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訪青城山
二十一、
假冒縣令雖然已死,但對方絕不會是主謀。此案牽涉之廣,涉案之深也絕非一個人可以做得了。
可線索已斷,祁月無從入手。難道將會是一個無法解開的謎團嗎,祁月捫心自問。
令他害怕的不是此事有多麽的艱難,而是看不到希望。
夜色寧靜如水,祁月佇立在月光下,看著淡淡的月光,仿佛看見孤獨的自己,和盧家慘案有關的人都像黑夜一樣隱藏那麽深。
他歎了歎口氣,決定向先賢請教。
在蜀中,總有一些人的見識出群,而逸塵道長便是其中的一位,祁月決定去拜訪一下。
此案動靜那麽大,而同處蜀中的青城派不可能對此事毫無所知,逸塵道長是青城派有名的消息通,也許從他那裏能夠得到一些信息。
在他看來,這隻能是碰碰運氣,算是死馬當做活馬醫。此時此刻,他沒有更好的辦法。
青城派不但是蜀中的大門派,也是武林中的一大門派。盡管現在日漸式微,但傳承了上百年的基業,但看起來依然那麽威嚴。
森嚴的大門緊閉著,祁月正要通報。
突然,一聲大喝:“什麽人?敢夜闖青城山。”
祁月道:“武林晚生求見逸塵道長。”
隻聽見一陣鍾聲,山門大開。跑出一隊道士,各個手持仗劍,嚴正以待,儼然如臨大敵。
見到這個陣勢,祁月一時卻是摸不著頭腦,口中稱道:“晚生祁月,有要事想見逸塵道長。”
大門裏走出一個人年長的道長,他看著祁月,道:“你就是祁月?”
他緊繃著臉上,身上隱隱地散發著巨大的內勁,仿佛隨時都會出手。
祁月拱了拱手,道:“正是在下。”
隻見那道長咬牙切齒的,恨恨地說道:“我們青城派正要找你,沒想到你今日自動找上門,那麽新仇舊恨一起算一算。”
祁月驚訝地說道:“在下實在想不起和青城派有什麽過節?”
那道長大怒,喝道:“你要是想不起來,需要貧道提個醒嗎?”
對方雖然是出家人,顯然脾氣不小。
祁月一陣苦笑,說道:“道長這是何出此言。”
那道長咄咄逼人地說道:“閣下可認識黑衣魔女?”
祁月點點頭,道:“識得。”
那道長“哼”了一聲,說道:“我看閣下不但認識黑衣魔女,還是其同黨。我來問你,你是不是在武當少俠閆翽手中救走黑衣魔女?”
祁月道:“確有此事,隻是請前輩聽在下一言。”
那道長道:“你承認就好,那黑衣魔女殺我青城子弟,此仇不能不報。上月,她又在上裏犯下滔天大罪,將盧家全部殺害,此害不得不除。”
祁月說道:“此中內有誤會,請道長聽我解釋。”
那道長哈哈大笑,笑聲回**整個山崖,說道:“事實如此,容不得爾等狡辯,我的弟子親眼見到黑衣魔女出現在上裏鎮,而且盧家受害人所留的傷口正是黑衣魔女慣用的手法。”
二十二、
任憑祁月如此說辭,那道長就是不相信,酒越喝越暖,而解釋卻是越來越蒼白。
那道長喝道:“你要解釋,便向我那九泉之下的弟子解釋好了。”
說罷,一招“偷龍轉鳳”向祁月殺來,劍招裏夾著天罡真氣,看來對方顯然對祁月殺之而後快了。
天罡真氣是青城派的不傳之秘,能有此修為的在青城派中舍鬆風道長其誰。
祁月不敢大意,但見對方的招式鬼神莫測,真是奪天地之造化,便拔出了七星彎刀,加以應對。
那鬆風道長的劍招連綿不絕,一招快似一招,舞得密不透風。他素來對自己的劍法頗有信心,但今日對陣祁月,隻見對方隻是拆招,並不主動攻擊,而自己對此卻是無可奈何,時間一久,便越來越心驚,暗暗想道:想不到這黑衣魔女的同黨年紀輕輕,武功竟然如此地厲害,那麽愈加不能留了。
想到這裏,出招更加淩厲,招招都往祁月的要害攻去。
祁月明顯感受到了對方招數的變化,不能一味的躲避,便發動七星十三式。
一下子將對方逼退,這一下著實出乎鬆風道長的預料,他久居中原,對武林各派的武功均有涉略,但祁月的刀法自己顯然沒有見過。
不但沒有見過,也無招可循,隻是覺得對方的刀上含著毀天滅地的力量。這一股力量籠罩自身,使之避無可避。
鬆風道長驚魂未定,這刀法不但青城派無人可敵,便是天下第一人江漫天那也是未知可否。
鬆風道長長歎一聲,悲愴地說道:“難道是天要亡我武林正道嗎?”
此刻,他一心認定祁月便是黑衣魔女的同黨,也是前來對青城派下手的。
他看著祁月說道:“祁月,今日我青城派敗給你了。但是你記住,自古邪不勝正,你是逃不掉的。”
祁月說道:“在下並非要前來找貴派的麻煩,在下隻是求見逸塵道長,有事相詢。”
鬆風道長眼含悲淚,道:“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我師兄逸塵道長跟隨武當顧長風去江南追捕黑衣魔女,被其殺害了。”
祁月大吃一驚,說道:“什麽?”
鬆風道長說道:“我們剛剛接到顧長風的飛鴿傳書,我的師兄已經慘遭不幸。”
聽到這個消息,祁月突然預感事情正變得糟糕。
他當初得到閆翽的保證,保證在祁月西行這段時間保護燕飛飛的安全。如果逸塵道長真的死於燕飛飛之手,那麽隻怕是眾怒難消,而燕飛飛的處境也是凶多吉少了。
祁月說道:“不知道長相不是否相信,在下絕不是為惡之人,盧家之事尚有諸多的疑點,請道長給我一段時間,在下一定將此事弄得水落石出,給武林同道一個答複。”
他字字誠懇,鬆風道長深思了一會,說道:“閣下請自便吧,隻是恕青城派暫不招待。”
他自恃整個青城派都無人能對付祁月,不如索性讓對方離去,他日好找江湖同道一起來對付他。
二十三、
拿定主意之後,鬆風道長的態度明顯軟化了,他對著祁月說道:“閣下,若是能證明自身的清白,那實在是我等之幸。若不是,天大地大,縱使今日從青城派走逃脫,也逃不出武林正義之士的追捕。”
祁月正要轉身離去,卻發現從山下跑來一名道士,一邊跑一邊大聲叫道:“喜訊,天大的喜訊。害死逸塵道長的黑衣女魔頭,被合圍之後死於赤誠子師叔的手下。”
他一邊跑一邊叫嚷,完全沒有發現山上的對峙。
但這個叫聲對祁月來說,卻像是五雷轟頂,祁月一下子失去理智。
冷靜如祁月也一樣有弱點,他的弱點便是燕飛飛,聽到心愛的人被害。
起先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便一把抓住小道士的肩旁,激動地說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那小道士,也許是被這個喜訊高興到了,全然沒有注意到祁月的反應,說道:“千真萬確。”
當他抬頭看到祁月通紅的眼睛,才感到了恐懼,不禁瑟瑟發抖。
隻見祁月大叫,抄起七星刀便往外砍出一刀,這一刀天崩地裂,怒含著無限憤怒。之後祁月口裏噴出一口鮮血,然後搖晃了一下,幾乎要跌倒。
見到這個情形,鬆風道長大喜,連忙抄起鬆風劍直取祁月。
什麽武林規矩,什麽正道俠義,他全然顧不得了,他隻是覺得若是此時沒有殺掉祁月,將來一定會後悔的。
鬆風道長總是能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這也是他成為青城派第一高手的原因,然而這一次,他卻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祁月眼都沒抬,出手就一刀,刹那間火星四濺,兩把兵器相交。
隻見鬆風道長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飄了出去,而他的鬆風劍已經被震飛,正好插在大門之上。
祁月餘怒未消,又見對方偷襲。
便仰天長嘯,好一聲的悲愴的大笑。他步步逼近,看著鬆風道長,冷冷地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怨不得在下大開殺戒了。”
他舉起七星彎刀,便往鬆風道長的頭上劈下。
卻聽到一聲:“住手。”
一個白花花胡子的老頭走了出來,別看對方年邁,卻仿佛有一種令人難以抗拒的威嚴。
祁月不知覺的停住了手中的刀。
隻見那白胡子的老頭說道:“我看施主也是明白人,縱使今天殺光青城派上上下下的人,想那燕施主也不能死而複生。施主若是隻有殺生方能放下心裏的仇恨,那麽今日便殺了老道人吧!”
旁人聽到那老道長如此說話,都不禁哀求道:“掌門。”
白胡子老道看著麵前這群道士,笑了笑,說道:“想我長機子年逾八旬,原也是活夠了。”
他緩步走到中央,看到祁月手中的彎刀,說道:“真是一把好刀,卻不應該殺,不該殺之人。”
祁月說道:“那麽何人是該殺之人。”
長機子指了指自己,說道:“這些人與燕施主從無交集,原是不該殺之人,而赤誠子也奉了我的命令下山,這個該殺之人自然是小老道。”
二十四、
祁月落寞地說道:“也許你說的對,不過今日祁月絕不會放下手中的彎刀。”
說完,祁月步步逼近。
這時,鬆風道長和眾弟子立馬擋在長機子麵前,誓死保護長機子,鬆風道長喝道:“祁月,你今日敢動我掌門分毫,青城派上上下下寧為玉碎,與閣下拚死到底。”
眾人也叫道:“誓死捍衛掌門。”
看著眾人急紅了眼,長機子說道:“大家把劍放下。”
鬆風道長心有不甘,道:“掌門……”
長機子示意鬆風道長把劍放下,說道:“凡事有因才有果,既然已經種下起因,那麽必有結果。鬆風,你記住了。勇於承擔才是做掌門的第一要義。”
這無疑是把掌門的位置傳給鬆風道長了。
長機子緩緩走到祁月的麵前,又對著眾人說道:“今日,我死之後,大家不許為我報仇。”
看著掌門決心赴死卻無法阻止,眾人的內心一片黑暗,其中有些軟弱之人忍不住的抽泣起來。
長機子拉起身邊的一個小道士,隻見他稚嫩的麵孔尚留有淚痕,長機子替他拭去眼淚,輕輕地說道:“不要難過,想我長機子活了八十多歲,本該就是要死的人了。而你們年紀尚幼,還沒有經曆過這個年紀最美好的事情,要好好珍惜。”
之後,長機子轉身對著祁月說道:“祁少俠,動手吧。”
祁月默不作聲,緩緩地舉起七星彎刀,便向長機子劈去。
隻見鬆風道長突然叫道:“祁月,你真的是鐵石心腸嗎?掌門年逾八旬,一生為善,你怎麽下得了手。”
祁月冷冷地說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隻知道為自己親近之人喪生而難過,可曾想到別人喪親之痛,亦是那麽難過。”
鬆風道長說道:“那黑衣魔女作惡多端,原本就該死,你堂堂男子漢,怎地是非不分。”
祁月一愣,卻無法辯駁,他明知燕飛飛絕不會幹出那些傷天害理之事,可是無法證明。這種無奈和仇恨令他的內心更加痛苦,苦痛到心裏滴血。一直以來,他是一個冷靜、沉穩的人,早已經不為外界所擾,卻沒想到,也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掙紮了許久,祁月還是放下了手中的彎刀。
這一刻對他來說,需要莫大的勇氣,他掃視了一下眼前的人,說道:“罷了。”
見到祁月放下手中的彎刀,鬆風道長心裏一陣暗喜,卻不動聲色,還裝著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他今日的表現確實沒有辜負長機子的期望。
祁月轉身離去,說了一句讓眾人心驚肉跳的話:“此事尚未結束,待到有一天水落石出之時,祁某到時候再來拜訪。”
說完,飄然下上。
看到祁月的離開,長機子拍了拍鬆風道長,說道:“鬆風,你果真沒讓我失望。自今日之起,掌門之位便由來擔任。”
鬆風雖然內心暗喜,卻是一陣推辭。
在長機子不許之後,便名正言順地做起了青城派的掌門之位。
二十五、
受命於危難之際,力挽而狂瀾。對於鬆風道長這麽多年來的栽培,長機子覺得果然沒有白費,雖然鬆風道長資質平平,但他的表現足以可堪青城之表率。
多年來,掌門之位的人選一直是長機子的心病,他苦於後輩之人沒有適合的人選能夠將青城派發揚光大。鬆風道長也許不能中興青城派,卻也能守得住門派獨立。
而鬆風道長卻是躊躇滿誌,一派春風得意的樣子。
人生風光的時候本就不多,何況是繼承一派至尊的時候,但鬆風道長並非沒有心事,他的心事就是剛剛離開的祁月。
他恐怖的刀法至今讓他還是心有餘悸,他害怕對方再次回來尋仇,於是在他初登掌門人位置的時候,做的第一件便是派人暗中監視祁月的動向,當他從遍布蜀中的眼線中獲知祁月已經離開了蜀中時,才稍稍地安了心,便派人聯絡中原的各大門派,甚至親自前往臥雲樓遊說江漫天,隻要江漫天能夠出麵,那麽一切的擔心都將迎刃而解。
話說祁月出了蜀中,沿著長江下江南,這一路上,一直有人暗中見識著他,但他卻裝作不知,對方倒也識趣,隻是遠遠地跟著,過了一個地方便換了另外一波人來跟蹤祁月。
船到江陵的時候,祁月便棄舟登岸。
他改變了主意,打算在江陵先喝上一壺酒,然後等著這些遲早都會找上門的人,一一打發掉他們。
祥慶樓有珍藏多年的佳釀,還有天下聞名的久黃餅,而祁月最愛的便是那道石首筆架魚肚,細膩如脂,吃起來鬆軟鮮甜,入口即化。
現在就算是有人拿著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也趕不走祁月了。酒至半酣,祁月忽然朝著角落邊兩個戴著鬥笠的人士說道:“兄台,何不喝上幾杯?”
兩人臉色微微一紅,其中一人低聲地說道:“在下兄弟二人不勝酒力,不敢貪杯。”
祁月笑了笑,說道:“人間有如此珍品,卻無福消受,實在是可惜。”
從他倆進門至今,滴酒未沾,卻一直坐著。來到天下聞名的酒樓,卻不是喝酒的,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何況一座便是幾個時辰。
“他們怎麽可能和你比,你是喝了這頓便沒得喝了,而他們有的是時間喝酒。”
一個人飄到祁月的麵前,沒人看清他是怎麽進來的,又怎麽坐到祁月的跟前。他倒是不認生,便拿起祁月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喝完,有吱了一聲,才說道:“好酒,真是好酒。隻是讓一個將死之人浪費了那麽好酒,才是可惜。”
這時,旁人才看清他的模樣,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神,高挺的鼻梁下留著唏噓的胡茬,看起來像是不修邊幅的樣子。
祁月說道:“將死之人,這裏哪有將死之人。”
對方笑了笑,道:“現在還沒有,不過馬上就有了。”
祁月哦了一聲。
對方說道:“難道你不想知道是誰嗎?”
祁月道:“是誰?”
對方道:“他就是你。”
祁月又是哦了一聲。
對方說道:“因為我要殺你。”
二十六、
看到祁月毫無反應的樣子,對方又說道:“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祁月便道:“那你為什麽要殺我呢?”
對方說道:“因為我拿了別人的銀子,我便不得不殺你,你知道我很窮,對於銀子總是抵抗不了。”
對方說得天真無邪,絕不像是一個沾滿鮮血的殺手。
卻隻見祁月問道:“他們出了多少銀子呢?”
對方說道:“很多,總之我當殺手以來最多的一次。”
祁月道:“所以,你非要殺我不可。”
對方答道:“非殺不可。”
祁月問道:“你拿了別人的東西,便要替別人殺一人?”
對方點點頭,答道:“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我從不破例。”
祁月道:“你剛剛也喝了我的酒,所以你也得替我殺一個人。”
對方道:“是誰?”
祁月道:“我現在還沒想起是誰,等我再想起再告訴你好了。”
對方一愣,說道:“看來我現在隻好喝酒了。”
說完,便拿起桌上的酒自斟自飲起來,他的舉動惹惱了坐在角落邊的那兩位戴著鬥笠的人士。
隻見兩人走了過來,對著來人說道:“紅石玉,你怎麽還不動手。”
這位不修邊幅之人竟然是天下第一殺手左手快劍紅石玉。
紅石玉繼續喝著酒,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說道:“兩位,不是紅某不想殺他,他現在是紅石玉的雇主,紅某沒有完成交易之前,便不能殺他。”
礙於紅石玉的身份,那兩人咬著後槽牙,其中一個人說道:“別忘了,閣下已經收下我們三十萬貫錢財。”
紅石玉笑了笑,說道:“放心,紅石玉既然拿了別人的錢財,就一定會辦事的。”
兩人步步緊逼,其中一人說道:“那閣下何時動手?”
紅石玉還是笑了笑,用手指了指祁月說道:“這不取決於我,你問他。”
祁月仿佛像是置身事外,一聲不啃,自顧自地喝著酒。
那戴著鬥笠的男子說道:“你不過是喝了他一杯酒而已,這價我兄弟還出得起。”
說罷,拿出一錠銀子扔到祁月的麵前,祁月連眼皮都沒抬,而是繼續喝酒,說道:“抱歉,我的酒多少錢都不賣。”
兩人忍無可忍,二來也不知天高地厚,便拔出腰間的武器,指著祁月獰笑著說道:
“別以為他不殺你,就拿你沒辦法了?我兄弟手裏的鋼刀也不是吃素的”
說完舉刀便砍,一刀下去,卻被祁月的一雙筷子夾住,任他再怎麽使勁,那刀就是不動。另一個人大感奇怪,便前來幫忙,揮手便往祁月頭上砍去。
隻聽見“哢嚓”一聲,那把鋼刀竟然硬生生被祁月的兩根筷子夾斷,飛起的刀頭正好擋住了另外一個的鋼刀,又是“嘭”的一聲,竟然將另外一個人給震飛了。
兩個戴鬥笠的人,像是遇見了鬼一樣,一溜煙地逃走了。
祁月也不追趕,而是繼續喝著酒。
這一切都被紅石玉瞧在眼裏,隻見他鼓著掌說道:“好俊的功夫。”
二十七、
紅石玉認真的瞧著祁月,眼裏散發著光芒,他從來沒有見過武功如此厲害的人。他握著手中的長劍,也從來沒有握得那麽緊過。自己能不能戰勝祁月,他實在是好奇,忍不住地想嚐試一下。
對於紅石玉的要求,祁月沒有拒絕,而是淡淡地說道:“我聽過,殺手之劍隻是用來殺人,並不比試。”
紅石玉說道:“殺手之劍是用來殺人的,但紅石玉不是。”
祁月道:“你不是殺手?”
紅石玉道:“我是。”
祁月道:“難道你不是紅石玉。”
紅石玉答道:“我是。”
祁月聳了聳肩,道:“我聽不出哪裏有什麽分別。”
紅石玉說道:“在我是殺手的時候,隻會殺人,但我此刻隻是紅石玉。殺手從不比劍,但紅石玉還是可以的。”
祁月淡淡地說道:“可是我從來不跟人比劍。”
紅石玉的眼神黯然了下來,這個答案無疑令人失望。
他立馬用劍指著祁月,說道:“隻怕由不得你。”
一招“流行趕月”直取祁月,這是他賴以成名的絕招,對於這一招,他總是信心十足,然而這一劍還是刺空了。
隻見祁月已經貼到牆麵上了,手裏還拿著酒壺,正悠閑自得喝著酒。
紅石玉怒道:“好你個祁月。”
他從沒這樣被藐視過,於是刹那之間連出三招,每一招都計算好了方位,讓祁月避無可避。
三招之後,他才發現他的麵前早已沒有人影了,隻見在祁月已經躺倒大梁之上。
紅石玉說了一聲:“罷了。”
便收劍不發,說道:“我看我還是喝酒好了。”
經過剛才是試探,他終於明白,祁月的武功遠非自己所能及。
祁月說道:“若是不喝酒,閣下將錯失很多東西,豈非遺憾得很。”
紅石玉苦笑了一下,說道:“我遺憾的是,那三十萬貫的賞金將要泡湯了。”
祁月說道:“人生本來就充滿了遺憾,任何人都不會例外,閣下又何必較真呢?”
紅石玉說道:“我不是你,我不過是一個殺手罷了。”
祁月說道:“閣下是天下第一殺手,豈能自輕身份。”
紅石玉歎了歎口氣,說道:“那也隻是殺人,一樣聽命於人,一樣過著刀頭舔血的日子。”
他的眼裏似乎透著一股淡淡地哀傷,連他自己也感到奇怪,今天麵對一個陌生人,怎麽就吐露著心聲了。
在他看來,別人是幸福,尤其是祁月。
那麽高深的武功,那麽自在的生活,卻不知道祁月也有自己的苦楚。隻是,他已經習慣了這種不幸,他從不叫屈,隻是因為他是祁月。
一個冷靜的人,困難於身俱來,但他從不感到憂愁。
隻因為他是一個愛笑的男人,愛笑的人通常看來運氣都不錯。
紅石玉忽然嚴肅地說道:“祁月,我還是會殺你。”
他看了他祁月,沉重地說道:“因為我是一個殺手,卻不止一種方式殺人,除了武功,還有陷阱、計謀、幫手。”
二十八、
紅石玉無力的辯解著,連他自己都清楚,自己實在拿祁月毫無辦法。
他是一個經驗豐富的殺手,曾經也經曆過無數次的失敗,但從沒有像今天一樣讓他信心喪失。
他十分地沮喪,試圖用言語來挽回自己的信心,卻發現是徒勞了,內心的惴惴不安一下顯露了出來。
祁月給他倒了一杯酒,說道:“看來,你不再是一個合格的殺手了。”
紅石玉內心大為震驚,“哦”了一聲。
祁月說道:“一個合格的殺手,必定心若磐石,身外無物,甚至沒有自己,很遺憾你並沒有做到。”
紅石玉呆若木雞,已經麵無表情,拿起酒便一飲而盡。
過了許久,紅石玉站了起來,徑直走了出去,到了門口,卻又停了下來,回頭說道:“可惜我是一個殺手,不然一定交你這個朋友。”
祁月說道:“你不坐殺手,一樣有很多活法。”
紅石玉歎了歎口氣,說道:“除了殺人,我什麽也不會。”
紅石玉離開酒樓,來到江陵城的郊外,還在沉溺在與祁月的一番談話中,感歎命運的難以改變。
突然聽到一聲冷嘲:“一個冷血的人也會有感情嗎?這是太可笑了。”
紅石玉循聲望去,不遠處的土坯之上,站著三個人,其中的兩個便是從酒樓裏逃走的戴鬥笠的那兩個人,剩下一個站在中央蒙麵的男子,像是這兩個人的老大。
剛剛那句話便是這個蒙麵男子發出來的。
他看到紅石玉也在看著他,便說道:“難道我說的話不對嗎?”
紅石玉並未吱聲,剛才是祁月能夠一眼洞穿他的心思,現在又是這個蒙麵人,在同一天之內竟然有兩個人看穿他的心思,想來上天似乎跟他開了一個不好的玩笑。
從他的聲音裏可以判斷,蒙麵人似乎是一臉得意,紅石玉的沉默則更加印證了他的說法。
蒙麵人繼續說道:“一個殺人如果有了感情,那怎麽配當殺手,還不如趁早回家抱媳婦。”說到媳婦兩個字的時候,對方似乎更加的不屑,引得兩個戴鬥笠的人肆意大笑。
蒙麵人則輕蔑地說道:“哦,抱歉。我忘了,作為一個曾經的殺手,你一直是一個孤家寡人。”
紅石玉冷冷地說道:“你會為今天說過的話而後悔的。”
他不但是一個殺手,也是一個男人,何曾受到如此的嘲笑。
蒙麵男子笑了笑,輕聲輕語地說道:“隻可惜你也許再也沒有明天了。”
他用手一揮,那兩個曾經在紅石玉麵前丟人現眼的家夥,便合圍了上來。這一次,他不再是遇到了鬼一樣,而是氣勢洶洶。
紅石玉哈哈大笑,喝道:“仗勢欺人之輩也配和我交手。”
說罷,怒刷兩劍。
他出招還是那麽的快,兩個人還反應過來,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蒙麵人大怒,一對肉掌隻取紅石玉。紅石玉一個側身,便用劍直挑對方的掌心,蒙麵人改掌為抓,竟然硬生生地抓住這一劍。
任憑紅石玉怎麽用力,劍就是無法動彈。
二十九、
紅石玉麵有怯色,隱隱地感到一股冰冷之氣沿著劍身傳送過來,隻凍得自己陣陣發抖。他想棄劍,卻發現被牢牢地吸附在了長劍之上。
片刻之後,他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顯然抵擋不了這股寒氣。
就在紅石玉漸漸不支的時候,突然從遠處射來一枚飛石,將他和蒙麵人隔開。
祁月從暗處跳了下來,蒙麵人頓時失色,說道:“原來是你。”
祁月早已看出,眼前的這個蒙麵人便是自己在風陵渡上遇到的那個蒙麵人,說道:“怎麽,閣下似乎很是驚訝。”
蒙麵人說道:“我隻是奇怪而已,閣下竟然要救一個要殺你的人。”
祁月淡淡地說道:“世事總是很難預料,閣下又為何殺一個自己雇來的殺手呢?”
蒙麵人並不否認是自己指示對方刺殺祁月,而是淡淡地說道:“因為無論他殺不殺得了你,他都必須得死。”
他的目的不可告人,自然是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
他的話音剛落,便聽見紅石玉喃喃自語說道:“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冷酷、殘忍的人,可跟閣下相比還是輸了。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紅石玉抄起手中的長劍,便刺向蒙麵人。
他的劍快似閃電,顯然是把自己所有的憤怒都加在了劍上。
就在祁月注視蒙麵人的時候,忽然紅石玉的劍鋒一偏,便刺向了祁月。
“哐當”一聲,長劍仿佛插在堅硬的花崗岩上麵,長劍被折成兩段,這一下不但出乎紅石玉的預料,連蒙麵人也大感驚訝。
紅石玉大驚失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地說道:“閣下是到了金剛不壞的境界麽?”
祁月淡淡地說道:“閣下雖然演得很逼真,但假的便是假的。”
紅石玉說道:“你怎麽知道我們是演戲。”
祁月指了指兩個戴鬥笠的人,說道:“就是因為他們。”
蒙麵人不解地問道:“難道,他們已經走漏了消息。”
祁月搖了搖頭,說道:“這個兩個人的武功比紅石玉低太多,怎麽會被派來監督紅石玉的行動計劃呢?而且還跟紅石玉鬧得不歡而散。”
蒙麵人說道:“所以你就斷定我們是在演戲?”
祁月說道:“雖然我覺得古怪,但我還是不能斷定,於是我便偷偷暗中觀察你們,顯然你們也發現了我的跟蹤。”
蒙麵人說道:“但我還是不知道我們的破綻在哪裏?”
祁月說道:“閣下要是想要紅石玉的性命,又怎麽會讓那兩個去殺他,紅石玉也絕非泛泛之輩,偷襲豈非更好。所以,從那個時候,我便斷定閣下是做戲給我看。”
蒙麵人說道:“好,閣下說得不錯。”
祁月說道:“我現在隻想知道閣下究竟是何人。”
他漸漸逼近蒙麵人,卻聽見蒙麵人哈哈大笑,說道:“雖然你分析得合情合理,但你還是沒有看清現在的形勢。”
他用手指了指紅石玉,又說道:“閣下的武功雖然都比我和紅石玉要高,但卻是二對一。在下還有五成把握贏你。”
說完,他快速和紅石玉站成了一線,形成互為倚角。
三十、
夕陽的餘暉照耀在三個人身上,他們都等待著對方的出手,這個時候誰也不願意貿然的出手,然後被方送上致命的一擊。
汗水已經濕透了衣襟,空氣中彌漫著焦灼的味道,從額頭上滑下的汗珠很快便就幹了,可他們還是佇立著,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犯下致命的錯誤。
突然一陣風沙揚起,大得讓人睜不開眼。
蒙麵人和紅石玉大喜,兩人心照不宣,同時向祁月發動攻擊。
風沙越來來大,昏暗之中,已經分不清彼此。
蒙麵人和紅石玉的配合演練過不下上千次,即便閉上眼睛,也能嫻熟的配合著。
刀劍相交,似乎將祁月絞成碎片,風在怒吼,越來越高漲。
蒙麵人和紅石玉的心卻沉入冰底,眼前哪還有祁月的影子。對方竟然憑空消失了一般,兩人立馬背靠背警戒著,適才還是如有神助的風沙竟成了他們最大的阻礙。
風不止,蒙麵人和紅石玉似乎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終於,兩人不再冷靜。
蒙麵人嘶啞地叫著,手中的長刀胡亂地砍著。
漸漸地,他似乎有些不支,隻覺一股強大的力量逼近,蒙麵人殊死抵抗,硬生生地被逼退了五步,他隻覺得氣血翻騰,便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人還未定,祁月的七星彎刀再次砍到,蒙麵人一個翻滾,他再也顧不得自己的身份,從七星刀下逃過一劫。
祁月再次催動七星彎刀,蒙麵人立馬將紅石玉往祁月這邊推了過來。
彎刀從紅石玉的胸中貫穿而出,紅石玉一聲未吭倒了下去,這個曾經殺人無數的殺手,盡管也曾設想過被自己的獵物殺死,卻沒有想到竟會是這種方式。
趁著這個空隙,蒙麵人三步並作兩步,逃到長江邊,一頭紮進滾滾地長江。
江水滔滔,祁月來到江邊,江上哪還有蒙麵人的蹤跡;
雖然和祁月交手過兩次,但竟然兩次均從祁月的手中溜走,此人也絕非泛泛之輩,更重要的是,到目前為止,祁月對他的了解還是僅限於武功層麵,對於其他的還是一無所知。
對方是誰,為什麽會對自己的行蹤了若指掌。
祁月正在思慮,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旁,祁月揮手便是一拳,對方一個避讓,笑著說道:“好你個祁月,幸好我躲避及時,否則便慘遭你的毒手了。”
祁月看著閆翽,強忍著悲痛,說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指的是燕飛飛之死,卻把閆翽問的莫名其妙。
閆翽一時摸不清頭腦,臉上露著大大地問號,當得知是燕飛飛之死的時候,閆翽才舒坦下來。
原來在祁月遠赴蜀中的時候,燕飛飛又殺了幾名武林人士。對於燕飛飛的這種行為,這些武林正派人士再也無法容忍,任憑閆翽怎麽勸阻,顧長風還是命人前往追捕燕飛飛。
激戰中,燕飛飛受了重傷,被青城派的逸塵道長挑下懸崖。
懸崖深不見底,加之她身受重傷,各派人士斷言,在當時的情況下,絕無生還的機會。這個消息不脛而走,尤其是青城派的人士無不奔走相告,逸塵道長除去了危害武林的黑衣魔女,此事給青城派長了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