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章 離去

白天宇站到兩位莊主麵前,解釋道:“對,調虎離山,我暫時不敢肯定這是不是齊天教姓陸的一手導的好戲,但肯定,姓陸的給承影下了毒,又不讓任何人醫治,這個時候,宋莊主肯定不能坐以待斃,如他們所願,宋莊主帶著莊內人手趕往臨安,宋家莊人手薄弱,所以,他們兵分兩路,一邊有人闖劍閣,一邊有人看著承影。後來我在芙蓉樓,少夫人被姓陸的逼死,就在冷夙殺我的時候,卻意外有人出手相救,不但救了我,還救了承影。”

大家聽到白天宇的分析如同醍醐灌頂,一下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們各自心底來回轉思,宋萬劍問:“那他們為什麽放了你和承影?”

白天宇先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姓陸的喪心病狂,絕不會良心發現放了誰,救我們的,要麽出於好心,這個可能性不太大,應該是有別的原因。”

“什麽原因?”宋萬劍問。

“就是他們發現劍閣裏沒有精鋼劍。”白天宇道。

兩位莊主十分欽佩白天宇能見微知著短時間把問題想的那麽透徹,宋萬劍揣測白天宇的意思,難不成白天宇暗指宋家莊知道什麽內幕,白天宇故意沒有明說。

宋萬劍道:“江湖上爾虞我詐我見的不少,但這次實在是個天大的誤會,我所知道的精鋼劍的事情絕不比別人知道的多,承影他若知道什麽,絕不會不告訴我,如果他知道精鋼劍的消息,當初我叫他去天柱山的時候他也不會去的。”

宋萬劍言辭誠懇,白天宇相信他沒騙自己。白天宇頗為擔憂地說道:“決不能再低估了齊天教的手段,我們根本猜不透他們為何把目光盯向宋家莊,所以,一切小心為上。”

蕭霓無奈地說道:“如今中原武林群龍無首,才導致齊天教如此猖獗,長此下去,隻怕其他幫派也無法安生。”

宋萬劍道:“蕭兄,眼前形勢堪憂,現在承影已經解了毒,我想我們還是盡早離開,不然就怕牽連蕭家莊,我也好盡早回去看看劍閣。”

蕭霓道:“也好,那就明日再出發吧,也好留點時間讓承影排排毒。”

宋萬劍同意明天動身回滁州,他們就回去的路程進行計議以確保路途安全,此行又要照顧病人,又要護送棺木,行程艱難,蕭家莊派出多位好手護送他們。

白天宇覺得事情差不多了,決定回去,此次他無意害死了伏小姮,估計宋承影不會原諒他,此次分別,也許永遠不能再見。白天宇鬱鬱往外走,蕭冠良送他,有點不安。

蕭冠良仿佛糾結了好久,最後鼓足勇氣說道:“你覺得是誰闖了宋家劍閣?”

白天宇搖頭,突然覺得蕭冠良有些不尋常,他轉臉看蕭冠良,道:“你知道些什麽嗎?”

蕭冠良來回搖頭,極力否認,道:“沒有,我什麽都不知道。你說,宋莊主知不知道我跟你也去過劍閣?”

白天宇明白蕭冠良擔憂什麽了,道:“他應該不知道吧,承影應該不會把這種事告訴他爹,他是偷偷背著他爹帶我們去的,應該不會往外說的。”

蕭冠良依然麵帶憂慮,道:“可咱們總是有點嫌疑,他爹若知道了,肯定懷疑咱倆的。”

白天宇道:“你不要太擔心,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宋莊主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蕭冠良不但沒有安心,反而更加緊張,道:“對,宋莊主一把年紀可能不跟咱們計較,可宋承影那小子小人之心,他知道了有人闖劍閣,肯定會懷疑到咱們頭上。”

白天宇確實沒想到這一點,此事若換做是他,家中機密重地被闖,不巧同自己決裂的昔日好友知道劍閣的機關要道,他也會懷疑的。他放慢步子,許久不說話。

蕭冠良把白天宇送到門外,站在門口,白天宇道:“這件事你不要多想,我還是那句話,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就算承影誤會到咱們頭上,沒做過就是沒做過,你不要過於擔心。”

蕭冠良點頭,現在隻能這樣了,明天宋承影就起程離開了,他一走所有事情就平息了。

白天宇離開後,蕭冠良也回去了。

白天宇回到萬壽堂後重新開門行醫,雖然心裏仍微微作痛,但經過昨日爛醉一番已經明白這件事無法逃避,他必須重新振作,他隻能一遍遍跟自己說:一切都會過去,如同新鮮的傷口總會愈合。

到了夜間,一切安靜下來,伏小姮死前的種種情狀一遍一遍在白天宇腦中浮出,白天宇坐立難安,他一會兒跑去看醫書,一會兒檢查草藥,越想忽略反而越清晰。

細細一想,伏小姮算是個苦命之人,從小是個孤兒,養父母早亡,家中又沒有兄弟姐妹可以依靠,隻身一人過活,還不時受到村中人的欺淩,後來傷心之中獨自來到村子不遠處的西湖,在西湖邊遇到白、宋、蕭兄弟三人,得到他們三人的照顧。

她本傾心於白天宇,無奈白天宇也是個無依無靠的人。後來嫁給宋承影,生下一個女兒,總算衣食無憂,沒想到如今芳華早逝,留下了年幼的女兒,她肯定死也不能瞑目。

想著這種種一切,想著世上再沒這個人了,那種痛楚一下一下敲擊白天宇全身,在這安靜無比的夜裏讓人無法忽視。

白天宇走出屋門,從馬廄裏牽出他的馬,跨上馬往郊外奔去。馬兒奔行一陣來到了存放伏小姮屍棺的郊外廢廟中。把馬拴在樹幹上,白天宇緩步走進廟中。

此時廟中空無一人,原本看守屍棺的幾個手下也已經回蕭家莊了,相信這個月黑風高淒風颯颯的荒野郊外,沒人敢擅闖放著棺木的廢廟。

白天宇燃上火把,立在棺木前,心中千言萬語想說出來卻沒人聽了。他伸手撫摸棺木,正傷心的時候,突然聽見一聲動靜。

白天宇立刻提高警惕轉身查看,在火把能照亮的地方沒有異常,但他剛才明明聽到有動靜,好像是腳步聲,踩到了什麽。

白天宇屏住呼吸,低頭看地上,地上似乎撲了一層稻草,臨安有成片稻田,出現稻草十分正常,可能有農夫把稻草堆在這廟裏,白天宇抬腳踩了一下稻草,稻草發出“啪”的一聲,細小的稻杆破裂的聲音,對,剛才就是這個聲音。

誰會半夜來一個放著棺木的廢廟呢,白天宇輕聲說道:“誰?”

緩慢的腳步聲傳來,就是踩在稻草上的聲音,白天宇往棺木左側望去,隻見從側邊走出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等白天宇看清那男子的麵容時,白天宇驚訝地說道:“是你?”

這個人正是宋承影。

宋承影緩步走來,看腳步他身體仍然沒有完全恢複,拄一根拐杖,雖然體虛,卻仍然挺直腰板。

白天宇站在原地,道:“你怎麽會在這?”

宋承影走近,道:“我為什麽不能在這?”他的聲音堅毅平靜,還帶著些許怨氣。

白天宇想扶他,但伸不出手。白天宇臉上有些發燒,對,他為什麽不能在這,死的是他的妻子,他為什麽不能來。這樣一想,白天宇氣短了,低頭道:“我隻是,來看看,看一下就走。”

宋承影扶著棺木,拄著拐杖,使出全身力氣笑了一聲,道:“現在你高興了,我家破人亡。”

白天宇聽出宋承影的心酸和怨恨,他說道:“我也不想這樣。”

宋承影突然發怒了,強忍著淚,道:“白天宇你沒有資格站在這,你以前沒有能力照顧她拱手相讓,現在還是沒有能力保護她。我告訴你,別說你沒跟我爭,就是爭你也爭不過我,倘若今天小姮還活著,你讓她再選擇一次,她隻會選我不會選你!”

一股怒氣從白天宇心底爆發,他不顧宋承影體內餘毒未清一把抓住宋承影胸前衣襟,把他推在棺木上,怒道:“對,這就是讓她選你好處,為了一把莫名的精鋼劍把所有人推到危險境地!”

宋承影驚訝地看著白天宇,沒有掙紮,怔怔地問:“你什麽意思?”

白天宇道:“你到底知道精鋼劍什麽事,齊天教的人沒理由給你解藥、沒理由闖劍閣,如果你爹什麽都不知道,那就是你。”

宋承影道:“你以為我我對大家隱瞞了精鋼劍的事,你以為我知道精鋼劍在哪?”說完宋承影去推白天宇的手臂,白天宇鬆手放開宋承影,宋承影倚著棺木站著,道:“所以,你也想得到精鋼劍?”

白天宇“哼”了一聲,像是冷笑,道:“我不會強求不屬於我的東西,精鋼劍是百年山莊鎮莊之寶,如果齊天教也想得到精鋼劍,那這精鋼劍就是個禍害,容易惹來殺身之禍,如果你真的知道什麽,你趁早放手,現在小姮就躺在裏邊,她是你的妻子,是你女兒的母親,她死了是你的損失,你要是還在意你身邊的人,在意你宋家莊的基業,還有你爹辛勞一世築起的劍閣,你知道你該怎麽做。”

宋承影反唇相譏道:“宋家的劍閣需要你來惦記嗎?”

白天宇愣了一下,一動不動看著宋承影,宋承影別有意味地盯著白天宇眼睛,白天宇忽然明白了什麽,“哦”了一聲,喃喃說道:“果然像冠良說的,你懷疑宋家劍閣是我們的鬼。”

宋承影道:“這是你說的。”

白天宇心寒地問:“你有什麽理由這麽想?”

宋承影咬牙說道:“我不願這麽想,真的不願意。”

白天宇心裏歎了口氣,轉身背對宋承影,道:“對,知道劍閣所在和裏邊機關的,除了宋家人就是我跟冠良。”

隨後就是一陣沉默,誰都不說話,白天宇心傷兄弟情義不再的同時,宋承影心裏也萬分糾結。很久之後,等兩人都冷靜下來,宋承影開口說:“冠良認你做大哥,他認為你俠肝義膽,你做什麽都是對的,他覺得我沒你那麽偉大,他對我不屑一顧,試問這世上能做到你這樣大公無私的又有幾個。他對我和小姮的事一直懷恨在心,你可以保證從沒把劍閣的事透露出來,那他呢,你問過他沒有?”

白天宇聽了宋承影的質問,想起白天蕭冠良的反應,蕭冠良說他擔心宋家人會懷疑到他身上,當時白天宇沒覺得異常,經過宋承影一提醒,終於覺得蕭冠良其實另有一番意思,蕭冠良似乎隱瞞了什麽。

“我會查清楚是誰泄露了劍閣的秘密,如果真的是冠良,我們會負責。”白天宇道。說完,白天宇放下火把轉身離開。

宋承影放聲大笑,淒厲地說道:“好一個兄弟情義!”

白天宇解下馬韁跨馬離去,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日清晨,薄霧朦朧,蕭家莊已經安排人馬送宋家父子離開,宋家原有的六七個人,蕭家莊又派了八個人,路途雖談不上遙遠,但帶著病人和棺木肯定行的不快,還要提防齊天教。

宋承影上了馬車,蕭霓和蕭冠良站在車前同宋萬劍告別,人馬妥當,正要出發,蕭冠閩牽著馬來了。

宋萬劍看著蕭冠閩,不解地問:“賢侄也是要趕遠路?”

蕭冠閩道:“是,但我和宋叔叔是一路的。”

蕭霓解釋道:“原本我也擔心你們此去路途會不太平,正想多派些人手的,正好冠閩說了現下沒什麽事,他可以護送你們。”

宋萬劍一聽十分感激,道:“有勞各位費心了。”

蕭霓又道:“讓冠閩護送你們一程,過了長江臨近滁州地界就讓他回來。”

“既然與我們同去,豈有半路回來的道理,就同我們一起到宋家莊做客,我們好好酬謝一番。”宋萬劍道。

蕭霓拱手道:“你們能安全回到宋家莊是最重要的,其他的日後再說吧。”

宋萬劍朝蕭霓深深弓腰,感激涕零地說道:“蕭兄,此番我宋家莊大難,蕭家莊不遺餘力相助,我宋萬劍銘記在心,有生之年一定舍命報答。”

蕭霓忙去扶宋萬劍,道:“使不得使不得,老弟。”

宋萬劍直身,道:“因為事情緊急,沒能登門拜謝白大夫,等事情過去我一定親自來謝罪。承影不懂事,可能和白大夫有些誤會,煩請蕭兄在白大夫麵前美言幾句。”

蕭霓點頭道:“老弟你不必惦記,好好上路吧。”

宋萬劍再次抱拳,然後跨上馬背。蕭冠閩也騎上馬,跟在馬車旁邊,一行人浩浩****出發了,先到郊外領取伏小姮屍棺,然後一路北上,到了金陵地界,然後跨過長江,就離滁州宋家莊不遠了。

昨天夜裏,白天宇跨馬離開廢廟,腦中反複回想宋承影的話,顯然宋承影對他們失望已極,宋承影認定劍閣的秘密就是他們二人泄露出去的。想想白天他們在內廳吃早飯,蕭冠良聽說劍閣被闖的時候就頗為不安,常常神不守舍的,蕭冠良說是怕宋家人懷疑到自己頭上,試想,如果自己沒有泄露秘密,又怎麽會那麽擔心呢?

白天宇騎在馬背上在郊外閑晃了一圈,任馬慢慢騰騰遊走,後來下定決心再去蕭家莊看看。

夜裏把馬拴在遠處,孤身一人翻牆潛入蕭家莊,誰都沒發現。進了莊裏直接到了蕭冠良房間,蕭冠良還沒睡著,聽到有人開他房門就問:“是誰?”

白天宇“噓”了一聲走近,道:“是我。”

蕭冠良道:“天宇?”蕭冠良從**坐起來要點蠟燭,被白天宇製止了。蕭冠良覺得很奇怪,問:“怎麽了?”

白天宇走到床邊坐下,二人在黑暗中,借著依稀的星光能模糊地看到對方的臉。白天宇坐下,在想該如何開口,蕭冠良見白天宇如此嚴肅,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情,他立馬想到白天宇宋家莊有人報道劍閣被闖的事情,心虛地低下頭,囁嚅道:“你這麽聰明,是不是猜到什麽了?”

白天宇心底鬆了口氣,正愁不知如何開口,蕭冠良卻不打自招了,他心直口快,腦子裏藏不住事,尤其對白天宇。

“冠良,你到底知道什麽?”

蕭冠良在**坐不住,掀開被子下來,在屋裏走了一圈,顯得十分煩躁,道:“這事我真不知道該不該說?”

白天宇起來,急道:“是不是關於劍閣,你把劍閣的事告訴別人了?”

蕭冠良更加煩躁,道:“我不是有意的,我也沒想到事情能那麽嚴重。”

白天宇重重歎口氣,道:“我們做兄弟就要講信用,答應人家保守秘密你怎麽隨便對人說,即便做不成兄弟,對普通人,咱們也當信守承諾。”

蕭冠良感到抬不起頭,理虧道:“你罵我吧,我早就後悔了。”

白天宇不忍罵下去,看他樣子真的後悔了。蕭冠良雖然耿直莽撞,但心地善良,絕不會有意迫害誰。

蕭冠良又道:“幸好劍閣一把劍都沒丟,不然宋承影那小子非手刃了我。”

白天宇道:“承影沒你想的那麽惡毒,他猜到你把秘密泄露出去,但沒跟他爹說。”

蕭冠良嘴硬道:“我怕他說嗎,告訴他爹又怎麽樣,憑咱們兩家的交情,他爹能拿我怎麽著?”

確認是蕭冠良泄露出去的,白天宇反而鬆了口氣,道:“這件事你必須向承影道歉,而且你得讓我知道你把這事告訴了誰。”

蕭冠良連連搖頭:“我不能說。”

白天宇問:“為什麽?”

“我就是不能說,我一旦說出去,那人就名聲不保,你說了這件事跟精鋼劍有關係,那就一定很危險,我不能說出來。”蕭冠良道。

白天宇沒再逼著問,反而冷靜思考。蕭冠良如此護著那個人,能是誰?蕭冠良一見白天宇思考就害怕了,他知道白天宇聰明絕頂,知道白天宇了解他就像了解自己一樣。他上來阻止道:“你不要想了。”

“如果你認為我能想到,你還是直接告訴我,我遲早會知道。”白天宇勸道。

蕭冠良又無比煩躁地來回走,隻穿一身單衣也不覺得 冷,他來回搔頭,氣悶道:“哎呀這種事根本不應該讓我知道,我也是不小心說出去的,我怎麽知道以後還有精鋼劍這一出,誰稀罕什麽劍閣,什麽精鋼劍,白給我我都不要,我也不該告訴別人,讓那人受人懷疑,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做那件事,他為什麽要那麽做呢,為什麽,精鋼劍到底有什麽好,為什麽人人都想得到它,怎麽辦,萬一真是他做的怎麽辦?”蕭冠良燥地快跳起來。

“告訴我到底是誰?”

蕭冠良不知來回走了多少圈,最後一屁股坐在一把椅子上,兩手抱頭,道:“那你保證不告訴別人,尤其不告訴宋承影,他要知道誰闖了劍閣,肯定不放過那個人的。”

白天宇道:“好,我答應你,到底你把劍閣的秘密告訴了誰?”

“我大哥。”蕭冠良喃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