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亂

——愛情,是一支塗抹著致幻毒素的命運之箭,帶著靦腆的銳利,刺穿棄守的防線!

1.

早晨的天氣很好,情緒也很好。

尤其,當望著遠處忙碌的工人把一座巨大的機械式掛鍾安裝在教堂頂樓,矜蔚的心裏就更得意了。

其實她本不這樣小題大做,這個城市是否存在一個機械鍾表,和她根本沒有關係。

但回想起幾次見麵,盡管小歐言語得體,態度謙恭,可她始終覺得他對自己保持著一種說不清楚的優越感。她就是想讓那個看似外表平凡、其實內心無比驕狂的男人嚐嚐受挫的滋味,哪怕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過轉念一想,假設鍾表事件證明了小歐隻是滿口胡言的家夥,那麽他答應自己讓夢中情人的出現是否也並不可信?

她期待他可以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帶著這樣矛盾的心情,她第一次試圖在來往的人群中尋找小歐的身影,但未能如願。

矜蔚漫步到廣場,蹲在噴泉邊,召喚鴿子啄食她手心裏的玉米,那種愉悅的輕癢感讓她格格地笑了起來,難得有如此渾然忘我的一刻。

“我從不知道,你居然還可以充當造物者的角色。”小歐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和每次一樣,沒有客套的開場白,直接進入話題。雖然有些奇怪的失禮,但也如老友般的自在。

她抬起頭,卻沒有從他臉上看到應有的沮喪,隻有深思,和一點點疲倦。

“別太高估我,我隻是許下一個美好的願望而已。”她輕描淡寫地說,第一次覺得自己心理稍占上風。

“你試過許下邪惡的願望嗎?比如讓某個痛恨的人消失。”

“如果不是還有一點善良,我一定首先希望你消失。”

小歐愕然,隨即大笑起來。笑容掛在他的臉上,那麽自然,那麽坦**,帶著毫不掩飾的驕傲,如騎士的刀劍,王者的冠冕。

瞬間,她竟覺得他平凡的麵容憑添俊朗。

事實上,她沒有痛恨的人,隻是偶爾會有討厭的人,而隻要她對此動了念頭,某人出現在她視線中的機率將會極度降低,跡近於零。

可對於小歐,她似乎還未真正想過讓他從此消失,一來對他的好奇遠甚於厭惡,二來,她也沒有可以左右他行動的自信。

“怎麽?真的希望我消失?那對我無效,也對你沒好處。”小歐收起笑意,目光鎖在她的臉上:“記住,擅用你特殊的能力,像這次的鍾表事件,不要有下一次!”

她不服氣:“你對我似乎一直都在提出警告。這是出於關心,還是想表現你的高高在上?”

他似乎被問住了,陷入了短暫的思考:“這是為了你自身的安全。可以參照一下中世紀的歐洲人對巫女的態度。”

她恍然有悟:人們對她的疏離是否也夾雜著恐懼?但隻是一笑:“相比安全的忽略,我更希望人們對我有一種危險的關注。”

他眨眨眼睛:“希望就像是一頓美好的早餐,但卻是一頓糟糕的晚餐。時機很重要!”

她突然意識到,他的動作和表情很豐富,不像這個城市裏的大多數人,木訥而遲鈍,如同戴了一張漫不經心的麵具。而與他的對話,更是充滿了新鮮感,像猜不到方向的風。

所以,哪怕明知他的危險,她也不由自主地喜歡與他的交流。

2.

小歐走近,席地而坐,幾乎迫近了矜蔚自定義的“安全距離”。

她本能地想挪開身體,但他的動作坦然而灑脫,仿佛男女之間的界限根本不是他應當介意的問題,她若躲避,倒顯得刻板。再思及那晚被他攬在懷裏的一刻,忽就釋然了。

這是怎樣一個“男子”啊!

雖然,她完全說不出“男人”與“男子”的微妙區別。

“你的臉色不好,你本不應該有這麽糟糕的狀態……”矜蔚輕笑,巧妙借用那天在咖啡廳小歐的話回擊他。

“因為整整一晚,我都在讓那些工人們相信鍾表的替換隻是源於它自身的故障,而並非出於你的心血**,做這種事情的消耗當然會很大。”他誇張的表情與口氣讓她無法分辨這番話的可信度到底有多少。

“你似乎在表明:你也能夠左右人們的思想?”

“你用了‘也’,說明你早就意識到自己對周圍的影響力。”

“這……是否不正常?”

“我們都是這個世界上最特殊的存在,所以,應該攜起手來。”

她笑了:“為了尋求我對你的認可,你編織了一個荒謬的理由。”

他搖頭,神情鄭重:“你就像一隻自以為強大的獅子,站在的荒原的高坡上,冷靜而優雅地看著弱小的羚羊在麵前戰戰兢兢地走過,從而得到虛幻的滿足。但你卻不知道,在你的身後,還埋伏著一群饑餓的野狼,你才是他們的獵物。”

他的比喻令她有莫名的心驚。“那麽,你又是什麽角色?”

“我,隻是一個想把獅子從動物園帶回森林的人。”

“前後矛盾!既然獅子就在荒原上,哪裏又有什麽動物園?”

小歐笑而不語,即使真的有被揭穿邏輯錯誤的慌亂,他也掩飾得很好。

“那個機械式鍾表……”她指向遠處的教堂:“有什麽特別的意思?”

“電子鍾表與機械鍾表的差異,在於對諧振性的處理,每一個宇宙都遵循它獨有的定律,常數的變換會導致一係列的微小錯亂。”

她不想承認自己聽不懂,隻好換個話題:“它出現的時機讓你感到不安?”

“那是因為現在的你還不應該有這樣的頓悟,會引起警覺。”

“我的頓悟?誰的警覺?”矜蔚啼笑皆非:“聽你的口氣,好象我闖了大禍?”

“不要緊,單一個體的存在無法顯現微小的差異性,比如你可以訂購一隻機械腕表,不會影響到任何人,也不會引起任何覺察。但如果有許多機械式鍾表擺在一起,彼此的不同步將會放大到肉眼可辨的程度。”

矜蔚歎了口氣:“你所說的一切,全都超出了我的理解範圍。”

“並不意外。這個城市裏的所有學校都沒有為現代科學開設專門的課程,圖書館裏也幾乎沒有相應的書籍,這樣除了基礎教育外,可以杜絕你涉及到某些非常規的領域。譬如天文物理學、電子信息學、量子力學和一些可能會導致思想不可控的哲學等等。”

“可那些本來都是我不感興趣的東西啊。”

“本來……”小歐的沉吟意味深長:“塗了底色的紙,也可以看起來顯得很幹淨。”

“就算你說得對,但整個城市為了我大動幹戈,是否小題大做了?”

“有一天,當你發現了自己遠遠超出想像的重要性,再回頭看看這一切,才會有新的認知!”

小歐篤定的語氣讓矜蔚陷入了沉思。

“除此之外,隻要你有足夠的細心,還會發現更多不合常理的地方。”神秘的微笑浮現在小歐臉上:“媒體網絡上關於這個城市之外的信息量很少,政治影響力無形中降至最低,但生態係統的自洽卻保持的幾近完美;世界地圖上對這個太平洋中間小島有準確的定位,但其形成的定義卻非常模糊;在這裏的官方語言是中文,兼用少量的英語,生活著90%以上的中國人和9%的東亞人,隻有1%不到的歐美人,而他們的祖國則遠在幾千公裏之外……”

矜蔚目瞪口呆,她從未考慮過這些問題,但仔細想想,他們確實存在著。她感覺出小歐在引導自己,但方向模糊,很難判斷出他的真正意圖。

“聽說過‘窪坑’嗎?站在平坦的大地上,一覽無餘。但寬闊的視野欺騙了我們的眼睛,就會忽略那些實際存在、但卻凹陷在地平線之下脫離我們視線的地方。而這個城市,就是世界的一個窪坑。”

“這個窪坑為什麽存在?”

“那需要你自己去找到答案!”

心緒莫名的紊亂,矜蔚跳了起來:“到此為止吧,不要再擺出一付可以主導我人生的先知嘴臉,我不想再聽到你的胡言亂語,也不想去找什麽答案,對我來說這一切都不重要!”

小歐靜靜望著她:“責任始自於虛無。”

“夠了!”她指著他,用最凶狠的語氣:“別再跟著我,不然我會盡一切努力讓你消失!”

她匆匆轉身,不假思索地踏上恰好停在身邊的一輛巴士。

這時她才醒悟過來:她的行為與其說是離開,不如說是逃開。

3.

這是矜蔚第一次坐在城市的環形交通車上。

在她的思想裏,總是有一些禁忌,如同限製她行為的無形封印。

這些禁忌中,有些可以找到理由的。譬如:不要寫日記,因為能夠被記錄的永遠都不真實;淩晨一點之後不能去街上遊**,因為危險無所不在;盡量不要與人推心置腹,因為背叛始終存在;遠離大海,因為水是生命裏的毒藥;不要離開這個城市,因為你根本無處可去……

但也有一些毫無理由,像是“玉米不能伴著可樂一起吃”、“鋼琴聲會讓盛開的鬱金香凋謝”、“上唇有痣的人一定很漂亮”、“月圓之夜不要大聲唱歌”、“睡床不要和窗戶的朝向一致”、“行駛的車裏盡量不要坐在左手邊”……

諸如此類的奇怪信條根深蒂固地存在她的潛意識中,隱隱主宰著她的日常行為模式。

“拒絕環形線”是其中沒有理由的一項。在她看來,或許就是一種自以為是的神經質吧。

但此刻,她卻坐在這輛環形交通車上,帶著無名的憤怒、迷茫與隱隱的畏懼。她希望這輛車可以把自己載到一個無人找到的安靜角落,至少可以暫時擺脫那個男子、和他那些歪理邪說的糾纏。

腦子很亂。她一邊反複在想小歐到底想對自己暗示什麽?一邊卻又禁止自己思維的深入。真相的麵紗被揭開一角,她卻沒有勇氣繼續窺探。

她突然想到了一部電影,裏麵的情節似乎和自己有許多類似的地方……

不!停止!她掐死了自己不斷泛起的念頭,她隻想做個簡單的人,擁有簡單的快樂,拒絕複雜,哪怕是真相!

她的目光無意識地掃向車窗外,大同小異的風景雖然無趣,但處處透出這個城市獨有的氣息。

陡然間她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逃開小歐了。她已經一無所有,但他還要殘忍地剝奪她最後的棲身之地,這個城市再怎麽不好,也是她現在唯一的依憑,讓她有了最底線的踏實,雖然還遠遠不夠……

是的,她需要安全感!

大量的、強烈的、無限的、足可依靠的……

而這段時間裏,她一直在洗腦般讓自己確信:隻要找到她的夢中情人,她就能得到足夠的安全感,從此脫離苦海,再不受困擾。

她忍住快要奪眶而出的淚。從沒有一刻,她如此期待他的出現,如虔誠的教徒期待聖父的降臨。

一輛同樣型號、逆行的環形交通車與她交錯而過……

她的思維驟然凝固,直到三秒之後,她的腦海裏才重新回放出剛才映在視線中的畫麵:一個瘦削的男人,黑色風衣,就在對麵那輛車上,飄忽的長發遮住他的額頭,隻露出一雙眼睛,透過兩層車窗,盯著她,那溫潤的目光,如同四月裏微風吹過的草原……

是他!她的夢中情人!

“停車!”她瘋狂大叫著,不等車停穩,她就從車門撲了出去。

落足時一個踉蹌,顯些摔倒,但她什麽也顧不上。

她奮力奔跑著,朝著他的方向。她本可以叫輛的士,但她不允許自己停下來,像逐日的誇父,寧可死在半路,也不放棄微薄的希望。

不知道下一個站點還有多遠,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下車,她隻是無休無止的奔跑,用乏力的雙腿,急促的呼吸,失控的心跳,額間的滲汗,來證明這是一場燃燒生命的追趕……

她陡然停步,那個男人就在她麵前五步遠。

風衣、長發、體型、麵龐、眼神,還有那似曾相識的性靈,一切的一切,若夢境的複製。

她想撲到他懷裏大哭一場,但卻像被施了魔法一樣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緩緩接近。

沒有驚訝,沒有喜悅,沒有淚水,沒有微笑,甚至沒有任何表情。

隻是帶著從亙古中走來的姿態,用糾纏千年的目光對視,在來來往往的人潮中,彼此都隻視對方為唯一,那種感覺無法用言語形容。

而最後,就隻需要簡單的一句:“你來了……”

4.

據說造物者在製造出每個生命之後,都特意把他分成兩半,然後隨手灑落人間。於是每個人終其一生,都在尋找自己的另一半。

運氣好的人,很快就能從茫茫人海中尋找到失散的另一半;相反,運氣糟糕的家夥,也許一輩子都無法遇見那個與自己緊密契合天衣無縫的分身。

而矜蔚則把自己歸結為:之前所有的不幸,都是為了換取這一刻的好運。

他叫還瞳。中國人,二十六歲,一直在外地工作,三天前才得到一個新的職位,所以來到了這個城市。

矜蔚記得,有一味用來明目的中藥,決明子,又叫還瞳子。

他的出現,擦亮了她的眼睛,讓她可以用全新的視角審視這個世界,帶著溫柔,帶著熱情,帶著愛心……

她很喜歡這個名字,仿佛重新找到了那個陪伴她渡過最無助的童年時期的阿同哥哥。

於是,她堅持叫他阿瞳。

雖然,似乎與“惑然之瞳”也有著什麽微妙的聯係。

她牽著他的手漫步,就像是曾經的戀人,全然沒有失散多年的陌生,隻有久別重逢的喜悅。

他們談天說地,從小說到電影,從過去到未來,從現實到夢想,從快樂到悲傷……心靈有著驚人的吻合,就像掌握了隻針對彼此的讀心術,每一滴思想的涓流都會在兩個人的心田裏潺潺流過,並一起衝刷出更深的痕跡。

他們忘了饑餓,忘了疲倦,沉浸在無休止的訴說與傾聽中,渾不覺時間飛逝。

他們旁若無人地越過大街小巷,走過商場店鋪,穿過林立梧桐,經過午後黃昏,仿佛在對這個城市炫耀。

當結束了一場把浪漫與溫馨當做調味品的晚餐後,他們來到了她的住處。

“我就這樣帶他回家麽?”她覺得不應該太草率,但又舍不得就此分開。當踏入電梯的瞬間,腦海裏閃過一個突然的念頭,她落在他身後,故意不去按電梯的按鈕。他帶著疑問望過來,她卻微笑搖頭。

這是她對他的一次“考驗”。

他想了想,手指按下了21。

溫情如潮水般湧上,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將頭埋在他的懷裏,寧任奪眶而出的淚沾濕充滿男人氣息的風衣。

在電梯上行的些微眩暈中,他輕輕勾起她的頭,用他的唇探上了她的……

她熱烈而笨拙的回應。

然而,滿懷期待的吻,卻未能帶來滿懷期待的“溫度”!

她錯愕莫名,這是她無法忽略的偏差。

“時機很重要!”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了小歐的這句話。

電梯停止,她掏出鑰匙,站在家門前,卻開始猶豫。

還瞳微笑:“就送你到這裏吧。明天,我會帶著禮物來拜訪。”

矜蔚鬆了口氣,他的善解人意讓她有始料不及的欣喜,幾乎想開口留下他。但最終,還是在依依不舍中目送他的離開。

進了房間,像是驟然失去了力氣,她虛脫般靠在門邊,呆呆回想著這一場夢幻般的邂逅。

——終於找到了他,她的夢中情人!

——她不再孤獨,她將與她的“阿瞳哥哥”攜手走過餘生。

對此,她毫不懷疑!

一切都是不可思議的完美。除了,那個“溫度”!

5.

就像電影小說中每一段刻骨銘心愛情的開始,矜蔚的生活忽然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每天下班後,還瞳都會用最快的速度來到她身邊,同時還帶著一份小禮物,一束芬芳的鮮花、一張心愛的唱片、一份精美的糕點、一隻可愛的木偶……或者,就是一紙寫滿思念的明信片。

而她的生活也不再無聊,變得忙碌而充實。她在滿心歡喜的等待中思念他的一切,打掃房間,整理家務,在牆上掛滿溫馨的物件,學習茶道與廚藝,開始養花,找出心愛的電影和音樂與他分享……一切隻為取悅於他,他臉上的微笑就是她每天最好的禮物。

有時,她會計算著他下班的時間去公司門口等他,然後坐在他那輛天藍色摩托車的後座,帶著銀鈴般的笑聲穿過半個城市。她刻意不戴頭盔,好讓風兒把頭發吹散,然後想像著烏黑的發絲在空中結成一張密實的網,隔絕紅塵天地,隻留下她和他……

兜風的途中總會看見小歐,也不打招呼,隻是含笑、頜首,遠遠地對她豎起拇指。每當此時,她就不由自主地忘記了少女的矜持,緊緊抱著還瞳的腰,發燙的臉龐貼住他的後背,刻意把羞澀的甜蜜放大成張揚的幸福。

更多的時候,他們都留在家裏,交談,喝茶,讀書,音樂,電影,做飯,打鬧,擁抱,親吻……

還瞳並不是一個擅於製造話題的人,但絕對是一個最好的聽眾。

他最喜歡的口頭禪是:正確!

無論她說什麽,他都會真誠地發自內心的讚同,讓她忘掉了所有人曾經給她的冷漠。

他的聲音,像是寂靜深野悠長的回音;

他的性格,像是空幽山穀滿溢的山泉;

他的善良,像是原始森林溫順的小鹿;

他的純粹,像是清澈天空傾灑的陽光……

他說的任何話語,都如同發自於她的內心,即使兩人一言不發,也不會有沉默的尷尬,隻需對視一笑,就有了一份心靈的默契。

而這種默契有時更類似於一種神跡。譬如她覺得在他的右邊肩窩處應該有一顆痣,隨後,她發現那一記黑色的斑點果然就在那裏。

如同是與自己的影子結合,絲絲入扣的重疊,毫厘無差。

6.

在陽光肆虐的照射中悠然醒轉,然後在光線明亮的窗前梳頭;綠樹成蔭,微風吹拂,累累花蕊由枝頭墜落;海與山的聲音遙遙傳來,律動著心跳;不用回頭,也知道身後有那個深愛你的男人在注視你的一舉一動,隨時可能從背後輕輕環抱著你;不需要太多的語言,隻要彼此注視時看得見寬容、看得見珍惜、看得見那清碧的水在心底結成一麵寂靜的湖泊……

聞著氤氳花香,度過娓娓流年。忘懷從前,在往後的日子中檢索餘生的快樂。與一個單純執著的男人,在一炊一飯的簡單生活中甜蜜相擁,守住平實但真切的幸福。

歲月荏苒,時光停駐。任憑飄渺,任憑燃燒,斷續如昨,浮沉依舊。

這,是矜蔚曾經深切向往的生活!

可不知為什麽,她一直找不到那個“溫度”。

也許本不必那麽在意,但她卻說服不了自己!

其實,還瞳沒有任何地方讓她不滿意。

如果說戀愛就是找尋本身欠缺的一部分,那麽他就像是她曾丟失的拚圖,有了他的出現,才讓她相信人生幾近完美。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完美,反而令她覺得戲劇性的不真實。

圓滿的人生,沒有了缺憾,真的好嗎?

“有一天,當你發現了自己遠遠超出想像的重要性,再回頭看看這一切,才會有新的認知!”在某個月色蒼白的夜裏,小歐的這句話突然跳入她的腦海。

那天也是遇見了還瞳的日子,之後的她沉浸在戀愛喜悅中,直到此刻才有機會靜心思索。

充滿暗示性的話語像瀑布一樣衝刷著內心的塵垢,令她產生了一種荒謬的懷疑。

而懷疑,就像是藤蔓植物,一旦生了根,就會越長越多,再難移除。

她知道,要想徹底斬斷不安的情緒,隻有一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