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西兆元年，春。

番邦狼族最終與中原政權達成了和解，他們的年輕的王汗與新的龍城郡主商定，以後兩個地方的政權互不幹擾，互不侵犯。中原與異域互通商幫，族民可以自由來往。而在阿史那龍酋在位的時日裏，永不能對中原地區用兵。中原不再建立任何政權，但那座佇立在兩國交界的要塞之地，破雲城，宛如一座巍峨的界碑，裏麵駐守著一個令番邦震懾、令中原各派不敢妄動的人——龍城郡主。

那柄見證了多少興衰榮辱的飛瀑淩雲劍，也被供奉在翻雲大殿之中，專門為它鑄造了一個佛龕，在那裏懸掛。飛瀑淩雲劍尖朝下，劍柄上的淚痕，如同一隻沉默的眼睛，靜靜俯瞰蒼生。

“郡主，我們如今兵力強盛，糧草充足，且地處要塞，進可攻退可守，為何不東進中原、北擊番邦，建立一個強大無比的王國呢？”

“好啊，你這個想法很不錯。那你就讓你的兒子上戰場去打仗，讓你的妻子去隨軍做苦役，讓你的父母去戍邊吧？”

“啊？這……”

“以後，隻需固守這片土地，不許番邦東進來犯我中原，其他的，一概不許再議！”

字字擲地有聲，翻雲殿上黃金高攆之中的龍城郡主慍怒，一隻翡翠茶盞摔落在地，片片碎裂。

“是！”

殿中兩列將士一字排開，紛紛單膝跪地，不敢與這位文治武功皆卓絕的郡主相抗視。

傍晚，紫衣的郡主輕輕移駕到破雲城最高的鍾鼓樓頭，遠遠眺望蒼穹大地。此時的天空中橫過一排排的春燕，在這清冷的塞外，也許是最先一撥歸來的新燕吧？而它們的身後，那是一路向南，回到中原故土的路啊。

淺淺微風中，淡紫色的麵紗被溫柔的風之手揚起，麵紗下的女子忽然學著那個人，微微揚起了嘴角。

“忽雷啊忽雷，你倒是跑快一點啊！你不能因為上次我說要給你找媳婦卻沒做到而故意對我公報私仇啊！要是錯過了下一個客棧，我可又要挨打了！”阿史那晟雷一路苦著臉，俯身在駿馬耳畔叨叨絮語。

“你說什麽？我有那麽暴力麽！”話音未落，藍衣女子卻從背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下咬住阿史那晟雷的耳朵：“快說我溫柔！”

阿史那晟雷一邊試圖把她的胳膊往外扳，一邊口是心非地敷衍：“是是是！你是最最溫柔的……”

“什麽啊……”

“小仙女！”

蘭若淩臉上終於浮現出小女孩的表情，心滿意足地拿開了手。

“嗯……好，我們繼續向前，一路遊遍天下、看遍天下美景！吃遍天下美食！”

阿史那晟雷用極其溫柔的眼神望向身邊人，悄悄拉起她身上有些下滑的披風，替她掖住山間拂來的春寒料峭的冷風。

“駕——”

蒼茫群山之間，鈴聲響過，傳來一陣陣若有若無的歡笑。

兩人一騎，浪跡天涯，四海為家。

下雪了。

雪嶺之巔，悄然站立著一個雪白披風的男子。那樣的潔白無瑕，似乎已和山間的風雪共生。寒意透心而來，即使披著雪白溫厚的大竃，也抵不住這山間風雪的侵蝕。

雪中有風忽起，像是一隻溫柔的手，輕輕撫摸著男子半垂半散逸的墨發。他纖塵不染的白衣漸漸與風雪融為一體，在原地靜靜佇立，遠遠望去，如同一幅古典水墨山水。

冷風如刀，卻難劃破天地間濃得化不開的寂寞。而白衣如雪的男子在一片冷藍銀白中微微仰起頭，任由紛紛飄揚而下的細雪落於眉間。空山寂寂，無論是誰，都不會到這裏來了。

“走了！走了！”

站在肩上的綠色鳥兒，發出了極為不情願的聲音。這裏實在是太冷了。

瑤山高寒連冰雪，人間有味，是清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