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狗尾草代表的愛情
“蘇若，這下考完了，該開心了吧？”方月把手搭在她肩膀上，笑嘻嘻地問。“我之前有不開心嗎？”蘇若正在收拾回家的東西，抬起頭來對著方月笑了。
“也不是，就覺得你怪怪的。好像心裏藏了什麽事，要不跟我說說？”方月轉了轉眼珠，突然壓低了聲音，湊近她小心翼翼地試探，“是因為程殊彥嗎？”
蘇若的手頓時停在半空中，臉上的笑也瞬間變得僵硬，含糊地應了一聲，“嗯，大概是的。”方月重重歎了一口氣，“蘇若啊，有什麽想說的話就去告訴他啊，有的男生，你不說，他永遠不會知道。因為他們笨啊！”
蘇若沒有聽清她接下來還在念叨著什麽。我該怎樣說出口？我心裏的那個人早已不是程殊彥，而是北辰，你喜歡著的北辰。
“沒關係的，有的感情藏在心裏就挺好。”蘇若低頭喃喃，“他又沒有錯，除了不喜歡我之外，一切都很好。”
“你怎麽知道他不喜歡你，你有問過他嗎？你不能自己就偷偷替他做了決定。”方月的話讓蘇若內心有了一絲動搖。
腦海裏浮現出和北辰一起唱著歌時他身後那淡藍色的星辰，雨天濕著頭發舉著傘站在自己麵前的模樣，背著自己的寬闊又溫暖的肩膀，遞給自己的抹茶巧克力，櫻花盛開的季節奇跡般出現在眼前的溫柔笑容，以及那永遠不會凋零的銀杏葉……
好像在短短的時光裏他們之間真的有了無法割斷的聯結。蘇若有想過北辰是在乎自己的，可是方月呢？一想到她，蘇若就會推翻之前一切猜測，然後將北辰帶給自己的所有溫暖和感動歸結於隻是對同桌的情誼。
可是她忘了，北辰不會輕易對別人好，也忘了何雯還有沈妍說的自己於他是特殊的。看吧，就是這樣，越在乎越害怕去肯定、去相信。
“因為我知道他有更加在乎的人。”蘇若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微笑，“方月，暑假我可能沒辦法和你們一起去遊泳了。”“為什麽？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方月有些生氣，“你總不能因為他就把自己關起來。”
“不是的，我要回老家看奶奶。”蘇若確實是想要回去了，回到那個有風、有竹林的地方。“那好吧，那我們以後再約。”方月有些不開心，卻也不再說什麽。
“方月，對不起，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麽好。”蘇若看了看她失落的眼神埋下頭繼續收拾東西，“你和北辰好好玩，我就先走了。”
“你不等我和北辰一起嗎？”方月見蘇若起身，皺著眉頭問。
“不了，我爸就在宿舍樓下等我。”蘇若衝她揮揮手就走出教室了。
路過北辰他們班的時候，蘇若昂起頭笑著注視前方，餘光卻還是瞥見了北辰那雙眼睛，那雙熟悉的藏有淡藍色星辰的眼睛。不禁抱緊手中的書本，垂下頭加快了步伐，她必須逃離，趁著再次陷落之前逃離。
北辰自始自終都看著窗外蘇若離開的身影。他們有多久沒說話了，她是不是又需要一塊抹茶巧克力，這一次為什麽感覺她是在躲著自己？
“蘇若暑假要回老家看奶奶，不和我們一起去遊泳了。”方月見北辰沒反應，戳了戳他的胳膊，“你怎麽了？”
“知道了。”北辰淡淡地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突然轉過頭來問方月，“你們女生一天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
“我成天就想著如何能在老師眼皮底下看課外書不被發現。”方月一本正經地回答。“該學習的時候還是要認真一點，到時候考不好有你哭的。”北辰看著她無奈地搖頭。
“我和你不一樣，你是要考清華的人。我啊，隻要能去北京就好了。讀一個語言類或者經濟類專業，然後做自己喜歡的事，寫寫東西看看書，在閑暇的時候一個人背上包出去逛逛，拍一些好看的照片。以後大不了就回清源教書，我挺喜歡小孩子的。”方月突然往前跳出一步，轉過身正對著北辰笑，“到時候每去一個地方我就給你和蘇若寄一張明信片。”
“小心一點。”北辰一把拉過她，方月看了一眼身後，差點撞上人，連忙紅著臉道歉。“成天咋咋呼呼的，你啊，也隻有在看書的時候比較安靜了。”
蘇若從宿舍樓下來剛好撞見校門口北辰拉過方月的這一幕，呆愣著站在原地半天沒有緩過神來。
“怎麽了，東西都拿好了吧？”直到蘇爸走過來蘇若才慌亂地收回視線，“嗯，我們走吧。”
上了車，蘇若閉上眼睛靠在座椅上，“爸，我累了，想睡一會兒。”
當親眼看見北辰臉上那無奈卻寵溺的笑，蘇若的胸口是疼到無法呼吸的，沒有自己他們依舊可以很好。微微上揚的嘴角還是沒能將眼底的淚水收住。“你到底為什麽要再次出現在我麵前？”
回到家蘇若卻仍然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從小學畢業開始她就不會在爸媽麵前講感情方麵的事，她不希望他們再擔心。
“媽，家裏有吃的嗎？”吃完晚飯不久，蘇若就癱在沙發上嚷嚷。“桌子下麵買了你愛吃的零食。”蘇母正在衛生間洗衣服，“你衣服口袋裏有東西嗎？”
“沒有。”蘇若彎腰拿出了一大袋的零食，打開一看，“不是說薯片對身體不好，死活不讓我吃嗎？這一次還是買了。”蘇若納悶，“什麽日子，對我這麽好。”
“那是我偷偷塞進去的，結賬的時候還被你媽罵了。”旁邊的蘇爸悠悠飄過來一句。“老爸威武！”蘇若對著他豎了大拇指，轉而又想了想，“不會是你想吃吧？”
“你可以分我一點。”蘇爸摸著腦袋笑了，“這種東西吃多了也不好，我就嚐嚐味道。”
蘇若被蘇爸呆萌的樣子逗樂了，“好東西當然是一起分享。”接著又壓低了聲音，“以後這種事要多幹！”蘇母突然從衛生間出來，“你倆在嘀咕什麽呢！放心吧，以後再也沒有薯片吃了。”說著一個鋒利的眼刀朝著蘇爸削過來，蘇爸連忙將身體縮了回去，假裝專注地看電視。
蘇若笑著將薯片塞進嘴裏，“回家的日子可真好啊。”
“十一點了，該睡覺了。”蘇母洗漱完畢從衛生間出來，還沒等蘇若回話就關了電源。“我還不想睡。”蘇若喃喃，“我也睡不著啊。”
“不想睡也去**躺著。”“放假第一天都這麽殘酷的嗎？”蘇若抓著沙發墊子不死心。“別磨蹭了，快去。”“好嘞。”蘇若耷拉著腦袋進了衛生間。
“我就是不想四周都安靜下來。”躺在**的蘇若看著天花板自言自語，“我會害怕。”
他們都說該來的總會來，有太多的偶然，你隻需要走在自己的路上，等待屬於自己的一個個偶然。等待是辛苦的，你卻總是想要證明些什麽，如果可以，你要知道等待是一個人的事，不吵不鬧，難過了就討好自己，孤單了就安慰自己。你要知道，生活中的寧靜，消息框的冷清，都是為了讓你學會忍受，從而變得強大。一直在念叨著變強大，那麽好好努力一次好不好？然後告訴自己你真的可以做到。
現實生活中該是有多少無奈。可是，這就是你。一路走來的自己，有多少後悔的事情呢？也許沒有後悔。因為這世上本就沒有完美，也沒有早知道或者重來一次。
你也知道自己的喜好一直在變化，所以沒什麽害怕的，丟了的東西，那是因為你會遇到更喜歡的，而被你弄丟了的，也會找到屬於他們自己的歸宿。所以，唯一要做的就是每一次離別都釋然，每一個錯過都遺忘。你是覺得孤單會令自己難堪嗎？不會的，因為偽裝出來的感情隻會讓自己更加狼狽。
蘇若翻身起來，打開台燈，將素描本從包裏取出，一筆一劃地寫著：
你害怕消失，恐懼死亡，因為害怕被遺忘。可是你知道流星再絢爛，那也不是生活，每個人都會在流星來臨的那一刻興奮，可是當它離去，繁華過後依舊是空白，更加深切的空白。就好像那淡藍色的星辰於自己而言終究隻是一個美麗卻又短暫的夢。
我沒有什麽野心，因為我懶，不屬於我的從來都不想要，除非它自己跑到我手上來，除非我真的超級喜歡。可惜的是，我喜歡不了多久，也沒有那麽濃烈。
餘生那麽短，你要走的路那麽長，所以，不要浪費時間。全力以赴地奔向正確的地方，也許就能早一點看到耀眼的太陽。
蘇若在最後畫上了一張大大的笑臉，想了想又在左上角補了一顆小星星，合上本子關了燈。房間再一次陷入黑暗，蘇若深呼一口氣之後重新爬回**。
再次踏上回老家的路，一年的時間過去，好像改變了許多，卻好像又回到了原地。自己終究是把這當作逃避的地方了。
“蘇若，跟我去山上挖野菜吧。”奶奶拎著竹籃子，換上了運動鞋，顯得精神抖擻。“好啊。”
蘇若跟在奶奶身後辨認著各種各樣的野菜，“小時候我們就是吃這些長大的。到你們這個時代，這些菜又作為珍貴的野味搬上餐桌。上次你爸帶我去大餐館吃飯，這樣的菜一小盤幾十塊，吃的我心疼啊，哪有自己摘的好，等你回去的時候帶點走。”蘇若在旁邊點頭。
“狗尾草。”蘇若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見過它了，興奮地上前摘了一根下來。小時候常常拿來蹭小夥伴的臉，還可以逗一逗奶奶家裏的那隻貓。
以前奶奶家有一隻黃色的小貓，瘦瘦的，眼睛特別有靈氣，蘇若叫它小黃。一旦蘇若回家，它都會過來蹭她的大腿，毛茸茸的腦袋將蘇若弄得癢癢的，她就會笑著和它玩鬧。小黃喜歡跟著蘇若看電視，每次都盯著電視保持一動不動的姿勢，蘇若一直想知道它到底能不能看懂，她天真地想過如果小黃能說話就好了，這樣自己就可以把所有的小秘密告訴它。
可是在蘇若十歲那年，小黃早上出去之後就再也沒能回來，蘇若大半夜鬧著要出去找它，奶奶陪著她在一個小溝裏發現了小黃，身上髒兮兮的，就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那是蘇若第一次麵對死亡，沒有眼淚也沒有吵鬧，蘇若就輕輕地把它抱在懷裏問奶奶：“小黃是死了嗎？好好的怎麽就沒了呢？以後它再也不會蹲在我腳邊看電視了。”
奶奶沒有說話，輕輕拍了拍蘇若的肩，帶著蘇若找了一塊地方把它埋了起來，在奶奶準備掩上最後一抔土的時候，蘇若終於是蹲下來哭出了聲。
蘇若將帶回來的狗尾草插在書桌上的筆筒裏，拿出手機隨手百度了一下它的花語。
“堅忍、不被人理解的愛、艱難的愛、暗戀”蘇若看著手機跟著念叨，念著念著就笑了起來，“真是什麽都能扯上愛情。”
放下手機，蘇若站在窗前感受到了撲麵而來充滿敵意的熱氣，於是拉上窗簾，脫了鞋躺到**。
喜歡芒果抹茶，不喜香草木瓜，喜歡在看視頻玩遊戲時真的可以很開心，喜歡靜下心來寫了好多好多作業之後隨機播放愛聽的歌單，喜歡就像現在這樣躺在**也不再有滿滿的焦慮感。
喜歡慢慢習慣以前不喜歡的很多很多，喜歡和很多很多的東西保持著安全距離，喜歡簡簡單單開開心心做著自己喜歡的夢，喜歡吹風，喜歡快跑，喜歡自由。
喜歡一個人，害怕一個人。
又到了回學校的時節，真希望這輛車能夠一直開下去，沒有盡頭，這樣什麽都不用想，隻是坐著發呆就好了。蘇若看著窗外一晃而過的景色心裏非常平靜，隻有在這種時候浪費時光不會有罪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