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陷阱
(一)
蒲城雖然是一個小城,但因地處漕運要道,南來北往的人不少,因此還算繁華。城中酒樓茶肆林立,生意都還不錯。門號雖然眾多,但要找仁和茶坊並不難。
茶坊門麵並不大,有個很小的招牌,所處環境則很幽雅,一看便是個街坊老友閑暇小聚、消磨時光的好去處。
午時尚未到,石敢當與何強已來到仁和茶坊的門口。隻見大門內外不時有人出出進進,似是在搬家。
“請問田七可在?”石敢當上前問一個夥計模樣的人。
“這裏隻有七叔,沒有田七。”夥計白了他一眼走了。
石敢當無奈地笑了笑,這夥計倒很像他在陳州的那些兄弟們,渾身帶刺兒。
“二位可是貴姓石、何?”一個笑容很甜,看上去很機靈的小夥計此刻迎上前來。
“正是。”
“請跟我來。”
這小夥計方才一直斜倚在門口,看上去像是在曬太陽,實則是在那裏望風。兩人跟著他直入內庭,走進一個開滿了百合花的小院,來到一間牆上貼滿了爬山虎的小屋門外,那小夥計做了個“請”的手勢,便悄然離開了。
兩人推門入室,便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不是那種庸俗市儈的香氣,而是一種發自天然的沁人心脾的茶香。
“請坐。”一個人坐在紫檀木茶幾旁的雕花青藤椅上,正微笑地看著兩人。
這人看上去接近四十歲,微胖,氣色很好,衣著也很考究,一看就是個過了很長時間悠閑日子的人。他看人的目光充滿了善意,一點也沒有江湖中人慣有的戾氣。他便是秦中雲所謂的“自己人”,田七。
石何兩人報上姓名,落了座,這個田七給他倆的第一印象還不錯。
“請用茶”。田七優雅而白皙的手指向桌上擺好的三隻淡青色天目茶碗,茶已沏好。
石敢當但見碗內茶葉條索纖細,形如**之蕊,銀白隱翠,發著陣陣清冽之香,一聞便知是上等好茶,隻是不知是什麽品種。
“兩位可知這是什麽茶?”田七果然像個茶坊老板。
石敢當苦笑道:“在下生性粗鄙,一向隻是喝些路邊的蓋碗粗茶解渴,對於茶葉之道一竅不通的。”
何強輕輕端起茶碗,閉目輕聞一下,再淺啜一口茶水,嗬嗬笑道:“此乃江南上等霍山黃芽,沒想到在這裏還有機會品到。若我沒有弄錯,此茶額外隱隱有一種清美花香,想必是昨夜將茶葉置於半綻放的百合花花心處,再紮緊花瓣,清早將其取出焙幹後再用的。還有,這泡茶之水質地極純樸,我看既非泉水更非井水,恐怕是收集的清晨荷葉之露水。”
田七聞言眼睛一亮,笑道:“在下隻聽說陳州的勾魂何強是條硬漢子,想不到今日一見,不但外表風度翩翩,於茶道也是精通之極,真是難得。”
何強冷笑:“飲罷仇人之血,再品茶去腥,本就是我的一大樂事。”
田七聞言大笑:“我等品茶隻是附庸風雅打發時光,比起何兄弟來,看來品味又差了不少。”
石敢當忍不住抱拳道:“七叔,我倆前來不是為了品茶,而是有事相求。”
田七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石兄弟莫急,我已收到秦中雲的飛鷹傳書,知道兩位有緊要之事前來。不然的話,兩位此刻恐怕已跟在秦護法身邊準備行動了吧。”
石敢當與何強互視一眼:“你知道行動的事?”
“當然。”田七的表情依然很平淡,但語氣中卻透出一種感慨:“兩位來時想必也看到了,我已將此處家產全部變賣,今天與兩位坐在這裏,恐怕是我最後一次在這裏品茶了。”
兩人吃了一驚:“莫非,你也要參加行動?”
田七笑了:“不錯!”
他的眼光投向窗外院內那幾株傲然綻放的百合花,看上去頗有些留戀之意:“我在此地潛伏了十年,已漸漸喜歡上這種悠閑的生活,本以為這輩子都要在這裏喝茶了。沒想到形勢變化得這麽快,江湖上最驚心動魄的一戰就要在附近發生,我田七又怎麽會錯過。”
何強不由問道:“十年,不知七叔屬於哪個分舵?”
田七淡淡道:“我乃朔風堂弟子。”
兩人聞言更是吃驚不小,他們從未見過朔風堂弟子,隻知道蝙蝠山莊四大聖堂裏,最神秘的便屬朔風堂。堂下弟子人數並不算多,但都是百裏挑一的高手,他們潛伏在各地,負責收集信息、刺探情報、聯絡報信等,正是由於他們的存在,蝙蝠山莊才能及時知曉江湖上各個角落發生的事情。有時候這些隱居的高手,偶爾會現身助各地分舵做一些緊要之事,但近年來這種事情發生得很少。
沒想到今天能見到一個朔風堂弟子,兩人頓時對麵前這個溫文爾雅的茶老板肅然起敬。
石敢當忍不住問:“既然你是朔風堂的人,那麽是否見過莊主?”
“當然,我還跟他老人家一起喝過酒呢。”
“你們還一起喝過酒?”說到這裏田七的形象已在石敢當心中變得高大之極,“莊主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莊主?”田七淡淡一笑,“一個朋友,一位師長,如此而已。”
他笑著看了看石敢當迷茫的表情,接著道:“兩位需要我做什麽,請說吧。”
“我們是來找九幽堂老大赫連寒一夥人的,我倆從崇安一路追蹤他們到了這裏。”
田七慢慢放下手中的茶碗,沉吟道:“兩位在崇安做的事我已有所耳聞,如果我是你們,至少不會做兩件事。其一,我不會殺歐陽朔,因為黑道白道本就有互不侵犯的默契,即便蝙蝠山莊也是如此,歐陽朔論官位還要在崇安縣令之上,你們殺了他勢必會驚動官府,招來麻煩。
其二,我不會像兩位這樣,大白天大搖大擺地到我這裏來。”
“此話怎講?”
“因為從昨日起,這裏大大小小的酒樓客棧,都已有六扇門的人布下的眼線,一見有類似兩位這樣的人,就會立即上報。我想不出半個時辰,便會有捕快到這裏敲門了。”
石何兩人聞言苦笑,他們確實沒想到六扇門的行動會這麽快,消息會這麽準,如此說來,他們身上又多了一件麻煩事。
田七接著道:“蒲城是個很奇怪的地方,這裏雖說是交通要道,魚龍混雜,形形色色的江湖門派有十幾個,卻沒有一個像樣的。十幾年前碼頭那邊的燕子塢勢力很大,但是自從他們的老大有一天酒後被發現溺死在自家的船塢後,燕子塢數百幫眾就作鳥獸散了。其後燕子塢的最大對頭七煞幫接替了它的地位,其勢力一度控製了半個蒲城,可是有一天,七煞幫的總瓢把子在自家開的妓館裏尋歡作樂時突然暴死,餘下幾個頭目為了爭老大之位自相殘殺,結果七煞幫很快也煙消雲散了。從此再沒有哪個幫派能成氣候,時至今日,反倒是九幽堂的勢力在蒲城有了一定的影響,因此我很早就開始注意他們了。他們老大赫連寒,曾去過幾次城裏的拜月樓喝酒賞月,這人行事很低調,從不搞排場,行蹤有些飄忽。不過我可以告訴兩位,這次赫連寒並未來到蒲城。”
“你為何如此肯定?”
田七嗬嗬一笑:“我在此地經營了十年,這裏有什麽風吹草動,絕對逃不過我的耳目。請別忘了我的職責是什麽。不過,雖然赫連寒沒進城,但我多半能猜出他去了哪裏。”
“請講!”
“我曾發現,每隔一段時間,九幽堂都會有一輛馬車從崇安來,前往城外的吉祥寺,馬車總是遮得嚴嚴實實的,不知道裏麵有些什麽。”
石敢當一臉凝重道:“那馬車裏,多半載的是用來練血幽魔功的孩子。”
“血幽魔功?”田七聞言臉色立刻變了,“你是說,當年那個血幽老怪威震天下的邪門功夫?”
“不錯。我們也是意外得知,現在可能還有人在練這魔功,那赫連寒多半跟血幽老怪有關,或許就是血幽老怪漏網的弟子,當年逃得性命後隱居在崇安。我們要找的那幾個孩子,便是他擄來此地供人練功的。”
田七聞言默然片刻,臉上表情複雜,良久之後歎了一口氣,道:“這種情況有幾年了,如果你們所說屬實,也不知有多少無辜的孩童已遭了他們的毒手。”
石敢當問道:“那吉祥寺是什麽地方,離這裏多遠?”
“就在城西五裏外。那吉祥寺原本是個破廟,十來年前有個叫枯木的雲遊僧人定居到那裏,很快將那裏修葺一新,也不知這枯木從哪裏弄來的錢。
石敢當沉吟道:“我倆來此的路上,遇到一夥不明身份的人伏擊,身手都還不錯,其中有兩個光頭,不知是否跟這個吉祥寺有關?”
田七沉思片刻,點頭道:“有可能!我一直覺得這吉祥寺有些邪門,那裏總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出沒,不像個佛門清靜之地。此外,當初枯木和尚來此地不久後,燕子塢和七煞幫就出事了,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我們這就動身去那裏。”石敢當說著便要起身。
“且慢。”田七止住石敢當,“我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告訴你們。”
他的表情很凝重,緩緩道:“那些去吉祥寺的馬車,並未立刻折返崇安,而是呆一段時間後,繼續向西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們最終的去向。”
……
田七看著一臉沉重的兩人,安慰道:“二位莫急,如果不出意外,那赫連寒頂多昨日才到吉祥寺,應該會在那裏呆一段時間。”
然後他話鋒一轉,赧然道:“你們若是早來幾天,我也能助你們去救那幾個孩子,隻是……”
石敢當擺擺手:“七叔不要客氣,這等事我倆本就不會麻煩別人,你已經幫了我們大忙了。”
他不想讓田七把話說完,他從來都不會勉強別人。既然人家為難,又何必逼人家說出理由。
田七苦笑一下:“枯木和尚這夥人在此地經營的時間不算短了,又和赫連寒等人勾結在一起,並不是好對付的。你們若是去吉祥寺找他們算賬,要多加小心。事不宜遲,兩位這就動身吧,不過你們已不能從大門出去,外麵多半已有了六扇門的眼線。”
他說著拍拍手,方才那個小夥計便幽靈般冒了出來。
“帶兩位兄弟從密道出去。”田七吩咐一聲,接著對兩人道:“後廚有個地道,可悄悄離開這裏,請跟著他走便可。”
“多謝!”石何兩人抱一抱拳,鄭重告辭。
兩人跟著小夥計來到後廚,掀開一塊地板,便看到一個地道入口,三人魚貫而入。地道比想象的要長得多,每隔幾步就點著一盞長明燈,走了近百米才到達盡頭,出口竟在一個馬廄裏。
幾匹駿馬正拴在馬廄內,似是專門養在這裏等人取用的。石敢當與何強二話不說,翻身上馬,奔西而去。
送走兩人,那小夥計即刻返回來見田七。
田七問:“茶坊的事料理得如何了?”
“已基本收拾妥當。”
田七點點頭:“此地已不可久留,你即刻動身去綢緞莊那裏,我晚些時候會去與你會合。”
小夥計領命,匆匆而去。
此刻坊內一片寧靜,該走的人都已走了。田七環視四周,看上去有些留戀,也有些傷感。
這個他呆了十年的雅室,曾留給他許多美好的回憶,他一度已把這裏當成自己頤養天年的家園。但是,該來的終歸還是來了。
……
石何兩人離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鐵恨水便邁入了田七的家門。
房內已空無一人,桌上的茶還是溫的,雪白的牆壁上卻多了一首詩:
春去殘夢醒,
刀兵聲漸揚。
沙場飲血雨,
絕地憶茶香。
墨跡尚未全幹。鐵恨水端詳了那首新詩片刻,冷笑一下,端起桌上的香茶,一飲而盡。
(二)
三更時分,石敢當和何強悄悄摸到了吉祥寺門外。
連日來不斷地趕路與拚殺,他倆已相當疲憊。但他們知道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
因為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們去做,還有很多無辜的生命等著他們去拯救。
田七提供的線索無疑很重要,這讓兩人有些感慨,若非自己是蝙蝠山莊的人,可能永遠也找不到赫連寒一夥人了。
寺院內外沉寂一片,隻能聽到蛐蛐兒的鳴叫。看不到一點燈火,整個吉祥寺仿佛已沉睡。
兩人不費什麽氣力,便翻牆而入,落地時他們的腳步聲輕得就像靈貓。
幾個起落,他倆便來到了大殿附近,遠望去大殿內漆黑一片,下一步看來應該是去禪房內抓個人問問情況。
可就在這時突然火光一閃,麵前黑魆魆的佛殿突然變得燈火通明,四周不知何時已站滿了手持火把的人!
這些人著裝出奇的一致,用果敢和堅毅的眼神冷冷地看著兩人,仿佛一群經驗豐富的獵人,看著兩隻剛剛落入陷阱的猛獸。誰都能看出這是六扇門的人,是聽命於朝廷的捕快!
兩人吃驚不已,並不僅僅因為這吉祥寺已成了六扇門布下的陷阱,更讓他們吃驚的是方才他倆進來時竟對此毫無察覺。
能躲過他們兩人的耳目設下埋伏的,一定是經過極其專業和艱苦的訓練之人,而且這些人的武功絕對都不弱。
麵前這些捕快,腰間都掛著長短一致、寬窄亦一致的寶劍,甚至連劍鞘都是一模一樣的棗紅鯊皮鞘。
江湖中人都知道,天下的捕快裏,隻有京畿大理寺的捕快,才幾乎都是用劍的,因為他們絕大多數都出身於五大劍派!可以說,他們腰間那靈秀清貴的寶劍,賦予了他們與眾不同的身份和地位!
石敢當死死盯著其中一個捕快,這個人是所有捕快中唯一沒有帶劍的,除此之外此人的裝扮和其他捕快並沒有什麽不同,但石敢當知道他一定是老大。
有一種人,即使長相很平凡,著裝很普通,但永遠有一種卓爾不群的氣質。鐵恨水就是這樣的人。
石敢當道:“沒想到來了這麽多大理寺的捕快!”
鐵恨水道:“看來你還算識貨。”
“你是南宮玄還是鐵恨水?”
“鐵恨水。”
石敢當聞言心裏一沉,大理寺第一名捕的名頭誰都聽說過,這絕對是個難纏的人,看來今晚又是一場惡戰。
鐵恨水看著兩人,臉上保持著淡淡的笑容,就像在看兩個久別重逢的老友:“你們兩位的確沒讓我失望,我猜你們要到這裏來,你們果然就來了。隻是二位來的好快,我剛把這裏布置好,你們就到了。”
何強忽道:“既然你猜到我們要到這裏來,一定也知道我們是來幹什麽的。”
鐵恨水淡淡答道:“還能做什麽,一定是忤逆王法的事情。”
何強笑了:“我們明明是來救人的,難道救人也犯法?”
“你們是否來救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兩位均已犯下彌天大罪,我要將你們捉拿歸案。”
“我們犯了何罪,鐵捕頭不妨說來聽聽。”
“崇安九幽堂薛勁鬆以下四十三人,一夜之間被人殺死,九幽堂被人放火燒成一片瓦礫,殃及無數,此事是否拜兩位所賜?”
“不錯。”
“光天化日之下,天福樓遍地橫屍,三顆人頭高懸大門之上,至今無人敢近,此事是否你二人所為?”
“正是。”
“很好!你們可知,所殺之人中,還有州府總捕頭歐陽朔及其兩位部屬?”
“知道。”
“嗬嗬,如此說來,你們兩位已供認了殺人、縱火、及誅殺朝廷命官幾項大罪,還需明知故問?”
石敢當沉聲道:“我們所殺之人,無一不是該殺之人,我們隻是替天行道!”
“放肆!”鐵恨水臉色突然沉了下來:“薛人豹、陰無極欺壓百姓無惡不作固然該殺,歐陽朔勾結奸惡貪贓枉法固然該殺,可那些眾多的九幽堂弟子,還有那兩位捕快,莫非也都是必殺之人?你們兩個不分青紅皂白一概濫殺,卻不知替的是什麽天?行的是什麽道?你們眼中,何曾將王法放在眼裏?”
何強冷笑道:“王法?薛人豹殺害趙家兩人,毀去趙小鳳花容之時,你的王法在哪裏?薛勁鬆、陰無極當街殺害徐子軒、常春娥夫婦兩人,奪去他們幼子之時,你所謂的王法又在哪裏?那孩子和其他幾位無辜孩童現正在九幽堂赫連寒手中,隨時都會遭到荼毒,用來修煉血幽大法,卻不知你的王法管是不管?”
鐵恨水聞言,沉默片刻道:“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大奸大惡之徒,令人發指之事,遲早難逃法網,不過卻永遠輪不到你們兩個來管。嗬嗬,你何強,殺人無算食人心血,有什麽資格在這裏義正辭嚴充當好漢?還有你,石敢當,你不要以為我不知你的底細。你這巧取豪奪的江洋大盜!我剛剛得到大理寺送來的消息,前幾年山東道上九樁大案,恐怕半數以上都與你有關吧!你們兩個算什麽東西,在這裏跟我強詞奪理。像你們這樣的人,有何資格隨意定人生死?世人若都似爾等這般,天下豈非早就大亂了!?”
石敢當緊緊握住他的刀,握刀的手已有些顫抖,他感到無比憤怒,又有幾分委屈。“江洋大盜”這樣的稱謂他不是沒聽過,不過今日再次聽人說起,聽一個世人公認的名捕口中說出,令他覺得尤為刺耳。他沒有讀過多少書,也不善言辭,不知道該怎麽反駁鐵恨水,隻是勉強按捺住情緒,沉聲道:“我,我隻想問你一句,那幾個孩子在不在這裏?”
鐵恨水冷冷道:“哪裏有什麽孩子,你莫再找借口了,速速伏法吧。”
石敢當深吸一口氣,朗聲道:“不錯,你說的那九樁大案,其實全是我幹的。我不懂你說的這些大道理,隻知道如果有機會,我還會幹百件千件這樣的案子!我已經殺了一個州府總捕頭,今天不妨再殺個開封府總捕頭!”
鐵恨水嗬嗬笑了:“理屈詞窮了吧?我鐵恨水一向是個講求公正的人,今日跟你們兩位費這半天口舌,隻是為了讓你們心服口服。任你巧舌如簧,也不及我法理如山!”說著他兩手向前一揮。
幾乎在他揮手的同時,數道人影便撲向石何兩人,比人影更快的,是森然的劍光!
鐵恨水依然在那裏悠然說道:“幾日來兩位已接連會過點蒼、娥眉、昆侖等各派高手,絲毫不落下風,實在令鐵某刮目相看。不過二位或許不知,今晚開封府大理寺半數以上的公門中人都在此了,他們全部出自劍客盟各大門派!現在正好與兩位蝙蝠山莊的好漢,做個了斷!”
他短短幾句話的功夫,石何二人已至少和十幾個捕快交了手,對方有三人的劍法刁鑽狠辣、出手奇詭,像是昆侖劍術。另有兩人劍法華麗精絕,身形飄逸靈動,似是華山門下。剩下幾人雖然一時看不出來自何門何派,但個個進退有據,劍法純熟,料想也出自名門。鐵恨水所言非虛,像大理寺這樣的地方,一直都是有誌於功名的名門大派弟子渴望一展身手之地,他們效力大理寺,當然不是用來捉拿下三爛的蟊賊的。江湖上甚至有種傳言,少林和五大劍派的一些弟子,本就是朝廷送去的。官府平日裏專門挑選出一些練武的好苗子,送去給這些門派培養訓練,藝成之後再歸官府所用。
所不同的是,這些捕快比起那些常年久居仙山的各大名門弟子,有更豐富的實戰經驗,彼此之間配合作戰也頗有章法。他們似乎並不急於要將兩人置於死地,隻是一撥接一撥地不停地出手糾纏,不停地發起攻勢,對兩人保持著持續的壓迫。
更讓人警惕的並不是這些當麵進攻的捕快,石敢當能查覺到,外圍暗處隱隱伏著一些人,在那裏待機而發。他們手中一定持有弓箭暗弩或其它危險的暗器,隨時準備發起致命的一擊!真正危險的,是這些躲在暗處的人,兩人一旦有任何突圍的舉動,一定會遭到這些人狂風暴雨般的攻擊!
石敢當與何強背靠著背,仍然保持著冷靜。眼前的形勢,顯然比那天遭到九幽堂圍攻時嚴峻得多,因此絕不能讓人分割包圍。他們一刀一鉤,化解著對方一撥又一撥的攻勢,絲毫未見慌亂。他們的鎮定讓捕快們吃驚不已,他們見過各種各樣的巨盜悍匪,卻從未見過像今天兩人這樣,深陷重圍之中卻能如此坦然。
因為他們問心無愧!因為他們胸懷坦**!
十幾個會合後,一道灰影倏地加入戰團,轉眼間此人便向石敢當攻出五招,期間又有數腳連環踢向何強,令人目不暇接。他的攻勢如排山倒海,他的出手如雷鳴閃電,他用的是少林功夫!
是鐵恨水!他上來便施展出光明拳和如影隨形腿,因為他誌在必得!今日他定下這守株待兔之計,在吉祥寺布下埋伏等待石何兩人自投羅網,本來並沒有十分的把握,但兩人果真掉入這個陷阱,實在是天賜良機,他絕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形勢立即急轉直下,石何二人既要應付鐵恨水的奇功險招,又要提防捕快們時不時刺來的冷劍,頓時岌岌可危。雖然對鐵恨水早有耳聞,但大理寺第一名捕的實力仍然超出他倆的想象,他們發現此人絕不比蕭擎天好對付多少!可此刻他們並不能奪路而走,因為他們清楚,那些躲在暗處的人正蓄勢待發,他倆隻要稍有動靜,那些人便會毫不猶豫地出手,到那時鐵恨水必將趁機發出致命的一擊!
難道他們兩位,今天就要葬身在這吉祥寺,壯誌未酬身先死?
有一瞬間石敢當腦海裏突然閃過天殘客的麵孔,值此危機關頭他卻突然想起了他的這位師父,那個孤苦伶仃的老人是否也曾像今天他這樣,被冤枉被誤解被不由分說地圍攻?
隻是稍微一走神,石敢當就險些被鐵恨水一拳擊中,對方的拳風掃得他麵頰火辣辣地疼,令他頓時清醒過來。到了這個時候他知道隻有一個辦法可以助他和何強脫困了,那就是他的絕技——天殘功!
高深莫測的天殘功,怪異絕倫的天殘功,隻要還有這門絕技護體,他就還有機會!
可是他的天殘功並未很快施展出來,因為戰況突然有了變化。就在兩人苦戰之時,有一個蒙麵人,燕子般從一顆數丈高的大樹上掠下,滑向不遠處的灌木叢後。單就此人這一掠的功夫,已可以說是江湖上罕見的輕功高手。現場這麽多人,竟都不知何時這樹上藏了一個人,直至此人無聲無息地撲向那片樹叢,閃電般打倒那裏潛伏的兩名捕快後,才有人發覺有了新情況。
於是劍光閃起,怒斥聲也響起,影影綽綽有十幾道人影在暗處閃現出來,很快又倒下去七八個。隻因那人身法奇快,形如鬼魅,轉眼間便用一種奇特的手法打倒了那些捕快。那些捕快每個人的功夫都不弱,可幾乎都不及還手,隻是發出短促的一聲悶哼便倒下!
這邊鐵恨水見狀不由怒喝一聲,那些捕快都是跟隨他多年的兄弟,如此迅速地被人打倒,生死不明,他怎能不怒。隻見他突然金鵬般躍起,一躍數丈,雙掌一拍一合,然後一齊推出,直拍向那個蒙麵人。
肉掌劃過空氣的聲音,竟似裂帛一般,鐵恨水這一招的威勢實在驚人,正是他苦練多年的致勝絕技,少林韋陀掌中的一招,恒河入海!鐵掌倏忽攻到時,那人已不及躲閃,便沉肩運氣,同樣雙掌齊出,硬接了鐵恨水這一掌!
隻聽“啵”地一聲巨響,那人被打得橫飛出去,重重摔倒在地,而鐵恨水也被震得“蹬蹬”後退,連退數步後才勉強站穩,臉上血色湧現,露出驚詫之色。
他驚詫的是對方武功竟如此高強,能硬接他一記韋陀神掌。可是緊接著更讓他吃驚的事出現了,那人倒下後馬上又爬了起來,大呼一聲“快走!”,然後往外奔去。
他們兩人這一對掌的功夫,石敢當和何強這邊頓時壓力大減,蒙麵人的呼喊他們聽得很清楚,那是田七的口音!兩人登時心領神會,立即向外圍殺去。圍攻他們的那十來個捕快再也阻攔不住,很快讓他們兩人衝破了包圍。
可是此時情況又一變,兩人方跑出幾丈遠,便聽機括聲連連響起,數十道寒光鋪天蓋地般,從各個角落射向兩人!
原來還有第二批潛伏的捕快,他們每個人手中都拿著大理寺特製的機弩,一扣機括便能射出十二隻勁弩,一時間暗器如疾風暴雨!
石何兩人身形急轉,同時手中兵器疾速揮出,掃落了大多數弩箭,然後繼續向寺外奔去。
可是鐵恨水看得很清楚,有一個人,也就是石敢當,向外衝的時候身形趔趄了一下,背後分明是中了一箭!
“哪裏走!”說時遲那時快,鐵恨水蒼龍般騰身而起,右手一抬又一翻,然後在空中劃了道弧線,泰山壓頂般拍向石敢當的天靈蓋!
這是少林韋陀掌的另一招,佛祖降妖!其威力絲毫不亞於方才那招恒河入海。鐵恨水畢其功於這一掌,因為他已不容有失。今日這場伏擊的成敗全在於此,他相信對方絕對逃不過他這一掌!
石敢當感覺到了身後排山倒海般襲來的掌力,他停下腳步,轉身!
他方才中箭時的痛苦還清楚寫在他的臉上,於是鐵恨水看到了他血紅的眼睛和恐怖的表情,那一瞬間連鐵恨水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時石敢當突然出掌,兩人也對了一掌!
又是“啵”地一聲巨響!
鐵恨水隻覺得一股大力鋪天蓋地而來,登時被震得倒飛回去,直飛出數丈,踉蹌數步險些倒下。左右幾個捕快連忙扶住,關切地問道:“大人沒事吧?”
鐵恨水並未回答,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前方,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個中了暗箭、又接了他一掌的石敢當,此刻竟似毫未受傷一樣,雄鷹般幾個起落,消失在夜色裏……
鐵恨水隻覺得體內氣血翻騰,良久才緩過勁來,他望著石敢當離去的方向,緩緩吐出一口氣,說了句奇怪的話:“真的有這麽巧?”
(三)
石敢當、何強跟著田七逃出吉祥寺,上馬狂奔出數裏,見並未有人追來,方才停下來歇口氣。
三人看了看石敢當背上的箭傷,傷勢不算重,上點金瘡藥包紮一下,料無大礙。石敢當看田七臉色慘白,問道:“你受傷了?”
田七苦笑:“跟鐵恨水對那一掌,讓我受了點內傷,不過不妨事,調息兩天就好了。”說罷他麵帶一種詫異之色看著石敢當,道:“石老弟,我自問看人的眼光一向很準,卻大大低估了你。沒想到你的武功竟如此高強!”
他方才看到了石敢當力拚鐵恨水,一掌擊退對方的情景,深受震撼。能硬接鐵恨水一記韋陀掌的人,無論如何都令人肅然起敬。
石敢當苦笑一下,並未作答。若不是恰好中箭激發天殘功,方才他可能也被那一招佛祖降妖傷了。除了何強,沒人知道他是天殘功的傳人,他也不想跟人說這個。
“七叔,你的功夫也很了不起,今日多虧你前來相救,否則我倆恐怕凶多吉少。”
說著石何二人一起拱手,鄭重道謝。今天見到田七出手,他們才知道蝙蝠山莊朔風堂果然名不虛傳。這個斯斯文文喜好飲茶的中年雅士,武功實在是他倆生平罕見,似乎並不在秦中雲之下。
田七擺擺手:“兩位客氣了,我本該和兩位一起來才是,但有要事在身,唯恐耽誤了不好交待。但你們走後,鐵恨水很快便找上門來,我擺脫他後左思右想,覺得你們今夜的行動恐怕會有風險,便決定前來助你們一臂之力,同時也算對那些孩子盡一份綿薄之力。所幸我來對了,鐵恨水果然在這裏設下了埋伏,如果今天你們有了閃失,我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們並未懷疑你。”簡單而誠懇的一句話,令田七心中流過一股暖流。
他笑了笑,和兩人雖然相識不久,可是經過方才一戰後,他們便已成了兄弟。
石敢當道:“今日逃脫實屬僥幸,隻是孩子們若不在吉祥寺,卻會在哪裏?”
田七道:“六扇門的人出現在吉祥寺絕非偶然。我想那些孩子們必被帶來過這裏,六扇門多半也知道孩子們被擄的事,隻是他們先到了一步,在這裏設下埋伏等你們。”
“可是,聽鐵恨水的口氣,他似乎並沒見過那些孩子們。”
“或許,是枯木和尚察覺不妙後先跑了。”
石何二人聞言沉默不語,六扇門的介入令事情更加複雜,線索就這樣斷了,他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田七沉吟片刻:“為今之計,隻有一個辦法了。”
“哦?還有什麽辦法?”
“蒲城有個綽號叫‘竹竿’的人,整日遊手好閑,嗜好賭博。大家都以為他是個花花公子,但我卻知道他是個飛賊,而且功夫很不錯。此人性格怪異,雖已家財萬貫但仍嗜偷成性,我看純粹是因為手癢,或許還因為有些窺私癖。每隔一段時間,此人都要出去做些雞鳴狗盜之事,卻並不偷貴重物品,隻偷一些特別的小物件,越是位高權重戒備森嚴的人家,他越有興趣去偷。偷的過程也是他窺探人家隱私的時候。此人知道的八卦極多,諸如趙太爺暗養了幾個女人、張大戶的新生兒子是不是親生的這種事,他都一清二楚。
我之所以知道他的身份,是因為有一次他竟摸進我的茶莊,想偷一把紫砂茶壺,被我當場發現,教訓了一頓。不過我之後也並未難為他,因為我跟他一樣屬於身份見不得光的人,不想節外生枝;他倒也很知趣,並未去揭穿我。我倆就這樣呆在蒲城,一直彼此相安無事。我想,整個蒲城若還有比我知道秘密更多的人,就隻有這個‘竹竿’了。他多半也去探過吉祥寺,或許知道一些有關枯木的事情,我們不如去問問他。”
石敢當點點頭:“也隻有如此了,咱們何時行動?”
田七道:“我在此地還有一個身份,就是城南周記綢緞莊的賬房先生。現在天色已近破曉,白天無論如何不能進城了,隻有等到晚上。我明日必須得離開此地,去完成上頭交待我的事情,因此救人之事成敗與否,隻在今晚!我且先行一步,兩位等到今日夜幕降臨,去綢緞莊與我會合。我帶你們去找‘竹竿’。”
三人商議完畢,田七先行離去。石何兩人連日鞍馬勞頓,加上方才一場惡戰,又累又餓幾近虛脫。他倆拿出點幹糧飲水,匆匆填飽肚子,然後在林間找了處幹燥地兒,倒頭便睡起來。
……
待何強睜開眼,天已大亮。林間的鳥鳴聲吵醒了他,他看看四周,卻不見石敢當。
他走出林子,便看到石敢當正迎著朝陽,坐在一個開滿了牽牛花和野丁香的山坡上,望著遠處山坡下的馬道怔怔發呆。
“你在看什麽?”他上前問。
石敢當喃喃道:“這裏的樣子,倒和我當初在山東做響馬的地方差不多。”
“江洋大盜?”何強笑了,他明白了此刻石敢當的心思。
石敢當目光悠悠:“不錯,我的確曾是個江洋大盜。”
何強看著石敢當,似乎第一次見到這個人,笑著問道:“前幾年山東道上知名的響馬有兩個,一個叫厲頂天,一個叫獨狼,現在都不知去哪裏了,卻不知你是哪個?”
“獨狼。”說起自己以前的綽號,石敢當不由笑了,“厲頂天是被我殺的。”
“原來如此。”何強哈哈一笑,“鐵恨水說的九樁大案,真的都是你做的?”
“何止九樁,我到底做過多少案子連自己都記不清了。隻不過我打劫的都是不義之財,很多錢本就來路不正,因此事主被劫後都不敢報官而已。”
何強道:“你莫要太在意鐵恨水的話,此人空有名捕之名,滿口公知王法,其實還不是為了頭上那頂烏紗帽。這些狗官都一個德行!”
石敢當悵然道:“我石敢當,自幼便崇拜好漢英雄,立誌做一個行俠仗義之人。告別師父出道後,本想投靠蝙蝠山莊,但找不到門路。我做過趟子手,但看不慣鏢局裏拉幫結派、任人唯親的作風;還給一個大戶人家當過保鏢,可是那家人狗眼看人低,保鏢也沒幹長。那段時間我嚐盡世態炎涼,後來幹脆出沒山林做了響馬。在山東做的那些事,我自認都是俠義之舉,卻令我背上惡名,實在讓人想不通。起初,我對此感到有些委屈,但後來我想通了。一個魔功的傳人,本就是這個江湖上的異類,又豈能得到江湖上那些人的理解!”
何強看著石敢當,忍不住道:“其實你根本不必這麽想。即便那位救過你的前輩不是莊主,也不妨礙我和弟兄們把你當作一條頂天立地的好漢!”
“謝謝。”石敢當感激地一笑,“我知道你們並不相信我的話,其實連我自己也不太信。這世上唯一還相信那位前輩是杜七的人,就是我那個已經半瘋半殘的師父,或許連他也是在安慰我。可我還是希望那位前輩就是莊主他老人家,是他告訴我,隻要牢記一個‘義’字,縱使所學武功來路不正,也並不妨礙七尺男兒頂天立地!你恐怕想象不到這句話對我有多重要。在此之前,我一直鄙視自己的武功,抱怨自己的命運,甚至痛恨我自己!就因為這句話,我才第一次對自己有了信心!我告訴自己,像我這樣的人,也可以挺起胸膛,行走在江湖上!如果那位前輩真的是莊主,那我遲早有機會能讓他知道,當年他搭救的那個少年,一直沒有忘記他的教誨,一直在渴望報答他的救命之恩,也一直在努力成為一個好人……”
“你本就是個好人,所以你才會痛苦,才會迷茫。在這世上想做個好人,可不是一件容易事。”何強露出一種玩世不恭的笑容,石敢當的話似是令他也想起了一些往事。
他以前是個什麽樣的人?他有過什麽樣的誌向和抱負?他又是為什麽,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石敢當能夠感覺到,自從上次和秦中雲見麵後,這些天何強的情緒明顯有些起伏不定。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有時還會緊鎖眉頭怔怔望著遠方,一看便是在回憶往事。秦中雲囑托他們參加的這次護貂行動,對何強而言似也有額外重要的意義。他究竟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拜托蝙蝠山莊助他完成?
半空中傳來一聲嘶鳴,一隻山鷹盤旋在白雲之上,時而俯衝幾下,時而振翅高飛,享受著上天賜予它的天賦樂趣。兩人看著那自由自在翱翔的飛鷹,不由思緒萬千。
天地遼闊,山河壯麗,或許隻有那高飛的雄鷹,才明白七尺男兒的淩雲壯誌!可是,在這危機四伏的亂世中,又有幾人能像那雄鷹一樣,毫無羈絆、隨心所欲地展翅翱翔?
(四)
此時此刻,吉祥寺內外已是一片繁忙,不時有騎著快馬的捕快出出進進。
這裏已不再是一個清靜的寺院,而是一個戒備森嚴的堡壘。吉祥寺距離蒲城很近,閑雜人等也很少,鐵恨水將這裏作為自己的行動基地,倒是挺合適。
他一夜未合眼,此刻正在一間禪房內,翻看一卷發黃的書卷。
鐵恨水眉頭緊鎖,仔細研究著第五幅畫,那畫上描述的情形,和那天枯木的異變頗為相似。他長出一口氣,輕歎道:“竟已達到第五級了。”
郭道成走了進來,看上去行色匆匆,說道:“追蹤的弟兄們回來了,沒找到昨夜那三人。”
此事並不出乎鐵恨水的意料,他接著問:“枯木的下落有沒有什麽消息?”
“目前尚沒有查到什麽線索,屬下正跟趙龍他們抓緊盤查。”說到這裏郭道成上前一步,“不過,我們發現了蕭擎天的行蹤。”
“哦?他現在哪裏?”
“在城裏一家客棧。”
鐵恨水陷入了沉思。
郭道成接著道:“大人,屬下看昨夜那三人,無一不是高手,抓捕起來恐非易事,如今上麵規定的期限已過半,不知大人下一步有何打算?”
鐵恨水苦笑:“這三個案犯的真正厲害之處,恐怕你還不了解。那個石敢當,多半會一種很邪門的武功,不知你聽說過沒有,天殘功!”
郭道成動容道:“莫非就是昔年和血幽魔功並稱為塞外兩大魔功的天殘功?”
聽郭道成提及血幽魔功,鐵恨水更是覺得無奈,他感歎道:“道成,這樁案子的複雜程度,已遠遠超出先前的預計。這恐怕是我做捕頭以來,遇到過的最難辦最棘手的案子了。”
此番鐵恨水率大批六扇門精英前來,本以為很快便能馬到功成,抓獲案犯。沒想到這案子竟同時牽涉到了兩大魔功的傳人,即便他一向是個頗具自信的人,此刻也有一些茫然失措了。
蕭道成仍沉浸在震驚之中:“聽說這天殘功頗不可思議,在受傷的瞬間竟能爆長功力,難怪昨夜那石敢當在中箭之後,還能同大人硬拚一掌!”
鐵恨水道:“這兩大魔功,都屬於依靠邪門手段瞬間提高功力的路數。血幽魔功我倒有些了解,至於這個天殘功,我本以為隻是傳說罷了,如今看來,江湖傳說並非虛言啊。”
說到這裏他顰眉思索著:“一旦受傷反而能大增功力,這樣的人還真是難以對付……”
郭道成目光閃動:“大人,屬下倒有個辦法。”
“哦?你且說說看。”
“屬下曾聽人說過,天殘功隻有受傷時才能發揮作用,死人是發揮不了天殘功的。”
“蕭擎天乃昆侖名宿,武功奇高。他的劍法大開大闔威力無比,近年來同他決鬥而死的人,皆被他一招斃命。他這劍法我看正好能克製天殘功!如果我們能利用蕭擎天對付石敢當,或許勝算就有了。”
鐵恨水沉吟道:“蕭擎天生性孤傲,恐怕不會同我們合作。”
“蕭擎天本就是來對付石敢當的,我們隻需密切注視他的動向,便可漁翁得利……”
鐵恨水苦笑道:“我鐵恨水辦案,還從未依靠過這種手段。不過,這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眼下當務之急,是查到枯木、赫連寒一夥人的下落,隻要掌握了他們的動向,我們便能找到石敢當等人,接下來再依計行事吧。”
兩人商議妥當,郭道成去安排人手,鐵恨水則再次陷入了沉思。
他看著手中那陳年的書卷,口中不停地喃喃說著:“魔功,魔功”。
誰也猜不到此刻他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