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物是人非

十一、

祁月強忍著痛楚,朝著燕飛飛消失的方向跟了過去,可是哪裏還有伊人的蹤跡。

他並不死心,隨即招來了那隻隼,去尋找燕飛飛的蹤跡。

這一路上,他思緒混亂,燕飛飛怎麽會成了江湖上人人追殺的黑衣魔女呢?她往昔的笑容又放映在祁月的心裏。

可是,一轉身,對方似乎已經不記得自己。

這中間又發生了什麽?

三年的時間足夠長,長到可以發生很多祁月意料不到的事情。

突然,祁月發現燕飛飛在前麵走著。

他一路狂奔過去,隨著他的狂奔,肩上的傷口也迸發出劇烈的疼痛。祁月顧不上這些,一直以來他都是冷靜的人,但這次似乎亂了方寸。

燕飛飛停了下腳步,回頭冷漠的看著祁月,說道:“不是每次我都會大發善心,閣下若是再跟著我,便是自取滅亡。”

她的話像是鋒利的刀子,刺得祁月陣陣發痛。

祁月強顏歡笑,說道:“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燕飛飛說道:“我不認識你。”

回答的幹脆,簡練而直接。

祁月長歎了一聲,說道:“飛飛,放下手中的長劍罷,不要再殺人了。”

燕飛飛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了,那眼神似乎在告訴祁月,這關你什麽事。

祁月說道:“你為什麽非得要殺人呢?”

燕飛飛一陣冷笑,說道:“閣下似乎很喜歡管閑事。”

祁月說道:“不管你還記不得記得我,但這次我真的不能讓你那麽做了。”

燕飛飛笑了笑,指著祁月身上的傷口,說道:“我看閣下還是先照顧好自己吧。”

祁月說道:“你若是執意那麽做,那我便強製放下你的長劍。”

燕飛飛怒道:“別以為剛才我一時手軟,沒有殺你,便永遠就不會殺你。”

她緩緩地拔出手中的長劍,祁月從沒想過,有朝一日,他們會刀劍相向。

隻見她身法形似鬼魅,出招詭異。

祁月沒有攻擊,他見招拆招,但是燕飛飛的劍法越來越讓他吃驚,時隔三年,她的武功竟然一日千裏,進步飛速。

祁月用心留意她的劍法,隻見她出招淩厲、詭異。

祁月對中原各大門派的劍法也頗有了解,但是燕飛飛的招式全然不是這個路數,她的招式簡單,隻有幾個簡單的刺、劈等動作,但每招都能置人於死地。

祁月不想傷害她,又找不到燕飛飛劍法的破綻。

一時,竟然久戰不下。

這是他悟出七星十三式以來,首次有這樣的遭遇,過往的每一次,不管是山陽二老,還是馬閱已,他都輕鬆將對方擊潰。

時間愈久,對祁月便越不利,他的傷口開始影響他的動作。

而燕飛飛亦是心驚肉跳的,她想不到眼前這個愛管閑事的人,武功竟然那麽深不可測。

自從刺中了祁月一劍之後,她的內心本不想傷害對方,隨即劍法的攻勢便弱了下來。看到對方的攻勢弱了下來,祁月一陣心喜。

賣了一個破綻,故意腳下一滑。

燕飛飛大喜,想趁機製服祁月,她的劍指著祁月的喉嚨,卻被祁月用兩跟手指夾住,仿佛像是生了根一樣,任燕飛飛怎麽也拔不動。

祁月快速的點了燕飛飛的穴道。

十二、

看著燕飛飛眼裏的怒火,祁月不得不承認,對方是真的不認識自己了。

這些年,她一定是遭遇變故,那麽她所受的苦絕非在自己之下。想到這裏,祁月一陣心酸。

祁月抓起燕飛飛的手,給她一把脈,不由一陣心驚。

對方的脈象淩亂,隱隱地還有一道內勁反震過來,祁月本也熟悉岐黃之術,但對於燕飛飛的情況,卻是束手無策。

從她的脈象裏可以判斷,似有走火入魔的跡象,對於這一點,祁月再也清楚不過了,那是對方為了拯救自己,在圖藍真經第四部未修煉到家的情況下,強行運功施救自己所致。但是祁月無法明白的是,在走火入魔的情況下,對方怎麽又會功力大漲。

還有對方又怎麽失憶了。

如此急診,天下間除了神醫葉修閑,無人再能施救。

在河間郡,人人都知道神醫葉修閑,但是能夠找到他的卻沒有幾個人。倒不是葉修閑難以近人,隻因對方常常外出采藥,短者三五天,長者半月一月。

能夠遇到葉修閑是多麽幸運的事。

這不僅是說他難以找到,而是意味著無論多難的疾病他都有救了。

顯然,祁月是幸運的。當他到達河間郡的時候,湊巧碰到采藥的葉修閑。從遙遠的江南到河間郡何止千裏,不早不晚正好碰上葉修閑。

然而,燕飛飛的症狀,葉修閑同樣也是束手無策。

天下自有連神醫也治愈不了的疾病,但祁月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這意味著燕飛飛無法康複,除非是奇跡出現。

葉修閑也無法診知燕飛飛的病因,不過卻告訴了祁月,每殺一人都會刺激她身上的魔性,令她的內力更加深厚。

這無疑是雪上加霜的事情,連祁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麽離開葉修閑的家。

他從未感到過絕望,即便是自己多次身陷絕地的時候,也沒有這種感覺,但現在卻感到天空是灰色。

一輩子都封住她的穴道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可是解開穴道則意味著放縱對方殺人。

他沒有選擇南下,而是打算帶著燕飛飛遠赴大漠。

他雇了一輛馬車,緩緩地向西走去。

這一路上,祁月一方麵用內力鎮住燕飛飛身上的魔性,另一方麵常常彈一些輕緩的曲子,來舒緩燕飛飛身上的魔性。

不幾日,他們便來到了芮城,打算從風陵渡口度過黃河。

這幾日,祁月晝出夜伏,十分的小心,芮城是臥雲樓總壇的勢力範圍,而燕飛飛曾經臥雲樓的十二旗主之一。

祁月刻意的低調起來,他的馬車看起來像是過路的客商,他還將自己打扮起滿身臭銅氣的商賈,對於燕飛飛,自是一番精心打扮。

對於自己的易容術,祁月還是十分滿意的,便是連他自己也認出來。

但他們卻無法再晝出夜伏,前麵便是風陵渡,渡口的船夫隻有在白天才會出動。

夜幕降臨的時候,祁月在渡口不遠的地方,找了一間客棧。等著翌日的到來,而後渡過風陵渡。

十三、

客棧內擠滿了渡河的過客,各式各樣的人,三教九流。

有推杯換盞的,有高談闊論的,也有為生計趕路而皺眉苦臉的。總之,各人有各人的事,誰也沒有在意客棧裏突然多出那麽兩個人。

祁月一問房間,才知道店家臨時起意,又增加了房間的價格。

走南闖北的人對此已經見怪不怪。況且,祁月隻是小住一晚,明早接著趕路,所以他並沒有在意。

他安頓好燕飛飛之後,便在靠窗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夜空繁星點點,祁月思緒萬千。

縱使自己一身的修為,卻一樣是困難重重。

他回想自己這麽多年的遭遇,隻到蠟燭燃盡,依舊不能平複心情。

看著熄滅的火焰,祁月站了起來,正要打算重新點一根蠟燭。

忽然,傳來一陣悉悉率率的聲音,聲音進入隔壁的房間,然後戛然而止。

深夜,如此偷偷摸摸的,必定是非奸即盜。

祁月走出房門,來到隔壁的房間,卻見裏麵一團漆黑。

他附耳上去,隱隱地聽到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那邊有什麽動靜。”

回答的是一個年紀稍輕的人,似乎很怕中年的男子,有些討好地說道:“自從他們進入房間之外,便再也沒有出來過,中間店小二進去過兩次,一次是給對方送吃的,一次是給他們送水。後來小二出來,我詢問了一下小二,那女的似乎是著了病,進入房間之後就躺下了。男的也沒吃上幾口飯,我們要不要今晚就動手。”

祁月一聽,便知道這兩個人跟蹤自己的人。

他繼續聽那個中年男子說道:“誰讓你胡來,如今那燕飛飛人人追打。我們隻需要把武林正派人士引到風陵渡,到時候她便是粉身碎骨,樓主也查不到我們身上。”

那個年紀稍輕的人說道:“還是你高明,這樣神不知鬼不覺,上峰那邊也好交代。”

中年男子說道:“多學點,事成之後,便提拔你為江南分舵的舵主。”

年紀稍輕的人又說道:“可是,他們明日一早便要離開風陵渡,又如何是好。”

中年男子似乎有一些怒意,哼了一聲,說道:“說你笨,你還喘上了。當然是不能在這裏動手了,這裏是臥雲樓的地盤。到時候,鬧起事情來,江漫天豈會袖手旁觀。”

他頓了一頓,又小聲地說道:“他們既然來到風陵渡,那麽隻有一條路可走,便是西去。我們便通知那些武林人士去渭南守株待兔豈不更好。”

年紀稍輕的人似乎已經笑開了嘴,說道:“妙極,如此一來真是天衣無縫,我們便等著撿現成的。”

中年男子說道:“這還要你說,上峰早就想到了。當務之急,你要隨即監督他們的動靜,報告我。事成了便是江南分舵的舵主,若是失敗了便是提頭來見。”

年紀稍輕的人唯唯諾諾地說道:“請轉告上峰,在下必定不會讓他老人家失望的。”

中年男子說道:“如此甚好,我現在便回去轉告上峰。”

十四、

看著那中年男子離開客棧,祁月遠遠地跟了過去。

隻見他來到一片沼澤地,然後四處張望了一下,便朝身上取下兩截木板,綁在腳上,又取來兩個木棍,便在沼澤上劃開了。

不出半刻鍾,來到了一座小島,隻見一位蒙麵人,站立在那裏。

中年男子大喜,叩首而拜,說道:“一切都不出主上的意料,燕飛飛他們正落入彀中。屬下特來稟報這個消息。”

蒙麵男子說道:“白特使,你的功勞不小啊。”

中年男子說道:“這一切都有賴於主上的運籌帷幄,小的奉命行事而已。”

蒙麵男子哼了一聲,說道:“你這個不知足的蠢貨,把人引到這裏,竟然還不知,還沾沾自喜。”

說完,揮手便是一掌,那中年男子便猶如斷線的風箏,被擊落在沼澤裏,隨即便陷了下去,他陷入沼澤之中露出恐懼和絕望的眼神,然而一切都為時已晚。

蒙麵人看著中年男子絕望的掙紮,竟然還哈哈大笑。

之後對著祁月說道:“既然來了,閣下不妨出來見上一見。”

祁月緩緩地走了出去,說道:“閣下,好靈敏的眼睛。”

蒙麵男子說道:“想不到祁大俠竟然能找這裏,實在是出乎本座的意料。”

祁月說道:“你費勁心機,如此盯著我們,也出乎我的意料。”

蒙麵男子長歎一聲,說道:“可惜還是讓你識破了,本座實在是遺憾。”

祁月說道:“閣下壞事做盡,豈有事事皆能善終之理。”

蒙麵男子一陣長笑,說道:“看來我隻好再做一件壞事了,這裏風景優美,實在是一個埋人的好地方。”

說完,出手便是一掌。

祁月感覺對方的掌風中隱隱含有一股毒氣,當下便不敢大意,便拔出七星刀,往對方的手掌砍去。

沒想到對方一雙肉掌竟然練到刀劍不入的境界,硬生生地接了祁月一刀。

一番試探之後,祁月知道對方的武功雖高,卻不是自己的對手。

而蒙麵男子則是心驚肉跳的,他的這一對毒掌練了三十餘年,是自己最厲害的殺手鐧,尋常從未在人前賣弄過,沒想到竟不敵祁月的七星刀,還被他的內勁反震得氣脈翻騰。

當下便暗暗叫苦,急忙尋思脫身之計。

卻見祁月的刀法透著層層光芒,仿佛無處不在,刀鋒正籠罩著自己,那正是七星十三式第一式:風起雲湧。

刀,像是滾滾的雲海,連綿不絕;又像是疾風驟雨,來勢凶猛。

蒙麵男子驚慌之下,大叫道:“你若是殺了我,燕飛飛也沒有救了。”

祁月一陣驚呆,便停下了手中的刀,喝道:“你對她做了什麽?”

蒙麵男子說道:“事情要從三年前說起,那年……”

誰知他告訴祁月關於燕飛飛的事情是假,腳下踢起一陣塵土,直接攻向祁月的眼睛,祁月用手一扇。

發現蒙麵的男子一個翻身,躍進沼澤,竟然不用借助任何東西,能如履平地,飛躍了出去。

祁月大喝一聲:“哪裏去。”

隨即追了出去,雖然對方的武功不如自己,但對方的輕功之高祁月也自歎不如。

幾番起落,蒙麵人消失在祁月的視線裏。

十五、

祁月返回客棧,房間裏空空如也,哪裏還有燕飛飛的影子,他大叫了一聲不好。

立馬來到隔壁的房間,發現那監視的人竟然還在,他長籲一下,可見燕飛飛並不是俘虜去。

這時,他才發現在桌子上留有一張紙條,上麵有一行清秀的字體,這字體祁月再熟悉不過了。

燕飛飛留言寫道:多謝你全心全意的為了我,可惜我不喜歡別人為我鋪好的路。

祁月一陣苦笑,她必定還是去了江南,可再一次找到她又談何容易。聰明的人不會連續在同一個地方跌倒,燕飛飛無疑便是這種人。

祁月便起身往江南趕去,日夜兼程,剛過了廬州的時候。

卻碰見了閆翽。

閆翽一把抓住祁月的衣裳,說道:“我找閣下找得好苦啊!”

這時,祁月才發現對方麵帶塵灰色,想來也趕了不少的路。

趕緊找了一個路邊的茶館,兩人坐下之後,閆翽便說起了自己這段時間的遭遇。

原來,那日和祁月告別之後,閆翽便沿著長江西進,剛到江陵的時候,便遇到了自己的師叔顧長風。

顧長風一行人剛在江陵集結完畢,正打算東行江南。

當得知閆翽已經和燕飛飛交過手,眾人紛紛詢問當時的情況,這個單純的少年架不住眾人的詢問,便說出了當時的實情。

得知閆翽放過了燕飛飛,眾人一時沉默無語,靜靜地看著顧長風。

久在江湖行走的顧長風豈能不明白眾人的態度,當下嚴厲的責備了閆翽。

責備他糊塗,不該輕信祁月之言,更不該擅自做主放了燕飛飛。

在顧長風的責備下,眾人又開始為閆翽說情,說閆翽初出江湖,並不知道江湖的險惡,想那黑衣魔女乃是一代妖女,必定是善於魅惑別人,閆翽被欺騙並不奇怪。

看著眾人,一個個古板而嚴肅的臉。

閆翽一時竟然無法辯解,甚至連一句話也插不上。

就在眾人對此事議論紛紛之事。忽然從蜀中傳來一個消息,在上月二十五日,蜀中盧家的全家被黑衣魔女殺戮殆盡。

這個消息無疑像是一個炸彈,在眾人中間炸開了花。

一時之間,眾人紛紛表示同仇敵愾,非要將黑衣魔女碎屍萬段不可,否則不足以泄憤。

閆翽說道:“上月二十五,正是你我和黑衣魔女相遇之日,蜀中和江南相隔何止千裏,當下我便懷疑此事另有蹊蹺,便向顧師叔說明情況,顧師叔權衡再三,終於同意我先將此事調查清楚。”

他喝了一口水,又繼續說道:“可是蜀中江南相隔千裏,我一人實在無法探知清楚,便想到請祁兄相助。這幾日,在下一直苦於沒有祁兄的消息,幾乎放棄,不想卻在這裏碰到祁兄。”

祁月說道:“閆少俠是想讓祁某往蜀中走一遭。”

閆翽說道:“在下正有此意。”

祁月一陣猶豫,閆翽似乎看出了祁月的心思,說道:“但請祁兄放心,在祁兄未回到江南之前,在下絕不會對燕姑娘動手。”

十六、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盡管緊趕慢趕,祁月還是比預定的時間要晚上一天才趕到蜀中上裏。

在上裏,隻有一戶人家姓盧。盡管盧姓人家隻此一戶,卻是上裏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便是在蜀中也是赫赫有名。

盧家在上裏根植百年,從未聽說有仇家,而盧家老爺樂善好施,所以對於他們家所遭受的不幸,眾人紛紛譴責歹徒的凶殘。

祁月很快便找到了盧家,昔日高宅大門,如今分外冷清,得知這裏發生凶殺命案,路人紛紛繞道避讓。

由於事情過去一段時間,幾乎沒有發現有用的線索。

祁月隻好找附近的人家詢問當時的情形,然而令人詫異的是,得知祁月詢問盧家被殺的情況,眾人三緘其口,紛紛避讓。

也許是當心,這樣不幸的遭遇會發生在自己的頭上。

祁月尋訪了一個下午,卻依舊一無所獲。

他靜靜地走在上裏的街道上,小鎮的每個人似乎都已經認得這個陌生人,一個前來谘詢盧家情況的年輕人。

突然,街上人群湧動。

跑過來一隊人馬,身穿便衣,腰掛腰牌,懷揣鐵尺、繩索,一看便知是衙役。

他們正朝著祁月的方向趕過來,不遠處還有人指點,說道:就是他,一整天在盧家的消息。

班頭倒也是一個識數的人,看著祁月,問道:“朋友,是盧家的親戚?”

祁月搖搖頭。

對方便問道:“如此說來,便是故友了?”

祁月還是搖搖頭,說道:“在下既不是盧家的親戚,也不是他們的故人,甚至跟盧家沾不上任何一點關係。”

班頭嚴肅地說道:“看閣下的穿著打扮及口音,絕非我蜀中人士。既是跟盧家非親非故,又怎麽那麽關心盧家的事情,內中定有緣由。”

祁月說道:“在下衝著凶手而來。”

班頭一怔,說道:“什麽,你是為了黑衣魔女而來?”

提到黑衣魔女四個字的時候,班頭也不禁感到一陣寒蟬噤,下意識的四處張望了一下,突然壓低了聲音,說道:“我看閣下儀表堂堂,正是最好的年華,莫要趟這趟渾水了。”

祁月說道:“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請捕頭移步茶樓。”

雅間內,小二剛離去。

班頭便說道:“那叫一個慘呐,我當差三十年,也沒有見如此凶殘的凶殺案,盧家上上下下四十五口性命,一夜之間被殺戮得幹淨。”

祁月問道:“死了那麽多人,是一個人所為?”

班頭回憶起那晚情形,說道:“絕非大隊人馬所為,據守城門的護衛反饋,那幾日並未見到大規模的陌生人前來上裏。”

祁月問道:“難道沒有可能是城裏人所為?”

班頭搖搖頭,說道:“上裏城裏登記在冊的人家,總共是兩百一十八戶,沒有一家是練武。況且,也從未聽說哪家與盧家有仇。”

最後,他說道:“種種跡象看來,殺害盧家的人必定是一位武功高強之人所為,恰恰那些時日有一個黑衣女人,身背長劍出現過上裏。”

祁月說道:“所以班頭以為是黑衣女人殺害了盧老爺全家。”

班頭斬釘截鐵地說道:“舍她其誰。”

祁月說道:“最後一個疑問,班頭如何斷定那黑衣女人便是進來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黑衣魔女?”

班頭說道:“一來,江湖上武功又高,又喪心病狂倒行逆施的女人,在下並未聽說第二人;二來,我們請了青城派的高手逸塵道長,他曾見識過黑衣魔女害人的手段,確認殺戮盧家的就是黑衣魔女。”

祁月說道:“在下可否見見盧家受害人的屍體。”

對方搖了搖,說道:“由於時日已久,他們都已經下葬。”

十七、

祁月說道:“既已如此,我便去祭奠一下盧家人。”

西郊的亂葬崗上,埋葬著盧家人;看著七零八落的新墳,墳頭壓著燒紙錢,淒淒慘慘,盡管素昧平生,祁月有種說不出心酸。

這種行徑,便是連禽獸也不如。

然而,自從盧家慘案發生以後,那個背劍的黑衣女子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任憑官府如何通緝,甚至動用了益州全州之力,也是一點消息也沒有。

但是祁月也不是一點收獲都沒有,從班頭那裏他還是得到了一張犯人的畫像。

拿著這張依據路人描述而臨摹的畫像,祁月驚呆了,畫像裏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燕飛飛。

這怎麽可能?

同一個人怎麽會在同一個時間出現兩個地方,祁月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自己見到的燕飛飛是假的?祁月搖了搖頭,他可以肯定是自己見過的燕飛飛一定是真實的。

所以,他心裏得出一個答案,既然自己見過的燕飛飛是真的,那麽現在在蜀中作亂的燕飛飛便是假的。

若不是別人易容成燕飛飛樣子,她怎麽能夠憑空消失呢?

這一點的推斷更加印證了自己的猜測。

如此,問題又來了。既然是假冒的,那麽會是誰呢?

對方既然會易容術,隨便易容成一個人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祁月突然發現,難的不是蜀道,而是眼前的這個凶手。

憑眼前的情形,想要抓捕這個犯人,無疑是大海撈針。

祁月思索了一整天,從黑夜一直想到白天,誰也不會無緣無故被殺,那麽殺人者的動機是什麽呢?

不是報仇,也不是劫財,據班頭反饋,盧家的財產還是完好無損的保存著。

祁月沿著上裏的街道走著,發現前麵一個稚童正趴在牆根,專心致誌地看著牆角。祁月問道:“小童,你這是看什麽?”

那稚童噓一聲,顯然要祁月不要打擾他。

祁月也是一個很好奇的人,便湊近一看,發現一隻死蜻蜓上爬滿了螞蟻。

蜻蜓很大,螞蟻一時不能拖動;不久,便來了四隻體型較大的兵蟻,沿著蜻蜓的屍體來回爬走,漸漸地蜻蜓身上爬滿了螞蟻。

蟻群將食物移到蟻穴,蟻穴的洞口太小,一隻蜻蜓抬不進去。

隻見那四隻體型較大的兵蟻將蜻蜓一口一口的卸下來,然後其他的工蟻將食物搬進蟻穴。

見到此時此景,祁月忽然心裏被觸動了一下。

對方殺了盧家全家,如果不是為了尋仇,那會不會是劫財呢?

隻是盧家的家底豐厚,對方一時無法搬走。

祁月決定再去一探究竟,盡管他自己也拿不準,但他還是願意試探一下,哪怕是守株待兔也好。

想到這裏,祁月心裏便愉快了一些。

心說:死馬當做活馬醫吧,好歹勝過現在的一籌莫展。

他沿著黃昏的街道,青石板上發著清脆的響聲,便來到了封存盧家財產的縣衙。

縣衙周圍明顯增加了防衛,比平時更多的衙役,四周還有暗哨走動。

祁月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居高臨下的監視著這附近的動靜。

十八、

一連三日,縣衙裏並無異常。

時間的流失消耗著祁月的耐心,也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著自己當初的想法。

時間每多過去一天,發現凶手的蹤跡便難上一點,祁月扳著手指計算著時間的流失。這無疑是一個艱難的時刻,祁月並不想在這裏耽誤太多的時間。

在上裏呆得太久,對燕飛飛便越加不利。

這一天夜裏,祁月久久不能入睡,他想這一些無聊的心事。待到後來,他幹脆起來出去走走。

上裏的小城如此寧靜,月朗星稀。

此刻,街上空空,一個人也沒有,不知不覺祁月便將整個小城徘徊了個遍。

他又來到了縣衙附近。

忽然,他有股衝動,想進去看看。

他翻身躍過圍牆,出人意料的是,衙內並無人守衛。

於是,祁月便大搖大擺的走了起來,整個縣衙並不大,不足片刻鍾,便將整個縣衙逛了個遍。

最後,他來到了一個貼滿封條的地方。

借著月光,祁月看著上麵兩行淺淺的字:盧家財務,上裏縣封存。

祁月輕輕地揭開封條,推門而入。

祁月被眼前的情形所驚呆,偌大的房間,擺放著十來麻袋的大米,幾匹老式不太像樣的布匹。

上裏數一數二的盧家竟然隻有這麽一點家產?

忽然一陣火光衝天,祁月知是有人來,卻是故意沒有走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抬頭掃視了一下外麵的燈火,這個亮度,顯然是所有的衙役都到齊了。

隻見那班頭引著縣令,來到門口,看見祁月,便冷冷地說道:“如果不出所料,你便是那黑衣魔女的同黨。”

祁月冷靜地說道:“尊駕何以如此肯定。”

班頭一陣狂笑,說道:“難道閣下不是為了盧家的財產而來嗎?”

祁月一時語塞,他現在的處境無疑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班頭說道:“閣下若是束手就擒,並招出黑衣魔女的下落,或許還能落得個全屍。”

說完眾人逼近祁月,齊聲喝道:“放下手中的刀。”

祁月一陣苦笑,將七星刀放到地上。這時,其中一個捕快便拿著鐵鏈前來鎖祁月。祁月說道:“且慢,在下還有一個問題。”

那班頭根本沒有搭理祁月的話,冷冷地說道:“有什麽話,就在公堂上說吧。”

捕快上前一步,把鐵鏈往祁月身上一套。

祁月用兩個手指一夾,那鐵鏈便像是氧化了一般,自動斷裂了。

班頭臉上一陣白一陣黑,說道:“爾敢拒捕,可知罪加三等。”

祁月笑了笑,說道:“官府拿人需要有憑有據,閣下何以證明我便是黑衣魔女的同黨。”

這時,從未開過口的縣令突然說話了,說道:“就憑閣下的種種反常舉動,也一定與盧家慘案脫不了幹係。來人,快將此人拿下。”

然而,所有的捕快都一動不動,似乎像是被祁月適才所露的兩手給鎮住了。

縣令見到此景,勃然大怒。喝道:“養兵千日,麵對一個賊人竟然不敢上前,養爾等何用。”

說完,擼起袖子,拿著刀具竟然上前要捉拿祁月。

十九、

祁月盯著縣令,這個文弱的書生。他看起來是那麽的柔弱,但對於眼前強大的對手卻是全然無懼。

祁月並不想傷害眼前的這些人,便暗中運起內力。

那縣令便感到周身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困住他,他想再向前一步,卻是動彈不得。

不禁嘟囔了起來,嘀咕著說道:“怪哉,此事殊是奇怪。”

抬頭看著祁月一臉平靜的麵色,豁然開朗,頓時大怒,喝道:“原來是你這個妖人暗中作祟。”

祁月歎了歎口氣,道:“子不語亂力怪神,閣下堂堂七品縣令,竟然信口開河,實在可笑。”

那縣令被祁月言語嘲諷,不禁臉一陣紅,一陣白。便將手中的刀具朝祁月這邊砸過來,可是哪裏砸得到。於是順手抄起衙役的殺威棒,便往祁月頭上敲打,依然夠不著,便叫道:“快用雞血來消滅這個妖人。”

兩桶雞血像兩條水柱一樣潑向祁月,雞血一出,灑得地上一片。

眾人再仔細一看,地上哪有祁月,對方已經坐在屋頂上,看著這一幹人瘋狂的舉動,祁月隻有苦笑。

這些人重不得,也輕不得。卻聽見有人叫道:“妖人跑到屋頂去了。”

於是祁月看到又有四股雞血向自己潑來,隻見一個翻身,又來到了地上,一個移步進入房間裏。

“嘭”的一聲,大門自動關了起來。

這時,屋外哄堂大笑。那縣令自鳴得意地說道:“進了這個房子,閣下休想再要逃走。”

他這話倒也不假,牆壁和大門竟然是純鋼打造,像鐵桶一樣牢不可破。

那縣令說道:“我知道閣下武功了得,不過本縣令有的是耐心,我會等到你餓得疲憊不堪的時候,再來提審你。”

此刻,祁月才發現,這個縣令既不是迂腐的文人,也不是毫無章法的庸官。

對方實在是一個不露痕跡故布疑陣的高手。

祁月仔細的檢查了一下四周,這間房子仿佛就是為他準備的,不僅是大門和牆壁,甚至連屋頂和地麵都鑲嵌著鐵板。

屋外的人似乎已經漸漸散去,頓時安靜了下來。

一連三日,竟然沒有一個人來過,祁月體力漸漸不支,靠在牆角邊,距他不遠的地方放著十來袋大米。

食物就在眼前,自己卻不能食用。

祁月一陣苦笑,自言自語地說道:“我也算得上是全天下死得最離奇之人了,明明有那麽多大米在我身邊,偏偏我卻是餓死的人。”

突然從鐵門上麵的小孔上露出一張臉,祁月沒有抬頭便知是那個縣令來了。

他看著祁月卷縮在牆角,露出整齊而潔白的牙齒,笑道:“沒想到你也有今日。”

祁月看了對方一眼,並沒有吱聲。

對方笑吟吟地說道:“那麽瞧著我幹嗎?再怎麽瞧我,我也不會放你出來。”

祁月還是沒有說話,而對方似乎興致頗高,又接著說道:“你也別著急,再過幾日,再過幾日,我便放你出來。”

二十、

祁月默不作聲,對方也毫不在意,隻是一連三日,每日都來有話沒話的說上幾句。祁月心知肚明,這是對方來試探自己的情況,既要讓自己虛弱,又要防止自己死去。

看著祁月一天天消瘦下來的體型,對方漸漸暗喜,卻仍然不急著動手。

直到六日之後,他覺得萬無一失的時候,於一個深夜的晚上來提審祁月。

出人意料的是來到鐵房子隻有縣令一人,來到鐵房子的時候,他首先做的事情便是點了祁月的穴道,之後才是抓祁月的手腕,把了一下祁月虛弱的脈搏,知道祁月絕非是偽裝,才放下心來。

這次,祁月先開口說話了,說道:“那盧家一家的慘案想必是閣下所為。”

對方竟然沒有否認,得意地說道:“看來人隻要一餓,便會想清楚很多事情。”

祁月道:“閣下做出如此慘無人道的事情,顯然是為盧家那豐厚的家產。”

縣令卻是否認,道:“那不過是隨帶的事情,那麽多白花花的銀子擺在眼前,不取的才是傻子。”

祁月看了他一眼,才緩緩地說道:“如此一來,那麽剩下隻有一個解釋。閣下冒充黑衣魔女來殺害盧家,是要栽贓給她。”

對方隻是笑了一下,說道:“既然黑衣魔女已經做盡壞事,已經是死有餘辜,就算是多背上幾件壞事,也不過是被追殺。”

祁月說道:“閣下是想乘火打劫,以此漁翁獲利。”

對方鼓掌道:“全對。”

祁月看了對方一眼,眼神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竟讓對方不知覺後退了一步。

祁月淡淡地說道:“你們就不怕黑衣魔女找上門,對她來說,也不過是多殺幾個人。”

對方說道:“我們一直期盼著她自動找上門,隻是可惜,她身上的那麽賞金我們兄弟是沒辦法得到了。”

看著對方一臉欠揍卻又恬不知恥的表情,這一場陰謀實在是狠毒,不但嫁禍給黑衣魔女燕飛飛從盧家獲取巨額家產,還搖身一變成正義之士,打著清除黑衣魔女的旗號來獲得更大的利益。

想到這裏,祁月總算也是明白了大概,便道:“那麽你們是誰?”

對方卻沒有回答祁月的這個問題,而是冷漠地說道:“將死之人,還那麽好奇,你死後問閻王吧。”

祁月笑了笑,道:“在下固有一死,可是你們的計劃卻被我打亂了。”

對方並不否認,卻是淡淡地說道:“這算什麽,不過是重新組織一次而已。”

祁月哈哈大笑,說道:“你們計劃失敗,爾等的上峰也絕不會放過你。”

對方麵如死水,卻裝著不動聲色,說道:“比起這個計劃的結果,現在我更需要一個替死鬼,你既然自己撞進來,那就背下個黑鍋吧。”

對方掏出一紙,說道:“這個簍子捅得實在是太大,現在必須有個人來收拾殘局。”

祁月淡淡地說道:“閣下是想做假供。”

對方笑了笑,便抓起了祁月的手,往供狀按上手印。

那知道一抓住祁月的手,才發覺不對勁,隻見祁月反手按住了對方的脈門,對方驚出了一身冷汗,吃吃地說道:“我明明把過你的脈,怎麽會這樣?”

對方說道:“可是我明明也點了你的穴道。”

祁月說道:“你問的太多了,現在我來問你,你究竟是誰,聽命於誰,為什麽陷害黑衣魔女?”

對方一臉幽怨地看祁月,卻是閉目不語。

祁月說道:“我至少有一百二十種法子讓你開口。”

他正要加深內力,卻發現對方嘴角裏流出暗紅的血,對方顯然是早已經在嘴裏含著毒藥。

剛剛有些眉目的事情,線索突然又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