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拋棄與守護

第二天早上,當安若好不容易醒來的時候,陳封守在她的床邊,睡得像個孩子,她好想去摸摸那個人的頭,可是自己手上無力,麻麻的。

他長得真好看,高高的鼻梁,清秀得像幅畫,俊朗得像星辰,卻不屬於她。

沈默聞敲了敲門,提著早飯走了進來。

白色襯衫,幹淨得一塵不染,如畫的眉總摻著點點的憂愁,他還是當初那個校草。

沈默聞昨天沒有走,取消了飛機,至少要確定她平安無事,才能離開。

季宇和許吟也前後腳進了病房,手裏都提著早飯。

三個人不約而同地買了早飯,不約而同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這麽多早飯肯定是吃不完了。

最美好的莫過於,曆盡千帆之後,我們彼此見麵時默契還在。

多年之後,回想起來那似乎是五個人最後一次在一起吃飯,雖然誰都沒吃完。

“新生代小鮮肉女友墮胎”成了當天早上娛樂新聞的頭版頭條,微博熱搜第一,一張沈默聞抱著安若渾身是血的照片曝光,各種版本的事件還原在網上瘋傳,媒體的速度遠比他們想象得快。

一大堆記者堵在安若的病房門口,各種莫名其妙的問題,各種犀利諷刺的言論,一時間充斥著整個病房。

醫院不得不叫來保安,轟出記者,以維護醫院的秩序。

當天下午,沈默聞的母親、陳封的母親看到新聞,都來到了醫院,病房裏外熱鬧非凡。

病房外,沈默聞和沈母爭執不休。

“默聞,這個孩子既然不是你的,你就和走,我們出去跟媒體解釋清楚,你現在的事業剛剛起步,禁不起這麽折騰。”

“媽,你難道現在讓我扔下安若不管嗎?”

“那個安若小小年紀未婚先孕,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以前是我看錯她了。這種女人你又何必管她,她隻會禍害你。”

“媽,你小點聲。”

“你跟我走,走不走?”

而病房中,陳母更是指著安若的鼻子罵聲不止。

“陳封,我告訴你,別說她現在流產了,就是她沒流產,我也絕對不允許你把這種女人帶進家門,我嫌她髒。”

“媽……”

“我們陳家是什麽身份?就算要找兒媳婦,也不會找她這種居心叵測的女人,你怎麽知道她是不是費盡心思想嫁進豪門,我陳家的兒媳婦必須是名門閨秀……”

那天,安若在病床是默默聽著屋內屋外的各種罵聲,有些冷,有些麻木。

許吟回來的時候,老遠看著季宇站在離病房不遠的地方,臉色鐵青,有種揍人的衝動,說是沈母和陳母在和安若說事情,就從病房出來了。

許吟老遠就聽見罵街聲,仔細聽了兩句,拿起掃把,就衝向了病房,像個潑婦一樣把陳母和沈母連打帶轟趕了出去。

“滾蛋,都給我滾。陳封、沈默聞,你們兩個趕緊帶著你們的媽給我滾。”

“哪來的野丫頭,敢這麽和我們說話。”

許吟直接一掃把掄了過去,差點砸傷沈母和陳母。

沈默聞和陳封攔著許吟,異口同聲說道:“許吟,別鬧了。”

“我怎麽鬧了?明明是你們兩個的媽在鬧,都給我滾,這裏不歡迎你們。”

安若恍惚之間似乎看到病房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漸漸走到病房門口,心裏害怕極了,身體無力到了極點。

“爸,你怎麽來了?”

“我一個小時之前,就到了。”

一個小時之前,那是和沈母她們一起到的,那他都聽見了。

沈母和陳母立即像是找到了罪魁禍首一樣,上去和安父喋喋不休地說。

“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兒,勾引我兒子上床,未婚先孕,你們一家子想攀附豪門,想瘋了吧……”

“你女兒的事情你自己處理,不要連累我兒子……”

兩位母親爭先恐後地說著,炮轟式的話讓安父難以承受。

安父怒吼道:“那是我的事情,你們都給我滾,憑什麽說我女兒,你們的兒子沒有問題嗎?”

不管在什麽時候,父母都是護著兒女的。

“果然是有其父必要其女,女兒不要臉,父親也……”

沈母的話激怒了安若,“沈阿姨,你憑什麽這麽說我爸,我從來沒有糾纏您的兒子,你沒有資格這麽說我,請你離開!”

安若可以允許她們汙蔑自己,卻不允許她們侮辱父親。

許吟直接拿起花瓶,砸了過去,“還不快走。”

醫院的保安來了,將沈家母子、陳家母子都趕了出去,許吟因為鬧事,也被趕了出去。

安若則站在原地,看著年邁的父親,他的臉上是死一樣的平靜和絕望。安父曾是警察,為人剛正,性子直,不允許自己的人生有一絲汙點。

他精神有些崩潰,淡淡道:“我都知道了,從今以後,就當我沒有你這個女兒。”

“爸……”

安若心碎地哭泣,什麽解釋在已發生的事實麵前都是蒼白的。

季宇立馬上前,解釋道:“叔叔,你不要聽沈阿姨和陳阿姨亂說,事情不是那個樣子的。”

“那她是否未婚先孕?是否流產?”

季宇無言以對。

“事實就是事實,其他的都沒用。”

“叔叔……”

安若看著父親離開的背影,倚著門,漸漸跪到地上,淚流滿麵,心痛到無力。

可不可以不要拋棄她?

她也會害怕。

有人說,他們的故事太離奇,像小說,像電影,遙不可及,誇張巧合,甚至可笑。

可是,我們不知道那是他們沾了淚和血的過去,是他們真實的人生。隻是我們不是悲劇的主角,未體會那般絕望的人生,如同曾經的他們也未曾想過自己的人生會是這樣。

真正的感同身受,不是所有人都能體會到。

別人的故事看起來再精彩,背麵依舊是傷痕累累,我們真的願意去交換那表麵光鮮亮麗的人生嗎?

那些痛,我們真的能承受嗎?

當許吟偷偷避開保安,潛回到病房時,安若臉色白得和紙一樣,眼神渙散,季宇陪在她身邊,收拾著被陳母弄亂的房間。她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安慰的話,電話鈴聲就響了。

“你好,請問是許吟小姐嗎?你的父親許誌輝先生昨晚不幸出車禍去世了。”

“你說什麽?”

“您父親去世了。”

啪,許吟眼前一黑,電話掉到了地上,人也攤在了地上。

和所有人麵對悲劇的第一反應一樣,眼前無盡的黑暗讓許吟不相信,這世上怎麽會有那麽多意外和巧合?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許吟訂了飛機,連夜回家,眼淚同樣沒有饒恕她。

失去父親的痛,別人可以想象,可以理解,卻無法感同身受。

什麽一句安慰都顯得蒼白無力,所以季宇始終沒有說出一句話,他知道那是無法安慰的痛,除了讓許吟自己承受,沒有一點辦法。

明天和意外,終究是意外先行一步,飛來橫禍,那措手不及的現實讓人肝腸寸斷。

多年後,季宇回想起那個下午,天灰蒙蒙的,好像又要下雨了。安若一個人站在窗邊,沈母和陳母謾罵的話怎麽也無法從耳邊趕走。

她痛哭著,蹲在牆角,蜷縮著身體,現實已經耗光了她所有的堅強,她隻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季宇站在門外,聽著她的哭泣,心也跟著難受,而許吟正在獨自奔向她的悲劇。

沈母以心髒病複發為借口要兒子走,沈默聞無奈,陪母親回北京看病。

陳封最後被陳母帶來的保鏢綁了回去,鎖在了家裏。

最可憐的是,許吟趕回家時,繼母已經將遺體火化,她連父親的最後一麵沒見到,而繼母早已將家產變賣,帶著所有的錢走了,隻留給許吟一座空****的房子。

那一年,除了安若,一無所有的人還有許吟。

安若知道後,撥通了顧泉的電話。

“如果你還愛她,去找她吧,陪著她。”

這是安若唯一對顧泉說的。

多年之後,許吟問過安若,當年明明反對顧泉和她在一起,為什麽還要打電話給他?

安若說,每一個人都有一次犯錯誤和一次被原諒的機會,如果顧泉真的知道錯了,肯在她一無所有時陪著她,那為什麽不能給他一個被寬恕的機會?

所幸,顧泉在那個下雨的夜晚,在公園的角落找到了絕望的許吟。

許吟一個人坐在長椅上,毫無知覺地淋著雨,模樣不是狼狽,而是死一樣的靜寂。

“你來做什麽?”

“來陪你。”

“已經不需要了。”

“可我依舊會陪著你,這次換你甩我,換你傷透我的心時,我再離開。”

許吟似乎突然恢複了知覺,瘋了一樣地哭,瘋了一樣地打顧泉,眼淚瘋狂地落下。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和分手,我不會墮落去酒吧,不會遇見那群混蛋,不會讓安若替我去拿包,安若也就不會喝下藥的酒,那她就不會懷孕,也就不會流產,我更不會為了照顧安若,推遲回家的時間。如果是那樣的話,我也許能見爸爸最後一麵。”

顧泉任她打罵,最後抱住了她。

可惜,人生沒有如果,傷痛隻能自己體會。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自那以後顧泉都一心一意陪在許吟身邊,即便她一無所有。

感情真的很脆弱,經得起轟轟烈烈,卻經不起平凡。

那天晚上,許吟等來了顧泉的守護,可是安若並沒有。

陳封承諾會和安若一起回去麵對安父,和他解釋清楚。

雖然陳封被陳母鎖在家裏,但他會想辦法逃出去。

“陳封,你今天要是敢出去,你就再也別進這個家。”

“媽,今天必須出去。”

“你是不是要去見那個女人,我告訴你不可能。”

“媽……”

陳封和母親爭執了半天,最後陳母叫來保鏢,硬把陳封鎖回房間。陳封隻能選擇從二樓的窗戶跳下去逃跑,即使摔傷了腿,卻沒有阻擋他的腳步。

陳母追了出去,在別墅門口的路上攔住了陳封,“兒子,你今天要是離開,你就再也沒有我這個媽,你自己選是要媽,還是要那個女人?”

“媽……”

陳封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