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6章 神龍嘯九天
儒子自知無法將黃金大鯉托起,欲借五漁人合力相助。孰料五漁人早已識破其詭計,眼見黃金大鯉觸及龍門,金光四射,龍形漸成,那名叫小獨的漁人斥怒道:“小子!壞我大事!”手中長劍揮舞,來回劃動,寒光如刀似劍,見縫插針,刺向儒子。儒子身在半空,無法躲避,衣衫被寒光劈出碎片,難免又是一番皮肉之苦。
幸得玉石龍門如山般高大,上麵的紋理眾多,且深若溝壑,儒子被逼得推入其中才勉強躲過劍氣。
小獨喊道:“殺魚取血!”其餘四人應聲而動,五道青光電閃而上,分占黃金大鯉頂上五個方位,
祭出法器,勢欲取血。
自五漁人化身青光飛上黃金大鯉後,儒子覺得一股力道泰山壓頂一般壓將下來,似是儒門的“愚公移山”的玄術。他本就拚盡餘力,苦苦支撐,此時身中寒光劍氣,又被一股奇大的力道壓落,整個身子向下墜落,其餘相助黃金大鯉上躍的鯉魚亦是紛紛落水。
小獨“哼!”地一聲道:“自討苦吃!你以為你是救世英雄嗎?”手指捏成法訣,對著黃金大鯉腦門惡狠狠的一擊而下。
大凡人類屠殺身形龐大的野獸,多半是以硬物重錘砸其腦袋,而這小獨因是習玄術之人,殺魚取血時雖在氣憤之中,出手又重,卻仍是顯得輕描淡寫、優雅從容,不似世俗屠夫粗暴野蠻。
儒子雖在黃金大鯉底下,幾乎無可憑借,見眾鯉欲相救而不可得,仍是左手上指,急喊道:“住手!”忽覺疾風撲麵,凜冽似刀,正是一柄擎天柱大刀激射而來,撞向胸口,意在將其橫胸劈為兩段。
如山大刀,正是刀君之物。
其時,儒子身在半空,且是往下急墜之勢,無所依仗,而鋒利如霜的刀鋒早已透衣而入,卻不知為何,竟是刺不進儒子的軀體。
寒潭邊上,一人大聲呼斥,正自出盡渾身解數,催逼巨刀,正是刀君;但無論他如何發狠,隻能將儒子的身子逼在絕壁之上,大半身形早已陷嵌其中,始終無法刺入半毫。便在此時,刀尖過處,驟然起風,隻聽得“噗!”的一聲,儒子胸前泛起一道金光,將刀君如山的大刀頂了出來,正是一顆圓珠,金光便是從圓珠上發出。
刀君之所以刺不傷儒子,就是因為這顆逐漸增大的圓珠。
儒子雖在危難中,心念急電,幡然醒悟,叫道:“龍珠!原來飛升交給我的就是龍珠!”這圓珠乃飛升臨終前交托儒子送到東海之物,正是木青牙千方百計欲得而未可得的龍珠。
龍珠既出,如長了眼睛一般,見了黃金大鯉,金光更盛,向其飛去,與那滿身傷痕,受製於人的黃金大鯉合而為一。那黃金大鯉得遇此物,枯木逢春猶再發,身形一抖,當真是鹹魚翻生一般,將五漁人摔落。緊接著魚鱗盡退,脫胎換骨,越過龍門,一舉衝天,全身化為龍形,矯健雄勁。
齊牧越看越覺目眩心馳,驚歎道:“蛟龍一朝得雲雨,終非寒潭酒池所能羈絆!”他雖被小獨撞飛在地,得見如此奇觀後,也不覺得如何疼痛了。
霎時間,長空中金光飛閃,雲霧翻湧,風雨飄搖,巨大威力撼得地動山搖,似乎要毀天滅地一般。
刀君與赤焰二人明知不敵,卻是心有不甘,欲拚盡餘人,背水一戰。殊料尚未就緒,卻被神龍擺尾,甩得同時飛出數十丈之外,委頓在地,一動不動。
飛龍在天,一招尚未使完,便將刀君與赤焰橫掃在地,未知生死。兩人身子尚未落地,金色龍馬早已落在寒潭之上,化作人形,樣貌與飛升有幾分相似,卻比飛升威武悍勇,雄奇豪邁。
隻見那龍王十指箕張,對著寒潭一伸,兩道金光灑落,急喊一聲:“疾!”寒潭中數百條鯉魚應聲而起,越過龍門,轉眼間化作一條條長龍。它們體型雖然不及金龍,卻是張牙舞爪,怒目圓瞪,如臨大敵一般,凶猛的勢頭絲毫不遜色。
一時間,吐雲吐霧處氣勢洶洶,呼風喚雨中殺氣騰騰。
自黃金大鯉化為金龍到龍王相助眾鯉化龍,隻是眨眼間之事,儒子卻看得目不暇接,心醉神馳。他見潭邊的龍王身形魁梧,又大顯神威助餘鯉盡數化龍,心中仰慕之情油然而生,欠身喜道:“恭賀尊駕躍龍門成……”得意忘形之下,忘卻自己身處絕壁之上,腳下虛空,整個身子“呼!”的一聲落向寒潭。
眼見將及潭麵,一道金光攔腰相托,將儒子穩穩的放落在潭邊之上,正是那龍王所發。
龍王拱手道:“閣下恩德,本王無以為報!”聲如響雷,容貌威猛,比之天神尚勝三分。儒子正欲答禮,突見那龍王龍爪前探出,直向自己胸口抓來。他尚未反應過來,整個身子早已被拋上九霄雲端,耳際生風,不知所向之際,卻聽得龍王喝道:“閣下乃玄冥教中人!休在本王麵前耍詭計!”
儒子仍在雲中穿行,卻能聽得清清楚楚,也不顧得與之相去幾許,急喊道:“在下儒子,乃儒門中人!”喊聲未畢,整個身子似被無數炫光包裹,睜開眼睛一看,正是半空中飛舞盤旋的群龍。群龍嗬氣成雲,將儒子托在半空中。
龍王雙眼俾睨,“哼!”的一聲說道:“少來這一套,玄冥教中人詭計多端,卑鄙無恥的伎倆多有所在,不過此時此刻,本王就算再上你們的惡當,你們也奈何不了我!”忽然臉色一沉,暴喝一聲道:“儒門五隻小醜,哪裏逃?”龍爪一伸,將數十丈之外的五條人影盡數抓了回來,正是那五位漁人。
原來五位漁人見勢不妙,唯恐驚動群龍,不敢施展玄術,而是趁眾人不注意,撒腿就跑;但那龍王觸覺何等敏銳,察覺到五漁人欲漸逃匿,雖已在數十丈之外,龍爪行雲閃電一般,伸縮自如,仍是將其盡數抓了回來,往地上重重一摔。五漁人立覺全身上下骨骼奇痛難當,如被吸髓一般。
龍王悍勇飛揚,行事如風似雷,痛摔五漁人後也不回頭多看一眼,而是對著身在半空的儒子說道:“閣下若非玄冥教中人,這龍珠從何而來?”
儒子見受製於眾龍,心中陡然間又泛起一股豪氣,說道:“聖人有雲:威武不能屈。儒門中人,豈能受人威逼?”
龍王長嘯一聲,似是在縱聲發笑,喝道:“你要硬充英雄好漢嗎?本王就成全你,看你到底是屈不屈?”他長嘯之下,潭麵泛起滔天巨浪,久久不見平息。巨浪一起,酒氣越發飄溢,滲人心扉。但眾龍因是受此酒羈縻,對這酒氣極為反感,此時被衝天的酒氣一激,更加躁動,口中所噴的煙氣更盛,打得儒子周身骨節咯咯作響。
儒子身在半空,渾身劇痛,但聞到了這撲鼻而來的酒氣,忍不住說道:“且慢!”
龍王哈哈大笑,說道:“什麽威武不能屈?這小小的招呼尚未加諸於身便出聲求饒,閣下也不過如此。”
儒子說道:“錯之極矣!錯之極矣!”龍王好奇心起,喝問道:“那是為何?”儒子說道:“儒子豈是貪生怕死之輩?隻是死前不能再喝上這離魂醉三生,做鬼也念念不忘!”
他這話聽似滑稽可笑,荒誕不羈,卻是真情流露,絲毫不假。在鏡練河時,儒子因被慕容寒設計殺害了施於人部署等人,引咎自刎。他以琢玉劍自刺,而琢玉劍要引他去救羊劍容,因此他借機認定啄玉劍舍不得取自己的性命而暫且作罷。後又一番縱酒後,更是認定就此自刎謝罪便喝不到美酒了,反而可惜。
龍王又是一聲長嘯,此番聲勢更甚,直逼九天,連聲叫好,令眾龍將儒子放了下來。儒子因說到酒而死裏逃生,也頗感意外。
龍王抱拳道:“好一個威武不能屈,大合本王心意。這些年來,本王又何時屈服了?儒君實乃一條好漢,本王多有得罪,還請見諒!卻不知這龍珠從何而來,還請儒君不吝賜告!”
儒子見龍王氣度不凡,豪邁灑脫,為之心折,如實的說道:“這龍珠乃飛龍所托,囑咐在下送到東海來!”龍王陡聞“飛升”二字,饒是他氣吞山河,叱吒風雲,卻無法鎮定如恒,全身一震的問道:“飛升何在?”語音顫抖,卻極具威嚴。
儒子便將與飛升相遇之事原原本本的說了。
那龍王聽完,神色之間的悲苦雖掩飾不住,卻不見得如何悲戚震動,似乎他早已料到這一切,歎道:“世事變化莫測,真沒想到當今中州還有儒門……”心中歎想:“此人仙身既失,仍是甘冒奇險東行出海,又拚盡餘力相助我化魚為龍,果真是一條鐵骨錚錚的好漢子!”雙眼凝視著儒子,如利刃般的目光泛著敬佩之意。
儒子自忖無愧於人,亦不必心虛,卻突然聽得龍王問道:“儒君,你是否見過妖王玄武帝尊?”儒子搖頭,心中更覺奇怪:“自己從未見過什麽妖獸,哪怕是在夢中,又何來什麽氣息?那飛升如此,這龍王亦是如此,看來我身上有這妖王氣息絕不會有假。”
龍王道:“這就奇怪啦!為何你身上有我義兄的氣息?”儒子道:“你就是妖王玄武帝尊的義弟?”
這龍王就是影州獸王恣睢,他與玄武帝尊,魔王帝江合成天初三大妖。影州因神魔相爭既久,相互消滅,相互滲透,又處暗域,早已分不清哪些部族是神是魔,那些部族是妖是獸。神魔本就同源,妖獸亦是同域,相互對峙之間都是窮凶極惡,手段更是無所不用其極,因此雙方戾氣漸重,神靈便逐漸消磨。所以,所謂的妖王、獸王、魔王,充其量隻是一個外號而已,並無明顯的界限。
龍王點頭,然後說道:“玄冥教收複影州妖獸兩界後,將我獸族盡數禁錮在此。新近傳聞,我義兄從仇池山逃了出來。玄冥教召令十大閻王中人追捕,至今下落不明,當真令人好生牽掛!”
在孟君婆婆的桃源之時,儒子亦曾聽得木青牙稱這妖王玄武帝尊是龍馬恣睢的結義兄弟,卻不知龍馬龍王恣睢被封印成了鯉魚之身,被奪了龍珠,要越過這龍門此能再度成為龍。
其實,龍珠就是龍王的內丹,因被取出後時日久遠,化為堅硬如石的圓珠,與尋常的石珠子無異;而這黃金大鯉正是被玄冥教封印的龍王,因內丹被取,且受封印,屈身為魚形,此刻得遇失去多年的龍珠內丹,立馬恢複龍身。
龍王道:“你身上這股氣息便是我義兄所獨有,唯有妖獸兩族方可嗅到。”儒子心道:“原來如此!飛龍能聞到,龍王能聞到,就連那饕餮亦能嗅到,隻因為它們亦是蛟龍水獸中的一種。”
龍王又道:“儒門中人,果真是信義為本,令人好生敬佩!你曆盡千辛萬苦送這龍珠,這番恩德,本王定當好好報答!”儒子卻是苦笑,說道:“龍王謬讚了,儒子等登岸上島,隻是為了貪婪仙山福地上的瓊漿玉液,卻沒想到龍珠主人在此,純屬誤打誤撞,哪裏有何恩德可言?”
龍王聞言,更是哈哈大笑,朗聲說道:“儒君推誠見真,盡吐心腹之言,真不愧儒門中人!哈哈哈……儒君愛酒,並因此險送性命亦是在所不惜,正是我輩中人。想當年,我與義兄玄武亦是一場大醉後才被玄冥教……”突然神色略見愁苦,卻又立馬轉口笑道:“天意使然,無須怨人,這才大丈夫本色!儒君乃大丈夫,然則,這五位儒門中人怎地如此狡猾,鬼鬼祟祟,不敢以真麵目示人!”說完,龍爪一掃,一道金光從那五漁人臉上掠過,令那五漁人原來的真麵目露了出來。
儒子大吃一驚,那五位漁人不是旁人,正是儒門的八大長老中人,那名叫小獨的便是慎獨長老,小遠和小近自是遠慮和近憂兩位長老,而小道是天道長老,小人是人道長老。
眾人因是儒門長老,素以此為榮,常以法號示人,而本家姓名不曾提及。此番隱藏行跡,亦不肯脫離各自法號,各取原本法號中的一字,並以小來掩藏。因天命乃八大長老中的首座,此番隱藏行跡,天道長老不敢自稱“小天”,隻能稱“小道”,又因天道長老又在人道長老之上,如此一來,“道”字已被天道據為己有,因此,人道長老隻能稱“小人”。
天道長老與人道長老因對各自的稱謂有所不滿,才有肉林閣的那場名謂之爭。
五大長老此番東行入海,本未施仙煙來隱藏原來的聲音容貌,卻作漁人打扮,雖無慕容寒神乎其技的易容之術的神妙,卻亦可掩人耳目;但因八大長老所在的是實實在在的東海,而儒子所在卻是無為子法道行藏中的東海,雖同是東海,卻一虛一實,此時虛實交織,儒子自然認不得八大長老的真實麵目。
法道行藏中乃修仙者所修玄術中的一種,儒子若是運神識,自然亦可認出;但因上島後內力被封,無法察覺有異,以丹藥強催靈力後,亦一直未運起。
此時,龍王大顯神通,打破虛實的壁壘,才讓儒子和齊牧看到五大長老本來的麵目。五大長老原來的真實麵目一旦顯出,儒子立馬唬得慌慌張張的兩腿發軟,跌跌撞撞的上前致歉,說道:“儒子不知五大長老在此,多有不敬之處,實是罪該萬死。”說完拜倒在地,左掌不住的往臉上擱去。
原來八大長老在與道門長老交戰時被襲,德修長老因在誅仙台上中了慕容寒的劍,法力尚未恢複,失手被被擒;而天命長老道行最高,因與天道長老同救德修長老,亦是一同被擒。偷襲八大長老的正是玄冥教十大閻王中的另外四王,這刀君和赤焰亦在其內。
四大閻王在與八大長老相鬥時,其中兩王受傷,刀君與赤焰隻得將擒住的三大長老封印在石獸之中,五大長老便是相救其餘三大長老而來。他們之所以要尋這黃金大鯉的血,卻是受了刀君與赤焰誆騙。因為龍王一直被囚禁於離魂醉三生之中,刀君和赤焰卻無法取其性命。他們素聞儒門素以斬妖除魔為己任,那儒門玄術自然是獸族龍王的克星,欲借儒門長老之手徹底誅殺龍王,便謊稱隻有黃金大鯉才能解除三大長老的封印。
五漁人在八卦台上商議相救三大長老時,被冰封潭中的龍王聽見,得知他們便是儒門中的長老。但見五大長老所作所為與古老相傳中的儒門之風相去甚遠,又不得不懷疑,得知儒子乃儒門中人後,才認定五大長老是冒充之人。
此時,五人被龍王揭穿真實身份,心中暗叫不妙,但畢竟是見多識廣的老圓滑,見龍王乃豪氣之人,便強充硬氣。
慎獨長老喝道:“儒子,你身為儒門修仙之人,非但犯上作亂,且結交邪魔歪道,罪惡滔天,快快上來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