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藏有淡藍色星辰的眼睛
“聖誕節一過就是元旦了，你放假還是回家嗎？”北辰理了理自己的頭發。“不然呢？”“那我和你一起。”“什麽！”蘇若剛說出口就發現自己想歪了，以為北辰要去她家，可馬上就意識到了國慶的時候他也有去過清源，還好北辰並沒有注意到她臉上的那抹緋紅。
“我去清源看親戚。”“是去看她吧。”脫口而出的話語讓蘇若覺得自己有些失態，“嗯？”北辰沒聽清。“沒什麽，沒什麽。那就一起吧。”蘇若在心裏罵自己究竟在胡思亂想些什麽，他去看誰和自己沒有關係，一點關係都沒有。
蘇若拿起手邊的水杯出門接水去了，站在走廊邊吹著風想要自己冷靜下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如此在意那個女生，是自己把位置擺錯了，明明就沒有這個資格。
“同學們，元旦放假要好好複習，期末考試就快到了，不能隻顧著玩。”下課鈴聲已經響了，其他班的同學下樓的喧鬧聲弄得教室裏的大家如坐針氈。
“知道了！”“好，那下課吧，回家注意安全。”楊老師話音未落，就有同學開始歡呼起來，久違的假期讓所有人緊繃的弦終於可以放鬆下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喜悅的笑容。
“我先回宿舍拿東西，一會兒去你宿舍樓下等你。”北辰收拾好書包起身，“好。”
“蘇若，我桌上有瓶牛奶是給你的，我就不回宿舍了。”沈妍將黑色書包收拾好，挎在肩上，“好，拜拜。”“拜拜。”“等一下，我和你一起走。”鄭安在背後叫住了沈妍，朝著蘇若揮手，“我們先走了，元旦快樂。”“元旦快樂。”
蘇若看著整理出的一大摞書，想了想又將數學和英語書放了回去，隻剩下幾張卷子和物理資料，塞在書包裏就回宿舍去了。
剛過樓梯拐角便看見了等在門口的北辰，反戴著帽子，露出了額頭，單肩背著書包，滿滿的少年氣。
蘇若伸出手放在麵前，“你在幹嘛？”“你這真是屬於標準的巴掌臉。”
“羨慕啊？”北辰猛地靠近她，長長的睫毛近在咫尺，蘇若連忙往後退了一步，臉迅速紅了起來，“你離我遠點！”“怎麽了，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麽。”北辰站直身，不屑地說。
“我怕我會對你做出點什麽。”話剛出口蘇若就愣住了，北辰也呆在了原地，空氣裏是難以言說的氣氛。
“我一不怕挨打，二不怕撓癢，你對我做什麽都沒關係。”北辰笑著打破尷尬。“這可是你說的，以後我是不是可以隨便打你？”蘇若用玩笑掩飾自己的不安。“別，還是不要太隨便了。”
看著北辰幹淨的笑容，蘇若終於笑了。
“人真多。”北辰看著站裏來來往往的人群皺起了眉頭。“畢竟是元旦，還好這次東西不多。”蘇若掃視了一圈，沒有空餘的座位，兩個人隻好站著等待。
“你什麽時候回瀝城？”蘇若心裏有一點點期待著能和他一起回學校。“後天就回。”“哦，這樣啊。”“怎麽了？”“沒什麽，隨便問一下。”
北辰看了一眼蘇若，“這個角度看起來你臉也挺小的。”“什麽叫這個角度，我平時臉很大嗎？”蘇若第一反應北辰是在誇自己，可馬上就意識到他的嘴裏從來就沒有什麽好話，“好好誇一下我會死啊？”
“不會死，會難受。”北辰笑得一臉無害的樣子讓蘇若實在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打他，卻被他成功躲開了，“君子動口不動手。”“在你麵前我就是小人了，怎麽著！”“行，姑奶奶，你贏了，我讓你打好吧。”於是北辰就乖乖站好，“算了，不想打了。”蘇若收回手抿嘴笑。“女人心真的是海底針啊，你開心就好。”
“檢票了。”蘇若推著他就往前走，在排隊等待的時候她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環顧四周才發現旁邊有一個女生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無意識抓在北辰書包上的手，她就像做賊一樣趕快把手放下了，還不好意思地衝那女生笑笑。可那女生竟然傲嬌地白了她一眼，蘇若頓時覺得莫名其妙，一股無名火衝上心頭，“我幹嘛心虛啊？她又不是北辰的誰。”於是偷偷地對著她吐了吐舌。
“你幹嘛呢？發什麽呆！”北辰轉過身抓過她的手腕便往前送，蘇若盯著他的手，愣了一下轉而傻笑起來。
“別走神，這麽多人擠丟了怎麽辦？”檢完票北辰便鬆開了手，卻沒忘記嘮叨一番。“這麽大一個人了，怎麽可能走丟。”那殘留著北辰餘溫的手腕久久地僵硬著，蘇若拍了一下自己額頭，囁嚅著說：“你怕是傻了。”
“把包給我。”北辰一上車就掃視了一圈行李架，蘇若乖乖遞上包，由於身高優勢，北辰輕鬆地就放了上去。
“呼。”終於坐下，兩人都鬆了口氣。“我眯一會兒，到了叫我。”北辰有些疲倦，靠在座位上睡了。
蘇若一個人坐著也無趣，還好素描本裝在隨身的背包裏，第一次如此認真地勾勒北辰的輪廓，心裏麵不知道為什麽暖暖的，臉上也不知不覺帶著笑，莫名很安心。
畫完下頜線，延伸到喉結，再到鎖骨，蘇若想到他背起自己時寬闊的肩膀，心裏麵產生了奇怪的情愫，說不清道不明，讓她有些恍惚。自己的心跳聲太過清晰，蘇若慌亂地合上本子，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直起身子一動不動，不敢再將視線投射到旁邊那熟睡的人身上。
冷靜下來之後，蘇若小心翼翼地翻開本子，她沒有勇氣畫上眼睛，那雙藏有淡藍色星辰的眼睛。她怕自己畫不出來它的靈動，又或許她其實是怕自己盯著那雙眼睛太久會不知不覺淪陷其中。
四十分鍾的時間一轉眼就過去了，蘇若輕輕拍了拍北辰的肩膀喚他醒來。北辰迷迷糊糊睜開眼的瞬間沒了平日裏的傲嬌，隻剩下令人心動的萌感。他揉了揉眼睛，發現蘇若正盯著自己愣神，“你又發什麽呆？”取下帽子順了順頭發重新戴上，恢複了正常的模樣。
“啊，沒什麽。”蘇若慌忙移開視線把本子塞進背包裏，自言自語道：“差一點，差一點就掉進坑裏了。”
北辰站起身把包取了下來，“有人來接你嗎？”“嗯，我爸過來，你呢？”“我自己打車就好。”“要不讓我爸爸送你一程吧，你住哪？”
“不用了，打車過去挺方便的，我就先走了。”北辰順著蘇若的眼神發現了蘇爸的存在，於是自己拎著包從車站方向出去了。
看了一眼他離開的背影，蘇若便朝著蘇爸的方向跑去，“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啊。”蘇爸接過包看著滿臉笑容的蘇若感慨。
“是嗎？我一直都這樣啊。”“上次回來的時候還一直在抱怨。”“因為這一次行李不多，行李架也有空位吧。”蘇若抿了抿嘴，笑著推了一把蘇爸，“快走吧，我餓了。”
“在學校怎麽樣啊，和同學相處得還好吧，有沒有關係特別好的朋友？有時間可以請他們來家裏玩。”蘇母很少過問蘇若學習上的事，卻很在意她和同學之間的關係。蘇若知道她是對自己小學發生的那件事情一直都很介懷。
蘇若從學前班開始就有一個形影不離的朋友，有著好聽的名字，羅希。兩個人上學放學都在一起，什麽事都會第一時間想到彼此。蘇若一直以為她們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可是永遠到底有多遠呢？小朋友之間的感情又到底會有多深刻？後來才明白，對那時的她們而言，誰給了自己一根棒棒糖，送了自己一個漂亮小本子，可能就樂嗬嗬地跟著走了。
升上五年級的她們被分在了不同的班級，蘇若以為距離並不會改變什麽，可是羅希的身邊很快就出現了新的朋友，羅希和她就好像和曾經的自己一樣要好，有的時候蘇若甚至會覺得她們一直都是一起的，而自己卻仿佛從未出現在羅希的世界裏。
那個世界的友誼很簡單，誰在身邊陪著自己誰就是最好的朋友，有誰會跨越人海隻為了和你在一起呢？隻是蘇若太過認真，太過執著，以至於久久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蘇母知道她們的關係，那時的蘇若總喜歡和媽媽睡，有一天夜裏兩個人聊著聊著蘇若就哭了起來，第一次在媽媽麵前因為朋友哭得如此傷心，當時的她無法接受如此脆弱的感情，她以為的一輩子就這麽輕易地成了一個笑話。
蘇若知道大概就是這樣，媽媽始終覺得自己是個容易在感情上受傷害的人，可是她不知道自己這些年來早就承受了太多，她已經不是那個會輕易躲在被子裏哭泣的女孩，她懂得什麽時候應該放手，也明白和他人的相處應該保持怎樣的距離和分寸。
她以前總是覺得朋友就應該忠誠，好朋友應該隻對自己好，大概是小孩子強烈的占有欲吧。可是她漸漸懂了沒有人會是另一個人的全世界，不能太過在意自己在別人心裏的地位，隻需要用心去感受，然後真誠地對待每一個朋友，這樣才能夠走出去，不再局限在一個被自己禁錮起來的小世界。
“同學們都很好，交了好幾個不錯的朋友，不要擔心啦。”蘇若低頭認真吃飯，腦子裏卻突然浮現出北辰的樣子，是他側著臉熟睡的模樣，不自覺嘴角上揚了一個好看的弧度。蘇母瞥了她一眼，也舒心地笑了。
“媽，我出去走走。”吃完晚飯蘇若突然有一種強烈的願望要去清源中學逛逛，換上牛仔褲和帆布鞋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