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想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告白

除夕夜,全國人民舉國同歡的時候,七俏接到了許粵那混蛋的電話:“小七,正好今天是我們在一起滿兩個月,咱要不…”沒等對方說完,七俏就悲憤的掛掉電話,回想自己這二十一年的輝煌戰績,哦不,應該從情竇初開算起,這十年,每一段,都不超過兩個月,明媚燦爛的愛情啊!到七俏這不是胎死腹中就是中途夭折。說好的旺夫相呢?

春節聯歡晚會裏歡歌笑語,歌舞升平,充斥在瞳孔中的中國紅硬生生地在七俏眼裏殺出一條血路來,“不行,這口氣,我必須要出!”

雖說除夕夜家家戶戶推杯換盞熱鬧之極,可這大街上,除了偶見奔波的出租車,鮮有人跡。今朝醉,聽著就紙醉金迷的名字,七俏和好友於瑾最常去的一家酒吧。

“別喝了,又不是喪偶!”於瑾攔下七俏的酒杯,當事人臉紅的猶如豬肝。

“許粵這混蛋,分手都不挑時候!”

認識許粵是在大一的寒假。有了上個假期逗留在家裏受盡母上大人百般白眼的經曆,總結前車之鑒,七俏決定以萬丈高樓平地起的精神自尋活路。忽閃的杏眼不放過任何一條兼職廣告,服務員太累,收銀員下班太晚,禮儀…瞅了瞅自己,還是再看看吧!眼看手指劃過最後一頁,攝影助理幾個字仿佛有魔力般攝人心神,就它了!順著手機指示停在紅星閃閃兒童攝影會所門口,七俏理了理特意穿的米色大衣,長發別在耳後,又理了理領口,形象應該過關吧?想著當初打電話時聲波那頭甜美的客服聲音,七俏鬼使神差地推開了店門。

“歡迎光臨!”客服美女迎上來,七俏覽了一遍布置溫馨的店,有模有樣。

“我是昨天打電話要做兼職的。”捏了捏手指,七俏衝前台微微一笑。“你好,請到裏麵進行麵試。”客服招呼著,回頭間,七俏看到一個黑色挺拔的背影。內置的辦公室布置簡單,入眼是幹淨的白色球鞋,桌上擱著一雙骨節分明的手,這店長,還挺朝氣蓬勃。七俏不自覺地撇了撇嘴角。

“介紹一下你自己。”幹淨沉穩的男聲打斷了七俏的思緒。

“我叫七俏,二十一,英語翻譯專業。”簡單交代了自己,應該年齡過關就可以了吧!七俏心想。

“之前有兼職過嗎?我們比較需要幼師專業和攝影專業的學生,因為接觸小孩比較多,這樣上手比較快,畢竟你們做的時間不長。”與七俏年齡相仿的男生麵帶冷峻地看著七俏,在七俏與他對視時挑了挑眉。

兼職而已,要求還挺多,七俏想了想之前在早教中心十幾天的兼職應該算吧?如實告訴對方。

“每月一千八,每周四休班,年假六天,要是覺得可以的話,明天就來上班。”

男生看著手機屏似乎是念給七俏聽。

看著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卻已經開店的男生,七俏心裏微微酸了一下。

“那個,店長怎麽稱呼你?”

“許粵。”對方眼中閃過一絲驚詫又被平靜迅速取代。

走出兒童攝影會所,七俏如釋重負,高懸的紅星閃閃四個大字和中間的紅色五星與落日餘暉交相輝映,七俏竟覺得有暖流落入眼底,爬上心頭。

“小姑娘,把這些衣服重新整理一下,兩點鍾會有兩個家庭一起來拍。”一位穿寶藍色套裝,束著高發髻的中年女人指了指攝影棚旁邊的試衣間。七俏納悶著這個女人的身份,又不得在她的吩咐下轉身進去,沒想到上班第一天這麽累,兒童保姆兼攝影跟班。揉了揉酸痛的肩,七俏迎麵撞上了上二樓的許粵,猝不及防。“不好意思,許……許店長。”七俏按壓著叫名字的心,喚一個同齡人為店長,自己著實有點尷尬。

“叫我許粵就行。”男生護著相機在燈光裏看不清眉眼。

“回來也不和我說,知道我這幾天多累!”許粵在七俏驚訝的神情中摟了摟寶藍套裝女人的脖子。

“讓你知道賺錢的不容易!”

兩人早已下了樓,留下七俏一人在一屋子童裝裏各種設想兩人的關係。

將近春節,來給孩子拍紀念冊和全家福的家庭越來越多。

恰逢江遠市下了大雪,足足一指厚,七俏裹著羽絨服在公交站牌等車,銀裝素裹的世界倒映著凍得發紅的臉頰,都十分鍾了,眼看著上班要遲到了,七俏揉了揉凍僵的鼻尖。

“上車,一會兒得去外拍。”循著熟悉的聲音,七俏抬頭看到了戴著頭盔的許粵和他的黑色雅馬哈。想著時間緊迫,七俏接過了許粵遞來的頭盔。剛下過雪的道路,雪還沒有壓實,許粵熟練地騎著車,上車後的七俏內心哀鴻遍野,她豐富而全麵地感受了寒風刺骨的最高境界,騎過彎道時七俏生怕略滑的路麵和慣性將她甩出去,手無處可放隻好抓著光滑的座麵。

“怕就抓著我的衣服。”許粵沒有溫度的聲音穿過頭盔和風,鑽進七俏的耳朵。

那就,不客氣了。

外拍的家庭是有著五歲的龍鳳胎的四口之家,地點選在兒童廣場,雖然少了夏日地綠意盎然和朝氣蓬勃,卻因為落雪而如精靈世界般,許多孩子在公園裏堆雪人,打雪仗。跟隨許粵帶著外拍設配的七俏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衝到雪人旁美美的來了張合影。

“許粵,許粵,一會兒在雪人旁拍吧,好漂亮啊!”一旁選景的許粵沒回答七俏,駐足看著這銀白的雪景。

“好可愛的小寶貝!”七俏看著雪地裏走來的一家四口,小麵人似得兩個眉眼相近的小孩在雪地嬉鬧著。

“阿姨好!”兩個小鬼異口同聲地衝七俏喊了一聲,奶聲奶氣。

“小鬼,叫姐姐!”七俏不甘地捏了捏小男孩的臉頰,宣示著自己的主權。一旁,許粵看著這幅場景似笑非笑的揚了揚嘴角,七俏回眸間,落入眼底的依舊是往常的冷峻。

“哥哥,一定要把我拍的美美的哦!”小女孩湊到許粵身旁。

“沒問題。”一米八多個頭的許粵不得的蹲下來摸了摸小女孩的奶嘴帽。

“哥哥,你好漂亮!”鼻子泡泡吹出來又吸進去,許粵哭笑不得的看著小女孩,“漂亮是誇女孩子的,哥哥這叫帥!”此番話語剛好落入七俏的耳朵,沒想到,這男的不但冷峻,還自戀。默默地翻了個白眼。不過,東南方的暖陽散落在一大一小兩人身上,溫暖而美好。

看著輕鬆實則累得要命的外拍結束了,送走了兩個鬧騰的小孩後,七俏的肚子恰逢其時的,響了。“許粵,要不今天的午飯就……”小心的提議,有著身份之謎的男生讓七俏覺得絕對不會是個好惹的主。“都行。”

“那就去那家吧,江遠大蝦!”興奮的七俏暴露了自己觀摩已久的小心思,許粵驀地笑了,午間的陽光灑在嘴角,像蜜般泛著瑩瑩的光,七俏不自覺地犯了花癡,這個冷峻男笑起來還挺好看,可是,想到他和寶藍套裝女的親密動作,她又收回了表情。

“要吃飯就快點收拾。”許粵拿好相機徑自走向飯店。

“歡迎光臨,二位要點什麽?”兩人一進門,服務員便迎了上來,“想吃什麽?”

許粵將菜單擺到七俏麵前,“魷魚怎麽樣?要不就幹鍋的魷魚大蝦吧!”合上菜單,七俏滿足地迷了迷眼睛,許粵的餘光裏看到了玻璃上倒影的七俏的側臉,突然想起《雪國》裏島村癡癡地看著駒子的景象:鏡裏的映像亮得不足以蓋過窗外這星燈火,窗外的燈火也暗的抹煞不了鏡中的映像。燈火從她臉上閃爍而過,卻不能將她的麵孔照亮。那是遠遠的一點寒光,在她小小的眸子周圍若明若暗的閃亮。

女孩的側臉,印著星光和城市,恬靜而美好。

“許粵,麵試的時候見到你,還以為是年輕有為的社會主義好青年呢!”都說好奇心害死貓,七俏內心的算著自己的小九九。

“那現在看來不是?”剝好一隻,放到盤中。

“沒沒沒,好著呢!”七俏不敢暴露自己對許粵身份好奇。

“那是我媽的店。”仿佛感覺到七俏的疑惑般,“假期的時候我幫她打理。”

又剝好一隻放到盤裏,這家夥光剝不吃是閑著無聊?

七俏萬萬沒想到,會在兼職的最後一天被客戶潑水,她曾無數次設想過如何潑小水的自己,被潑了,還是個中年婦女。

“都說了多少次了,叫你們店長來!”穿魚尾紋皮衣的貴婦人一臉嫌棄和刁鑽地用食指指著客服金美,“這就是你們對待顧客的態度?嗯?”女人將包甩到沙發上,右拇指輕輕摸了摸左無名指的鑽戒,“沒聽見嗎?由於你們的失誤,我們孩子連照片都沒拍!”咄咄逼問的氣勢讓客服金美苦在心頭口難開,店長剛好不在,而顧客又胡攪蠻纏。

“十分抱歉,但我們也是為顧客著想,本店的拍攝順序就是按預約順序走的,我們可以為您家孩子補拍一組。”本來好聽的聲音帶著幹澀和顫抖,這句話,她已經重複了五遍之多了。

“沒聽懂我的話還是腦子有問題?店長呢?”皮衣女人站了起來,眼看著要撲到金美的身上。

“鬧夠了沒!說誰腦子有問題呢?顧客您不覺得您有問題嗎?先來後到的道理人人都懂。請您不要在糾纏了!”二樓整理器材的七俏聽到樓下的吵鬧聲,為金美而感到氣憤,沒忍住衝了出來。

“哪裏來的黃毛丫頭,居然衝我大吼大叫!”七俏還沒聽完貴婦的叫嚷,就感覺臉上溫熱一片,是龍井的氣息,濕濡濡的,順著臉頰滴到地上,積成一灘水漬。

這潑婦!七俏雖然不是嬌生慣養,但從未受過如此野蠻不講理的對待,倔強的眼神裏彷若起了大霧,連著眼角也濕潤了,抬頭,對上了許粵的眼睛。

推門而入的許粵看到的便是七俏可憐兮兮的樣子和倔強的神情。

“誰潑的?”一如既往的冷峻和言少,將七俏攬到身後,金美慌忙遞來紙巾,本來怒火衝天的七俏被許粵這樣一問,鼻頭一酸。

“又冒出一小員工!你們店沒老板嗎?這責任你們擔定了!”貴婦咄咄逼人的氣勢絲毫沒有減退,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欠揍模樣。

“我就是。我們店向來隻為有教養的人服務,你是來顯擺你的教養水平嗎?”顯而言之,許粵是在說她沒教養。

“那我家孩子都被你們耽誤了!”簡直是對牛彈琴。

“給你兩個選擇。要麽道歉,給你家孩子加一組寫真,要麽,道歉,出去!”看出來許粵已經惱火了,七俏拉了拉他衣袖,“算了吧,許粵。”

貴婦見情況不妙,隻好順著許粵給的台階下,道歉後拉著孩子進了二樓的攝影棚。

腦神經終於可以放鬆了,七俏轉身出去,裏麵的空氣讓她透不過氣來。

“錢不要了?”一個牛皮紙信封在七俏頭頂拍了兩下,有了工資的滋潤,心情好了不少。“剛才你來的真及時,要不然我就要動粗了,謝謝你許粵。”七俏握著信封不顧自己的狼狽,笑嘻嘻的說道。

“要不請你吃飯吧!散夥飯!”捏了捏薄薄的信封,七俏決定犒勞一下這位冷峻解圍的大神。

“想的美。”

“怎麽你不願意?貴一點也可以的!”

“把臉擦幹淨。”先一步出去的許粵留了個背影給你七俏,一如當初,不過,這次,背影後麵,是一張溢滿笑容的臉。

“有點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飯後的七俏想著上次坐車的經曆,這嬌嫩的五髒六腑怎能受得了呢!

“要不,走著回去?”

“你想淩晨進家門嗎?”提議被無情拒絕,隻好忍辱負重的接過頭盔。

似乎看透了某人的小心思,許粵騎得很慢,伴著餘暉,晚風拂過衣衫,彷若行駛在時光隧道裏,慢一點多好。

車停在了濱海公園,夜晚的霓虹燈和結冰的湖麵交相輝映,人很少,連空氣都顯得稀薄。

“剛才沒傷著吧?”脫掉手套,許粵指了指七俏的臉。看著一反常態的許粵,七俏心底竟略過一絲甜蜜。

“沒,沒事。”

“我不想吃剛才的飯是因為你說是散夥飯。”,“七俏,我喜歡你。”

“我也是!”七俏都想給自己不爭氣的嘴來一巴掌,雖然自己從那次外拍後就有這小心思,但萬萬沒想到事情發展如此速。

“那……那你喜歡我什麽?”七俏再次想給自己掌嘴,這都問什麽腦殘問題。

“好像沒什麽優點,始於你傻,陷於你傻。”

後記

“再鬼哭狼嚎把你扔出去!”接到於瑾電話的許粵,一進門,就聽到七俏罵自己。

“嘖嘖,這個混蛋長的真像許粵。”七俏拍了拍許粵的臉。

“皮膚都一樣。”

“再罵我,你就一個人在這兒吧,我先去普佑寺了。”

七俏一個鯉魚打挺,深知自己罪孽深重誤會了許粵。

“隻能和我一起去!”某人厚著臉皮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