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五章 查毒
白天宇走出屋子去看中毒女子,剛推開門,一種血腥摻雜著腐臭的味道撲麵而來,白天宇趕忙掏出手帕捂著口鼻,他剛進門,粉衣女子就開始尖叫並大喊:“滾出去,滾出去!”
粉衣女子躲在牆角,用一塊紗布蒙著頭,手裏哆哆嗦嗦拿著劍,根本拿不穩,她半蹲半站,用很奇怪的姿勢,似乎站站不直,蹲蹲不下,渾身不自在的樣子,白天宇依然往裏走,嘴巴在手帕裏,甕聲甕氣地說道:“我是大夫,讓我看看。”
粉衣女子一聽是大夫馬上不叫了,透過頭上頂著的薄紗看白天宇。
白天宇生著一副正直可敬的麵相,仿佛光看他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個值得信任的人。
白天宇靠近粉衣女子,看清她手上長了一樣大小密密麻麻的紅疙瘩,疙瘩像含苞的花朵一樣急待開放,透過薄紗看她的臉,她驚惶痛苦的臉也一樣,還有衣領上露出的一段脖頸。
“身上有沒有?”白天宇問。
粉衣女子道:“有,全身都是。”
白天宇盯著手上的紅疙瘩,紅疙瘩頂上已經有了發白的跡象,白天宇猜想,很快這些疙瘩發白,疙瘩裏的膿血全部擠出來,到時候全身潰爛,潰爛處的膿液把衣服和皮膚粘在一起,讓人無法動彈,那才是最痛苦的時候。如果不幸的話,人會全身潰爛而死,幸運的話,留得半條命,但渾身皮膚也必然變的和蛤蟆皮一樣凹凸不平。把這種毒加在一個年輕女子身上,實在太狠毒。
粉衣女子眼裏放出陰狠惡毒的目光,穿過薄紗刺到白天宇身上,粉衣女子道:“趕快給我藥,快給我藥。”她用渾身力氣握著劍,好像隻要白天宇拒絕就隨時砍下他的人頭。
白天宇依然用手帕捂著口鼻,道:“這些瘡要破的時候,把衣服都脫了。”
粉衣女子突然目露凶光朝白天宇撲去,狂叫道:“是誰害我的,是不是你,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白天宇快步後退,定是自己說了那句輕薄的話刺激了她。旁邊屋裏的蕭冠良聽到不妙立馬衝過來,抬腳踢粉衣女子手腕,女子手中長劍落地,手腕上被蕭冠良踢中的膿瘡破裂,女子痛的大叫。
蕭冠良手捂著嘴罵道:“你這女人不識好歹,他要救你你卻要殺他,好心當成驢肝肺!”
粉衣女子認出蕭冠良,忍著疼痛問道:“是你這小子,到底怎麽回事,是你害我?”
蕭冠良道:“我要想害你,會讓你醒過來?早把你扔山裏喂野狼了!我們是想救你。”
白天宇沉聲勸道:“你現在不能激動,越激動毒走的越快,最好冷靜下來,越冷靜越好,”轉身麵對蕭冠良,“你幫我買幾味藥,回來煮了,讓她脫光衣服泡在藥水裏,越快越好。”說罷出了屋子。
二人前後出來,白天宇把需要的藥材說給蕭冠良聽,蕭冠良找紙寫下,給了店小二好處,讓店小二出去買了。
二人回到剛才的屋子裏,三清教和少林寺的人仍在這裏,剛才的對話全被他們聽到了,李作祥左右望望,原來不止剛才自己誤殺的那個舵主,旁邊屋子裏還有一個中毒的女子,就連**這個一歲多點的幼女也一樣是受害者。
李作祥站出來,用質問的語氣說道:“敢問白神醫,到底怎麽回事,你我素不相識,為什麽有人對我師弟下毒又點名找你醫治,請白神醫及早救治我師弟,我們不知道那其醜無比的人是不是故意嚇唬我們,但拖延一刻就有一刻危險。”說著,把臉色灰白的叫方榮的道士拉到椅子上坐下,明顯表現了不恭敬的態度。
白天宇因為剛才捂著口鼻呼吸不暢臉有點發紅,現在他在屋裏來回走,臉色尷尬,他走到方榮對麵椅子上坐下,低聲道:“我先試試。”
說完拉起方榮的胳膊試脈搏。所有人都盯著白天宇,白天宇試了一陣,問道:“他有沒有說起這是什麽毒?”
方榮有氣無力搖頭,聲音很輕地說道:“他沒說什麽毒,隻說如果我不及時解毒,第一天會手腳無力,第二天胳膊和腿開始酸軟,以後慢慢身體失去力氣,我現在中毒第三天,我感覺,胳膊都快抬不起來了,如果到了第七天還沒解藥的話,我這一輩子,就成了癱子。”
李作祥關心師弟,打岔問道:“白神醫,怎麽樣,請快快給我師弟解毒。”
白天宇收了手,沉思良久,沒有作答,抬頭對兩個和尚說:“兩位小師父,中了什麽樣的毒。”從表麵上看,他們兩人氣色正常,不像中毒之人。
法號了難的和尚上前一步,行了個“阿彌陀佛”後說道:“白施主,中毒之人乃小僧是也。”
“小師父中了什麽樣的毒?”
了難頓時紅了臉,紅到耳朵根子,他支支吾吾道:“白施主,可否自行查明?”說罷伸手到白天宇麵前。
白天宇見他臉紅知道中的毒也許不一般,等了難坐下後又替他把脈,把脈之後搖頭道:“在下無能,脈象平穩,不像中毒。”
了難的臉更紅,紅的發紫,深深低著頭。
白天宇見過太多得了難以啟齒的病的人,也許小和尚臉皮子薄,當著這許多人的麵不好意思說,於是起身說道:“小師父跟我來。”
白天宇起身領先走出去,了難跟著走,白天宇來到空無一人的柴房,低聲勸解了難,了難終於半閉著眼羞赧地說道:“不敢有瞞白施主,下毒之人說我所中的毒一旦發作,便會,便會貽害他人,小僧自幼在少林寺落發出家,謹守寺中清規戒律,日日念佛誦經,不敢怠慢分毫,怎料頭次下山,就被人下了可恥的**毒!”了難還想再說,但口中發澀,硬是一個字也擠不出來,頭深深低著,耳朵和脖子一會兒紅一會兒白。
白天宇明白了難為什麽說不出口了,也知道他中了什麽樣的毒,對於一個老實中肯的和尚來說,男女之事平日也許想都不敢想,認為那是犯罪,現今中了那種叫人色性大發的毒對他來說是種打擊。
“小師父,我明白了。”
了難抬起頭,帶著哭腔,道:“方才那位死在三清教道兄劍上之人定是受不了毒發的苦處才撞劍,如果白施主解不了這毒,他日小僧毒發,我那了苦師弟定然不肯破殺戒,還請白施主看在我佛慈悲的份上,誅我一人以保太平,保我少林寺千百年的威望。”
白天宇從了難說話時的決心中看出了難的意思,他是在求自己毒發時把他殺了。白天宇心中欽佩這善良的小和尚,小小年紀就能為周全大局自願犧牲,果然不愧是少林寺的弟子。
白天宇身為大夫,見不得有人得不到救治而死於非命,尤其是心地如此純真善良的小和尚。白天宇說道:“小師父,此言尚早,我雖暫時不能解你的毒,但一定有別的辦法。”
了難又行了一禮,道:“小僧一人生死事小,千萬不能傷及無辜,累及少林寺,不然真是罪大惡極。”
白天宇連忙說道:“我明白,我明白。”
二人前後出了柴房。
白天宇思緒紛亂,近乎焦頭爛額,不知如何回屋麵對氣勢洶洶的三清教師兄弟三人還有淳樸大義的少林和尚,楊德慶如此慘死,事情不會就此罷休,雖然魔蟹幫在江湖上地位不高,但在南方畢竟人多勢眾,如果魔蟹幫發難,必定牽連甚廣,再卷入三清教和少林寺,將是一場更大的風波。
他必須在事態嚴重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個會下各種奇毒的醜八怪和齊天教陸致雋什麽關係,和自己的父親又是什麽關係,為什麽提起醜八怪總能讓白天宇聯想到自己父親。
為什麽醜八怪認為自己能解這千奇百怪從沒聽說過的毒,這些毒父親沒失蹤的時候從沒跟他說過,深諳醫術的父親確實提起幾種武林中沒有流傳出的毒,但父親一向對這些毒不屑一顧,所以白天宇真正學到手的少之又少,七步散就是其中一種。
大概一個月前,身中朔望散的宋承影前往臨安求自己醫治,宋承影解了毒後白天宇不止一次想過朔望散和自己手中的七步散的關係,想了很久沒有結論。
在護送宋承影回滁州的途中,冷夙中了七步散,從這裏開始,七步散大概才剛剛被人知道,或許,現在所有的禍事,都是由自己所製的七步散引起的。醜八怪認為白天宇能解這些奇怪的毒的依據,大概僅僅因為這一副七步散!
如果,醜八怪和陸致雋相互認識,那,下在宋承影身上的朔望散的毒就是醜八怪製出來,陸致雋加以利用施在宋承影身上,種種因緣際遇,朔望散和七步散一定有潛在的聯係,是白天宇想象不到的聯係,也同樣是醜八怪和白天宇父親的聯係。
白天宇腦中飛快閃過沒有條理的想法,他的推理正確嗎,是自己在無聲的威逼之下腦中產生的臆想嗎?
他失神地進入剛才所在的屋子,三清教道士和少林寺和尚還有蕭冠良、張婆以及躺在**的潤兒,他們像模糊的影子那樣飄忽,白天宇又墜入夢中了。腦中隻有一個聲音在問,他們怎麽辦,潤兒怎麽辦?
白天宇眼前一黑,差點摔倒,跌跌撞撞扶著牆勉強站住,蕭冠良叫著他的名字來扶他,白天宇聽蕭冠良的聲音似乎是蒙著耳朵聽的,遙遠,模糊,不真實。
蕭冠良把白天宇扶著坐下,白天宇埋頭冥想。蕭冠良借故白大夫休息把三清教道士和少林寺和尚請出屋子,等白大夫休息好了自然想辦法替他們解毒。
三清教道士不願離開,蕭冠良好說歹說,氣的臉紅脖子粗,強忍著煩躁的怒火才沒動手,三清教師兄弟三人終於出來了。
張婆跪著趴在**,潤兒依然緩慢的呼吸,熟睡一樣。
白天宇眼前黑蒙蒙一片,像天黑一樣,蕭冠良也覺得眼下的事很棘手,客棧裏魔蟹幫、三清教、少林寺,白天宇像塊肉一樣放置在砧板上,好多人虎視眈眈盯著他,解不了三清教的毒,三清教是不會輕易饒了白天宇。
蕭冠良悄聲問:“怎麽樣,想起來什麽沒?”
白天宇沉重地搖頭,苦澀地說道:“我什麽辦法都沒有。”
蕭冠良趴到白天宇耳邊,用低到無法再低的聲音說道:“咱們逃吧。”
白天宇轉頭看看**的孩子,蕭冠良知道他的意思,又說:“帶著她,慢慢想辦法。”
從張婆口中得知,潤兒中的毒不要命,也不會承受痛苦,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白天宇雖然身處在風口浪尖之上,身心備受折磨,但他堅定地說道:“他們都是無辜的,事情因我而起,我不能一走了之背上一世洗不掉的罵名。”
蕭冠良有時欽佩白天宇正直不阿的為人,有時又覺得他迂腐,他依然用很低的聲音說道:“沒人願意做縮頭烏龜,楊德慶的下場你看到了,你說了你沒辦法,繼續這樣下去,可能我們一個個都跑不掉,魔蟹幫的人正在氣頭上,三清教的道士,你沒辦法救活他們的師弟他們一樣把氣撒在你身上,還有旁邊屋裏那個姑娘,她要知道因為你中毒,你又沒辦法去掉她身上的膿瘡,你一樣沒有活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日後慢慢查明真相。”蕭冠良用鼓勵煽動的眼神看著白天宇。
白天宇看著蕭冠良,似乎心有所動,但仍然搖頭,道:“他們的命一樣是命,我逃了出去,我的良心一輩子不能安生,我一輩子抬不起頭做人。”
蕭冠良為他的固執感到氣憤,身為大夫的白天宇,太在意別人的生死,所以當初不顧一切救宋承影的時候,不全因為和宋承影的結義兄弟之情。
蕭冠良用燃燒怒火和擔憂的雙眼瞪著白天宇,道:“所以你就等死。”
白天宇又低頭,道:“我現在腦子太亂,你讓我慢慢想想。”
蕭冠良焦躁地起身,轉身,煩躁不安地在屋裏來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