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戰雲密布
賽場設在莊嚴古樸的錢學森圖書館四樓，圍棋協會的新老會員們在賽前一天的下午布置好了會場。
各校的參賽名單也已報到組委會，每支代表隊三名隊員。交大棋手們第一時間研究了對手的陣容。
參賽代表隊共二十多支，隊員八十餘人。
機械學院由老宋帶隊，另外兩人是斌哥和黃曉；郵電學院由秀博率隊，其麾下的陽哥和老陳也有相當實力；冶金建築學院代表隊的名單裏，赫然出現了王淩的名字，而且是主將！看到這個陣容，阿飛覺得既出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而工大代表隊，自然是由老杜率隊，加上頗具實力的東哥，他們的目標一定是團體冠軍。
交大的賽前動員會是在頭天傍晚，在東門外的烤肉攤舉行的。
清冷的晚風吹拂之下，黃金、白銀、青銅聖鬥士們圍肉攤執酒而坐，個個精神抖擻鬥誌昂揚，放眼望去，老將新秀十幾人濟濟一堂，可謂將星如雲！
會議由老會長濤哥主持，氣氛有些嚴肅。濤哥莊重正式地宣布，根據以往表現及選拔賽成績，由他、老李、老胡組成交大一隊；阿飛、老沙、文鋒組成交大二隊，老蔣、阿健、肖宇、劉輝、輝哥等以個人身份參賽。
盡管之前已經知道了出戰陣容，但每個人被點到名字的那一刻，看上去都顯得神聖而莊嚴。
“如果比賽中遇見自己人怎麽辦？”有人問。
“按正常比賽下，不過……”濤哥用征詢的目光看了看大家，“最後一輪若遇到這種情況，根據團體賽排名情況決定勝負。”
沒有人反對，“個人服從集體，團隊利益至上”，這本就是體育比賽的宗旨之一。
阿飛在一旁看著濤哥，仿佛頭一回見到這個人似的。自從去年交大杯濤哥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轟然倒下後，每次想到濤哥，他都會和麻將聯係到一起。可是，今天的濤哥看上去就像剛入學時的阿飛一樣，渾身上下充滿了**和鬥誌。
阿飛心裏明白，是榮譽和責任感令濤哥有了這樣的狀態。事實上他自己此刻，也正被這種榮譽和責任感鼓舞和激勵著。
因為這次比賽，他是代表交大出戰！作為一個成績平平學業上毫無建樹的普通本科生，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能代表麵前這座古老而富含底蘊的高等學府出戰，對此他由衷地感到驕傲，同時也能感受到肩頭有一種無形的壓力。
接下來是針對敵人的戰況分析。
濤哥意味深長地告訴大家：“決定一支參賽隊伍團體名次的，是這支隊伍中實力相對較弱的那個人。”
因為團體賽最後名次的排定，是將所有參賽隊員的名次相加後，按總數從小到大排列的。
大家一致認為，如果每隊四名隊員的話，那交大拿下冠軍不在話下。如今每個隊是三名選手，形勢就有些微妙了。工業大學和機械學院是最具威脅的兩支隊伍，郵電學院也有成為黑馬的可能。前兩支隊伍的主將均非交大諸人能敵，但他們都有一個短板，就是第三台相對較弱。工大的阿超是個籍籍無名之輩；機院的黃曉，似乎也要比斌哥差一截。也就是說，就算這兩隻隊伍的前兩台名次很靠前，隻要把阿超和黃曉打到二、三十名開外，那他們還是奪冠無望。至於郵電學院，據秀博介紹，後兩台都是2段，至少從段位上來說不遜於阿飛這些人，似乎也是不能輕視的對手。
“咱們的首要敵人，是阿超。”濤哥優雅地吐出一個煙圈，“無論團體還是個人參賽成員，比賽中如果遇到阿超，都要打起百分之百的精神，務必拿下。”
“對了，跟老宋和秀博也打個招呼，讓友軍也關照一下這位阿超。”
大家哄然笑了起來。
這位可憐的阿超，絕對想不到自己已成為本屆大賽最受關注的人，明天的他，幾乎就是鴻門宴上的劉邦。
準備會結束時阿飛已喝了不少，走路感覺有點飄，迎麵走來幾個同學，跟阿飛打了個招呼，他們一定是去晚自習教室準備數理方程考試的。
晚風迎麵吹過，梧桐樹葉片片落下，秋意甚濃。
阿飛看著路燈下自己孤單的身影，心中莫名湧起一陣豪氣，他放聲唱道：
“看前方，黑洞洞，定是那賊巢穴，待我趕上前去，殺他個幹幹淨啊淨！”
……
第二天是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
這天下午，秀博不知道從哪裏搞來輛自行車，騎到阿飛的宿舍，叫醒了正在養精蓄銳的阿飛，兩人興衝衝地向錢學森圖書館騎去。此刻已是十一月中旬，秋風中已帶著料峭的寒意，但他倆卻像沐浴在春風裏一樣。
阿飛已不記得有多少次，兩人懷著如此興奮和激動的心情前往賽場了。他倆雖然棋風迥異，但至少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比起圍棋本身，他們更迷戀賽場上那勝負世界的獨特魅力。
比賽的讚助者是機械學院的軍哥，畢業後他從事電子保健品的營銷工作，出於對圍棋的熱愛，他出錢促成了這次比賽。因此比賽冠名為“電子保健杯”。
賽場已經坐滿了人，來自各個高校的參賽選手以及棋院的領導、裁判已經基本就座，周圍是黑壓壓的觀戰者。主席台上坐著市棋院的負責人方老師、一向關心著交大圍棋活動的鍾老師以及軍哥等人。
接下來，由方老師致開幕詞，他站起身來，指著軍哥說：
“同學們，他、他很有錢，我們有錢了！以後搞比賽我們還找他……”
全場掌聲雷動，大家紛紛鼓掌，軍哥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阿飛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開幕詞，在此以後也沒有，但他始終覺得這是他聽過的最生動、最樸實、也最恰如其分的開幕詞。
那年頭其實沒幾個有錢人，願意讚助圍棋比賽的有錢人更少。軍哥剛剛畢業，爭取了二千元讚助費成就了這次大賽，這在當時看來已經是一筆巨款了。中國圍棋事業的發展，其實離不開軍哥和方老師這些業餘愛好者的默默耕耘和奉獻。
軍哥做為讚助者也講了幾句，言行舉止各方麵都很得體。阿飛驚異於軍哥的變化，上學期升段賽時兩人還對陣過，短短幾個月，軍哥似乎已完全褪去了學生的稚氣，頗有點儒商的氣質了。也不知軍哥這幾個月經曆了些什麽。
阿飛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入學那年的一月，發生了一件日後對整個中國都影響巨大而深遠的事情，就是鄧公南巡。自那以後，中國這片古老的大陸就開始了日新月異的變化，每個人都身處時代變遷的洪流之中。隻不過，此刻還在象牙塔裏整日沉迷於黑白世界的阿飛，對此渾然不覺罷了。
很快，領導們發言結束了，大家都默默等待著裁判長宣布比賽開始。四周那麽多人，整個賽場卻靜悄悄的，阿飛隻覺得手心都是汗，似乎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他也算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卻依然讓興奮和緊張的心情左右了自己，這充分說明了比賽規格的大小對參賽者心理的影響作用差別之大。
他環顧一下四周，諾大的賽場每個角落都有交大參賽者的身影，這種並肩戰鬥的感覺令他既親切又難忘。
有幾個早已就位的選手，此時卻離開座位跑出去抽起煙來，故作輕鬆地和朋友聊著天。他們這是在搞心理戰術，讓自己的對手在看似漫長的等待過程中增加更多的緊張情緒。阿飛從來不認為這種手段有什麽效果，因為對方在等待的時候，他自己同樣在等！
無論怎樣，棋手自己的實力始終是最主要的決定因素。
似乎過了很久，裁判長終於宣布比賽開始，阿飛抓起一枚黑子，“啪！”地拍到棋盤上，棋子上沾著一層他手上的汗水，閃閃發亮。
省高校首屆圍棋聯賽開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