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後記(一)

一晃,十年過去了。

2006年5月,阿飛回到了闊別十年的交大,參加畢業十周年同學聚會。

一進校門,眼前的情景仍然是那麽熟悉,古樸的教學主樓,秀麗的東西花園,寬闊的騰飛廣場。隻是校園裏的人,早已物是人非了。

到了校園南部生活區,則模樣大變。南邊新建了一座校門,比原來的北門更高大更壯闊,隻是少了點韻味。

熊貓館對麵的小球場已經變成了一個美麗的休閑廣場,旁邊則是新建的思源學生活動中心,可惜大門緊鎖,不知道裏麵是什麽樣子。

中區食堂及對麵的實驗餐廳早已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棟拔地而起的高樓,據說叫綜合主樓。阿飛在主樓一層一個環境很不錯的咖啡館小坐了一會,他感覺,這個咖啡館所在,就是以前鬼屋所在的位置。

那片白樺林,也不見了。

熊貓館倒還是老樣子,那圍牆上的爬山虎和淡淡的茉莉花香,似乎還跟十年前一樣。午飯的時候,阿飛去熊貓館邊上的四食堂,吃了一碗油潑麵。

阿飛驚訝地得知,交大圍棋協會已經沒有了,現在隻有包括圍棋、象棋和橋牌的棋牌協會。

聽老段說,五一期間居然還有一次省高校圍棋賽在交大舉行,兩人決定去觀摩一下。

比賽在東三樓的兩間教室舉行,阿飛很奇怪,以前的省賽賽場都是在開闊敞亮的錢學森圖書館,現在怎麽改到自己以前的專業教室了。

到了那裏,比賽剛剛開始,賽場稀稀拉拉地坐著三十來人,有些冷清。阿飛第一眼看見的人卻是一個熟人——鍾老師。

鍾老師看上去消瘦了很多,但精神還好,正同兩個學生大談圍棋文化。來之前聽說鍾老師剛剛憑借頑強的毅力和樂觀的精神戰勝了癌症,沒想到大病初愈的他對圍棋還是這麽專注和熱情。阿飛上前打了個招呼,可是鍾老師已經不認識他了,但老先生卻還記得文鋒:“文鋒啊,他的棋很好啊。”

此時,一名比賽的裁判走了過來,問阿飛和老段:

“你們參加比賽嗎?現在報名還來得及。”

聽到他這句話,阿飛感到很愕然。要知道以前搞省賽,賽前都要檢查參賽者的學生證以防止槍手,怎麽現在都可以臨時披掛上陣了?

愕然過後,阿飛心裏突然有了一種久違的衝動。很久沒有參加圍棋比賽了,很久沒有體會戰鬥的滋味了。他差點就對裁判說:“好啊好啊,讓我過把癮!”

可他終於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畢竟,脫離勝負世界已經太久了。

他開始在賽場溜達起來,於是馬上又看到了一個熟人:小楊!離小楊不遠,阿飛又看到了老沙!他們都在參加比賽!

阿飛頓時感慨萬千,十年了,交大圍棋賽場上居然還能見到自己那個時代的人。

小楊抬起頭,直勾勾地看了阿飛很長時間,然後漠然地低下頭去。這讓阿飛有點生氣,這小子竟然不認得他了。

直到這輪比賽結束後,小楊跑到老沙跟前說:“老沙,剛才我看到一個人,長得很象阿飛,你說有意思不。”

於是小楊遭到了大家一致的嘲笑……

機院已經改名理工大學了,小楊此時正回母校讀研究生,因此得以和老沙一起參加比賽。小平也來了,他也是來參加十周年聚會的。當晚,幾個老朋友歡聚在一起。

烤肉早已不是一毛一串了;啤酒既不是漢斯啤酒,也不是寶雞啤酒,而換成青島啤酒了;吃飯的地點,則改到了南門外一座裝修豪華的新酒樓。

多年不見,弟兄們難得聚在一起,自然要了解一些當年弟兄們現在的情況,同時彼此揭短娛樂一番。

小平竊笑著告訴阿飛,剛畢業那陣兒,小楊和陳冰前往老沙宿舍下棋,見剛剛升級為人民教師的老沙正在一本正經地指導學生,學生態度恭謹,言必稱沙老師,兩人見狀大樂,哂笑道:“老沙,你他媽的裝什麽裝,你的底細我們還不清楚。小同學,別聽他瞎講……”老沙惱羞成怒,差點將兩人趕出門去。

有趣的是,現在的小楊也是一位人民教師了。他真的完成了"砍遍交大"的壯舉,在97年工大舉行的第四屆省高校聯賽期間,他居然戰勝了小魏。

阿飛聽說,文鋒幾經波折,終於過了四級關,現在重慶工作,具體情況不詳。老沙嬉笑著告訴阿飛一個段子,剛畢業那年,圍協最老實的花花,竟義不容辭地替文鋒去考四級,結果被監考老師當場發現,並押往教務處。花花急中生智,見押送他的是個女老師,便借口上廁所,從窗口上的一個破洞鑽出去跑了。

花花果然很有天分,在97年那屆省賽最後一輪的關鍵戰鬥中,他力克小洪勇奪亞軍,升4段,並同小魏、肖宇一起奪得團體冠軍,完成了阿飛沒完成的宿願。一年後,花花隨導師離開交大,後於2003年升為業餘5段。

阿飛和秀博見過幾麵。秀博目前是甘肅郵電係統圍棋隊的主力,已於2001年升上業餘5段。阿飛得意地告訴大家,幾年前的一個月黑風高之夜,秀博在網上看到阿飛正在聯眾下棋,便偷偷化了個名上來想教訓阿飛一下,沒成想被不知道他是誰的阿飛砍了個落花流水。

老宋現居上海,成了一個古董玩家,過著自由自在的日子;老蔣在華為工作,被派去了海外;老胡在威海,據說拿過當地的一次圍棋大賽冠軍;而阿春,聽說定居美國了。

小繼恩,回到了浙江東陽老家,除了有關他瘋了的各種謠言,阿飛沒有任何他的真實消息。阿鵬,聽老沙說在阿飛畢業後很長時間內,他仍盤踞在鬼屋,有段時間常去食堂給大師傅幫忙,回報是一個饅頭。

“你呢,阿飛。幾段了?後來拿過冠軍嗎?”大家關心地問。

“還是4段,基本不怎麽下了。”阿飛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後補充了一句,“不過,剛工作那會兒,集團公司搞了個圍棋賽,我糊裏糊塗拿了個冠軍。”

“當冠軍的滋味怎麽樣?”

他想了想後搖搖頭:“不記得了。”

……

席間,小楊一時興起,要向大家展示一下他的文學素養。他吹噓自己能背很多很長的古詩,比如紅樓夢中的《葬花吟》,並且即興就要背給大家看。阿飛不以為然地說那算什麽我還會背《木蘭詩》呢。小楊居然不信,不依不饒地讓阿飛背,仿佛隻有他會背詩似的。阿飛不厭其煩隻好無奈地“唧唧複唧唧”起來,小楊一看阿飛竟真的會背有點沒麵子,便又不顧大家的強烈反對背起了他的《葬花吟》,背完後露出一副“怎麽樣,你們都不會吧”的得意表情。

“你還是唱你的那幾首歌吧。”大家有些受不了了。

小楊哈哈一笑,拿起筷子,一邊敲著自己的飯碗,一邊開始唱了:“為什麽你的手在顫抖,笑容凝結在你的眼中……”

大家酒興漸濃,包間裏有卡拉OK,便也即興唱起歌來。

“你也來一首?"小楊把話筒遞給阿飛。

阿飛想了想,唱了一首幾年前流行的歌曲:

有一個美麗的女孩,

她的名字叫作小薇,

她有雙溫柔的眼睛,

她悄悄偷走我的心。

小薇啊,

你可知道我多愛你,

我要帶你飛到天上去,

看那星星多美麗,

摘下一顆親手送給你……

幾個人一醉盡歡,依依惜別。收獲了一些老朋友的消息,阿飛很欣慰。隻是他此番回來,沒有得到任何關於小薇的消息。看來那位文靜優雅的白衣女孩,隻能成為他已逝去的青春歲月裏的一段回憶了。

“或許每一位男生,內心深處都藏著一個小薇吧。”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登上了返程的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