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殺青

燕軍進城之日自是人心惶惶,為避兵禍,所有的店鋪都關了門,市場之中,百業荒廢,人人自危,傳言燕軍凶狠,整個應天府金陵城都閉門不出,昔日全國最繁華之地卻成了今日的蕭索之態。

入夜之時,尋常人家多半早早關門,熄了燈火,盡量不引人注意,免著了盜賊或兵禍累及。不想如此深夜之時,卻在金陵城南之處有一家燈火亮著,宅院坐落卻顯得偏僻。

屋裏兩人俱是四十多歲,看說話的神情一人對另一人很是尊敬,似是一主一仆,看似主人的人對他卻也是禮賢下士之態,絲毫沒有傲慢之情。

主人身著樸素,一襲灰白色長衫,些微有些胡子,臉上肌膚光滑,看來平日裏多是養尊處優,便是保養得極好。看似仆人的人舉手投足之間,穩如山嶽,腳下站姿不丁不八,則是有江湖人士的氣息,眉宇間看來神精氣足,隱隱約約給人一種飽含力量的感覺。

灰白衫的人問道:“先生,宮裏麵還是沒有消息嗎?”神情間極是關心和緊張。

那被稱作先生的人答道:“還是和先前一樣,李公公說當年確實見老爺抱著少爺進了宮,可是後來老爺走了之後,少爺被抱去了哪裏卻誰也不知道,之後也再沒有人見過,放佛從宮裏蒸發了。近日宮裏大亂,李公公借機在禦閣裏翻閱過當年的記錄,也沒有找到。”

灰白衫主人聽到這裏,似在意料之中,複問道:“現在城裏形勢如何?”

先生說道:“燕王駐軍在鍾山孝陵,並沒有進城,隻派了道衍接管了皇宮。據我們的人說聖上不見了,屍首也沒有找到,玉璽也不見了,兩位皇子也下落不明,燕王和道衍似乎很著急。另一路的消息就是青衣護著一頂轎子向滇南之地行去,可是誰也不知道轎子裏麵的人是誰,隱約聽見有孩子的哭聲。可能燕王懷疑是當今聖上和太子,所以由馬三保帶著道衍的四大弟子‘生、老、病、死’沿路伏擊,似乎是誌在必得。”

灰白衫主人說道:“滇南之地嗎,西平侯沐晟那邊是什麽動靜?”

先生說道:“黔寧王沐英本就是太祖養子,當日分封功臣時,更有太祖禦賜丹書鐵券,死後更被追封王爺。二子沐晟性格最像其父,子承父爵,也是深得太祖喜愛,雖然近日,建文兵敗後,除了一些人直接投奔燕王門下之外,其餘人卻在建文和燕王之間搖擺不定,但是沐侯府卻不以為意,屯兵滇南邊境,並已經派出府中高手開始接應建文一方的人了。”

灰白衫主人接著又問道:“蒙古北元那邊動了嗎?”

先生道:“自打燕王起兵之日起,北元王保保似乎是消失了一般,一反常態,之前多騷擾不斷,燒殺劫掠一番而還,這四年卻幾乎沒了消息。”

灰白衫主人說道:“北元這次所圖者甚大啊,以前總是屢屢騷擾,燒殺搶掠一番便還,燕王也是不勝其擾。這四年卻是安生了好多,王保保是想讓燕王父子安心地打完這一仗,大有一副坐山觀虎鬥最後再收拾殘局的樣子。此戰不論最後是誰勝了,俱是兩敗俱傷之局,他認為那時候才是出兵最好的時機。”接下去的話卻不再說了。

先生便說道:“燕王不論勝了還是輸了,大明國力都將大傷,也許那才是北元複國的好機會。可是以燕王之才卻不是那麽好對付,他已經將大軍半數以上撤回北平回防了,都是在深夜走的,留在京城和孝陵的約有三成兵力,可惜建文大勢已去,人心潰散,如此良機卻也錯過了,不然勝負之數尚未可知。”

灰白衫主人嗬嗬笑道:“如若燕王輸了對北元他們卻是好事,可惜了他們機關算盡,其實北元所忌諱惟朱棣一人,或許可前後夾擊讓建文滅了朱棣,如果今日的朝廷沒人攔得住朱棣的話自然也沒人攔得住他王保保,天意如此,誰又知道了。”接著冷冷地說“朱老四本來就是一隻老狐狸,再加上道衍這個妖僧,王保保想要從他們手中占去便宜卻是千難萬難。”

先生接著話頭說道:“燕王的日子現在卻不好過,民心不定,京城未穩;建文父子下落不明再加上北元虎視眈眈,如若一個不小心,大明基業將會毀於他手上,恐有遺臭萬年之險。”

灰白衫主人頷首淡淡一抹笑,卻不說話。

先生接著說:“據消息稱燕王的糧草已不足七日,恐怕這一兩日之內燕王便會來找咱們。”

灰白衫主人神色嚴肅的道:“當日燕王承諾,破城半月之內必定會有少爺的消息,今天已經過去十二天了,還是沒有動靜。咱們且看他怎麽說,告訴城裏的兄弟,不急著開市,我急讓他也急上一急。”此人口氣卻是極大,令人唏噓。

先生還欲再說,忽聽門外腳步聲急促,向房裏走來,便不再說話。聽步聲卻是管家,片刻管家在門外說道:“老爺,門外有個自稱道衍的大師求見。”

灰白衫主人和先生對視一眼,主人說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接著對管家說道:“快快有請。”言語之中期待之情很是明顯。

不多時,道衍自門外進來,剛邁進門檻,那灰白衫主人便迎了過去,手指著旁邊的太師椅說道:“大師深夜光臨,快請這邊坐。

道衍雙手合什道:“施主,貧僧半夜叨擾,卻是事出突然還請海涵。”

灰白衫主人也不奉茶,說道:“不知何事,大師差人通傳一聲便就是了,何勞大師深夜親自跑一趟。”說著這些不痛不癢的客套話。

道衍苦笑道:“卻是事關重大,付與別人,貧僧卻是放心不下,還是和施主親自說了心裏才踏實。”

灰白衫主人說道:“大師請說,用得著沈某的地方,在下自當全力而為。”至於此時才知這人姓沈。

原來當日燕王回複道衍的書函便隻有兩行四個字,第一行寫著‘殺青’,第二行寫著‘借糧’。兩人相知多日,道衍自是明白,燕王疑青衣的紀剛等人是護著建文帝往滇南而去,怕追捕有失,已經下了格殺令;二是糧草不濟,須得借糧,這事不能是他做王爺的出麵,剩下的人隻有他了,所以他便不得不走這一遭。

道衍聽得沈姓主人如此說,便說道:“若是如此,貧僧便替天下蒼生謝謝施主了。”

姓沈的人卻似更是急切,說道:“大師快快說來,莫要誤了燕王殿下的大事。”

道衍說道:“第一件事便是令公子的事,第二件事便是燕王的事。”

姓沈的人聽聞這話,似是身軀一震,聽的是自己兒子之事,再也鎮定不得,急忙問道:“我兒是生是死,現在何處?”旁邊的先生看著老爺這個神態,心想自己主仆二人相識多年,卻也從未見過老爺如此急躁失態過。

道衍緩緩地說道:“公子尚在人世,名雲開,可是”語氣略有遲疑,便不再說。

沈老爺聞聽此言心下更急了,淡淡地回道:“可是怎麽了,大師不妨直言。”心中雖擔憂,自覺剛才失態,此時言語之中卻是恢複的神情自若,年齡和閱曆在此時便顯現了出來。

道衍接著說道:“他是青衣一員,當下在去往滇南的路上,貧僧也是剛剛得知這個消息,來之前已經飛鴿傳書,請我的弟子務必照看貴公子周全。”

沈老爺聽得青衣二字,心下一驚,青衣這個在大明開國前就相助朱元璋的組織,開國後還是存在,多是針對江湖之人。心中更是萬萬想不到一般,想不到朱元璋竟然將自己的兒子培訓成了青衣。難怪自己多年找尋不到。想到此處,還欲再問詳細的消息,不待自己開口,道衍已經先開口了,說道:“第二件事便是京城之內民心不安,百業待舉,燕王不日糧草將斷,懇請先生看在天下蒼生的份上,拯救萬民於水火。”言下之意明白不過。

沈老爺心中明白,道衍將話說到一半便是要自己答應供糧給燕軍,並要京城內開市,安定民心。忙應承道:“明日全城開市,十萬石糧草明日便集結完備,三十萬兩軍餉三日之內必然籌集,三五日之內便可隨時取用。”聽其言語,這筆巨款對眼前此人來說卻似很簡單一般,當然道衍心裏更是明白,天下若有人能做到這件事的話便隻有眼前之人,也是因為有他襄助,燕王才能走到今日。

道衍複雙手合什,說道:“如此則是燕王和萬民之福,貧僧在此先代眾生謝過沈施主了。”

沈老爺對這頂高帽子卻不在意,急忙問道:“請問大師,犬子的消息是從何而來?”

道衍似乎早已料到一般,從袖子裏麵拿出一本書冊,說道:“這是禦閣之內所藏的太祖實錄,施主請過目。”說罷將書冊交予沈老爺手中。

沈老爺信手翻看,粗略的翻了多是記載朱元璋日常生活的瑣事,自己無心去看,匆匆翻至最後,之間最後的書頁卻是夾層,夾層裏麵有一張薄紙,連忙翻出來,隻見上麵寫著:‘洪武十一年,太祖宴請蘇吳富賈沈萬三,沈攜孫而來,宴畢,太祖言沈孫天性聰穎,宜留宮中伴皇長孫讀書,沈無奈離去。後太祖將沈孫由我交由青衣徐無際,及至今日,沈萬三逝世十年,其孫亦十歲,名雲開。太祖言此事不可外傳,故絕筆藏書於此,洪武二十一年三月初七。’

沈老爺仔細對照,夾層所書與太祖實錄為一人筆記,回想前後時間卻是千真萬確。

自己在洪武十一年得子,亡父沈萬三給孫子取名沈千樹,感念亡失幼子之悲痛,寓意沈家多子多福,人丁興旺。滿月之日,如此喜事便宴請蘇州城民七日,傳為奇談而天下皆知,必然也傳到了太祖朱元璋的耳中。半月之後,太祖下詔,命沈萬三攜孫子進京麵聖,到了最後,父親一個人卻回來了,自己的兒子自己再也沒有見過。到家之後父親便命自己將所有的家產和家人分散諸地,命自己永世不得再用沈家的名號,過了半月身染重病不治而亡,臨終之前告訴自己,沈家富可敵國,雖助朱元璋奪得天下,終究也為朱元璋所忌,所以才有今日。孫子千樹必無性命之憂,日後務必將沈千樹找回。所以父親亡故後,自己便導演了沈家莊園遭強盜打劫,凶手縱火沈家無一生還的戲,沈家的人從此便從世上消失了。之後自己便無所處,加上兄弟亡故,沈家便是一脈單傳,沈千樹變成了沈家唯一的血脈,所以一直以來不惜巨資,買通諸多大**監,四下查訪卻是無果。

不想今日,天可憐見,竟然找到了兒子千樹的消息,心想如此便可慰藉亡父在天之靈。但是忽想,千樹便是今日的雲開,身為青衣,按照得來的消息卻似乎在護著建文帝逃亡,其中凶險可知,不禁十分擔憂。

道衍看著沈老爺的神情卻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

沈老爺經商用人之道天下無人可及,對於人情世故,利益得失看得自然比別人更洞達許多,心中思量了千百回。自知即使沒有此信,從道衍口中說來自己便已經信得六七分,再有太祖實錄為證,十有八九便是真事。心中對於千樹也就是雲開萬分擔憂,心知道衍必然知道現在的情勢,抬頭看著道衍問道:“大師,不知現在犬子到了何處?”

道衍認真地說道:“公子一行人往白綾澗而去,據我收到的消息,也許是想穿過白綾澗往大禹山,往滇南之地而去。”此事本為燕王機密,本不當說,但是道衍心裏明白,天下如果有一個人得罪不起,那便就是燕王,如果還有一個人的話便是眼前的沈經天。

沈家自沈萬三起便富可敵國,彼時朱元璋、陳友諒、張士誠三分天下,後朱元璋大破漢王陳友諒於鄱陽湖,便成了朱張對峙之勢。沈萬三與張士誠同為蘇州人士,沈家自是鼎力相助張士誠,朱元璋久攻不下,後青田祖師劉伯溫獻計使沈萬三反水相助朱元璋,才打敗張士誠,平定了南方。後張士誠察覺沈萬三反水,蘇州城破之日,殺了沈家一百餘口,一把火燒了沈家的莊園。沈萬三帶人及時趕到才保住了十餘口家眷,幼子也葬身火海,隻留下長子沈經天,故沈家人丁單薄,及至沈經天得子沈千樹,沈萬三心想乃人生第一大喜事,便大肆慶祝,但是沈家富甲天下,太祖無一日不忌,以此為藉口征召入京城,終究招致禍端。

道衍所說本是燕王之秘,可是在沈經天麵前自己也不遮掩,以沈家的財力物力,當年可助太祖平天下;今日可助燕王起兵。要想知道那件事卻是再簡單不過,隻不過是費些時間,自己告訴她們也是賣一個乖,落個順水人情而已。

沈經天複有問道:“沈某一時難以明白其中玄機,請大師再指點一二。”其中關鍵自己也可想個七七八八,但是還是想知道更多的消息。

道衍說道:“施主自當明白,燕王對那個人是誌在必得的,再有就是負責此事的卻非貧僧,是燕王帳下三寶將軍馬三保,貧僧言盡於此。”不再多說。

沈經天心中有了大概,說道:“大師恩德,沈家沒齒難忘。”

道衍說道:“施主多行義舉,糧草錢物相助燕王起兵救萬民於水火,澤被蒼生,當有此福報。既然如此老衲不再打擾,告辭了。”道衍自知沈家那兩個字的分量,說完便轉身要走。

沈經天也不挽留,向旁邊的青衣仆人說道:“先生煩請代我相送大師。”

青衫仆人伸手說道:“大師請。”道衍便向前走去,沈經天卻在心中思索,神情專注,忽然聽見道衍說道:“沈施主何必擔心,以楊先生的神鬼八法,想必便可以省去很多煩惱。”抬頭看去時,道衍臉上有一股似笑非笑的神情,看了自己一眼,繼而轉頭盯著身旁送客的青衫仆人。

沈經天和被稱作吳先生的青衫仆人心中俱是一驚,不知道如何答複,道衍卻不再說話,轉身徑直走了。過得片刻,楊先生進得屋內,兩人對視一眼,楊先生說道:“這個妖僧,不知何時卻識破了我的身份?”

沈經天說道:“此人神鬼不測,卻是邪門得緊,先生在家父有生之年便在我家,江湖中知道先生身份的人絕無僅有。傳聞當日燕王對奇兵之事猶豫再三,卻是此人力排眾議,幾乎憑借一己之力,排眾異,陳析利弊得失,由此而說服燕王舉事。起兵之後作為三軍督師,多獻奇策,燕王乃有今日。今日天下之形勢關乎朝廷,你我還有江湖中人,這一盤棋雖然複雜,可是極為厲害的棋子卻隻有幾個,他雖在局中,卻是由他布下了這個局。說明從一開始策反燕王,找到我襄助燕王,他都走了先手。用心如此之深,身世來曆別人卻不得知,說明隱忍謀劃多年。恐怕江湖中的事,你我的事,皇家的事他不知道的就很少了。”

主仆二人心中自然明白,道衍最後一句話的意思,道破吳先生的武功家數,是在向他們二人傳達一些消息。如果沈家出手救雲開自是情理之中,如若越格,因雲開而壞了燕王之事,燕王也絕不會袖手不理,也算是建議沈家應用楊先生出手,以免壞了大局。

楊先生隻得說道:“也是,我們用了二十年追查少爺的消息,一無所獲,這個妖僧卻找到了,如若不然,沈家必定不會趟這趟渾水。當年老爺雖不是效法呂不韋奇貨可居之舉,押寶朱元璋,終究是為皇家所忌,沈家才出了變故,也算是前車之鑒。”

沈經天點頭,旋即問道:“滇南那一路還有什麽消息?”語氣之中,關心之至。

楊先生說道:“我們的人沿路得到的消息是,青衣一行卻是往東西南交界的大禹山而去,但是一路受到襲擊,死傷甚巨。其中有道衍的四大弟子‘生、老、病、死’都出動了,道衍卻被留下駐守京師,看來似剛才道衍所言,便是三寶將軍馬三保領軍。”

沈經天聽得,口中慢慢的說道:“三寶將軍,馬三保。”

楊先生立馬會意,說道:“就是那個一劍縱橫,連破十二城的三寶將軍,據傳言稱他為當今回教第一高手,功夫深不可測,當日濟南守將鐵劍門門主鐵鉉將軍就是死在他的劍下。”

沈經天又問道:“道衍卻真是料事如神啊,能沿途伏擊,而不一網打盡,其中必有蹊蹺。”說完這句話,一拍桌子,接著說道:“不好,怕是他們的人裏麵有內鬼,所以一路之上被人占盡先機,但是據說兩位皇子和建文都下落不明,勢必不會將所有的雞蛋都放進一個筐裏,多半他們沿途伏擊是假,想著一網打盡是真。”

楊先生說道:“此間事牽連甚巨,遼東白山黑水那邊也來人了。”

沈經天驚奇地說道:“遼東江陰侯吳高也出手了嗎?他不是四年前於燕京刺殺燕王不成,本人為道衍所傷,手下高手也折了幾個,實力大減而折回遼東去了嘛。”

楊先生說道:“當年吳高聽聞燕王起兵謀反,便先行帶侯府八大高手入關刺殺燕王。不料卻不敵道衍和四大弟子占得先機,手下八大高手雖出手死命相救,但還是被道衍一掌所傷,雖受了傷卻不致命,功力卻大打了折扣。同時八大高手八折其三,後退居遼東,這四年卻沒有什麽動作。吳家兩代身受皇恩,今日建文蒙難,以鐵膽忠義侯吳高的性格勢必不會坐視不理。”

楊經天說道:“沒了道衍,怕憑著三寶將軍和四大弟子,隻要吳高來了,加上青衣衛的人隻怕還是擋不住。”

楊先生說道:“人心不穩,為避世人口舌,燕王現在肯定不會進入京城,京師得道衍這個妖僧鎮著,所以他肯定不會離開京師。要是他不去,還是有人可以攔得住江陰侯府的人,那個老狐狸早就料到了。”

沈經天想了想,不禁疑惑,問道:“縱是八大高手還剩下五個,能攔得住吳高的人隻怕不多。”

楊先生指著自己的右胸,說道:“那山上的人也下來了,道衍當年攔得住吳高的話,隻怕他也攔得住。”回憶往事,臉上卻是痛苦的表情。

沈經天看著吳先生指著的部位,想到了他說過他受傷的那次經曆,長歎一口氣說道:“難怪了,看來燕王這次真是勢在必得,隻是我沒想到最先卷趟這趟渾水的竟然卻是他。”接著又說道:“到了今天我們誰都回不了頭啊。”言語之中卻多是無奈之感。

楊先生說道:“到了這個地步,隻怕誰都不能全身而退。別忘了,燕王盤踞燕趙之地經營多年,燕趙門的人還沒有出手了,燕趙十八門雖非江湖中的大門大派,卻也是幾乎集結了燕趙之地所有的江湖勢力。少爺多待一刻便多了一分危險,隻怕我們宜早不宜晚啊。”

沈經天說道:“燕趙門的人無妨,北元餘孽未清,朱棣多半是怕後院失火被王保保搗了老巢,燕趙十八門的人必然被留在燕京,守著朱棣的老窩了。況且燕趙門的人多是江湖俠義之士,當日歸順是為了靖邊報國,朱老四之事,事關人倫綱常,燕趙門的人必然有忌於江湖聲名,不會有大的動作。聽聞燕趙門已經分崩離析,今日也隻剩下十三門了,朱棣對此也是有口難言。真要說一流高手的話秘宗的邪神顧長生倒是算一個,但是他早年早就投靠了王保保了。除去燕趙門的人,隻怕以青衣還是敵不住道衍的四個弟子,花生小和尚,襄陽樊家的老頭子,好毒的餘去病,還有一個千刀萬剮的殺神,別忘了,裏麵可能還有一個內鬼,先生,要是我們全力出手的話,你覺得有多少勝算?”

楊先生說道:“據我估計隻怕‘八鬼抬轎’加上我不一定攔得住山上那個人,多半是隻有一半的勝算。隻是八鬼主死,戰力雖有卻救人不足,如有意外情況也不是上策。”

沈經天接著說道:“那再加上‘四鬼抬轎的’魑、魅、魍、魎了?”

楊先生回道:“四鬼抬轎主生,可戰可守,是為我們手頭可有的最大戰力了。可是當日老太爺有令,魑、魅、魍、魎四鬼為你的貼身侍衛,不得離老爺你左右,他們走了誰來保護你啊?”

沈經天說道:“事有緩急,我這邊沒事,朱家的人自己都忙不過來了,不會有時間管我的,何況他們還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這條命比和平時期卻是珍貴了許多。隻不過今日之事得辛苦先生親自走一趟了。”言語之中卻有無奈的自嘲之意。

楊先生笑道:“這個自然,恐怕有緣還能見到故人了。”笑容之中似乎是苦楚多一點,轉身便出門要走。

沈經天似乎又有所顧慮,囑咐道:“如今天下大勢已定,帶回少爺即可,顧全大局,切莫和燕王的人衝突太甚,要是壞了朱老四的事,不然形勢會變得更複雜。”

楊先生回道:“老爺且寬心等待,關乎沈家,加上道衍的書信,馬三保必然投鼠忌器,少爺之事必定可成,隻是費些功夫而已。”說罷便走了出去。

至此,沈先生便浸入了沉思之中,關於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