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知道還是不知道
雨慢慢停了，比賽仍在繼續中，蘇若坐在帳篷裏閑著沒事將素描本拿出來畫畫。廣播裏念著各班給運動員加油打氣的稿子，還好由那些沒有項目的同學負責寫稿子。蘇若最頭疼這種東西，慷慨激昂的情緒實在寫不出來，絞盡腦汁也隻是幾句翻來覆去的加油、努力、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畫得挺像回事，這是誰？”北辰不知道從哪裏突然冒出來，蘇若條件反射地連忙將本子合上。
“這麽小氣，看一下都不行？”“不行。”“畫出來不就是讓人看的。”“可畫的過程中有人看就會很別扭。”蘇若也不知道為什麽，她不喜歡自己畫畫的時候有旁人在，就好像被監視一樣，那種感覺很不舒服。
“是越前龍馬吧。”北辰走到她身旁坐下，淡淡地說。蘇若先是很驚訝，馬上轉為興奮，“你竟然知道龍馬！”“別激動。”北辰看著蘇若誇張的表情，默默往後挪了半步，“你這樣子仿佛要把我吃了。”
“你怎麽會知道他？”蘇若不敢相信北辰也會看動漫，想到第一次見他，就把他和龍馬聯係到一起又覺得很有緣分。
“方月很喜歡他。”從北辰嘴裏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蘇若愣住了，腦海裏浮現出那個站在北辰旁邊淺笑嫣然的側臉，是她嗎？
“她是誰啊？”蘇若裝作隨意地問，臉上帶著略顯僵硬的笑，北辰剛抬頭想要回答，鄭安卻過來了，拉起他就跑，“接力賽就快開始了，快過來練習一下。”
看著北辰離開的背影，蘇若心裏很奇怪，明明剛才很想知道那人是誰，此時卻又很慶幸他沒有回答，因為她知道能夠被提起的存在都在心裏占據著很重要的位置。
蘇若將本子收好，慢慢站了起來，看了一眼四周，沒有人注意到自己，便緩緩地朝著教室移動，不想再給別人添麻煩，卻也想要一個人待一會兒。
教室裏沒有人，蘇若推開半掩著的門，小心翼翼地挪動到自己的座位，外麵的廣播聲依然能聽清，她趴在桌子上閉著眼睛，卻並睡不著。
程殊彥是否會在別人麵前提起自己的名字？而北辰，對自己來說算什麽？為什麽會如此在意那個女生，又為什麽聽到那個名字會這樣難過？
接力賽就要開始，北辰不自覺地朝著蘇若的方向望過去，卻沒有發現她，環顧了一圈，依舊沒有找到她的身影，隱隱有些擔心。
“蘇若，你怎麽一個人在教室？”是坐在後排的陳岩，帶著黑框眼鏡，腦袋圓圓的，一副書呆子的模樣。“我上來休息一會兒，你呢，怎麽也上來了？”“我沒有報名參加項目，今天稿子也寫了不少，但都沒有通過，索性就上來了。”陳岩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對了，你腳沒事吧？”陳岩比較內斂，說話顯得有些拘謹。“沒事，剛塗過藥。”蘇若微笑，陳岩平時很少和自己說話，僅僅限於學習上的交流，於蘇若而言他還是比較生疏，所以與他的對話保持著該有的禮儀。
北辰站在窗外，看見他們正開心地交談，陳岩的臉上還透露著羞澀，莫名地有些不爽，轉身走了。
“怎麽，你不是去教室找蘇若了嗎？”鄭安看見北辰黑著臉從教學樓下來，不解地問。北辰沒回答，隻是白了他一眼，鄭安趕緊閉嘴默默走開。
“晚上放假去哪？”鄭安攬過北辰，“去網吧？”“不去。”北辰一口拒絕。“你小子怎麽了，這可是運動會好不容易換來的假期，以後哪還有這種機會！”
“我要抓緊每一分鍾好好學習。”北辰笑著拍拍鄭安的肩膀，朝教學樓走去了。“這小子轉性了？”鄭安在他身後甩了甩頭，“可怕，那我自己去了。”
“沈妍呢？”北辰剛坐下便問旁邊的蘇若，“出去買東西了。”“你不出去？”蘇若瞪了北辰一眼，“明知故問。”“哦，對，我忘了你現在是殘疾人士。”北辰習慣性地舔了舔嘴唇，笑著說。
“你怎麽不出去？”“我熱愛學習。”北辰拿過英語書，敷衍地翻了開來，“嘖，這話我怎麽不太相信。”“愛信不信。”然而他盯著單詞看了好幾遍，根本看不進去，瞥見蘇若桌上的素描本，“能給我看一眼嗎？”“不行。”蘇若毫不猶豫的拒絕讓北辰有些生氣，扭過頭皺眉不再看她。
蘇若見他許久都沒再說話，想了想把素描本從書堆裏拿下來，翻開用手一遍又一遍地進行摩挲，裏麵記錄了自己以往的細小瑣事，它承載著自己的悲傷與歡喜，包含著無法與他人言說的心情，以及最後一頁那張被膠帶封得死死的畫像，那是她畫得最好的一張像，也是她畫過的唯一一張真人素描。
“你要看就看吧，別嘲笑我矯情就好。”蘇若將素描本推向北辰，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願意給他，給他這從未給過任何人的素描本，也許在心裏她對北辰的信任早已讓她願意把全部的自己展現在他麵前。
北辰拿過素描本愣了愣，“這就是你的秘密吧。”直接翻到最後一頁，那被膠帶封死的畫像上麵寫著“讓我留在你身邊”的歌詞。
“這是你軍訓時唱的那首歌。”北辰沒再翻閱，輕輕合上了本子，“很高興你願意相信我，可我應該尊重你，對不起。”北辰真誠地道歉，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在這種事情上耍性子，可偶爾情緒也會不受控製地戰勝理智。
蘇若有些不適應北辰如此認真的道歉，“是我自己決定給你的，你可以隨便看。”“等你願意告訴我關於這首歌以及那被你封起來的頁麵的故事，我一定會認真傾聽。”蘇若呆住了，接著望著他笑了，“謝謝你。”
“要聽歌嗎？”蘇若給了他一隻耳機，“讓我留在你身邊。”“好。”北辰在蘇若低著頭弄耳機線時溫柔地笑。當耳機裏的旋律響起，誰也沒再說話，就這麽靜靜地聆聽著，隻是他們不知道對方用餘光看著自己，兩人心照不宣地決定不再過問對方的秘密，有時候知道比不知道要好。
運動會順利結束，蘇若他們班拿了團體第三名，明晃晃的獎狀被鄭安貼到了黑板上邊最顯眼的地方，這是大家第一次以一個整體奮鬥的結果，紀念意義非凡。
“獎品是什麽？”蘇若看著北辰桌上滿滿的獎狀羨慕地湊上前。“筆記本。”北辰有些嫌棄，“學校也太寒酸了吧。”“我覺得挺漂亮啊。”蘇若眼睛望著藍色封麵的精裝筆記本直發光。
“送你了。”北辰爽快地把本子給了她。“真的？”“一個大男生也用不著這些花花綠綠的本子，你喜歡就全拿去好了。”“不用那麽多，我隻要這本藍色的就好，我喜歡淡藍色，謝謝。”蘇若拿到本子眼睛裏是掩飾不住的開心。
“這麽好，也送我一本唄。”鄭安聽見他們的對話連忙趴過來湊熱鬧，陰陽怪氣地說。“你自己不也有？”“我又不嫌多。”
“不給。”“你剛說不要的。”“我改變主意了，不行？”北辰將本子收回到抽屜裏。
“唉。”鄭安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重色輕友啊，北辰我沒想到你既然是這樣的俗人。”北辰無奈地搖頭，“鄭安，你這幅痞樣，真的是。”“真的是怎樣？”“行，行，都給你。”北辰拿出了全部的筆記本，從中抽出了一本，“這本黑色的留給我，其他的你都拿走吧。”
“不謝。”鄭安笑嘻嘻地搬走了全部。“他居然真的全拿走了。”蘇若以為他隻是開玩笑，沒想到竟然真的毫不留情。北辰無奈地苦笑。
“寫稿子辛苦了。”然而下一秒鄭安便把所有的筆記本分給了運動會上負責寫稿子的同學。
“鄭安想得可真周到。”蘇若不禁感歎，北辰也驚訝於他的舉動。分完本子後，鄭安朝著他打了個響指，北辰豎著個大拇指，開心地笑了。
北辰將黑色本子送到鄭安桌子上，“果然你還是心疼我的。”“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啊。”北辰裝作瞪了他一眼，轉過身的那一刻卻笑了。
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就換上了厚外套，腳也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蘇若趴在桌子上看著窗外的銀杏樹喃喃，“葉子都快要掉光了。”
“葉子掉了，明年還會長，這有什麽好傷感的。”北辰不是很能理解女生的多愁善感。他的直男式回答讓蘇若笑出了聲。“難道不是嗎？”“是啊，人都會在時間的長河裏不斷改變，樹葉也隻是隨著時光在變遷罷了。”“聽不懂。”
蘇若搖搖頭，“再次長出來的葉子不會是曾經的葉子，就好像很多東西變了就是變了，沒有什麽會是永遠。”北辰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就記住吧，去記住它此刻帶給你的美好。”
蘇若笑了起來，“真沒想到你會說出這種話，還真挺像那麽回事。”北辰被她這麽一笑，臉慢慢紅了起來，“寫作業吧，等會兒別被楊老師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