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相親

羅八皮沒出現原來是因為有飯吃了,他吃的這碗飯是用了雞和老頭子的麵子換來的,老頭子年事已高,也活不了幾年了,但心頭一直有塊石頭,那就是羅八皮的生活,至少要他餓不死吧。不然死不瞑目。

趙家跟羅家淵源很久了,上上上輩就是挨鄰緊戶,關係來往很密切,但這種既不是血親也不是表親的關係,到他們這一代就有點變味了。特別像趙樹海這種去過外麵的人,更是有點看不起鄉裏人。

跟羅家老二和老三年齡相仿,但跟羅永興走得近些,外人看得懂其中門道,因為羅永興是村長,這趙樹海想回鄉搞事做,還是先得跟村長處好關係。趙樹海巴結羅永興的勢頭,大夥都看得明白,但就是看明白了,也還是覺得趙樹海有本事,也跑去巴結趙樹海。

機槍這個人就是一張嘴走天下,吹牛不打草稿,勾女人有一套。他不得去巴結他們,機槍覺得他們都隻是一般下井市民,他這樣的人是要做大事的。所以他就整天坐在村口暢想他的未來,把誰都不放在眼裏。

要說心機,趙樹海肯定是第一,始終人家是出去見過世麵的,也還是找了點錢回來的。都說趙樹海找的不是幹淨錢,但他既然找到了錢,又回來了,那就是有本事。大夥都爭相追捧起趙樹海。

趙樹海叉著腰,站在坎上,心有所思,他把羅八皮喊到跟前,然後指揮羅八皮下水去試試水有多深,羅八皮挽起褲腳就下水了。羅八皮走幾步就停下來,然後趙樹海喊他多走幾步,羅八皮又多走幾步,趙樹海讓他走到中央,隻見水漫到了羅八皮的脖子,隻剩個腦袋在水麵。趙天宇跟周定山用石頭扔羅八皮的頭,看誰扔得準,石頭在空中飛舞,他們就是打不中。趙樹海心裏想著事,便吆喝兩個滾開。兩個聽聞怒吼,使勁扔了幾個石頭跑開,有一個石頭砸中了羅八皮的頭,羅八皮慘叫了一聲,但回頭沒看見人了。

趙樹海搖著頭對羅永興說:“水不夠,要抽水才行,你看想點辦法。”

“辦法倒是有,就是有點麻煩。”

“啥麻煩的,不就是錢,我出,你去找師傅來。”

羅永興接過紅塔山,兩人繼續看著池塘。羅八皮一身稀泥爬上了岸,濕淋淋的手去向趙樹海討煙,趙樹海瞅了瞅他,還是抽出了一根煙給羅八皮。羅八皮叼著煙,火柴劃了好幾次才劃燃,他在幹草上蹭了蹭手,把水蹭幹,以免把煙打濕,這點上他倒不傻。

整個下午他都抽著那整根煙,抽兩口就媳掉,抽兩口又媳掉,然後叼在嘴上。他躺在幹草堆上,衣服好一會兒也曬幹了。

周畢奎在羅鋒的磚廠燒磚,羅鋒大半時間都待在磚廠,其餘時間就到處混。他也算個民營企業老板,有他老子給他罩著,他走起路來更加橫。他說機槍就是把爛槍,燒不起火,也打不出彈,隻敢在窩裏橫。機槍說羅鋒就是個啞炮,幹不了大事。

羅鋒要圓滑些,跟那路人都打得攏堆,隻要有利益的他都會去撲。趙樹海搞魚塘,他也跟著參合,隨時出入在趙樹海家,晚上喝酒,白天打牌。煙不離手,媽不離口。

村子就這麽大,抬頭不見低頭見。機槍和羅鋒在商店上演諜戰片。羅鋒買煙隻買紅塔山,他隻去機槍那裏買,給錢的時候灑脫,機槍接錢的時候世俗不淺。羅鋒抬著眼,用下巴看機槍,機槍不屑收著錢,滿不在乎的扔進錢桶裏。

羅鋒突然想起,機槍挎羅八皮褲子的事,索性拿來做文章。羅鋒摘下墨鏡,皺了一下眼睛說:“對了,你挎了羅八皮的褲子,這個事必須給個交代。”

“怎麽,我挎了怎樣。”

“你挎了羅八皮的褲子,就等於惹到了我,那你說該怎麽處理。”

“那這樣說來,你就跟羅八皮是一路貨色了。我挎了也沒關係了。”

“你什麽意思,誰跟他一路貨色,你跟我出來一下。”

機槍自是不怯羅鋒,跟著出去,羅鋒帶他來到屋後。羅鋒轉身就跟機槍一拳,他早就想打機槍了,兩人年齡相仿,可一山不容二虎,好歹羅鋒也是民營企業老板,機槍就是個遊手好閑之人,又怎能跟羅鋒相提並論。機槍老是在背後使壞,壞他好事。

機槍一個踉蹌昏了頭,他甩了一下頭,然後捏了捏手指。機槍的腿是最厲害的,凡被他提過的人,都會腫很久。羅鋒曉得他隻會這招,機槍出腿去踢羅鋒時,羅鋒抱住了他的腿,然後按在牆上,死勁了的壓。機槍的胯痛得嗷嗷大叫,羅鋒還是不放。

最後機槍爬在地上,抱著他的腿來回滾,羅鋒也學著踢他幾腳,但怎麽也踢不出機槍的韻味和力道。倒是把自己的腳踢痛了。機槍這賤骨頭真是硬,難怪脾氣那麽倔。

收拾機槍一回,管得了幾天。這下肯定是把機槍收拾住了,隻見他好幾日都躺在搖椅上,很少下地。大夥在樹下聊天,他也不參與,隻是一個勁的看著電影。

羅八皮自是不知道羅鋒利用他找了機槍麻煩,沒煙抽的日子,羅八皮就守在機槍商店門口。可機槍看都不看外麵一眼,電影看累了就眯著眼睛睡覺,有生意也不做。

外麵的婦女些說這機槍焉呆呆的,是因為精力充沛的小夥,現在正是需要發泄的時候,缺的是女人。他媽聽了,覺得很有道理,機槍都二十好幾的男人了,需要一個女人。

這下大夥的注意力又轉移到了機槍身上,開始為他找媳婦兒操心,到處給他物色人選。

有人跟機槍介紹鄰村的蘇西,蘇西今年二十,瓜子臉,本本分分,會養蠶種地。兩個都到了適婚的年齡,正好合適。做媒的是羅永芳,蘇西是周畢奎姨媽家的侄女,知根知底。去女家說媒的那天,機槍穿得精精神神,襯衣搭皮鞋。村裏人都曉得他今天要去相親,但都沒見過這個蘇西長什麽樣,隻曉得瓜子臉。然後就被大家傳話傳得天花亂墜,說機槍真是掉進福灌裏了,能找個那麽漂亮的女人。

許蓮英不屑的挖著鼻孔說,漂亮女人又不能當飯吃,不會做事的都是廢人,找來也是麻煩。許蓮英這分明是嫉妒。

公說公,婆說婆,村口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大夥都等在哪裏看稀奇,如果機槍有能力,那蘇西自會跟著來。所以也別議論了。

還沒到中午,他們就回來了,機槍他媽張二嫂走在最前麵,走得很快,三兩步就走進了屋,機槍走在後頭,揣著手吊兒郎當。大夥看見羅永芳,然後趕緊把羅永芳招呼過去。

原來是被女家拒絕了,理由是機槍是鬥雞眼。大夥恍然唏噓,是他眼睛的問題,隻是大夥都看習慣了,所以忽略了這個問題。人家黃花大閨女,肯定不成。

羅永芳喊大夥不要在張二嫂麵前說這些,因為這個原因張二嫂一路上都沒說話,心裏肯定是氣得很。問題是機槍還無所謂的樣子,說話也不注意分寸,這讓張二嫂很是老火。但機槍如今這個樣,要怪也隻有怪張二嫂沒生好,所以這些氣,張二嫂也隻能氣自己。

機槍繼續躺在搖椅上,看著電影。孩子們放學了,去商店門口打彈珠,吵得火熱,輸不起的打架也有。這把正在休息的機槍惹毛了,他人未出來,聲音直達。把孩子們都嚇了一跳,撒腿就跑。

相親失敗,機槍心裏也難過,覺得丟麵子,他有氣就往無關的人身上灑。整個人都像冤魂一樣,黑色臉。好多人都不敢去買東西,即使買了也趕快離開。機槍這把槍看來要開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