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當事者迷,旁觀者清

“我沒跟你說過嗎?”方月突然意識到好像真的從來沒有提起過這件事,“對,還是雙胞胎哦。”方月笑著站到北辰身邊,指了指北辰和自己,“難道我們長得不像嗎?”

蘇若以為他們頂多是表親,可沒想到竟然是一個肚子裏蹦出來的親兄妹,怪不得第一眼見到方月就覺得和北辰的感覺很像,竟然還覺得是相愛的人比較相似,現在想想真的是無語凝噎。

“可是,你們怎麽會?”蘇若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沒什麽,我們五歲的時候爸媽就和平分手,我跟著爸爸,北辰跟著媽媽。但是我們兩家的關係一直很好,現在我們相當於有兩個爸媽。”方月一臉平靜地訴說在蘇若看來有些沉重的話題。

“看吧,就是怕你們會露出這種表情,所以並不想有太多人知道。”方月笑著補充,“更何況,流言蜚語這種東西,黑的能傳成白的,白的也能說成黑的,太麻煩。”

北辰在旁邊百無聊賴地踢著石子,蘇若看了看他,大概這又是你的一個秘密吧。

“她啊,從小就是這樣,隻有害怕的時候才會叫我哥,平時都沒大沒小的叫名字。”北辰轉移話題的能力一如既往地厲害。“什麽啊,不就是醫生先把你抱出來。”“可醫生就是先把我抱了出來。”北辰朝她吐舌,“何況,有本事下次遇到危險別叫我啊。”“哼。”方月佯裝生氣地扭過頭,蘇若看著他們和往常一樣的打鬧,這一次卻笑得特別開心。

“對了,蘇若你剛剛準備跟我說什麽?你喜歡?”“啊,沒有沒有,沒什麽,我開玩笑的。”蘇若不停地擺手,北辰轉過頭來看她,笑著打岔,“不會是想說其實你喜歡香草吧。”蘇若刷地紅了臉,“我才不喜歡香草,永遠都不會喜歡。”“話別說太滿。”北辰看著蘇若紅臉的樣子就想捉弄她,“煩死了。”蘇若背著包繼續往上走了,一轉頭卻笑開了花。

北辰攤手,拎上包看了方月一眼,“走吧。”

方月看著他倆背著包一前一後,臉上漸漸起了笑意,“媽啊,我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連忙小跑著跟了上去。

自從國慶登山回來,蘇若的心情就好了許多,隻是偶爾也會轉著筆發呆。如果他倆不是兄妹,自己該怎麽辦?她是打心眼裏喜歡方月這個女孩的,可北辰於自己而言毋庸置疑是埋藏在心底的一塊無法與他人言說的柔軟。

“也許,這種事的決定權一開始就不在自己手中。”蘇若苦笑,拍了拍額頭,“神經病吧,有時間想這種無聊的事,還不如多刷幾道物理題。”

“蘇若,你最近心情不錯啊!”方月湊近她手托著下巴一臉的八卦樣,“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你說你和北辰之前是一個班的,然後你轉到清源,沒過多久他也轉過來了。要知道當初我開玩笑讓他來清源,他可是拒絕我的。”方月不滿地撇嘴,轉而又笑得一臉**漾,一字一句地說:“你們倆是不是……”

“你想多了,我們就是普通朋友。好吧,我承認我在瀝中和他是同桌,因為之前誤以為你們是那種關係,怕你不開心才說我們不熟的。”蘇若連忙打斷她紅著臉解釋。

“哦,這樣啊。”方月意味深長的語調讓蘇若慌亂地躲避她的視線,抓起手邊的杯子便起身,“我去接水。”

看著她走出門的背影,方月淺笑,喃喃,“眼睛是騙不了人的。何況,蘇若,你撒謊的技術真的很差。”

剛推開門就看見北辰端著杯子彎腰低眸接水,十幾米的距離依舊能看清他那長長的睫毛,下意識地盯著他看了好幾秒。卻發現他嘴角慢慢上揚,突然抬起頭來朝著自己笑了,就在那一秒蘇若覺得自己的那顆心差一點就從嗓子眼裏蹦出來。可還得努力裝作平靜的樣子,去回應他的微笑。

然而在轉身回教室的瞬間一時手抖將水灑在了門上,留下彎彎曲曲的印記,連忙瞥了一眼他所在的位置,還好已經進了教室,於是深呼吸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淡定地回到座位上。

剛坐下臉就熱了起來,用手扇了扇,囁嚅著說:“今天好熱啊。”“是嘛?我覺得還好啊。”幸虧方月沉迷在書中並沒有注意她臉上的異常,偷偷舒了口氣。

如果說蘇若以為和程殊彥的這一段已經徹底過去了,可當再次看見他對著自己笑的時候,心裏的感覺是怎樣的呢?感歎時光的流逝?還是慶幸到最後依舊算是朋友?

“蘇若,這周末我生日請吃飯,你要來嗎?”和方月去買零食剛好在樓梯拐角處碰見程殊彥。

在那個瞬間,蘇若有一種回到初中的恍惚感,他以前常常對著自己這樣笑的。

有時候呢,蘇若也不知道自己腦子裏在想些什麽,又究竟是在期待些什麽?

想起那段上課偷偷遞紙條的經曆,後來的後來蘇若再也沒有如此期待過從另一個人手心傳遞過來的溫度。

坐前後排的一個好處就是傳紙條方便,蘇若習慣從座位下麵戳他,她總會小心翼翼地捏著紙條的一角,有時候卻仍然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蘇若就會立馬鬆開,紅著臉低下頭不再看他的背影。而他則習慣直接轉過身來將紙條放在蘇若桌子上。

蘇若膽小,每一次程殊彥將紙條放到桌麵上就有一種被抓到的感覺,會小心地環顧四周,尤其是窗戶外麵有不有班主任的身影。確定安全之後嘴角帶著笑迫不及待地打開紙條,旁邊的人偶爾會用奇怪又曖昧的眼光看著他倆。可當時的蘇若並不理會那些,她的眼裏真的隻有程殊彥,隻需要看著他,隻需要期待著和他無聲的對話就好。

有一次班裏有人帶來了一條非常逼真的假蛇,蘇若知道程殊彥怕蟲子,於是就想要嚇嚇他。將蛇從座位底下伸過去,蹭到他身上,他以為是紙條,伸手抓住了,拿過去一看沒有被嚇到反而非常無語地轉身還給了蘇若。

看著他的表情蘇若愣了一秒,心裏卻變得異常開心,“我可以理解為其實你也是期待這紙條的嗎?”她有無數次想要將寫下的紙條遞給他,卻害怕他嫌自己煩,終究是放回了桌子裏。

隻是期望越大失望就會愈加無法承受吧,她真的是一點一點變得貪心,以至於徹底踏入那無法逃離的黑暗之中。

她控製自己沒事不要主動給他遞紙條,卻一直期待著他能將紙條傳遞過來。於是整節晚自習他稍微有一點動作,便應激性地抬起頭以為下一秒擺在自己麵前的就是一張帶有熟悉字跡的紙條。可是沒有,他背靠的那塊地方一直都是空白,無窮無盡的空白。

就在蘇若埋下頭想要好好寫作業,以為今天再也不會有紙條出現時,他卻突然轉過身來將紙條放在了自己眼前。盡管心裏滿滿的欣喜,卻依舊賭氣的隔了好幾秒才緩緩伸出手去打開。

可就在打開的那一秒蘇若寧願從沒有這張紙條,嘴角的微笑漸漸凝固。是的,紙條的內容與自己無關,程殊彥向她詢問的是關於徐璿的事情,蘇若拿起筆回答了他的問題,便趴在桌子上閉眼睡了。

真是可笑啊,等了一天的結果與自己毫無關係。鼻子很酸,眼睛也很澀,卻努力讓自己不要流淚。一開始就知道會這樣,可還是選擇了這條路不是嗎?能怪誰呢?隻怪你自己要的太多。

趴了很久很久之後,蘇若抬起頭來揉了揉眼睛。“或許,我應該離開。”

“我想要換座,隻是跟你說一聲。”蘇若想了很久,一次次劃掉紙條上的字,到最後也隻簡單地陳述了這個事實,“至少告訴你一聲呢。”然而程殊彥遞回來的紙條上隻簡單地一個字,“好。”

看了一遍又一遍的紙條,蘇若突然笑了起來,“是啊,要走就走,你還想怎樣?”

一刻都沒有停留,蘇若迅速跟同學商量好,自己去找了班主任要求換座,最後一節晚自習下就把桌子搬走了。一切都順順利利,也一切都理所當然。

不知道是蘇若自己想太多還是怎樣,換座之後程殊彥沒來找過她,兩人也沒怎麽碰麵,一個周過去一句話沒說,就這樣默契地冷戰著。

可是上課的時候蘇若總是會控製不住將眼神飄到程殊彥那裏去,這是隻自己知道的秘密。

蘇若依舊按部就班地學習,依舊按時吃飯,依舊和朋友笑著聊天。她的世界裏什麽都沒變,隻是沒了那個叫程殊彥的人,也沒了那不定時傳到自己麵前的紙條。隻是視線總會滿世界地尋找著,又或者就定格在那裏一動不動。

偶爾他們的眼神會相撞,兩個人都迅速轉移視線,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相視一笑。曾經,兩個笑點低的人輕易就能看著對方傻笑不停,原來習慣也能輕易改變。

一周的時間過去,照例要收作業,作為第三組的小組長,蘇若就算換了座也得回去收作業。

看著座位上的程殊彥,蘇若心裏帶著害怕卻又真切地期待著,這大概會是他們冷戰以來的第一次對話。從第一排一本一本地收好作業,離他越來越近,心跳也不自覺加快,終於再次站在他麵前。

“嗯,作業。”蘇若低著頭,程殊彥也低著頭,當他把作業拿出來給她的時候,抬起頭來兩人對視,蘇若本想要裝作冷漠,卻在看見他眼睛的那一刻笑了起來。她不是故意的,是真的控製不住自己。

然後下一秒程殊彥也笑了起來,熟悉的月牙眼,他們之間那透明而又未知的隔閡就這樣輕易被打破。

於是接下來,程殊彥會跨越好幾桌的人大聲叫蘇若的名字,找她借尺子或者膠帶。蘇若就會微紅著臉將東西傳給他,然後看著他對自己笑心裏是高興的,非常非常高興。

後來沒過幾天,程殊彥就過來讓蘇若把座位搬回去,“不敢再去跟老師說了。”蘇若雖然心裏高興,卻依舊慫。

“我去說。”程殊彥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隻要你願意就行。”蘇若的眼裏是藏不住的欣喜,點頭微笑。

於是蘇若看見程殊彥和班主任一同出現在走廊上,她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麽,但是眼神卻一直注視著程殊彥,她不知道自己在看著他的時候臉上是滿滿的幸福。

就這樣程殊彥將蘇若的桌子搬了回去,於是她又回到了他身後,又回到那觸手可及的地方。

大概程殊彥的笑容從來都不是蘇若可以抗拒的力量,也許她這一生都無法拒絕他的邀請和懇求。

“好啊,不去白不去。”蘇若微笑。“方月也去吧,這樣你也有伴兒。”“好,謝謝。”方月挽過蘇若的手,“那我們先去買東西吧。”

“蘇若,你真要去啊?”方月看了看身後,確認程殊彥聽不見她們的對話。“怎麽了?全是初中同學,沒事的,還有我呢。”蘇若以為她是因為害怕沒有熟人,不自在。方月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