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各自返回住所，已是一點來鍾，崔挽明的腦子一片模糊。剛從海南回來，一件正事沒辦，就遇上這些糟心事，他還來不及看望恩師，還沒有跟尹振功交流工作。
“誌傑，對不起，我不該瞞著你。”蘇慧當晚就跟秦誌傑道歉。
秦誌傑靠在租住的屋子裏，神情恍惚。
“你說過家裏沒有姐妹，現在你跟我道歉，什麽意思，咱兩這麽多年關係，你跟我撒謊？”
“不是你想的這樣，誌傑，這件事是我的錯，你不知道，蘇玉從小就比我優秀，也比我漂亮，學習成績也比我好，所以我爸媽對她特別好……”
“所以你就妒忌你姐姐？”
“誌傑，我……”
“你啊，讓我說你什麽好，蘇玉優秀你應該替她高興，怎麽還騙我呢。”
“哎呀，我就是怕在你們麵前抬不起頭，其實我跟她關係很好的。隻是現在……這都怪我沒看好她。”
蘇慧顯然是有些埋怨自己的，蘇玉在林海師範大學保送了碩士，又保送了博士，怎麽就跟外麵地痞流氓搭扯在一起了。這是蘇慧想不明白的地方。
“現在她什麽意思？孩子拿掉還是生下來？”
“生下來肯定不行，那個男人是她大學同學，你們也看到了，蘇玉跟他不會幸福的。孩子一定要拿掉。”
“蘇玉什麽意思？”
“我不管她什麽意思，這件事由不得她。”
“好好跟她說，態度別那麽惡劣，那個男人找機會再收拾他。”
“她活該，明天我就請假帶她上醫院。”
盡管舍不得，但蘇玉還是走進了手術室。出來的那一刻她才知道什麽叫青春的代價，因為自己一時糊塗沾惹了是非，苦了身體不說，還連累了一條無辜生命。
接下來的一個禮拜，為了方便照顧蘇玉，蘇慧把她接到了和秦誌傑租的小屋裏。
蘇慧也因為經常請假遭到了同事的議論。
“沒有聽說嗎，人家可是秦院長的兒媳婦，想不來上班當然可以，不像咱們，遲到半小時都要挨說。”
“可不是嘛，聽說啊，她有個姐姐懷孕了，還是個野種，我看啊，她也好不到哪兒去，能不能做秦院長兒媳婦還不好說呢。”
正說著，於向知辦事從這邊路過，剛好聽到。
“你們幾個，上班時間也不好好幹活，你們品質中心作為農業部在林海省唯一授權的分析化驗科室，可不能像你們這樣幹活。”
“知道了於所長，於所長怎麽有空過來了。”
“嗯，我找你們主任，怎麽，我聽說你們在討論蘇慧？她家怎麽了？”
“於所長也知道？她姐姐……”
“小玲，別瞎說……你……”
“好，好好，那你們忙，我去找白主任。”
秦誌傑的女朋友在品質中心傳出了不好的消息，這對於向知來說可謂驚喜一件。自從被秦懷春拒絕之後，他心裏憋了十足的火沒地方出。既然秦懷春不讓他舒坦，他也不能讓秦懷春好過。
崔挽明這邊等了三天才把秦懷春等回來，回鳳凰城的第一天，崔挽明就登門造訪。沒有買什麽貴重東西，隻從海南帶了點秦懷春最愛吃的燈籠椒。
師徒相隔半年後首次相聚，師母李婉琴做了一桌子飯菜，崔挽明雖然是他們的學生，但待他親如兒女。從北川大學圖書管理員退休下來後，一直主抓家庭內務，可謂明德賢惠。
“老秦，你給誌傑打個電話，讓他帶蘇慧回來一起吃個飯。”李婉琴想借著崔挽明到來的機會，跟兒子吃個團圓飯。
“少跟我提他，你就讓他在外麵折騰，讓他到處借錢，到處鬼混，這個家不歡迎他，你要想見他，別讓我知道。”
秦懷春恨鐵不成鋼，崔挽明是知道的，但他不好評價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在他看來，秦誌傑的選擇雖然另類和大膽，但也沒有什麽錯。如果是站在秦懷春立場看問題，凡是不踏下心來搞基礎研究的，都和他的價值觀違和，都要遭到抨擊和評判。因此，他隻好一句話插過去。
“每個行業都不好幹啊，老師，今天我來，是要當麵感激您的，你把這麽重的擔子交給我，我實在沒有十足的信心搞好。以前我不知道，自從前幾天去了一趟省局，我才明白育種這一行實在太難幹。”
“喲，怎麽，剛開始就泄氣啦？挽明啊，你記住了，這個世界上沒有完全的清白，也沒有完全的黑暗，有時候你感覺自己清白，其實你已經處在黑暗中，可當你發現自己深陷黑暗的時候，你的心又保持著那份清白。所以說，你看到的東西和你沒看到的東西都不重要，國家在發展，人民生活水平在提高，靠的是什麽？難道是世態炎涼的作態？絕對不是，行業規矩自古以來就有，總的來說，大的環境一定是積極的，否則這些年咱們國家怎麽進步，糧食產量怎麽提升。所以你不要盯著事物的一麵看，要學會夾縫中求生，哪個行業不講手段？一個行業如果沒有內部矛盾刺激，就不會有革新的東西產生，當然了，我不是說矛盾好，沒有人希望在矛盾的環境下工作，隻是你要理性看待這些事，看好你的底線，其它的東西可以不用管，原則的東西決不能觸碰。”
“老師，每次聽你說話都是種享受，也都受益匪淺，您放心，我會跟尹振功老師溝通行事，不給北川大學丟臉。這些事今後我也不好再找老師，倒苦水的話我以後就不說了。”
“該說還得說，不用考慮我的位置，他們還不至於把咱兩的關係牽扯到單位的層麵，他們也不敢。”
崔挽明頓了頓，道：“老師，於所長這個人？”
“挽明，你也聽說啦？哈哈，北川稻1號一開始我是想讓它退市的，因為在西邊出現了一些病害，說明這個品種的抗性不穩定，種了二十年，終於抗拒不了林海省的病菌小種了。但現在我打消了這個念頭，再種種看吧，把緯度降下來，積溫升上去，減少推廣麵積，我看這個品種還能維持幾年，但絕對不能長久。但於向知這個人心懷叵測，我不會讓他得逞的。好好研究留給你的品種材料，我想，從裏麵還能選出一些好東西。過去我們做的是老百姓吃飽飯的問題，吃好飯的問題就交給你們了。”
這次拜訪，對崔挽明來說就等於吃了顆定心丸，以前秦懷春總說他不了解林海省的育種環境，這次算是給他定了方針和思想。不過崔挽明知道，就如他說的那樣，從此以後，這樣的事恐怕再不能來找秦懷春了，這次過後，他才算真正走上自己的奮鬥道路，秦懷春籠罩在他身上的影子也將隨之被拋棄。
蘇玉入住蘇慧家的第五天，蘇慧才到品質中心報道。秦誌傑為了給蘇玉騰地方，隻得回家跟父母住，但因為跟秦懷春幾句不和，又不得不搬回來。
蘇玉的身體狀態好了不少，但精神狀態卻依然如初。趁著蘇慧上班的空隙，她拉開窗簾，讓陽光曬進來，已經好些天不出門了，她的身體沉浸在陰暗的屋子裏，開始發出一股難聞的味道，她突然感到自己很髒很髒。於是走進浴室，關上門，打開熱水器開關。
溫和的水花包裹著她冰涼的身體，慢慢的，她的肌膚和水融合在一起，她閉上眼，在水流聲中暢遊，仿佛要睡去。
秦誌傑掏出鑰匙開門的時候，並未想到蘇玉會在浴室。
蘇玉聽到外麵開門聲，肅然豎起耳朵，將水閘關上。
“蘇慧，你回來了？”蘇玉略帶疑問的對著門縫講道。
秦誌傑聽到聲音，半天沒好意思回答，他打算收拾東西趕緊離開，避開這不合時宜的場麵。但他越不回應，蘇玉就越是緊張。
“誰在外麵？”蘇玉提高嗓音。
秦誌傑看了眼浴室門，憋了一口氣，道：“是我，秦誌傑。”
蘇玉聽到這句話，隻覺渾身不適，和一個不熟悉的男人僅隔一門之遙，這個男人又是妹妹的男朋友，關鍵是自己一絲不掛，這種怪異的尷尬讓她恨不能鑽到地板裏。
“你能先出去嗎，我衣服在外麵。”
“啊？哦，不好意思。”
秦誌傑慌張的逃出去，幸虧自己沒趕上蘇玉出浴，要不然就鬧大了。不過，即便這樣一次遇見，也足夠給兩人心裏留下非凡的難堪了。
秦誌傑走後，蘇玉一個人在浴室呆了半個多小時，她腦海中出現了那天晚上秦誌傑將她護在身後的畫麵，不知怎的，她心裏多出一種奇怪的感覺。蘇玉從林海師範大學博士畢業之後是打算要結婚的，可誰知和自己相戀了三年的男友居然背著她在外麵搞女人，情急之下想要討要說法，本以為自己懷孕了對方會把心收回來，誰知道他非但不承認，還跟她斷清了往來。這樣一種傷害對她來說好比晴天霹靂，心裏對愛情原有的印象忽然崩塌了。
但不知道為什麽，秦誌傑的出現，讓她多了種特殊的溫暖。不過，當她發現自己思想開小差的時候，很快在內心告誡自己，不允許將這個男人扯進自己的生活。但方才秦誌傑進到房間的那一刻，她明顯感到那道浴室門若有似無，雖然關著，但她覺得自己仿佛**在了秦誌傑的視線中。
她被一種可怕的心理負擔壓迫和**著，這種強大的壓力讓她陷入了一種難辨是非的境界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