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逃生

這回輪到夏婆婆目瞪口呆了,結結巴巴地問道:“什、什麽?他……他不是江小邪?那你們在匯賢居……”

白倩哭得夠了,抹了一把眼淚,抬起頭來道:“他自姓楚,與那姓江的又有什麽關係?好,我便說個明白,好讓你這個毒婆子死也瞑目!”說著斜睨了趙夢覺一眼,補了一句:“若有說的不對的地方,那天這位什麽大人似乎也在,自然分辨得出!”

趙夢覺聽她的口氣,像是連自己一同恨上了。他生平隻怕一人,餘者自然並不畏懼,換了一個舒服點的姿勢,說道:“那是自然,豈能容你在本大人麵前胡言亂語?”

……

那天,金老童、趙夢覺等人依著楚江秋之計,組了個“五虎驅狼陣”,一起向外衝殺。上古陣法果然精妙,何人主攻,何人主守,何人居中接應,俱都井井有條,可以說得上是當者披靡、勢若破竹。無奈惡狼實在太多,又是個個奮不顧身的,去了一批又來一批。楚江秋險些把嗓子喊啞了,腳跑斷了,好不容易才將他們聚攏在一處,排列成陣,惡鬥了一天一夜。不知有多少餓狼死在刀劍之下,血如雨下,將灰色的戈壁灘都染成了紅色的,這才突出了重圍,仍然心有餘悸,直奔出三四十裏,看著已沒有什麽東西追上來了,這才在一座小小的土地廟裏歇了下來。

這座小小的廟宇,門巷傾頹,牆垣朽敗,顯已日久失修,但眾人都已是精疲力盡,顧不得肮髒,在神案、屋角等處和衣而臥。剛經曆了一場生死大戰,各人之間或許還有一些化解不開的恩怨情仇,但此時誰都顧不得了,隻覺得人世間最美之事,不過就是能好好地睡上一覺。

這一睡就是三四個時辰,小須睡得並不踏實,先醒了過來,尋到後堂。廟中居然還有兩個年老的廟祝,見來的這些人個個滿身血汙,凶神惡煞般,早嚇得躲入後堂,隻知抖衣戰驚,不住口地念佛。小須安慰了幾句,給了他們幾兩銀子,把他們存的幾斤糙米一古腦兒買了去,又叫去買些酒肉麵食來。那兩個廟祝從來沒見過這麽多錢,就像做了一場好夢,忙不迭地跑了,生怕夢醒得太快,囊中還是怯生生的幾個銅子。

廟中重又生上了火,煮了滿滿一鍋糙米飯。趙夢覺大讚小須的采辦本事,大家都想剛才差點就成了餓狼的盤中餐,就連一口糙米飯都吃不上了,再加上肚中確也餓得狠了,便風卷殘雲般,將滿滿一鍋飯吃了個幹淨。這一睡一吃,方才回到了人間,找回了些做人的樂趣。

趙夢覺肚裏有了糧食,一麵滿意地吧嗒嘴,一麵把火頭撥得旺了些,時不時地微睨楚江秋一眼。他從醒來起,目光就一直在楚江秋的臉上、身上轉個不休,這時再忍不住問道:“喂,小子,你的五虎驅羊陣擺得不賴呀!隻是你不過一介草民,從哪裏學來的這些陣法、兵書?我又怎麽老覺得在哪裏見過尊駕似的?”

楚江秋早已察覺趙夢覺的異動,見他問得不客氣,幹脆大方地道:“趙大人,賽馬會上的一箭之恩,你這麽快就忘了嗎?”

“原來是你!”趙夢覺恍然大悟,把手裏的撥火棍扔在一邊,手按劍柄,眼中露出凶光,道:“你身受重傷,怎麽可能一個人逃出巴州城?如實說來,我便讓你少吃些苦頭!”

白倩走上前來,老實不客氣地責道:“你不就是個買馬的官兒嗎?我把我們家黑雲給你就是,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好沒意思!”楚江秋將她往自己身後一拉,全力提防,防他暴起傷人。

小須也在一旁勸道:“趙師兄,些許小事,不必大動幹戈,不如看在小弟的薄麵上,就此算了吧。當今之計,大家應當……咳咳咳!咳咳!”

他本想憋住不咳嗽,沒想到越是強忍越是渴想得緊,喉嚨間癢癢的更是十分難受,隻覺得咳嗽這事,就如同是愛上一個美麗女子一樣,欲罷而不能,想忍忍不住。

趙夢覺瞥了他一眼,說道:“你知道什麽,這小子大鬧賽馬會,令我在王大人和諸位大人麵前大失顏麵。這隻是其一,還有一樣,不知怎地,我一看到這小子,就特別不想讓他活在世上!嘿嘿,小子,你用什麽兵刃,難道還想空手與我過招?”說著,慢慢舉劍至當胸,竟絲毫不顧這人剛剛救了自己的性命。

楚江秋刀劍上的功夫不行,還不如他的拳腳,而且與趙夢覺動手,用不用兵刃,實也並無多大差別,於是搖頭道:“與趙大人的武當絕學過招,倒也用不著什麽兵刃!”

趙夢覺眉毛一動,表麵上看仍是意態從容,但心中實已殺心大盛。他將寶劍隨手往下一擲,嗞的一聲輕響,劍鋒入地二尺,傲然道:“小子忒地猖狂!不用兵刃怎樣?我便站在這裏,手腳不動,也能接你三招!”

說著,雙手抱在胸前,稍一用力,身子往下一沉,雙腳已陷入地下半尺。他的腳下是青磚地,盡管失修多年,仍是十分堅硬,人腳非楔子鐵釘可比,如此這般把自己直挺挺地摁下去,顯然比剛才那一下插劍入地還要難上百倍。

果然,四周咦、啊、嘿聲不絕,洛梅子更是大聲說道:“二哥、三哥,這人好端端的怎麽突然間矮了一截,這是什麽功夫,倒也好玩!”

馮蘭子說道:“四弟有所不知,西北風大,學會這門功夫,才不會被風吹跑,要不一覺醒來,已在蓬萊,豈不糟糕之極!”

洛梅子大笑道:“不妨不妨,隻消東風起,就可回轉了來,有何難處?”

他們深恨趙夢覺當初要把他們三個丟在沙漠裏喂狼,一有機會就冷嘲熱諷,就算打不過他,也要攪得他心煩意亂。歐竹子雖已看出這是一門極難的功夫,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喃喃地說不出話來。

趙夢覺此人最會記恨,剛在眾人麵前露了這一手,正在暗中得意,聽他們幾個胡說八道一番,頓覺興味索然,心中暗想:“等我料理了姓楚的小子,再與你們算賬!”

楚江秋尚未出手,坐在一旁的金老童突然開口道:“你現在就像一根木頭一樣,要打倒你哪裏用得著三招。小子,你過來,我就教你兩招,包你——啊!”

話說到一半,不知何故,竟然軟綿綿地癱倒在地上,手指著身後的喬西海,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