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裴明淮醒來之時,隻覺身上頭上冰涼,衣衫頭發均已濕透。裴明淮仍覺著頭痛難當,勉強抬頭一看,杯盤狼藉,血跡亦被雨水衝淨,那一青一金兩盞燈籠,早已無蹤。英揚仍在他對麵,伏於案上,裴明淮叫道:“英揚!”

他微一運力,內力已能運轉了。想來也是因為他功力深厚,醒得便早。院中橫七豎八地倒了不少衙役,但一眼望去,卻未曾看到杜如禹。方起均的無頭屍身,竟也莫名消失。

裴明淮起身,拍了一拍英揚的肩頭。英揚“啊”了一聲,驟然坐起,道:“誰?!”

裴明淮道:“還能有誰?是我。”

英揚左右四顧,眼神仍是十分茫然,道:“我這是……怎麽了?……”

裴明淮道:“有人下了迷藥,藥性著實霸道,連你我都著了道兒。”他忽覺得這院子裏較昏迷之前,有些不同,又四處看了看,方恍然大悟。因是賽燈會,院中燈籠全都給點燃了,齊齊而放,耀目之極,此時燈籠卻已盡數熄滅。大雨已停,空氣本該清新濕潤,但此刻空氣裏卻彌漫著一股悶悶的香氣,聞之頭暈目眩。

英揚道:“燈籠!必是燈籠裏麵點的蠟燭散發出來的味道……”

裴明淮道:“應該是,否則那些未曾沾酒的衙役怎會昏倒?”他已連著察看了好幾個倒在地上的衙役,都隻是昏迷,呼吸均勻沉實,並無性命之憂。

他又揀起了落在地上的酒壺,聞了一聞,道:“不知是下的什麽迷藥,我喝在嘴裏,竟然毫無所覺。”

英揚道:“你是說,酒裏也有迷藥?”

裴明淮點了點頭,道:“照我看來是。否則,你我怎會比那些衙役還先暈倒?本來喝了酒的,便隻有你,我,杜如禹。誰都知道我們會坐這一席,酒是你送來的,便擺在麵前,要下藥,實在是太容易了。”

英揚望了望對麵原來坐著方起均的座位,上麵血跡也已被大雨衝涮得幹幹淨淨。“方……方起均的屍身……也不見了。”

他怔了片刻,忽道:“杜大人呢?剛才我記得他先我們便倒了下去……”

裴明淮道:“我一醒來便不曾看到他了。”

英揚的聲音微微發顫。“明淮,你想說什麽?”

裴明淮道:“我什麽都沒說。”

英揚道:“也許是他比我們先醒,發現了凶手的蹤跡,追下去了。”

裴明淮發出了一聲笑,英揚道:“你笑什麽?”

裴明淮笑道:“杜如禹會武麽?”

英揚搖頭道:“他握筆杆子還行,若說別的……真是殺隻雞也不成的。”

裴明淮道:“這就對了,那凶手顯然是個武林高手,行動如風。他要走,杜如禹能追得上?”

英揚啞然,裴明淮道:“好在你我卻不是手無縛雞之人。你如今可好?”

英揚道:“還好。”

裴明淮道:“據你們所言,往年人皮燈籠最後都會出現在通往升天坪的那條古柏道上。”

英揚道:“不錯。”

裴明淮道:“縣衙大門掛著的那兩盞人皮燈籠,也不見了,想來已經被人帶走了。你我這就去升天坪探上一探。”

英揚失聲道:“去升天坪?”

裴明淮側目看他,道:“害怕了?”

英揚沉默半日,笑道:“你都不怕,我有什麽怕的。隻是這裏的人……”

裴明淮一躍上了圍牆,朝隔壁那重院落張望。“那些鄉民和衙役都昏過去了,既然在我們昏迷之時,對方都未曾下手殺人,想來現在更是無礙。不必管了,我們去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