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隻有一個人會讓我想哭
隨著高考的日子越來越近，大家的心情也隨著成績的起伏而波動，桌子裏大把大把的試卷，每一次整理好沒過幾天又亂得不成樣子。
“蘇若，明天是最後一次的八校聯考，也是最重要的考試，聽說這一次考試的結果和高考的最終結果會很接近。”方月耷拉著腦袋趴在桌子上，“我覺得我腦容量不夠，要爆炸了。”
“我們就把它當高考吧，重視但也不能太過緊張，今天回去早點睡。”蘇若拍了拍她的肩膀。“嗯。”
可是蘇若躺在**卻難得的失眠了，她深知明天考試的重要性，雖然結果並不能代表什麽，但是會直接影響她參加高考的信心。她是害怕的，因為竭盡全力地去努力過，一旦失敗，自己究竟能不能承受？
翻來覆去不知道何時才入睡，等到早上醒來，吃完飯檢查了一下文具，便想要早點去考場外等待著。
之前的考場都是按照成績分配的，同為年紀前十，北辰總是會和自己一個考場，而且他總是在第一排，蘇若就坐在他身後不遠的位置，隻要一抬頭就能看見的地方，每一次緊張的時候看著他的背影就會感到安心。
可這一次的模擬考，完全按照高考的形式，考號是隨機的，蘇若和北辰的考場隔了好遠好遠，這一次隻有自己一個人。
蘇若有些低落地下樓，卻在小賣部的門口撞見了北辰，“巧克力，還有水。”看著北辰眼裏的笑，蘇若瞥了一眼那熟悉的包裝紙，伸手接過笑了起來，“考試加油。”“嗯，一起加油。”
嘴角帶著笑一直走到考場外，蘇若撕開巧克力包裝咬了一口，喜歡的抹茶味在嘴裏彌散開來，將開口小心封好放進包裏，深呼吸進了考場。
拿到語文卷子的時候，蘇若照例先看古詩詞填空，這是她的短板，因為不喜歡背誦，初中的時候直接放棄了這五分，當時無關痛癢，可是對於高考而言，每一分都很重要。於是在語文老師的懲罰措施下總算是保證至少能得四分。
這一次的八選三很容易，都是經典的古詩詞，蘇若答得很順利，以至於整個語文都答得很流暢，最後的作文也是自己喜歡的題目，交完卷整個人靠在座椅上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考試也都非常順利，連最苦惱的理科綜合也做得不錯，至少比起之前留有空白，這一次還剩有時間檢查。
成績很快就統計出來，蘇若排在第一位，比北辰還高了兩分。看著大屏幕上的成績排名，北辰的眼裏全是笑意，喃喃，“這下高興壞了吧。”
“北辰，你這次可是第二，怎麽比你拿第一時還要高興？”同桌不解北辰的一臉**漾，“有嗎？”“有，果然學霸的腦回路不是我們常人能夠理解的。”
於是高考這一天如期而至，拿著準考證的大家統一站在操場上等通知。天空突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方月和蘇若都沒帶傘，試圖用手護住頭。
“你倆拿去用吧，哪有女生不帶傘的。”北辰從旁邊過來將傘遞給她倆，“那你自己呢？”蘇若望著他。
“不用管他，讓他自己想辦法。”方月奪過傘撐在了兩人中間。“你到底是不是我妹妹？”“不是。”方月笑，“你叫我姐的話我可以考慮還你。”北辰無語地回到自己的隊伍，蘇若則在一旁開心地笑，緊張的情緒也舒緩了一些。
“還好我倆的考場在一棟樓，加油。”方月把蘇若往自己身邊拉了拉，“嗯。”
今年的數學比以往都要難，蘇若在一道線性規劃的題上浪費了太多時間，也許對她而言，接受不了“跳過數學題”這個事實，咬牙和它較真，卻忘了這是高考，當絞盡腦汁終於解出這道題時，蘇若發現時間隻剩下不到半小時，而後麵還有三道大題。
於是慌了手腳，整個身體開始控製不住地微微發抖，以非常快的速度做剩下的題目，可是緊張的情緒導致思路並不順暢，很多都隻做了題目中的第一小問，等到最終交卷，最後幾道大題簡直一塌糊塗，直到走出考場依舊處於一臉懵的狀態。
一個人走在雨中，腦子裏隻有空白，腳步自己在往前移動。三年的努力會白費嗎？就這樣一次考試就要否定自己的夢想嗎？蘇若的淚水混著雨水不自覺流下。直到方月打著傘追上她，蘇若撲到她懷裏哭泣，“方月，怎麽辦？我的數學可能完了。”
“沒事，沒事，我們好好考接下來的科目，大家都不會，今年的數學很難，既然考完了就別去想它，已經過去了不是嗎？”方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因為她知道數學對蘇若的重要性。
北辰朝著她們走來，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一直站在蘇若身邊，陪著她，看著她難受，眉頭深深地皺成一團。
“嗯，沒事，都已經考過了，還有兩門，我不能如此消極。”蘇若哭了一會兒之後抬起頭來擦幹眼淚，衝著他們笑，“不用擔心我，真沒事。”
北辰知道她心裏該是有多難過，才會沒忍住在這麽多人麵前哭泣，明明是如此好強的一個人。“沒事，接下來好好發揮就行。”北辰朝她伸出手卻又停在了半空中，慢慢垂下，隻溫柔地說：“頭發，亂了。”
方月看了一眼北辰，又轉過身來替蘇若整理了頭發，挽著她的胳膊，“我們去吃飯吧。”
在晚上休息的時候蘇若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她現在要做的隻是調整好心態，完成明天的考試，“現在結果也還沒出來不是嗎？”
最後一門英語特別簡單，蘇若提前半小時就做完了，檢查了一遍之後趴在桌子上看眼前的時鍾一圈一圈地走著，自己的高中時光馬上就要過去了。
北辰停下筆看著窗外的樹葉，時間可真快啊，未來會怎樣？我們又會去往何方？
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他們站起身，臉上帶著笑，不管結果如何，這一刻他們都真切地解放了。那漫長的青春，苦澀而又帶著細碎感動的青春在腦海裏一幀一幀地回放，遺憾總是有的，可多數時光都是回想起來會讓自己嘴角上揚的存在。
他們終於畢業了！沒有歇斯底裏的尖叫，沒有撕碎卷子的發泄，隻是平靜地收拾著自己三年來的點點滴滴。有人細心打包帶回家，也有人將那些曾經最珍貴的資料放進收破爛的老爺爺的車子裏，毫不猶豫也絕不轉身，再也不願去觸碰。
這下是真的結束了。
按照往常的慣例，高考完的晚上是大家一起吃散夥飯的時間，蘇若給爸媽打了電話，最後一晚想要和同學待在一起，大家準備去KTV裏包夜。
不少同學穿梭於各個包廂相互敬酒，大家都將背負已久的包袱卸下，坦誠相待。有人趁著酒勁告白，有人哭著說喜歡，也有人將埋藏在心底的隔閡拉扯出來說清。
方月喝了幾杯酒就醉了，很快她爸爸就開車把她接了回去。蘇若也有些頭暈，可意識還算清醒，一個人跑到外麵的公交車站坐著吹風。
抬頭看天空，今夜的星辰格外耀眼。卻忽然覺得離自己好遠好遠，是伸長手也無法觸摸到的距離，可就這樣看著你就很開心呢。
蘇若靠在座椅上，伸長了腿上下擺動。“北辰，我很有可能去不了清華，該怎麽辦呢？”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要怎麽辦呢？”
“如果生活還有什麽，會讓你難過，別怕，讓我留在你身邊，都陪你度過。”突然響起的鈴聲將蘇若嚇了一跳，拿過手機一看，竟然是程殊彥。
“喂？”“蘇若，你能來一趟跨江大橋嗎？我想見見你。”聽電話那頭的語氣，程殊彥是喝醉了，似乎還帶著哭腔。“你在那等著，我馬上過來。”蘇若收好包起身，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師傅，麻煩跨江大橋，謝謝。”
蘇若捏著手機漫無目的地看著車窗外，是燈紅酒綠的世界。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放著他不管，喝醉酒能想到的人，他還是在乎自己的吧，可那又怎樣呢？蘇若苦笑，有些東西變了就是變了。
遠遠地能看見程殊彥拿著酒瓶站在橋邊，高高瘦瘦的單薄身影在黑夜的籠罩下依舊會讓人心疼。
蘇若一步一步走上前停在他旁邊趴到欄杆上，“怎麽了？”
“我和女朋友分手了。”程殊彥的聲音飄渺，感受不到深切的悲傷，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你真是什麽時候才能夠好好談一場不分手的戀愛？”蘇若努力想要讓氣氛變得輕鬆一點。
“每一次我都很認真，可是每一次的結果都是分手。我不知道為什麽，分手之後我會難過，可不會想哭。”程殊彥忽然轉過身來直直地盯著蘇若，“隻有一個人會讓我想哭。”
他那深邃的眼睛裏是快要漫溢出來的悲傷，蘇若不禁往後退了一步，在這一刻，蘇若覺得眼前這人，這個自己曾經喜歡了多年的人，是不是我從來都沒有真正了解過你？
程殊彥向前跨了一步，第一次和他的距離如此之近，足以看清他臉上的細小印記，連呼吸的溫度都能感受得到。蘇若突然害怕起來，握緊了雙拳，喚了一聲：“程殊彥。”
下一秒程殊彥卻背過身將雙手撐在欄杆上笑了起來，“蘇若，謝謝你今天能來，我隻是想要告訴你，我準備出國留學，下個月就走。”
“我先回去了。”程殊彥轉過身來，低著頭，努力用額前的頭發遮住眼睛，“以後，有機會再見。”說完便轉身朝著夜幕深處走去。
看著他越走越遠的背影，蘇若的心有些疼，她懂了，在最後的最後她終於弄懂他的心，可是已經晚了。對不起，程殊彥，還是沒能陪你到最後。
蘇若突然向他奔跑過去，從背後抱住他，在那一秒程殊彥整個身體都僵住了。
“這是你欠我的，欠我的一個擁抱，以後我們都要好好的。”蘇若的眼淚滴在程殊彥的背上，留下了一大片帶著溫度的印記，程殊彥狠狠點頭。
他也不知道自己向前走了多久，回過神來不知道到了哪裏。夜幕籠罩下的城市尤其令人陰鬱，他就這樣蹲了下去，一個大男生就這樣哭了出來，不知道是為了她還是為了自己逝去的青春。
看著程殊彥離開的身影，那落寞的樣子讓蘇若的心揪做一團，卻又漸漸舒緩呼吸，用袖子蹭幹那倔強地從臉頰滑落的淚水，笑了起來，“以後的以後，我們都要幸福。”
不知道什麽時候北辰已經站到她身邊，“你都看到了？”
“嗯，全部，一點不落，跑起來還挺快的。”蘇若笑著看他，“吃醋了？”“有病吧，我這個人從來不吃醋。”北辰翻了個白眼傲嬌地扭過頭。
如果程殊彥沒有看見突然出現在蘇若身後的北辰，也許那句喜歡就說出口了，也許他就會把她緊緊擁入懷裏，可既然她告訴北辰來找自己，那麽她的答案就已經明了。
“媽，我同意出國，越快越好。”程殊彥掛斷電話，仰著頭繼續往前走，從今以後我會試著去過沒有你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