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害怕異地,像是等風沒有歸期

我換了新的出租屋,是和一個女孩合租,地段不錯,治安很好,沿路有明亮的燈,和你的聲音一樣有安全感,我再也不用擔心洗澡中途停水,裹著潮濕的浴巾手足無措。

同屋的女孩說,需要幫忙找她,我拖著兩個大箱子突然很想哭,雖然丟了這些年你寄給我的許多禮物,卻依然沉的很。

對了,顧南塵,我再也不怕走夜路了,即使沒有你。

異地五年,每一次見麵都恨不得把所有的時間都留給彼此。

我忘了我們是第幾次吵架,連麵對麵的資格都沒有,隻能衝著手機生悶氣。我盯著對話框不知道該寫什麽,上麵已經有十三條你沒有回複的消息,明明知道我患得患失,明明知道我缺乏安全感,為什麽連消息都不回。

握著手機在夜裏醒來,鬢間有悄然劃入的淚水,你說:你有點忙,希望我能善解人意一點,能成熟一點,你心情很煩。我突然失去了質問你的心情,這種場景是我這些年來最熟悉不過的,我想,如果沒有異地的話,我們也不會這樣,或許,該氣得不是你,而是異地。

我和顧南塵是高中同學,準確地說是高三同學,本來他在理科班我在文科班,沒有交集的生命線。可讀了一年理科的他因為化學成績差毅然要轉班,在和老師多次協商後調到了我們班,因為是插班,老師沒做過多介紹,於是,他坐在了我的斜後方,一個單獨的座位。

我從來沒有想過會和一個插班生有所交集,班級裏男生本來少,來了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更是成了女生們的焦點,課間有人問他的名字,恍惚間我沒有聽清他的聲音,隻聽見有女生驚訝:“顧南塵,真好聽的名字。”是呢,很好聽,像是那時候我壓在課本下的言情故事裏的男主角的名字,讀起來唇齒間有不知名的韻味。因為我是曆史學習委員,班主任為了不讓顧南塵盡快趕上功課,就讓我多給他講講之前講過的題。

“安歌,以後多多指點啊。”顧南塵邊收拾剛搬來的書衝著我笑了笑,隱隱露出虎牙讓人沒理由拒絕。

“行呢,互幫互助。”

文科的知識很多隻需要記憶就好了,所以顧南塵的成績很快就趕了上來,漸漸地發現不是我在輔導他,反倒是他來幫助我。

“安歌,李大釗都引進了馬克思主義思想,林則徐還沒在虎門銷完煙呢。”他笑我把時間填錯。

“安歌,都說了地理題要有條理地寫每個點,你這堆在一起怎麽看?”他說我做題沒條理。

什麽時候開始發現我們之間的微妙變化,是那個多雨的季節,潮濕的雨天,是茂盛的香樟葉上滑落的水滴沾濕了周傑倫哼唱的晴天。

放學後突然下起了雨,沒有帶雨傘也沒有雨衣,我打算衝進車棚再騎車飛速回家,素顏朝天也不怕花了臉。簷上雨聲滴答,在我戴上衛衣的帽子準備衝時被一隻有力的手攥住了胳膊:“會感冒的,一起走吧。”就這樣,我坐在了顧南塵的後座,幫他撐著傘。

車輪卷起雨水濺在腳踝涼絲絲的,我聽見顧南塵的聲音透過胸腔說:“女孩子該好好愛惜自己的。”空氣潮濕,我的臉卻直發燙。

他說:“安歌,我來照顧你吧。”

顧南塵成了我枯燥的高三時光裏的一律音韻,繾綣動聽。

高三下學期開始模擬考試,班主任也擰得越來越緊,每天同進同出的我們被老師發現了,可能怕打亂學習的心情,班主任並沒有請家長和大力打擊,隻是告訴我們不要耽誤考試,最好不要鬧分手。

我和顧南塵打算讀同一所大學,我讀教育學,他讀經濟學,我們籌劃好了以後的路。

可是後來,事實並不如人願,我們因為分數不同不能在一起。顧南塵送我去學校那天,是九月三號,新校區在西安,有長長的落葉喬木林蔭道,樹葉開始泛黃,顧南塵握著我的手說:安歌,以後我不能在你身邊,你要照顧好自己。

我是個懂事的姑娘,但想想會覺得心酸想哭,顧南塵,我們在一起還沒夠365天,我卻要和你分開無數個365天,西安到長沙的距離,我也隻有在夢裏縮短到幾厘米。

雖然不情願,我們在不同的城市開始了新的生活,我和顧南塵還說好,畢業了要一起回去。

室友來自四麵八方,兩個單身,兩個同校,兩個異地。自然我和另一個異地的妹子很有共同話題,我們都用手機維持著堅固的愛情。大一跨年那年,社團要組織聚餐,其中有一個男生在酒後突然衝著我笑了好久,在我毛骨悚然的同時他走了過來,頓了頓神對我說:“安歌,其實一開學我就注意到你了,做我女朋友吧。”我突然想起顧南塵那句:“安歌,以後我來照顧你吧。”很想哭,矯情的莫名其妙。我告訴他我有男朋友了,男生卻不依不饒的說:“你找借口吧,我每天都看你和你室友一起。”

“異地戀不行嗎?”我嗓音提高了兩分貝,周圍的同學開始聚過來,我尷尬地推開人群走出房間,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表現得那麽敏感,隻是很想聽顧南塵的聲音,電話通了,不是我期待的聲音,一個生澀的男聲告訴我顧南塵喝酒有點多,現在睡著了。我像個旅人一般醉倒在西安的街頭,一夜無眠,早晨收到了顧南塵的道歉消息,我說:“我理解你,可是,我想見你。”那頭沉默了很久說,假期就能了,再等一段時間。

端午學校放假,我決定去見他。帶好了新買的衣服和剛取的車票,我在西安站裏滿心歡喜。硬臥在上麵,我費力的鑽進去,夜裏隻聽見列車前進的沙沙聲,每到一個新地方我就會給顧南塵發信息,數著時間丈量感情很時痛苦而甜蜜。

車到站是在淩晨,遠遠的我看見了在出站口站著的顧南塵,張著雙臂攔我入懷,就像我在荒漠中遇到的水源,不忍放手。

顧南塵早安排好了飯店和住處,我和他談我在學校的見聞,他和我講他最近的打算,有時候隻是靜靜地看著彼此,然後默契的笑出了聲。

臨走時,我堅決不讓他送我,這是我們異地以來的不變的鐵規定,因為我眼軟,見不得分別,如果他在我身後,我定會哭得不肯出發。顧南塵說:“安歌,照顧好自己,我會想你。”

從什麽時候起,我們之間發生了變化,是顧南塵不能及時回複的消息,是我接連不斷的抱怨,還是受夠了機械化的早安晚安?最心酸的是需要陪伴時身邊卻空無一人。

室友和異地的男朋友鬧分手,我給顧南塵打電話問他:“我們會好好的吧。”

“會的。”他含糊其辭。

顧南塵有時會突然消失在我的手機裏,然後說自己一直都在,怎能相提並論的,你隻是在你的時空裏。

最後一次吵架是在情人節前一天,我說,室友都出去過節了,留我一個孤寡老人留守。顧南塵,你就不能來看看我嗎?

對方沉默很久,然後說:“安歌,我最近在忙一個論文,你也知道,我要把握住這些機會。”“安歌,你也知道我們的情況,你應該理解我,成熟一點,我們都快畢業了。”

“那你忙吧。”

然後,我關機後獨自吞淚。都說不能當著手機說分手,可我們還是說了,他說他不想失去我,可是太累,我說我們先彼此冷靜一下吧。

長久以來的隔閡終歸是一個擁抱解決不了的。

後來,我們麵臨畢業,我在當地的一家小公司做了安分的小職員,沒有朝九晚五的生活,常常加班到深夜,恍惚間會想起顧南塵。而顧南塵收到了外企的工作邀請,留在了長沙,我們都沒兌現當初回家鄉的諾言,我們終究沒熬過異地戀,過了那些讀書的幾年,還有工作的幾年,我甚至不確定,我們的未來能否排除物質勇敢地走在一起。

顧南塵發了新的朋友圈,是我當初讓他換的壁紙圖片,他說,或許,相見不如懷念,各自安好是最好的結局。

看到微博上有發關於異地戀的視頻,我不敢點開,因為我害怕自己會淚崩。異地的人最期待的是相見,最心酸的是離別,最想要的是能擁有任意門,一切悲歡都能呈現給彼此,而不是衝著手機像個傻瓜一樣宣泄表情。

我們終究沒有在一起,就像你說的,我們沒有走在一起的緣分,或許才能各自安好,可是那些年我那麽喜歡你,連異地都可以忍受。所以,如果你正在經曆異地,一定要好好愛彼此,我們一路走來真的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