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是光是信仰
陸陸續續所有同學都回到座位上了，“同學們先去吃飯吧，這雨如果不停，下午就隻能上課了。”“不要啊。”班主任話還沒說完，大家就開始埋怨，這種時候誰還有心情學習。“天公不作美，這沒辦法，下課。”
“天哪，這雨越來越大了，不知道兩點前能不能小一點。”沈妍望著窗外歎息，“算了，我還是去買飯吧，蘇若你吃什麽？”
“和你一樣。”“烤肉飯！”沈妍笑，“完美。”蘇若一副你懂我的表情。
“少吃肉，多吃菜。”旁邊的北辰小聲嘀咕，“要你管。”
“那以後遇到這種事我恐怕隻能拖著你走了。”北辰笑得前仰後合，“就像拖什麽一樣。”“什麽什麽啊？你說清楚！”“你猜。”北辰站起身就竄了出來，“我去買飯了，慢慢想，再見。”
“我記住你了。”蘇若不停地在嘴裏念叨，剛剛的感動全沒了，腦子裏隻剩下仇恨，用筆使勁戳草稿紙，停下來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真的有很胖嗎？”
由於下雨突然變冷的天氣，又忘了將宿舍的毯子帶過來，蘇若趴在桌子上根本睡不著，偷偷轉向北辰的方向想要看看他在幹嘛。
發現他朝著自己的方向熟睡著，蘇若忍不住湊上前去，“這睫毛也太長了。”不自覺盯著他看了好久好久。
突然北辰整個身體抖動了一下，蘇若先是被嚇了一跳，反應過來是睡覺姿勢造成的，就趴在桌子上努力讓自己不笑出聲來，他剛剛那樣子實在很滑稽。
北辰被自己驚醒，一睜眼就看見蘇若笑得捂住了肚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就寫了張紙條，“你抽什麽風？”蘇若看了看紙條，一時也停不下來，就沒搭理他，隻捏著紙條繼續笑，“說出來讓我也樂嗬樂嗬。”蘇若直搖頭，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總是會在奇怪的點上笑個不停，而有時候大家都覺得好笑的事情自己卻異常淡定，也許自己的大腦構造比較獨特吧。
起床鈴聲一響，北辰就推了蘇若一把，“你瘋了？”“沒有，沒什麽，真的。”蘇若眼淚都笑了出來，拿紙巾擦了擦淚水，連忙向北辰擺手，她總不能說自己一直盯著他看。“我發現你這個人真的是……”北辰無奈地看著她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也就懶得理她了。
“雨變小了。”鄭安站在窗前興奮地說，“楊老師來了。”於是大家趕忙坐好。
“剛剛我們老師開會，由於天氣還是不穩定。決定讓運動員去操場比賽，其餘人留在教室自習。”楊老師話音剛落，大家就炸了開來，“從來沒聽說過運動會隻有運動員參加，其餘人在教室上自習的。”不知道是誰補了一句，“我們學校真是奇葩。”
“安靜，你們先在教室自習，我再去找其他班老師溝通溝通。”大概楊老師也覺得這樣的運動會不算是運動會。“挺帥氣的。”蘇若看著楊老師離開的背影，嘟囔道。“你怎麽看誰都帥。”北辰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著她。
“不啊，我就沒覺得你帥。”蘇若回過頭笑咪咪地看著他。北辰指了指蘇若的胸口，“怎麽了？”蘇若低頭看著自己，“你的良心不會痛嗎？”“仙女從來沒有良心。”
“大家下去吧，地上還是濕的，注意安全，最好帶上傘。”楊老師看著同學們歡呼的樣子，也笑了。
“這個天氣你還要下去？”北辰看蘇若一點點挪動受傷的腳，“當然了，我還要看你能不能拿獎。”脫口而出的話語使得蘇若的臉又紅了起來，連忙補充，“還有鄭安和沈妍的比賽，我必須看啊。”
“沒事，你們先走，我扶她下去。”沈妍轉過身，“女子200米是第一個項目，你得趕緊下去。”鄭安走過來接話，“北辰扶她吧，你的比賽在後麵。”“不用，我自己能走，別真把我當殘疾了，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我再慢慢下去，你們快走吧。”
“算了吧，這個時候還要逞強。”北辰起身，笑著補充了一句，“雖然我也不是很樂意。”
“我來扶她吧。”北辰剛準備伸手，何雯的聲音就在耳邊響了起來，“我今天沒有項目。”“那就謝謝了。”蘇若對著何雯笑，雖然她們平時沒什麽接觸，也明白她為什麽主動來幫助自己，隻是也會心疼這個女孩，這個執拗的女孩，就好像心疼曾經的自己，如果可以，希望能和她成為朋友。
“這樣也好，那我們就先走了。”北辰收回手走開了，鄭安趕快跟了上去，“那我也走了，蘇若就拜托你了。”沈妍衝她們揮揮手。
“麻煩你了。”“我反正也沒事。”何雯的脾氣很好，典型的乖乖女，說話聲音也不大，總是很安靜，也很努力。
“你和北辰關係真好。”何雯看似平靜地說出這句話，蘇若卻知道此時她的心裏一定很不是滋味，連忙解釋，“我們隻是朋友，平時會鬥鬥嘴罷了。”
何雯笑著看她，“我能看出來他對你不一樣。”簡單的一句話使得蘇若的心裏頓時泛起了漣漪，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突然緊張起來，是害怕在何雯麵前被誤會還是什麽？她不知道。何雯看著她有些慌亂的樣子，接著說：“你知道我喜歡他對吧？”蘇若有些機械地點了點頭。
“是在初一的體育課上，八百米測試，我是女生中的最後一名，跑完的人都去到旁邊休息了。我從小體質就弱，當時真的很無力也很委屈，沒有人關注我，也沒有人給我加油，就好像自己的存在對別人來說毫無意義，就好像自己在這個班級是多餘的。我知道我一直沒有什麽存在感，我害怕跟別人交流，也不擅長和別人打交道，於是把自己關在了玻璃瓶裏，別人進不來，我也出不去。我一直以為自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狀態，沒有人打擾我，我也不用去在意別人的看法。可是那一刻真的有被拋棄的感覺，當時我在想就算自己消失了，是不是也沒有人會難過。所以我想要放棄了，我的速度越來越慢，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都無所謂，什麽都沒有關係，那麽我為什麽還要前進，為什麽還要努力？那就這樣吧。”
蘇若很認真地聽著何雯的獨白，雖然自己從小身邊就有關係不錯的朋友，可是有的時候也會害怕，害怕被遺忘，也想過如果有一天自己消失在這個世界，究竟有多少人會記得，又有多少人會一直記得？那種感覺很無助，就好像跌入了冰冷的深淵裏，沒有辦法逃離，什麽也抓不住。
“就在我快要放棄的那一刻，我看見了跑道邊的他，他在笑，明亮又溫暖的笑。我不確定他是否在對著我笑，這並不重要，但是那個笑容，仿佛一束光，點亮了我生命中已經黯淡的星辰。我不再討厭這個世界，好像變得有所期待，有了前進的動力，也有了努力的理由。”
何雯衝著蘇若微笑，“所以後來的我試著笨拙地去和身邊的人打交道，試著慢慢練習長跑。你看現在的我也有了朋友，現在的我也可以去參加1500米的比賽。”蘇若不知道該說什麽，大概沒有親身體會過那段經曆的人永遠不知道北辰對她的意義，這個女孩，傻得令人心疼。
“初三的時候我向他告白，他直接就拒絕了，意料之中的結果，但免不了有些難受。可我也從來沒有幻想過要和他在一起，他對我而言更多的隻是信仰，大概你會覺得無法理解，甚至覺得我有病。但確實是這樣，我隻要看著他就夠了，看著他閃閃發光，看著他笑，看著他幸福，然後跟在他身後努力成為更好的自己。我不會放棄喜歡他，就算有一天會分離，無法再跟在他身後，我也會把他放在心裏，變成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在這一刻蘇若覺得自己遠遠比不上何雯，她對北辰的喜歡是純粹又美好的，沒有一點瑕疵，她不奢求得到什麽，隻是喜歡他，單純地喜歡他。她能夠說出這番話來一定是無數個未眠的深夜和無數次獨自的哭泣換來的結果，蘇若不知道何雯是否真的用這番話說服了她自己，不管怎樣，她佩服眼前的這個女孩。
如果當初自己也能這樣想，那麽是不是就不會有後來的故事，甚至也不會遇見北辰，蘇若不知道到底這選擇是對是錯，也許，真的都是注定吧。
“你很厲害。”蘇若想了半天也隻擠出這句話，以前的自己遇到這種事一定會絞盡腦汁各種安慰，可是後來終於明白這些都沒有用，說到底還是要自己去經曆，去受傷，才會懂得。
想了想又說了一句，“我相信你這樣的女孩一定會幸福的。”“謝謝。”蘇若不知道何雯的眼角是不是淚花，不然為什麽那麽閃亮，就像星辰一樣？
“北辰的比賽快開始了，看來我們趕上了。”蘇若害怕自己就這樣被感傷的情緒帶走，在走下最後一步台階的時候，指著起點的北辰想要轉移何雯的注意力。“嗯，我們去終點給他加油。”
“好。”
也許他真的有一種魔力，看著朝終點奮力奔跑的北辰，蘇若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她甚至想到如果沒有程殊彥，自己會不會毫不猶豫地陷入那雙如星辰般閃耀的眼睛，當她意識到這可怕的想法，瞬間變得慌亂，卻又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人這一生有太多的可能性，有時候一個小小的選擇就會讓自己走上截然不同的人生。如果當初沒有和程殊彥鬧翻，如果自己沒有選擇逃到瀝城，那麽她不會遇上沈妍，也不會遇上北辰，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會與他們有交集，就算有一天緣分使得他們在路上擦肩而過，也很可能連彼此的容貌都不會記得。
北辰第一個衝過了終點線，蘇若望著他微笑。她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但她確定在最好的年紀裏遇上沈妍和北辰是值得自己慶幸的事情，也許這樣就足夠了。
“不錯嘛。”鄭安跑過來和北辰擊掌，“這下體育委員的位置坐穩了。”
“蘇若，你可是錯過了我的比賽。”沈妍跑過來扶著蘇若，“啊，抱歉，結果怎麽樣？”“她這麽強悍，肯定是拿第一。”鄭安理所當然地搶話。“我就當你是誇我了。”沈妍滿臉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