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蘇慧當然不知道家裏發生了多麽尷尬的事，此時的她正在接受白主任白露微的思想教育，白露微對待品質中心的每一位科員都極為嚴厲，要不是看在蘇慧和秦懷春的關係上，就憑她請假這幾天，早就讓她掃地走人了。為了證明自己秉公辦事，白露微將蘇慧帶到了接待大廳訓話。
這個時候，全省搞糧食作物和經濟作物的研究所，都在為了品種申報的事宜跑腿，而品質中心正是不得不來的地方。
蘇慧低著頭，接待大廳前來交樣品的人你來我往，很快排起了長隊。
“看見沒有，這個時候多忙，地方院所都為了品種特異性檢測過來交樣，轉基因檢測那邊也忙得不可開交，更別提品質分析了，樣品都堆滿實驗室了。你呢，為了你姐，連工作都可以不顧。我看你剛進來的時候還挺積極的，怎麽，現在就沒有動力了？是要繼續幹下去還是收拾東西走人？”
“白主任，對不起，是我沒有處理好家人和工作的關係，我姐姐情況特殊，所以耽誤了兩天，您放心，這周我一定加班加點，把落下的工作補上，白天在接待大廳幫忙收樣和出單，晚上回實驗室做品質檢測。”
“這不是工作量的事，這是態度問題，你好好看看咱們這個單位——農業部穀物及製品質量監督檢驗測試中心，這是農業部授權在林海省的唯一單位點，咱們做的是權威認證的事，你卻犯這麽低級的錯誤，玩忽職守，簡直不像話。”
蘇慧根本不敢抬頭看白露微，除了道歉和保證，好像也沒有別的能說的。
這個時候，櫃台來了個電話，是找白露微的。白露微在電話裏聊了幾句，很不情願的走到蘇慧麵前。
“下不為例，下班前給我寫份檢討書。另外，去趟育種所，於所長找你。”
“謝謝白主任，我知道了。”
蘇慧沒想到事情就這樣過去了，但她想不出於向知找她的理由，上次因為他牽線金懷種業幫秦誌傑賣大米的事已經過去了，按理說不會再有什麽瓜葛。不管怎麽說，走出品質中心辦公區，她的心情好多了。
她進育種所的時候，正好路過劉君所在辦公室，劉君正想起來打個招呼，蘇慧就拐進了於向知辦公室。
“她找於所幹什麽？”劉君在心中盤問起來，雖然好奇，但不好出去打探。
看見蘇慧神情緊張，於向知趕忙倒了杯熱水，水裏扔了兩片檸檬。
“在那邊挨罵了？”
“讓於所長見笑了，我沒做好工作，挨罵是應該的。”
“哎，你和劉君是同學，又跟誌傑關係特殊。你們白主任啊，罵人有癮，你這個剛來的小姑娘啊，肯定受不了她三板斧，不過，我看你沒哭鼻子，說明你啊還是不錯的。是這樣的，你進單位的時候我正好看見，那天找白主任談點事，她一直在說你沒來上班的事，我一猜她就饒不了你，果不出所料，我想吧，打個電話問問，你看，猜對了吧。所以說啊，你得謝謝我，是我打電話讓白主任放你過來的。”
蘇慧一聽是這樣，趕緊把手裏的熱水放下，站起來鞠了一躬，“感謝於所長關心。”
於向知壓了壓手，“我找你過來確實有點事，這個呢也是省裏最近的意思，林海省種子行業要搞摸底調查，我啊是直接受命，省農委那邊已經批示了，省裏搞品種經營的個體戶，需要配合省裏搞好這次調查。主要啊，是想看看目前的品種種植單一化嚴重程度。”
“這是秦院長向省裏提的想法？”
“恩恩，要不怎麽說你和誌傑關係特殊呢，親人之間就是無話不說。”
“於所長誤會了，秦院長想辦這個事已經很長時間了，所裏的同事也都知道。秦院長本人沒跟我說過這些話。”
“啊，那也沒事，反正就這個意思。我的想法呢，你看，誌傑在外麵也有經營，你現在就回去取點米樣過來，把樣品給我，我匯總之後統一在品質中心做個簡單分析，也好完成省裏交代下來的任務。”
“要送品質中心？幹什麽，做DNA測試還是轉基因檢測？”
“不不不，全省數百家個體戶，那麽多樣品，怎麽做得起，就是做點簡單的米質分析，測一下食味品質。”
“哦，原來是這樣，那行，我現在回去取樣。”
“嗯，去吧，哦對了，這個事盡量不要讓誌傑知道。”
“不讓他知道？為什麽？”
“你也知道，誌傑這個人清明寡欲，最不喜歡這些麻煩事，他和秦院長為什麽總鬧別扭？就是因為誌傑個性，他啊，最煩我們事業單位這些程序事，你在他身後不容易啊，該為他分心的地方要做到位。”
蘇慧之前沒有深接觸過於向知，沒想到這麽一次簡單的對話，讓她對於向知有了種理解之上的感激。
回到百優米業的時候，秦誌傑不在店裏，她取鑰匙開了門，將店裏經營的三種不同大米分別裝了一斤，寫上品種名，送回到了育種所。
劉君已經等了他好半天，等她從育種所一出來，就被他一把拽到了隱秘的後院。
“蘇慧，你怎麽跑我們所來了？找於所長幹什麽？”
蘇慧不屑的看了眼劉君，“要你管，不要隨便打聽領導的事，做好你本職工作。”
“嘿，你這個忘恩負義的人，忘了那晚上誰救的你們姐妹二人，怎麽，老同學之間，連私密話都不敢說了？”
“你怎麽這麽好信呢，真是服了你，我跟於所長能有什麽，無非就是工作上的事，你真無聊。”
盡管劉君還沒有徹底看清於向知的為人，但從崔挽明暗裏明裏的閑談中不難發現，於向知這個人不簡單。他在北川稻1號經營權上失利一事，整個農科院的人都知道。他和秦懷春的對立也讓他在農科院豎起了不少的敵對。
劉君隻是不希望蘇慧著了於向知的道，但他也沒弄清狀況，有些話說出來，人多嘴雜，傳出去了對自己沒什麽好處，隻能點到為止。
回到家之後，蘇慧發現姐姐已經收拾東西走了。她拔通電話，那邊沒有人接，秦誌傑又一天都沒見著，在單位受了委屈，回家後連個傾聽的人都沒有，心情一下子變得糟糕起來。
她給秦誌傑打了三次電話，那邊都沒接，又隻好給崔挽明打，還是沒結果。
“蘇慧，你問問秦老師，說不定誌傑回家了。”
“哎，挽明，你不是不知道，秦老師對待我和誌傑的關係，一向都不滿意，我也從來沒給秦老師打過電話，要不你幫我問問。”
“也好，不過蘇慧，你們兩個的問題還是趕緊解決的好，時間長了更不好辦，需要我在中間做個什麽，盡管找我，我跟秦老師還是能說幾句心裏話的。”
“謝謝你挽明。”
崔挽明並未在秦懷春那裏得到任何有關秦誌傑的消息，店裏沒人，手機又沒人接。蘇慧開始慌了，沒有辦法，隻好讓崔挽明和劉君出來幫忙。
劉君過來的時候，二話不說，先給蘇慧上了一課。
“白天誰跟我說的不用管你的事，啊？怎麽，丟了你家男人，你又想起我們了？你這個勢利眼，真想給你幾腳。”
“怎麽，你兩在單位遇上了？”
“挽明，豈止是遇上，咱們這位老同學今天找於所辦事去了，我就問了她幾句，誒，你沒看見她那副德行，以為我想知道她什麽秘密似的，我是關心她，真不識好人心。”
“是嘛？蘇慧，你還去找於所了？”
蘇慧哪裏敢不換態度，忙解釋道，“你們兩個，上學的時候就欺負我，工作了還這樣。我找於所長怎麽了，不還是為了秦誌傑這個大混子，現在好了，大混子找不到，要你們兩個幫忙，你們還跟我一般見識，你們是不是男人啊。”
“你說什麽？找於所長是為了誌傑的事？蘇慧，你把話說清楚。”
崔挽明當然知道於向知指使何峰在海南島對他做的事，其人品在崔挽明心裏早就不複存在，現在隻要是於向知接觸上他身邊的人，崔挽明就會很敏感的作出回應。
蘇慧無奈，隻得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給崔挽明。
“什麽？”崔挽明張開大嘴，“你真的把米樣給他了？”
“給了，怎麽了？”
“你啊你，你們女人真是沒腦子，你也不想想，他一個小小的所長，省農委下達的事會直接落在他頭上？”
“我怎麽知道，他是領導，我不聽他的聽你的啊？”
“豬腦子一個，我實話跟你說，這個事秦老師剛報到省裏去，省裏根本還沒上會，怎麽就會要下麵提供樣品呢。你趕緊，給於向知打電話，我來跟他說。”
“不好吧，用我電話？還是算了，我看沒什麽事，就是點樣品。”蘇慧哪敢用自己電話打，這不等於暴露自己嘛。
“你，真是氣死我了，秦誌傑跟了你真是倒大黴了，我跟你說，搞不好，這件事就是專門給誌傑設的陷阱，你要是害了他，我饒不了你。”
“聽見沒有？你們女人呀。”劉君也在一邊對蘇慧施壓。
“別以為你沒事，把於向知電話告訴我。”崔挽明不想為難蘇慧，隻得朝劉君開刀。
這是崔挽明第一次正麵和於向知對話，正好何峰在他試驗地犯錯的舊賬他還沒跟於向知清算。不過，崔挽明也看出來劉君的為難，他們是兄弟，兩肋插刀倒無可厚非，但兄弟有自己的領導，哪怕是提供一個小小的電話號碼，劉君都會覺得是種出賣和不忠。
看劉君有些遲疑，崔挽明撥通了尹振功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