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單挑圍協
新學年的新生賽在補考後兩周就開始了。
對於今年能有多少骨幹力量加入組織,大家心裏都比較期待,畢竟濤哥這批90級棋手畢業後,交大圍棋的總體實力是下降很多的。
結果卻令人失望。
新生賽冠亞軍被來自成教學院的兩位兄長包攬,兩位老哥就像兩頭猛虎衝入羊群一樣,將其他那些參賽者殺得屁滾尿流,94級的新生如此不堪一擊,讓所有老將們大失所望。
冠軍老彭棋力和阿飛等人差不多,大約3、4段的樣子,為人樸實,是一個敦厚的長者。可惜的是,成教學院的學員嚴格來說是沒有資格代表交大參加正式比賽的,老彭的到來並未實質增強交大圍棋的實力。
新來的活躍分子倒是不少,最活躍的人是阿鵬,可是阿鵬也不是94級新生。
阿鵬比阿飛還要高幾級,此人似乎是突然冒出來的,大家不太清楚他的來曆,不知道他滯留在交大幹什麽,有什麽目的。阿鵬風趣幽默,極能侃大山,自打認識大家後,就頻頻在鬼屋和教一南出沒。有這樣的積極分子當然是好事,於是阿鵬很快就和大家混熟了。
後來阿飛才知道,阿鵬就是那種畢業幾年後仍回來參加補考的人,但是考試還是沒過。阿鵬的工作是替人要債,但他從沒要回來一分錢,又不敢回去向老板交差,隻好滯留交大。他長期盤踞在鬼屋,後來幹脆住了下來,依靠一件破舊的軍大衣把鬼屋當成了自己的宿舍,人們往往能在某個早晨,透過鬼屋那破木板門的門縫,看到裏麵的那個破木板床頭,露著一個頭發極其蓬鬆淩亂的腦袋……
如果一定要找出一個能令阿飛有印象的94級新生的話,那隻有小波了,可是這位小潑也不是靠棋力給大家留下印象的。
小潑靠嘴,他的貧嘴。
如果他輸了棋,他一定會用各種方式試圖說服對手其實他應該是贏的那一個;如果他一塊棋被吃了,他一定會在複盤時說出一百種理由證明他的棋本該是活的;好吧,如果他贏了,如果他吃了對方的棋,他還是沒完,他一定會試圖說服對方,他贏得理所當然,吃得也理所當然。後來大家突然明白了,他下棋似乎並不是為了享受棋的樂趣,而是為了享受局後跟各種人的辯論。
對於這種毫無謙恭之心的新生,阿飛有很多次恨不得找個膠帶紙把他的嘴封上。很快他就找了個機會在鬼屋把小波吃了個精光。
看來事實印證了大家當初的判斷,始於擂台賽春風的中國自發學棋潮開始退坡了,92級這個年齡段的人或許是最後一個浪頭,像花花這樣大學才開始學棋又頗具天賦的人畢竟是少數。
本指望即使厚度不夠,能來一兩個足夠高度的人也行,可傳說中那些道場科班出身的人,今年卻一個也沒見到。
來自其它學校的消息卻令人擔憂。首先是電子科技大學的異軍突起,科大的主將唐七,江湖人稱七公子,其實力不在老宋之下,副將寧哥水平也相當高。這兩位不知何故,沒參加去年的"電子保健杯",但在後來的交大—科大對抗賽中大放異彩,對交大戰將保持不敗戰績。所幸,他們的第三台實力相去甚遠。
郵電學院也有新的敵情。今年的新生裏,出了個極具潛力的新秀小洪,據秀博說小洪的棋根基很紮實,多半受過專業訓練。秀博正在抓緊時間操練小洪,爭取在小洪羽翼豐滿之前給他留下足夠的心理陰影。
至於機械學院,據老宋說,他們去年畢業的黃曉居然在澳大利亞奪了個全澳洲個人冠軍,獲得一塊大大的獎牌。消息傳來,整個機院圍棋界蓬蓽生輝。可是這個好消息並不能掩蓋機院青黃不接的尷尬現實,斌哥畢業了,老宋大四馬上畢業,以後機院的領軍人物恐怕就是小楊了,想到這裏大家都無奈的笑了。
看來今年的省賽,還是得靠已經升級為黃金聖鬥士的92級戰將們掠陣了,可是92級畢業以後呢,看著清瘦單薄的肖宇,大家心裏頭一次感到一種淒涼。
新生賽緊接著就是一年一度的交大杯,這個比賽本來被定位成老將對新秀進行挫折教育的比賽,例如去年對肖宇和花花的教育就頗見成效。今年看來隻好由老家夥們自娛自樂了。不管怎麽說,即便有些索然無味,比賽仍將如期舉行,地點當然還是教一南501。
……
天很藍,早晨的太陽剛從遠處古樸的教學樓後麵升起,清涼的微風早已吹散了昨日秋老虎的熱意,露珠在已經微黃的銀杏樹葉上閃閃發著光。
小魏走在前往教一南的路上。
小魏是94級新生,是個圍棋愛好者,自小就在重慶市少年宮學過棋。
前幾天他聽說交大有個圍棋協會,搞了個新生圍棋賽,可是當他興奮地趕去報名時,比賽已經開始了,令他懊惱不已。
好在他馬上又聽說,這個圍棋協會,又要搞一個麵向全校學生的"交大杯"圍棋賽,他覺得機會終於來了。
他決定先去上次新生賽的舉辦地——教一南501看看情況。
據說每周六這個教室,都有定期的圍棋活動,對此小魏既吃驚又高興,看來交大的圍棋風氣果然名不虛傳。
教室裏已有不少人在下棋,可是隻有一個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個人穿著件破舊的西服,戴著個黑框眼鏡,厚厚的鏡片後麵透出一種冷峻的目光。吸引小魏的是這個人的下棋手勢,他的出手很快,幾乎是一瞬間棋子已被他拈在手裏,然後以更快的速度拍向棋盤,可在即將落子的那一刹那,他的動作又變得輕柔而自然,棋子頗富美感地落下後,雙手便慢慢合攏收在胸前,就像完成了一次莊重的儀式。
小魏走向那個人,朗聲道:"請問,交大圍棋水平最高的人是誰?”
良久之後,那人才緩緩抬起頭,用一種斜斜的目光撇了小魏一眼,然後低下頭繼續看向棋盤,這才答道:"你是在問我嗎?”
“是的。”
那人思考片刻,仍然低著頭,反問道:"你想幹什麽?”
小魏挺起胸膛:"聽說交大每年都組織隊伍參加全國大學生應氏杯圍棋賽,我想知道,如果我戰勝了交大圍棋水平最高的人,是不是就有資格參加這個比賽?”
聽到這話,那人終於用正臉看著小魏了,他的眉毛高高揚起,表情就像見到了一個剛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病人,端詳了對方片刻後,他露出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應氏杯不是隨便就能參加的,何況我也不是管事的,你去鬼屋問問好了。”
“鬼屋?”
“不錯,那裏是圍棋協會的辦公地點,就在中區食堂後麵那一排平房裏,午飯時間肯定有人在那裏。”
……
半小時後,鬼屋。
“我說繼思啊,眼鏡近視了為什麽不戴眼鏡,整天用死魚眼盯著人看,多不好。"老沙笑著數落小繼恩。
“嘿嘿,關你什麽事啊。"小繼恩一副懶得理睬老沙的樣子,對於大哥哥們的揶揄,他從來都用這句話懟回去。
小繼恩是鬼屋的常客,雖然他不再下棋了,但還是很喜歡和圍協的大哥哥們混在一起。
此刻是午飯時間,花花和肖宇正在對弈,文鋒、老蔣捧著飯盆在一旁觀戰,阿健在整理今年的"交大杯"報名名單,阿飛則在製作賽程表。
腳步聲響起,老李飛快地跑了過來,進門停下腳步,先"哈哈"笑了兩聲,然後興奮地說:"剛才我在教一南,有個新生上來就問誰是交大第一高手,還說如果他戰勝了第一高手,是否就能參加明年的‘應氏杯’,我強忍住笑意,告訴他午飯時分到這裏來問問。”
“哦?有這等事?”聽了老李的話,在場所有人的神經都被撩動起來。狂妄自大的人見過,卻沒見過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
“這人參加新生賽了嗎?”阿飛問。
“沒有,麵生得很。”
“太好了。”老沙興奮地直搓手,“等他來了,咱們一擁而上,弄死這個不知深淺的小子。”
“我先來!”老李躍躍欲試地報了名。
“我第二個!”阿飛也很興奮,幾天前他剛在鬼屋狠狠虐殺了小波,但區區一個小波顯然浪費了鬼屋這麽好的場所。要知道就是在這間黑黑的小屋裏,老將們成功**了花花、肖宇以及小繼恩,這些成功的挫折教育一直被棋界傳為佳話。
“對了花花,你也算是老將了,嚐試一下如何**新人吧。”
“好!”
“繼思,你去門口放放風,等人進來了就把門關上。”
“嘿嘿。”
部署完畢,大家一齊放聲大笑,每個人都笑得像抖糠篩一樣。
他們突然覺得,這次“交大杯”又變得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