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妖氣衝天
(一)
霧,滿山都是霧。
四處都是巨大醜惡的古樹和散發著腐臭味的沼澤,灰黑色的山澗從山穀中緩緩流過,宛如一條蜿蜒的蟒蛇,盤踞在山林之間。
蟒山一帶曾是個古戰場。據傳言,當年戰死在這裏的將士均未能投胎轉世,而是化作不滅亡魂,終年在山裏遊**。很多年來,屢屢有進山采藥打柴的百姓失蹤的事件發生,人們都說他們是被山裏的那些亡靈吞噬了。於是,近幾年來已絕少有人敢進山。
今天,石敢當來了,不管這怪石嶙峋霧氣彌漫的山裏到底有亡靈還是有妖怪,他都要闖一闖。
依靠一塊年代久遠的殘破石碑,石敢當總算找到了射虎穀的所在,這裏倒和他與天殘客隱居的地方有三分相似。
那霧似是從地下冒出來的,即使晌午時分陽光普照,也揮散不去。穀中視力可及之處,不過五六丈遠。依稀可見一條小路,長滿了雜草,或許是很久以前的樵夫開出來的,但現在顯然已荒廢了。因此,這裏若是想藏一個人,實在是容易得很。
可是又有誰,會長年躲在這個陰森森的鬼地方?
赫連寒這夥人果真把孩子們劫到了這裏?如果是真的話,那些幼小的孩子該有多惶恐,多無助?
想到這裏,石敢當的心情既疑惑又沉重。
走了不久,石敢當就看到幾樣東西,立刻打消了他的疑問。
那赫然是一些散落著的骸骨!而且隨處可見!其中有不少頭骨,尺寸很小,顯然是幼兒的頭骨,均殘破不堪,看起來是被人用硬物殘忍地生生鑽鑿過,令人目不忍睹!
難怪“竹竿”來到這裏會覺得毛骨悚然。這個地方究竟發生過多少慘絕人寰的事情,發生過多少神鬼共憤的悲劇!?
石敢當加快了腳步,對眼前的一切他已出離憤怒,他要阻止做這些壞事的人。不,他們不是人,是禽獸,是妖魔!他要把這些妖魔碎屍萬段!
潛入穀中約二裏遠,前方隱約現出幾間茅屋,這是石敢當自進入這山穀後唯一見到的有人氣的東西。這些茅屋中有些什麽?是不是就有那些可憐的孩子?
石敢當向茅屋衝去,但很快嘎然止住腳步,手順勢握住了刀柄。
茅屋間用蒿草圍著一個小院,此刻有個人正在院子裏生火做飯,聽到動靜這個人轉過頭來,和石敢當四目相對。
看到這人石敢當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這人身材高大,頭發蓬亂,似野人一般,一臉橫肉麵色慘白,顯然是因為呆在在這穀中常年不見天日導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人的一雙眼睛,冰冷灰暗,如死魚一般毫無生氣,看到石敢當後這人也不說話,隻是眼珠轉了轉,露出一種可怕的凶光。
“徐家那孩子是否在這裏?”石敢當沉聲問道。
那人並未答話,也沒有任何動作,似是根本聽不懂石敢當在說什麽。但是茅屋中卻聞聲衝出來三個人。
這三人倒還都是人樣,其中兩個石敢當認識,赫然便是赫連寒和竹葉青。另一個看上去是個和尚,想必便是那吉祥寺的枯木和尚。
看到石敢當,竹葉青竟吃吃笑了:“你真的追來了?真是太好了,我們就怕你不來呢。”
看到麵前這些人,石敢當有點欣喜也有些沉重,欣喜的是他來對了地方,一路上的辛苦沒有白費;沉重的是這些人沒一個好對付的,想從他們手中救出孩子並不是件容易事。但此刻他的心中沒有絲毫恐懼,隻有滔天的憤怒!他斬釘截鐵地說道:“把徐家那孩子交出來。”
一向淡定的赫連寒竟也笑了,似是聽到了一件非常荒唐可笑的事情,他搖搖頭道:“孩子在我們手裏,但恐怕你是帶不走了。你知不知道你已死到臨頭了?”
“我再說最後一遍,把孩子交出來。”
聽到這話,就連那個野人模樣的家夥臉上也露出了一種嘲弄的笑意。
“就憑你?”赫連寒狠狠道:“你莫要以為之前我對你忍氣吞聲,是因為怕了你。你若是覺得你會天殘功就很了不起,那就大錯特錯了!我等在外麵的十年基業都毀於你手,我天天想的都是如何找你報仇!老天有眼你居然自己送上門了!今天我要讓你嚐嚐我真正的厲害!”
石敢當不再說話,他緩緩拔刀,刀身用力劃過刀鍔,發出刺耳的聲音。
他冷靜地觀察著麵前這四個人,盤算著先向哪個下手。他知道自己以一敵四機會很少,因此要采取正確的應敵策略。以他本能的感覺,這些人中最可怕的不是枯木,也不是赫連寒,而是那個喪屍般的野人。
可就在這時,他又聽到了一個聲音。
有人突然說道:“這位便是天殘功的傳人?嘖嘖,有趣。”
這人的聲音尖銳而奇特,宛如公雞的鳴叫,石敢當定睛一看,才發現不知何時對方又多了一個人。同時他注意到茅屋後有一個隱秘的山洞,這人看來是從那洞裏出來的。
那是一個奇怪的小老頭,須發皆白,看起來已有很大的年齡;身高隻有五尺,身形極瘦小,卻穿著一身顏色豔麗的寬大絲袍;顴骨很高,嘴巴尖尖的,長得就像一隻公雞,配上那絢麗奇特的外衣,活脫脫像一隻花公雞;同那野人一樣,這小老頭臉色也是慘白的,隻是那一對瞳仁,竟隱隱泛著血紅色!
總之,這小老頭看上去極其神秘極其詭異,仿佛並不屬於這個世界,而是來自人間之外的什麽地方。而赫連寒等人見了這老頭,一個個垂首肅立,神態極恭敬,眼神裏則帶著某種敬畏,就像是一群見到了魔王的小妖。
見到這個小老頭,石敢當隻覺得自己背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對方雖然沒有出手,但石敢當憑直覺就知道,這個怪老頭絕對是他生平見到過的最邪惡最可怕的人,或者,他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隱隱感到不妙的他沉聲問道:“你是何人?”
小老頭搔了搔頭,咯咯笑道:“我的名號有很多,不過我最喜歡你們中原人以前的叫法,叫做什麽來著,哦對了,叫‘血幽老怪’!”
(二)
石敢當大吃一驚:“原來你還活著?”
“咯咯,你很意外?”血幽老怪笑道:“當我聽說天殘功也有傳人時,我也很意外。中原武林人士就是虛榮啊,當年明明隻是將我打成重傷,回來卻吹噓殺了我,真是可笑。不過若非他們的虛榮,我也活不到今天。對了,中原人不是也吹噓他們消滅了天殘功嗎?既然有你這個傳人,莫非天殘客也沒死?”
石敢當並未回答對方,而是繼續問道:“這些年你一直潛伏在這裏,就是為了繼續修煉血幽魔功?”
老怪臉一沉:“魔功?怎地你也這麽說,明明是威力無邊的血幽聖功!對了,你的天殘功不是也被稱作魔功嗎?看來你已經歸順中原人了,真是可惜。不過,血幽魔功這名字其實聽起來也不錯,咯咯……”
說到這裏血幽老怪又笑了,他笑的樣子也像公雞在打鳴,也更讓人不寒而栗:“這些年我潛心在這裏修養,不但恢複了功力,還培養出這四個好徒弟,不容易啊!我現在最想看到的,就是當年那些仇人再次見到我之後的表情,咯咯。”
石敢當掃視了一番赫連寒等人,冷冷道:“你躲在這裏,讓他們幾個在外麵設立九幽堂和吉祥寺等幾處窩點,幫你四處尋覓無辜孩童,然後拐到這鬼地方荼毒。這便是你們幹的好事!”
“你倒蠻聰明,不過你說錯了一點,我們幹的一直都是壞事,怎麽能叫好事?”老怪說完,其他幾個人也都跟著笑了,也不知是為了附和老怪,還是這件事真的很可笑。
石敢當此刻也明白了,赫連寒擄走徐家那孩子,並非鐵恨水所估計的,想讓他們中的某人修煉七級魔功,而是奉獻給這個本該死了十五年的血幽老怪!那就是說,這個老怪物,在修煉九級魔功!?
眾人的哂笑聲中,石敢當淡淡說道:“把徐家那孩子交出來。”
他一句話,所有人都不笑了。
老怪愣了愣,仔細打量了石敢當一番,說道:“你這小輩怎地如此頑固,你是來尋那個九竅靈童的吧?既然你已快死了,我也不妨告訴你。不久之後我就能達到火候,用那娃兒修煉聖功的第九重,功成之後我就要出山,殺盡那些當年欺負我的中原人。屆時就是你們蝙蝠山莊的杜七來了,我也不怕!”
“想和杜七交手,恐怕你還不配。”石敢當並不怕激怒老怪,他已抱定必死的決心。
老怪臉上隱隱有一絲血氣閃過:“看在你我的武功有些異曲同工的份上,我會讓你死得痛快點。”
石敢當挺直了胸膛:“誰和你異曲同工,你盡管放馬過來吧!”
“咯咯,小輩真不知天高地厚,憑你哪有資格和我交手,還是讓我的徒弟們對付你吧!”老怪說完拍拍手,笑道:“徒兒們,我一直告誡你們不要輕易施展聖功以免暴露,想必你等已經憋得太久了。今天有這位天殘功的傳人前來送死,機會難得,你們隻管盡情發揮便是!青兒,我的心肝寶貝兒,你先來!”
“遵命!”竹葉青答應一聲,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了石敢當一眼,然後摸出一粒碧綠色的藥丸,一口吞下。
片刻後,不可思議的情景便發生在石敢當麵前!竹葉青的雙眼突然死魚般突出,並且變得通紅;臉上也發生了奇異而可怕的變化,原本狐媚的麵龐上泛起許多青色的暗紋,宛如一條條扭曲的毒蛇!這個本來生得婀娜秀美的女子,竟也已修煉了血幽魔功,此時此刻,她已活脫脫像一個地獄女魔!
竹葉青發出一種尖利的笑聲,正欲撲向石敢當,血幽老怪擺擺手製止了她,接著道:“枯木,寒兒,你倆也上,讓客人瞧瞧五級聖功是什麽樣的!”
赫連寒和枯木聽到指令,各自從懷中掏出一顆黑色藥丸,不假思索地吞下。
於是,無比恐怖無比惡心的變化也在他倆身上發生了!
他們表情痛苦,臉上泛起可怕的血紅色,此外還有無數紫黑色的暗紋;眼中也發出了瘮人的血光。此外,他們渾身上下的骨節都發出了一種奇異的咯咯響聲,整個人似是變大了幾分!
這哪裏還是兩個人,分明是兩個煉獄來的修羅!
血幽老怪滿意地笑了笑,接著道:“阿苦台,你也發功吧,一起湊湊熱鬧!”
那野人樣的人叫阿苦台,聽名字是個胡人。他哼了一聲,也掏出一顆藥丸。
這次那藥丸竟是血紅的,阿苦台將它吞下後,很快發出一聲沉悶的嘶吼,然後他的臉也開始變得血紅,紅得發紫,比前麵幾人更紅,隻是已沒有了那種或青或紫黑的暗紋。同時,他的身體也開始咯咯作響,並且開始膨脹,看上去明顯強壯了許多,使得本來就很高大的他,此刻更像一頭可怕的洪荒巨獸!
“咯咯,這位是我的大徒弟,多年來一直在我身邊照顧我,我也一直待他不薄。他的聖功已達到六級,放眼現在的江湖,能勝過他的人恐怕已不多了。”血幽老怪在一旁津津樂道地說著,似是在向人炫耀他的作品。
石敢當目睹著眼前的一切,隻覺得四周群魔亂舞,陰風陣陣襲來。他突然想起‘竹竿’形容這裏的用詞,妖氣!
是的!此時此刻,這裏已然妖氣衝天!
老怪挪揄道:“小輩,你獨自一人前來,我擺下這麽大的排場招待你,已經很看得起你了。”
“他不是獨自一人!”突然間,不遠處有人大喝一聲!
所有人都愕然抬頭,就看見石敢當身後的薄霧中走出來一個人。
來人麵容俊逸,風度翩翩,挺拔的身姿宛如臨風玉樹。
他目光坦然,宛如他所見的,不是亂舞群魔;他步履堅定,宛如他要闖的,不是阿鼻地獄;他昂首挺胸,他豪氣衝天,是因為他正欲慷慨赴死!
是何強!
他來到近前,朗聲道:“好一群妖魔鬼怪!今天真讓小爺我開眼了!”
石敢當見何強竟來了,又驚又急道:“老何,你怎地來了,快走!”
何強並未停下腳步,依然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邊走邊說道:“石大哥,自那天和你告別後,我便再沒合過眼。對不起,我太自私,讓你隻身來這裏犯險,後來我想來想去,越想越不妥當,終於決定還是趕來這裏。所幸我醒悟得早,來得還不算晚。”
“說什麽傻話!快走!”石敢當幾乎是嘶喊出來。
何強臉上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石大哥,這世上我已沒有親兄弟,你便是我的兄弟。做兄弟的,難道不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嗎?”
“可是,你的家仇怎麽報?”
“待咱倆收拾了這些魔頭,再去報仇不遲。”
石敢當苦笑道:“傻小子,你難道還看不出現在是什麽情況。今日你我,恐怕凶多吉少了。”
“縱然你我在這裏粉身碎骨,自會有千萬弟兄來為我們報仇!”
何強的話擲地有聲,石敢當不由得也熱血沸騰。一時間無盡的膽氣從他心中升起,那種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萬丈豪氣直衝九霄!
“好!”他點頭道:“今日你我兄弟,就跟這些妖怪們拚個你死我活!”
“咯咯……”血幽老怪的笑聲再次響起,“好令人感動的兄弟情義啊,可惜隻不過是多了一個送死的人而已。”
他端詳著何強,慢條斯理道:“你便是那個嗜好食人心喝人血的何強吧?你這人倒蠻對我的胃口,隻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你方才若是悄悄離開,老夫還未必為難你。現在你現身出來,難道還想食我的心,喝我的血不成?”
何強笑道:“非也非也,我何強收拾的仇敵雖然不少,但他們好歹還算是人。可是你呢?老妖怪,你本就不是人!你早已沒有人心,我如何食你心?你的血一定騷臭得連狐妖都自愧不如,我何強雖然口味比較重,但還不至於如此作踐自己!”
何強的話真正激怒了血幽老怪,隻見他臉上血色一閃,怒道:“小輩無禮!”
話音未落他人影一閃,已來到何強跟前。他倆本來相距足有四、五丈,可是眨眼間他就到了何強眼皮底下,快得如同鬼魅一般,或許連鬼魅也沒有如此之快!站在何強跟前,他隻是冷冷地看著對方,卻並不出手,或許是為了表達自己的輕蔑。
何強沒料到老怪的身手如此迅疾可怖,驚愕之餘,他的彎鉤毫不猶豫地出手了。
麵對強敵,何強的手法絲毫未見怠慢,彎鉤閃著寒光削向血幽老怪,轉眼間已到了老怪頭皮跟前。血幽老怪似是正等著何強出手,他怪笑一聲,隨便一伸手,便輕描淡寫地用兩個指頭牢牢夾住了襲來的彎鉤,隨後他臉上血色又一閃,隻聽一聲脆響,何強那隻用百煉精鋼打造的彎鉤便如泥塑的一般,被他用兩指生生夾做了兩截!
這老魔頭的武功實在太可怕太恐怖太不可思議,其功力已何止是能開碑裂石斬銅斷鐵!何強未及做出反應,老怪已一掌輕輕拂在了他的胸口。
誰也沒看清這老怪是怎麽出手的,隻是聽到一聲脆響,何強便直挺挺橫飛出去,重重摔進草叢裏。
“自討苦吃!”老怪搓搓手,冷哼一聲。
一旁的石敢當見狀怒火中燒,正欲上前拚命,突見何強又自草叢中勉強站了起來,並且大喊道:“石大哥小心了!”
一物從何強袖中拋出,似是帶著火花,扔向血幽老怪。
老怪臉色一變,“咦”了一聲,眨眼間沒了人影。他方一閃開,原本所在處便發出天崩地裂的一聲巨響!
整個山穀似乎都搖晃起來,石敢當幾乎被迎麵而來的氣浪掀翻在地。若非何強方才的提醒,他此刻或許已被飛射而來的碎片擊傷了。他看得很清楚,這可怕的爆裂來自何強擲出的那個物體,如此厲害的暗器,他生平頭一次見到!
何強並未罷手,轉眼間又擲出同樣兩物,扔向赫連寒等人,那幾人知道厲害,沒命地施展輕功躲閃逃命。
又是驚天動地的兩聲巨響,空中到處彌漫著濺起的砂土和灰塵,石敢當趁此機會,跑到何強身邊,扶起何強搖搖欲墜的身體,向山穀外逃去。
(三)
霧沒了,夕陽普照大地,隻是已近黃昏。
“石大哥,不用再走了,我實在動不了了。”何強喘息道。
鮮血不時從他的嘴角流出,他原本雪白的錦袍上已沾滿了斑斑血跡。
兩人來到一棵梧桐樹下,石敢當小心地扶著何強,讓他背靠著樹幹坐下。
石敢當緊張地看看四周,他倆並未跑出太遠,他擔心血幽老怪那夥人追來。
“不必擔心,有我們霹靂堂何家祖傳的雷震彈,諒他們也不敢追來。”何強笑了笑,臉上泛起一種驕傲的神采,“江湖中人隻知道霹靂堂韓家的驚天雷厲害,殊不知我們何家的雷震彈更厲害。韓家覬覦我們何家這祖傳暗器很久了,可始終沒有得到配方。”
“厲害,的確很厲害。”石敢當點頭附和著,心裏卻難受之極。他這才明白何強為什麽一直對參與護貂行動自信滿滿。有如此威力驚人的祖傳暗器,何強本來一定能在行動中立下奇功,這就意味著他本可以憑借自己的功勞,請蝙蝠山莊的高手替自己報那滔天血仇!
想到這裏,石敢當不由得肝腸寸斷!
“可惜,我命不久矣,何家這雷震彈,也要失傳了。”何強輕歎一口氣,神色黯然。
“說什麽傻話。等你傷好了,你我一起去江南找韓家算賬,有你的雷震彈相助,相信你一定能得償所願。屆時咱們把你那些仇家的黑心全挖出來,下了酒好好嚐嚐滋味!”石敢當安慰著何強,他想擠出一些笑容,卻怎麽也笑不出。
何強勉強笑道:“石大哥,你不必安慰我,也不必做出這種樣子,我的心脈已被震碎,肯定活不了了。死又算得了什麽,我何強殺了那麽多人,雙手沾滿鮮血,其實早已賺夠了。”說著他咳出幾口鮮血。
石敢當手足無措地扶著何強,卻不知該做些什麽,隻能強忍住自己的淚水。
何強喘息片刻,看著石敢當,鄭重道:“石大哥,能否答應我一件事。”
“說,你說,別說一件事,就是一百件一千件事,我也答應你。”
“不要,不要為我報仇。”何強吐字已有些吃力。
石敢當搖搖頭:“好兄弟,別的事情我都可以答應你,唯獨這件事我不能答應你。若不能為你報仇,我石敢當還有何麵目活在這世上!”
“嗬嗬,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何強笑了,“石大哥,你這人什麽都好,就是太固執。我快要死了,這是我對你唯一的請求,不要一個人去為我報仇,你對付不了那些人。”
“我,我還有絕技!我跟他們拚了!”石敢當嘶聲道。
“我知道你的天殘功很厲害,但你怎麽可能是九幽老怪的對手。除非,除非你能找到幫手。”
“幫手?你莫非是讓我去找劍客盟的高手來對付血幽老怪?他們怎麽會相信我的話……”
“石大哥,你怎地有些糊塗了,莫非你已忘了你我的身份?”
“你的意思是?”
何強的眼眸中爆出一串火花,鄭重道:“蝙蝠山莊!石大哥,莫忘了你我都還算是蝙蝠山莊的人!總舵高手如雲,你看像秦中雲,七叔這樣的,哪一個不是身懷絕技!他們之中肯定有能對付血幽老怪的人!這些年我們為蝙蝠山莊效命,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們應該幫助你!”
“可是……”
看著躊躇猶豫的石敢當,何強明白他在想些什麽:“石大哥,你莫擔心。來此之前我已托七叔的那個夥計飛鷹傳書,向秦中雲解釋了你我未能參加行動的原因,相信他們能理解你我的苦衷。大家都說,蝙蝠山莊的好漢深明大義,莊主他老人家更是如此,你我不就因為這個原因,才入夥的嗎?石大哥,答應我,你這就上蝙蝠山莊,去麵見莊主他老人家,告訴他這裏發生的事,讓他派人來救徐家那孩子。告訴他血幽老怪還活著,正欲修煉最高層的魔功為禍江湖,請他務必派高手來鏟除這個老妖怪!相信我,他一定會幫助你!”
“好!”石敢當看著何強認真的眼神,點點頭道,“我答應你,這就去蝙蝠山莊求救!”
“這就對了,這才是我的好兄弟。”何強放心地笑了,整個人也因為剛才的話耗盡了最後的元氣,他喘息幾下,喃喃說道:
“石大哥,你告訴我,江南在什麽方向?”
“在那邊。”石敢當手指遠山。
“那邊?很遠吧?”何強茫然看著石敢當所指的方向,他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
“不遠,不遠,翻過幾座山,淌過幾條河,就到了。”石敢當臉上已滿是淚水,他此刻隻能強忍著不讓自己哽咽出聲。
“石大哥,你扶住我,我想多看那邊幾眼。”
“好……”
殘陽照在何強臉上,他看著遠方,臉上露出了笑意,眼中的光芒卻漸漸暗淡下去。
……
(四)
夕陽已落。
南向的山坡上多了一座新墳,樺木製成的墓碑上刻著:“江南霹靂堂何文昊之墓。”
石敢當已踏著夜色離去。他要去的,是江湖上最神秘、也最傳奇的地方。
一切,尚未結束。
第三部
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