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鶯鶯樓是鄴城一家很有名的妓院,一向熱鬧得很。這種地方,最討厭的客人便是官府的捕快了,一個穿公服的捕快坐在裏麵,那不是在趕客嗎?

不過,這天鶯鶯樓卻有人畢恭畢敬地來請吳震。吳震正煩得要死,一張臉板得鐵緊緊。“請我?請我做什麽?老子現在沒心情!”

來的人卻是個花枝招展能說會道的半老徐娘。雖然濃妝豔抹,卻仍掩飾不住臉色蒼白,神情慌張。“吳爺,大人,您可一定要去。我們那,出,出事了……”

吳震道:“出事?出什麽事?難不成還死人了?上次鶯鶯樓來人說,丟了一個姑娘,這回難不成又丟了?”

那老鴇道:“吳爺,這回可不是哪。是死人了!一個客人……死在房裏了!”

吳震冷冷地道:“那客人可是玩過頭了,舊疾忽發而死?”這種事,也不是沒見過。

老鴇忙道:“不,不,吳爺,我們的頭牌姑娘如嫣,也一起死了!”

吳震一皺眉。他原本以為是尋常的嫖客暴亡,這麽一聽,似乎還有隱情。“怎麽死的?”

老鴇沉吟:“奴家也算是見過些大場麵,也不是沒見過死人。那客人看起來很是精壯,不像是有舊疾之人。如嫣也是我一手養大,更不會有什麽毛病……比起跑掉的那個玉燕,可要紅得多了,這一死,可真是讓我傷心……”

吳震不耐道:“我是問你怎麽死的,不是要聽你講你的紅姑娘的。”

老鴇忙陪笑道:“是是是,爺說得是。”又放低了聲音,道,“吳爺,春娘隻是擔心,若是死了客人這事傳了出去……您也知道,前些日子,我就有個姑娘偷偷跟客人跑了,現在都還沒找到。要是這例開了,我那鶯鶯樓還做生意麽?”

吳震冷笑道:“這等生意,不做也罷。跑就跑了,你還缺姑娘麽?”

春娘果然是個見慣了大場麵的,居然麵不改色,依然笑得嬌媚無比:“吳爺,隻求您進來查案的時候,莫要太過大張旗鼓……”

吳震哼了一聲。他原不是個好說話之人,但此時他也不信殺人凶手還會留在鶯鶯樓等他去捉,於是他隻帶了兩個手下,從後門去了鶯鶯樓。

一進那屋,吳震眼睛都瞪圓了,指著**道:“這便是你說的死人?”

房中陳設煞是**,珠簾繡被,帳子用金鉤掛在兩旁。**睡有兩人,一男一女。男子衣襟敞開,女子也是隻著褻衣,滿頭烏雲散亂。這在妓院裏原本是極尋常的景象,但這一男一女麵目都已不可見,臉上肌肉盡數腐蝕,還在冒著白煙。

春娘一見,便尖叫了一聲,昏倒在地。吳震也不去管她,大踏步地走到床前。男的身旁放著一把金刀,吳震見那把金刀的柄上,刻著一個“威”字。

吳震沉吟良久,命手下將那春娘弄醒。春娘一醒,便忙道:“吳爺,我臨走之前,他們隻是死在**,麵色紫黑,但臉還是好好的,絕不是……”

吳震打斷她道:“昨天晚上,你這裏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客人?或是生客?”他並不懷疑春娘的說話,若是看到死人的臉變成這樣,她決不會還款款地跑來找自己。想必是春娘離開鶯鶯樓的時候,死者臉上的毒藥尚未發生作用。還有一個可能,便是在春娘離開之後,有人進來毀損了死者的麵目。

春娘驚魂未定,想了半日方道:“昨天來的都是熟客,除了這個……這個……”她偷眼往**瞟,卻又不敢看。吳震道:“這個人長得什麽模樣?”

春娘想了一想。“身材魁梧,聲音粗啞,長得還算過得去。眼睛腫泡,一看便是沉迷酒色之徒。他出手也還闊氣……”

吳震冷冷道:“這般的酒色之徒,難道不是你們最好的主顧麽?”

春娘略有些尷尬之色,忙笑道:“對了,吳爺,我想起來了。這人下巴上似乎有顆痣,痣挺大的,痣上還長著幾根長長的黑毛。”

吳震一震,道:“你沒看錯?”

春娘道:“絕然無錯。我曾與這位爺奉茶,看得十分清楚。”

吳震心裏又是一沉。春娘突然道:“對了,吳爺,除了這位大爺,昨天晚上還有一位爺,從未見過。”

吳震皺眉道:“爺來爺去,究竟是怎樣的人?”

春娘一下子笑了。“是個相貌很俊的年輕男子,出手又大方,我們這裏的姑娘都指望他挑到自己呢。隻不過,他似乎有什麽急事,坐下來喝了兩杯便走了,酒菜也沒怎麽動。他留下的錢,過夜都綽綽有餘了。對了,他身上佩劍,而且那劍柄上鑲金嵌玉,可華麗得很呢。”

吳震心中一動。“這人是何時離開的?”

春娘又想了一想。“他一走,我便上樓去給如嫣送些物事,這時便看到……”

吳震道:“那便是說,你發現這二人已死之時,那個客人已離開了。”

春娘忙道:“正是。”

吳震又道:“這人可是姓裴?”

春娘睜大了眼睛。“正是,這位公子正是姓裴。”

吳震笑了一聲,喃喃道:“明淮啊明淮,最近我怎麽到哪都得遇上你呢?你巡察之使也該差不多了,又來鄴都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