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繡春刀

餘去病明白這一行人誤打誤撞卷了進來,卻不知好歹,不知此事的嚴重性,還在那裏打趣。也惱自己這個糊塗師弟,貿然出手,心怕被這行人知道這個秘密,冷冷地回道:“咱們要找的人在我這裏。”說話時心中已有不悅,心想不管這幾個人知不知道,必然要殺人滅口,以絕後患。可是聽聞那個少年說打敗了花生,看情形並不像是在說謊,心裏的震驚還是很大,回想很多似乎江湖上沒有聽說有這麽一號人物有這麽好的身手,便不再說話。

花生見狀,不再理會石頭等人,慢慢轉向這邊走來,緊緊盯著雲開一行人,再看餘去病並沒有受傷,肅穆之情稍減,心知自己的師兄是為對方所擒,緩緩地說道:“家師有請諸位回去一趟,小僧在此等候,煩請各位跟我走一趟吧。”說的還是很認真,也沒有因為紀剛等人多而感到恐懼。

紀剛迎上前去說道:“不知小師父,尊師怎麽稱呼?”

花生回道:“家師道衍大師,這位便是我的師兄。”說罷,指向被點了穴道的餘去病。

紀剛罵道:“道衍這個妖僧,妄起刀兵,屠戮天下生靈,你等為虎作倀,助紂為虐,有何麵目麵對天下蒼生。”這幾乎話罵的花生一愣。

花生回道:“家師隻是請幾位回去有事相商,不知你為何卻辱罵家師。”花生心中,平日裏師父對自己最好,他也最信服師父,見有人辱罵師父,心中便有不快。

紀剛此時仿佛氣急敗壞,罵道:“厚顏無恥至極。”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刀已經出鞘,刀光迎著落下來的日光向花生劈去,等眾人看到的時候刀已經在花生身前,放佛那十來丈的距離本不存在,心下都很驚訝。再看時刀光瀲灩,已將花生罩在刀光之中,力劈華山自上而下平轉橫斷巫山,刀勢未歇便是回風八斬,一刀快似一刀,遠不似石頭與花生相鬥,全是狠命的招式。花生化解的卻不狼狽,定一個法相,少林正宗降魔袖挾大悲掌護住周身,逐一化解,不曾落得下風,由於刀太快卻也不能近身攻擊。

其餘人已被這連綿的刀勢看呆了,有人也被驚呆了,原來這回風八斬卻是滄州無極門的絕招,無極門本就練得是剛猛的外家拳,更憑這回風八斬八招淩厲剛猛的刀法稱絕華北武林。無極門曾有人憑此一刀之威斬殺五人,五人所受的刀傷卻各不相同,有人自眉心而下被剖膛破肚,有人被攔腰斬斷,有人雙臂橫斷,有人卻是被一刀砍飛了頭顱,更有一人五官俱廢,被割去了雙耳、鼻子、舌頭,據說眼睛卻是被極快的刀光所傷而瞎。更有甚者說所謂的八招八神斬其實使到極致就隻是一招一斬,刀發便不能收,神鬼皆斬。

書生雲開自然聽聞過紀剛的成名絕招,石頭雖識得這刀法之妙卻不知其名,隻覺得這刀法太過狠毒辛辣,心有不喜,看至最後卻是隻見刀光不見刀,卻也為花生捏了一把汗。忽見花生腳下蓮步生花,轉動間已繞至紀剛身後,紀剛並不回身,刀隨意到,人隨刀走便向背後斬去,借助身體跌倒之勢刀光暴漲,放佛這個時候是刀帶著人在劈,刀未到刀勢已至。石頭心想要是自己必然向後跌倒,再滾開多半是可以避開這一刀,卻不知這笨和尚怎麽辦。花生看似拙笨身法卻更快,蓮花步則是精妙,忽向前踏出,寬大的袖袍晃動,大悲掌凝大金剛之力入將進去使一招空手入白刃,在刀劈至頭頂時恰恰便將刀握住了。石頭看至此時,心中暗道幸虧你小和尚握得緊,不然你那顆小光頭還不得被當做西瓜劈了,及此妙處,忍不住脫口而出說道:“好”。石頭心想少林功夫真是博大精深,覺得自己所學那點便是皮毛。眾人凝神觀戰,卻被這莫名的一個好字驚了,書生等人不知這少年來曆,餘去病也是一頭霧水。

饒是花生藝高人膽大可是紀剛的刀卻非比尋常,縱不是神兵利器,卻終究是皇家打造之物非比尋常,憑借回風斬之威已然從花生手裏掙脫,花生一雙鐵手雖有大金剛之力貫注也是火辣辣的,刀風所致僧袍也被斬下來一片落在地上。紀剛也不好過,若不是及時撤刀險些被花生奪去。

看到這情況,餘去病忍不住出口說道:“老四快撤,不用管我,大哥和二哥自會接應你,你一個人不是他們的對手。”花生凝神應戰,鬥得緊要關頭,哪能分神顧及,可是紀剛回風神斬刀勢被挫,再施展開來卻不如先前淩厲,花生逐漸立於上風,招招緊逼紀剛,蓮花步腳下生蓮,大金剛之力的伏虎拳勢剛猛至極,衣袖拂過卻是降魔袖,出掌則是大悲掌,一身少林可謂爐火純青,隨心所欲。紀剛心裏也是叫苦不迭,雲開見狀,向書生說道:“二哥久攻不下,此地不宜久留,我助二哥一臂之力。”書生點頭稱是。

旁邊的餘去病說道:“這樣怕是贏得不光彩吧!”聽聞雲開欲助紀綱,恐傷了自己的師弟,不禁想用激將之法阻止,臉上多是譏笑的神情。

雲開聽聞此言,欲動又止,書生淡淡地回道:“你們沿途設伏,卻又光明正大麽。”

餘去病卻不以為意,忽然對著兩旁低崖說道:“飛羽營掩護四爺快退,如有差池,定斬不饒。”這時雲開才出手,原是餘去病見雲開欲出手相助,出言隻是想阻上一阻,意在向飛羽營示警。

隻見此時花生左袖使劈山式自下劈來,右手少林十八擒拿手扣向紀剛手腕,紀剛橫刀解救不及。雲開步履輕盈如燕子抄水,身形微動已至兩人打鬥處,正欲出手,忽聽耳邊破風之勢,卻是飛羽營十數箭射來,已至身前,來勢甚急,可是雲開卻絲毫不為來箭所阻,右手自腰間一抽,向上輕揚隻見陽光照射下,手中似乎握著一個月亮一般,彎彎的光更如同女子的眉一般秀美,卻極快極準,光所致箭要麽被攔腰斬斷,要麽被打向別處,十餘支箭盡皆無果。

紀剛無奈抬手硬接花生的一袖,手臂卻似被刀砍一般,花生一招兩式,袖子過後便是一記單手大悲掌的‘比丘拜佛’當頭斬下,此時放佛已經不是掌,而是刀,掌刀帶著隱隱刀風劈至,紀剛手腕輕轉已躲過那記擒拿手,舉刀橫架,縱石頭內功再深,若非少林的金剛不壞體神功,手臂必然被斬斷,可是花生應變奇速,變掌為正宗少林大力金剛指,不劈卻戳,一指疾向前伸出正中紀剛刀身,紀剛握刀不住,向後退去也是借了這一指之勢,生怕這個小和尚後麵有更厲害的殺招。退得兩步,雲開見紀剛似欲倒地,單掌在紀剛後背微微一扶,紀剛便拿樁站穩。頃刻間飛羽營第二輪十數支箭已再次射來,雲開展開身形已擋至紀剛身前,手中揮動那尋常人看不清的兵器將箭打落,餘去病卻看清了,那就是號稱‘女子的眉’,有‘滿堂花醉三千客’之譽的小蠻劍。

花生此時已經退至十步之外,飛羽營也停止了射箭,原來飛羽營此行三十多人被石頭傷了一半,箭的威力也減了一半,再說所帶箭矢有限,眼看花生順利脫逃便停止了射擊。

這時,紀剛還在那裏喘息,書生示意雲開不要再追,隻見兩邊山崖飛羽營慢慢向後退去,花生和尚也慢慢向後退去,漸漸從眾人的視野中消失。沒有受傷的一半卻對受傷的同伴不管不顧,自顧自退去。受傷的則是慢慢地消失去了。

留下石頭一行人尷尬地呆在那裏,卻沒有人管顧,一時不知怎麽辦,隻想著既然那群殺神誤認了自己一行人等,能趕快脫離此地,回到金陵就好,各自眉眼示意,趕緊就走了。

雲開扶著紀剛回到眾人身旁,書生連忙關切地問道:“二哥的傷勢不要緊吧?”其人雖然陰鬱,卻儼然一副好心腸。

紀剛苦笑道:“不打緊,不成想這個小和尚如此厲害。”

書生不緊不慢地說道:“聽聞道衍座下生、老、病、死四大弟子,個個獨當一麵,剛才的必然就是花生大師了,佩服佩服。”似乎這一路走來,他對所有的一切都不覺得驚訝,說完之後回頭看看被點了穴道的餘去病。

餘去病嗬嗬笑道:“我們兄弟讓各位見笑了,雲少爺的小蠻劍才是世間極品,今日實在是有幸一見真容,也是終生無憾了。”

雲開由於感懷自己孤兒的身世,性子略有孤僻清高,是以眾人稱他為少爺。雲開聽聞餘去病所說的話,卻是充耳不聞,冷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書生驚奇道:“兄台果然見多識廣,我兄弟的這幾件東西你都認得。”說完這話看著餘去病,似想從他嘴裏聽出點什麽。

餘去病笑著說道:“想要不知道也很難,雲少爺當年單劍獨闖燕王府,家師還被雲少爺一劍所傷,英雄膽識至今我還是佩服得緊呢。”

書生和雲開對視一眼,心中自然清楚。當年雲開獨赴燕王府刺探軍情,被人發現,逃脫時被一個和尚阻擊,看來就是道衍了,隻用三招便把他傷了,以前不敢確信,現在想來和尚是道衍無疑,後僥幸逃得性命。

至於餘去病所說的自己傷了道衍,卻純屬僥幸。隻見得第二招時,自己出劍之時那個道衍似乎愣了一愣,自己一劍似乎也隻是刺破了他的一袖,接下來第三招便被其所傷。

回來之後和徐無際先生,書生等人說起此事,眾人心中也是不明所以,按理說,以道衍的武功三招可傷雲開的話,兩招之時絕對不會被雲開所傷,臨陣之時,分神旁騖是大忌,道衍那樣的高手肯定不會犯這麽低級的失誤,所以此事到了現在也還是一個懸念。

書生聽聞此言,眉頭還是緊鎖,疑雲還是未解,卻也無法,手中示意眾人繼續前行。眾人正要走時,忽聽聞轎子之中一聲孩子的啼哭傳來,在空曠的山穀中聽來異常顯耳,書生卻不管不顧,徑直向前走去。

紀剛看著書生說了一句:“老三”,卻是欲言又止之狀,書生聽聞卻以眼神示意繼續前行,似乎對這啼哭之聲充耳不聞。龍且和雲開自是不管,自京城出發之日起書生便交代說‘隻管護好轎子,一路上什麽事都不要管。’

紀剛便不再言語跟隨眾人前行,轉頭看了看,餘去病的嘴角卻有一絲詭異的笑容,放佛是勝利的微笑,這樣的笑容似乎不應該出現,可是他卻笑了。

行至石頭等人跟前時,書生問道:“你們卻是何方人士,在此逗留。”

為首的陳國富回道:“我等是金陵人士,前往西南做些茶葉生意,不想半路上被強人將貨物搶了去,後幸蒙石頭少俠出手相助才留得性命,現今繞道往金陵而去。”說話的時候手指指了指那邊站著的石頭。

書生、雲開等人向石頭看了一眼,便向前走去,書生卻說對陳國富等人說了一句話:“金陵城已被燕軍攻破,諸位一路前行,務必保重。”說完話一行人和一頂轎子便向山穀的另一頭走去。

陳國念聽聞此言,怒罵道:“朱棣這個反賊真是可恨。”隻見餘去病和紀剛回頭看了一眼罵人的陳國念,眼神之中有別樣的神情,其餘人卻是頭也不回。

陳國富回頭瞪了一眼自己的弟弟,怒斥道:“你給我閉嘴。”陳國念也不會知道,這句話也將給他招致十數年的牢獄之災,進而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書生一行人似乎對石頭有所忽視,石頭卻認真打量了每一個人。那個拿扇子的便是這一行人的頭,冷靜沉著;剛才揮劍打落箭的少年卻是一個極不開心的人,他的不開心是在心裏向外麵散發出來的,他便想不明白,世間所有的不快太陽一曬便都沒了,為何他會那麽的不開心;騎馬的那個則是自信異常,似乎全然不將任何人或者事看在眼裏;那個使刀和花生相鬥的眼神陰鬱,就像自己在山裏見到的等待獵物的狼一樣,給他一種陰險狠毒的感覺;那個病怏怏的卻是喜歡笑,可是他的笑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總讓人覺得陰森森的。

陳國富等人聽聞書生最後走的時候留下的話頓時失了計較,不知該何去何從,真是前怕狼後怕虎。向前走吧,燕軍已經攻破了金陵,不知自己家裏老小可有受兵禍,自己能否活著進城或者到家更是未知之數。一路行來莫名的遇上強盜和災禍,更是凶險。

石頭眼見眾人踟躕不前,卻也不知怎麽辦,後來陳國富幾人計較一定,家裏老小生死未卜,總是前途再危險,也得回家看看,便向金陵方向進發。

石頭隻得跟著眾人,可是心頭卻是悶悶不樂,心中對那奇怪的兩群人想了又想,真是好奇害死貓,控製不住自己想要去看個究竟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