所有人都將視線投射到他的身上去，伴隨著影片終於結束的背景音樂北辰摸了摸自己還健在的脖子，又摸了摸受驚的小心髒，重重地吐了一口氣。
雖然被北辰這麽一吼，蘇若有些嚇到了，可馬上反應過來肆意地嘲笑他，“這還生氣了？”
北辰別扭地轉過頭，不想說話。
“他哪是生氣了，他這是覺得丟臉。”鄭安大笑著不停拍北辰的肩膀，“怪不得每次看鬼片你都拒絕，我還以為你是真的覺得無聊。”“滾開！”北辰把鄭安的手甩開，皺著眉大步走出了電影院。
“喂，我錯了，我道歉還不行嘛。”蘇若連忙追上去乖乖認錯，可是語氣裏仍然是隱藏不住的開心，“意外覺得你有這樣一麵也挺可愛的啊，沒什麽不好意思的，我怕高不也被你知道了。”
北辰突然放慢了腳步，看向蘇若，“你不覺得一個大男生膽子這麽小很丟臉嗎？”“完全沒有，誰規定男生不能膽子小，而且有我在啊，我又不怕。”蘇若話剛說出口就有些後悔了，於是補了一句，“以後姐保護你！”
“你什麽時候成我姐了？”北辰總算是笑了起來。“剛剛決定的。”“對不起，我醜拒。”北辰故作嫌棄地朝她擺手。
“我這人可很少給別人當姐。”“那又怎樣？”“所以你應該感到慶幸。”“算了吧，我不需要，如果你叫一聲哥，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切，想得美。”
何雯跟在他倆身後，看著他們笑著打打鬧鬧，也跟著笑了，“還能看見你就很滿足了。”低下頭打開手機漫無目的地刷了起來，屏幕上卻突然出現一滴**，“是下雨了嗎？”何雯努力仰頭看向天空，念叨著擦幹屏幕，“挺好的，真的，很好。”
“現在還早，去往我們的最後一站，KTV。”鄭安伸手握拳作出衝刺的姿勢，“傻不傻。”一旁的沈妍嫌棄得不得了。
“大家自己過來點歌啊。”“你要唱什麽？”北辰坐在點歌機前問蘇若，“我今天就不唱了，聽你們唱就好。”“那好吧。”北辰點好歌坐到沒人的主麥處，在旋轉椅上得瑟地轉來轉去。
蘇若看向正對著自己唱歌的北辰，如鄭安所說，不管聽過多少次依舊會驚豔於他的嗓音。昏暗的燈光照射下的他變得更加閃耀，是王子，也是天使，讓人移不開視線。蘇若就這樣看著他，眼裏隻有他。
“下一首，《追光者》是誰的？”“我的。”旁邊的何雯軟軟的聲音響起，沈妍將話筒遞給她。
蘇若看向旁邊的女孩，她深吸一口氣，捏緊話筒，緩緩上揚嘴角，溫暖地笑。前奏響起的瞬間，蘇若看著何雯的眼睛浸滿悲傷。
“如果說你是海上的煙火
我是浪花的泡沫
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
如果說你是遙遠的星河
耀眼得讓人想哭
我是追逐著你的眼眸
總在孤單時候眺望夜空”
何雯的聲音雖不大，卻咬字清晰，蘇若懂得每一句歌詞都是她想告訴北辰的話，她看著北辰的眼裏是感動而非悲傷，蘇若從中也找不到一絲恨意。或許對她而言，從未後悔過喜歡北辰。蘇若不自覺握住她的手，何雯扭頭看著她笑了。
“我可以跟在你身後
像影子追著光夢遊
我可以等在這路口
不管你會不會經過
每當我為你抬起頭
連眼淚都覺得自由”
何雯唱著唱著逐漸哽咽起來，注視著北辰的視線也終於移開，聲音變得越來越小，蘇若用力握緊了她的手。
“有的愛像陽光傾落
邊擁有邊失去著”
是北辰的聲音，何雯抬起頭來，微紅著眼看向他，他正對著自己微笑，是記憶中那溫暖而明媚的笑，是那照亮了自己世界的笑。
“你看我多麽渺小一個我
因為你有夢可做
也許你不會為我停留
那就讓我站在你的背後
我可以跟在你身後
像影子追著光夢遊”
眼淚終於不受控製地掉落，何雯沒有伸手去擦，隻微笑著看他，兩人用合唱的方式完成了最後的部分。
“有的愛像大雨滂沱
卻依然相信彩虹”
唱完這首歌，何雯起身去到洗手間，用水澆了臉，重新紮了頭發。
蘇若跟著她來到洗手間，想要說些什麽卻又無從開口。“我很好，我從沒想過還能見到他對我如此溫暖的笑，真的非常開心。”蘇若看著何雯的微笑，心裏很疼很疼，一把拉過她緊緊抱住，小小的個子明明是應該被保護著的。
“蘇若，謝謝你。”何雯安靜地待在她懷裏，“我準備報師範，以後當一名老師。”“嗯。”“放心吧，我會好好的。”何雯從她懷裏抽離，微笑，“你們也要一直好好的。”
蘇若這次雖然依舊紅了臉卻沒有急著撇清和北辰的關係，“嗯。”說不出多餘祝福的話，可蘇若相信何雯眼裏的堅強總有一天會讓她找尋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我祝福你。
“那蘇若就跟我回家了。”沈妍攔下一輛出租車揮手和他們道別。“好，路上小心。”
上車之後蘇若看著窗外的北辰，他和自己的距離一點一點被拉遠，終於消失在視線中，轉過頭來歎了口氣。
“怎麽了？”
“沈妍，你說什麽是永遠？我們好像一直都在告別，我發現我現在越來越不敢說一輩子這種話，因為不知道哪一天走著走著就散了。”蘇若看向沈妍的眼睛，“就好像有一天突然回過神來，那曾經站在自己身邊的人竟然隻存在於遙遠的記憶之中，就連臉上的笑容都會逐漸變得模糊。”
“是啊，很多人都會慢慢淡出我們的生活，可是總有人會留下來，我們也會遇見新的朋友。並不用因此感到悲傷。”沈妍扭過頭不再看她，小聲喃喃，“隻是有的時候習慣了有那麽一個人在你身邊吵吵鬧鬧，突然要分開，確實會覺得失落吧。”
“你怎麽了？”蘇若少有地看到如此脆弱的沈妍，挪了挪身體想要離她更近一點。
“大概是畢業季被大家傷感的情緒傳染了。沒事，我天不怕地不怕，沒心沒肺著呢。”沈妍笑著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蘇若看著她那從窗戶中映出來的側臉，或許每個人心裏都有著說不出口的小小情緒，苦澀而無解。
“無論如何我們會一直走下去的，對吧？”蘇若朝著沈妍扮鬼臉。“哈哈，那是當然。”沈妍轉過頭來對著她笑了，“對嘛，這才是酷酷的你該有的樣子。”
“家裏沒有多的房間，所以你要跟我擠一張床了。”沈妍帶著蘇若洗漱完畢，進了臥室。“沒事，我不嫌棄你。”“我嫌棄你怎麽辦？”“你敢！”“哈哈哈。”
“你睡了嗎？”蘇若躺在**看著黑黑的天花板，輕聲問。“沒。”沈妍翻了個身側對著蘇若。
“你準備去哪個城市？”“大連。”沈妍沉默了片刻接著說，“大連是個安靜的地方，那裏的海很美。”
“鄭安呢？”蘇若又問。沈妍過了好久才回話，“他啊，好像要去上海。”這一刻蘇若突然讀懂了她眼裏的悲傷，卻無從安慰，因為自己也麵臨著同樣的問題。
在她們這個年齡，告別顯得如此殘忍，再多的話語此時也顯得蒼白。兩人都默契地不再說話，安靜的夜晚住著安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