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贈我歲月如歌,也看我愛而不得

時針停在十二上,像是靜止了般,焦灼不堪,我把自己揉進沙發,盯著暗了的屏幕,我忘記了這是第幾次一個人在深夜裏看《戀愛的犀牛》,看在昏黃時視力低下的馬路,看義無反顧的馬路。我也曾義無反顧,也曾萬劫不複,最後一無是處,失去了你的通訊備注。

是不是每個人的初戀都是心口的朱砂,揉不碎,放不下,得不到。我忘了那些年曾做過的傻事,隻覺得每一件都為了靠近你。

我想我們之間沒有過愛吧,但那些為了你的衝動卻始終曆曆在目。

初二那年,因為要會考,還有初三的學生要準備中考,學校抓複習抓得特別緊,也是在那幾天,幾乎每天都有學生說自己晚自習後丟了書,教導主任在星期一的升旗儀式後反複強調值日生要記得關好窗戶鎖好門,課本丟了很難買的。

那是一個冬日的傍晚,值日後我在教室做數學作業。那時候的我,滿腦子都是好好學習,考一個重點高中。做完題要走時才發現天色已晚,我很怕黑,還好教學樓不是封閉的,出了教室就麵對著樓與樓之間的一片草地。我快速穿過天橋,卻看到了一個黑色的身影從窗戶躍進了我的班級,躊躇之後,我沒敢過去,站在天橋的樓梯口衝著那個身影喊了聲:“喂,有人來了。”

不出所料,那個人的目的正是偷書,他腋下夾了本書向我走過來,那時我很害怕,語氣裏卻有著異樣的堅定:“你就是偷書的人吧!哪個班的?”走過來的人沒說話,他戴著天藍色的醫用口罩,日落隱去的光輝裏我看見了他熠熠生輝的眸子,一點也不像我想象中的賊眉鼠眼。裹著粉色羽絨服的我竟看得失了神,連空氣都變得溫暖。他沒有絲毫的歉意,把書塞給我說:別告訴老師,我不是錦中的。”

然後順著樓梯的彎道處,融入了黑暗。那是一本最新一期的世界地理雜誌。

或許出於害怕,也或許是那雙怎麽看都不覺得像小偷的眸子,我替他隱瞞了這件事。丟課本的事情依舊穿得沸沸揚揚,我卻再也沒見到過他。可能,真的是校外的不良少年。

會考後,我看著自己倒退了兩名的成績單暗自打氣下次要好好考,擠出熙攘的人群,我又看到了那雙眼睛,向星子般出現又消失,這次他穿著單薄,彎腰撿起掉在欄杆旁的籃球,可能看錯了吧,他明明說自己不是錦中的。

夏日的濕熱趕走了冬日的寒冷,怕熱的我早早地在校服裏套了短袖,校服是紅白相間的,肥肥大大看起來很醜,校服褲也不讓裁剪,我很羨慕那些叛逆的女同學擅自將衣服改得很漂亮,自己卻土得掉渣每次。因為是班裏的物理學習委員,每次課後都要幫老師抱厚厚的物理作業到辦公室,走廊裏站滿了學生,男生居多,站成一排,會把某一個推到路過的女生旁邊或是打著口哨。我很怕這樣的情況,隻能抱緊作業本想著快速通過,可眼看著要走過去了,飛來的灌滿水的氣球衝我砸了過來,隻記得當時為了保護作業本的傻傻地等水氣球砸過來,沒有電視劇中的英雄救美,冰涼的**順著我的鬢角留下來,胸口前濕了一大片,一種比考試考砸都深的恥辱襲上心頭,鼻子酸酸的。男生們嚷著:砸到好學生了。然後散開回班,肇事者也逃之夭夭,我手足無措,抱著作業本正要跑開,一件衣服塞進了我手裏,帶著洗衣液的清香,和我的一樣,大一號。抬頭,是那雙熟悉的眼睛,我驚訝於怎麽會是他,他扯了扯嘴角說:“做你上次幫我的回報吧。”旁邊有男生衝著他喊:“景末,幹什麽呢,你不會對她有意思吧!”那個她說得很刺耳,是我這麽多年來聽過的最諷刺的一句。而另一個聲音讓我徹底掉入穀底,景末說:“怎麽可能!”

初中時代才情竇初開的我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否定了,字字尖銳,句句入骨。我洗幹淨了景末的校服,散發著和我的衣服一樣的味道,人很陌生,衣服卻如舊友般。為了不引起別人的目光,我選擇了放學去找他。他坐在倒數第二排,書桌上擺滿了課本,最上邊是一本地理雜誌,景末在收拾書包,好看的頸窩掩映著下落的日光在教室的白色牆壁上投出神秘的圖紋,我敲了敲玻璃,衝他晃了晃衣服。“是你啊,喬楚。”我驚訝他怎麽知道我的名字,他尷尬地摸了摸頭發說:好學生的大名誰不會知道啊!第一次,我想去掉這個標簽,如果他不這樣想,或許我們的距離會再進一點,或許,他會說:“嗨,喬楚,一起走吧!”可是我不是,他也不會。

景末道別和我後,消散在樓梯的轉角口。我卻失魂般打開了他班級的門,他的課本都不標記重點,肯定沒有好好聽課,唯獨物理書寫滿了筆記,看來他很喜歡物理,他的書桌裏放了很多的世界地理雜誌,雖然我懷疑這是不是都是偷來的,但我一一幫他整理好,看著整齊的課桌,因為害怕被人發現,我匆匆離開。從那天起,我知道,我是真的喜歡景末,是暗戀。後來,我常常幫他整理亂糟糟的書桌。原諒我會在短時間裏找到函數的正解,卻遲遲不敢告訴景末我的心事。那句怎麽可能總是像尖刀般刺向我的心髒,當它悸動時會提醒,怎麽可能。

因為初中高中是在一所學校不同部。我暗自慶幸上了高中我也能見到景末。高中時重新分了班級,因為成績好我被分在了尖子班,景末在普通班,我們之間隔著兩層樓的距離和長長的走廊。

高一下學期,我的成績飛流直下,父母老師都認為我是壓力太大,隻有我自己知道,因為,相思成疾。我開始打理我亂糟糟的長發和肥大的校服,我會塗遮瑕的麵霜,會在校服外套裏穿好看的襯衫,我明知道我們沒有可能,卻依舊義無反顧。我看到過他牽著其他女孩走在校園,也見他衝著別人露出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微笑,可是我不能說,我沒有吃醋的資格,連打招呼都要小心翼翼。

後來,我的成績變成了中等,我明知道這樣做沒有意義,可我真的控製不住我自己。

景末要參加比賽,我逃了課去站在洶湧的人潮後麵給他加油,景末換了新女友,我會在夜裏輾轉難眠,現在想想那時候的自己,真傻。

高二時候的假期,我在去補習班的公交車上遇見了景末,他依舊背著黑色雙肩膀,骨節分明的手指扣在欄杆上,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喬楚,是不是要去學習啊!”我突然很畏懼回答他,忙說:“不是,要去玩。然後攥了攥書包肩帶,明顯的做賊心虛。他笑了笑說:“你撒謊的樣子太明顯了。”我不爭氣地紅了臉,隻覺得耳根燙燙的,那是被愛情觸碰後的證據。

事實證明,我撒謊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景末和我在同一站下車,我們穿過同一條巷子,進了同一家補習班。站在門口,我有些尷尬的回他:“你也來這兒啊!”他笑了笑,是啊。想七月的陽光,推開我的心窗,一掃陰霾。

“你穿裙子很好看。”補習完分開時景末對我說。我反複咀嚼這句話,因為假期我才敢穿裙子,平時都裹得嚴嚴實實的。那天,我有愛情降臨的錯覺。

整個假期我們在一起補習,我對他有了進一步的了解。他解不出題時會用筆戳自己的下巴,他寫物理題很快,甩我十條街,有時他也會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喊:“喬楚,你睫毛居然這麽長。”我笑著給他一個白眼,整張臉也隻有眼睛能拿出手了。

高考完有同學聚會,我們班和景末的班級定了同一家飯店,包間挨著。閃爍著的燈光打在每個人的臉上,時間真快,我們走過了那段最心酸的時光,迎來了放鬆,也即將道別。看著班裏一個男同學和女同學告白後兩個人擁在一起的樣子,我失神般推開隔壁包間的門。聲音嘈雜,我伏在景末耳邊:“景末,你出來一下。”他喝了酒,臉上有淡淡的紅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但我知道,如果現在不說,就真的沒有機會了。他的手撐在牆上,因為個子高而俯下頭來看我,眸子裏像住著星辰大海,我醉了許多年。

我張了張嘴,說出來心裏存了許多年的話:“景末,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他笑了笑,有些醉意地說:“我知道。”接著又說:“喬楚,你值得更好的男生,我學習差,可能也不會去讀大學了,我給不了你幸福。”

誰說不讀大學就沒有好生活。我想反駁他,卻覺得唇間涼涼的,帶著淡淡的酒氣,未曾飲酒,卻於此長醉。這是我的初吻。他睫毛在顫抖:“喬楚,你就當我是喝醉了吧。”我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眼眶裏有淚在洶湧。

後來,我讀到景末寄來的一封信,我喜歡的天藍色信封。他說:他很早就聽說了我,在學校三好學生表彰大會上,說我明明很優秀卻帶著不自信。他說那天晚上是經過了朋友的同意去那本雜誌。不料被義勇填膺的我發現了。他和別人說不喜歡我隻是不想讓我在學校裏受非議。本來想鼓起勇氣接過我給他的橄欖枝,卻聽說我成績後退打消了念頭。景末說自己現在很好,找了份工作,有了一個新女友,隻是偶爾會想起那時候的我。

我們沒有相愛過吧,但我卻用盡整個青春去靠近你。最感動的莫過於你曾來過,也曾退出。我們在最好的年紀裏沒能走到一起,注定錯過。

你是西北荒漠的日落是束河客棧的燭火,是煙台渡口的鄉愁,是我握不住的溫柔。

後來,他們說,我是有故事的人,那是因為心裏曾住過一個不可能的人。觸目可及是冷巷孤燈,驀然回頭卻少了你的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