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急救擔架車在士兵之間疾速穿行,鄭珠衝在擔架車的最前麵,表情猙獰地揮舞著手臂,對著那些擋路的士兵以及士官惡語相向。

“眼瞎了麽,都他媽給我閃開!”

那些五大三粗的士兵們在這個麵如羅刹的女子麵前紛紛惶恐地退散開——這個女人在之前的剿滅工蜂的時候,曾單手舉槍,帶著一隊身穿黑色作戰服的女兵堂而皇之地進入星港景苑內部,之前暴走的工蜂在她們的槍下一台接一台地墜落……身為精銳部隊的驕傲在這些女兵霸道冷靜的行動下被擠壓至七零八落。

他們不明白是什麽可以讓這個鎮靜的女兵猙獰成這個模樣,於是他們以解惑為目的望向她身後的擔架車,車上躺著一個昏迷著的短發女兵,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就像是一株被雨水打淋得褪了色的薔薇……這個女人是誰?

目送著擔架車遠去,剛從窨井口中鑽出來的鐵柱和趙誌遠雙雙癱軟在地。

“幹得不錯。”陳誓輝走到他們身後道。

“還好還好……”

“正常發揮……”

趙誌遠與鐵柱爛話說到嘴邊才覺得不對,於是連忙拍拍屁股從地上爬起來,然後立,挺胸,朝陳誓輝行了個軍禮。

“報告首長,您派下來的那個支援的年輕人……沒能逃出來……”趙誌遠微微低頭,敬禮的手一鬆。

“派去支援的年輕人?”陳誓輝邊回禮邊皺眉:“什麽年輕人,我沒有派人去增援你們。”

“啊?”趙誌遠和鐵柱麵麵相覷,同時張大了嘴。

“可他有校官證,但那小子拿掉防毒麵具卻隻是個孩子,說是被派來增援我們的,沒有他我們根本救不出左長官。”趙誌遠感覺有些不對勁,於是將當時的情形又簡單地闡述了一遍。

“我沒有派增援,就算派也不會隻派一個士兵下……”陳誓輝沉著聲說了一半,忽然噎住似的,他回頭望向身後的郭垚。

“是白柏。”

幾乎是毫無疑問的口氣,陳誓輝冷冷道:“你幹了什麽?”

“幫他,幫勝男,幫你。”郭垚的神色平靜異常。

陳誓輝還要開口說些什麽,最終卻又閉上。

“隨便到哪兒躲兩天吧……”他眼神一黯:“勝男不會放過你的。”

這個男孩從10歲的時候就跟在了左勝男身邊,形影不離,左勝男早就把他當成了自己的親弟弟,現在白柏出事,陳誓輝不知道這個女人會做出什麽樣的事兒,更確切地說,是他不太敢想。

“我覺得,還是該搜救一下……”

“夠了。”郭垚剛開口就被陳誓輝打斷了。

“你我都心知肚明,那種爆炸當量下,任何人都無法幸存。”陳誓輝遙遙地望了一眼星港景苑7號樓的方:“況且,地下車庫在廢墟的最底端,想要搜救必須調用重型機械,從調用到挖掘,最快估計也需要五六天的時間,就算那孩子還活著,也很難挨那麽久的……”

在工蜂開始向樓內狂湧不久之後,巨大的爆炸聲幾乎將耳膜震碎,大地甚至都在爆炸中震顫,隨後所有人在耳朵“嗡嗡”作響之際,目睹了7號樓徹底被炸成了一堆燃燒著的廢墟。

“還是,不行麽……”

消防卡車“轟隆隆”地經過,郭垚喃喃低語了一句,但沒有人聽到。

……

“人員損害情況如下,星港景苑衛戍營死亡1人,輕傷22人,重傷2人,失蹤1人;對工蜂第三快速反應部隊死亡3人,輕傷37人,重傷11人,失蹤3人。”

“軍械損害情況如下……”

陳誓輝站在指揮車裏,年輕的士兵就立在他身前,單臂扣住翻開的記錄簿匯報著人員器械損害情況,可稚氣未脫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越來越遠。

“司令,損害情況比預期要低很多。”士兵匯報完畢之後,林楠峰走上來,語氣中透著欣慰。

400隻工蜂對上海戰區腹地發動如此規模的突襲,卻隻死了四個人,這種傷亡比匯報上去,就算是亞洲軍事協調委員會AMCC的委員們也無話可說了吧。

“傷亡比隻能哄哄那些委員老爺,不要說100:1的傷亡比,就算是1000:1我們也耗不起,一台工蜂的生產組裝周期是3天,一個人從娘胎成長為一個能拿槍的士兵需要多久?”陳誓輝語氣靜得可怕:“人類的繁殖能力在工蜂麵前就是個玩笑。”

更何況,沒有靈魂的機器又怎能和人相比,僅僅靠著400隻工蜂的突襲就讓左勝男昏迷不醒,讓白柏被炸死在地下車庫中……損害情況低?陳誓輝在心中冷笑,伊甸人這次簡直是賺得盆滿缽滿。

他默默掏出手機,摁下了一連串數字與字母,然後點下了發送鍵。

這條信息以電磁波的形式從手機傳輸出去,又經過上海戰區裏架設的信號基站,四散傳遞到了七台手機當中。

陳誓輝五指攥緊,望向衝天的火光。

“審判黨……”

這三個字從他嗓子眼兒裏擠出的時候,在緊咬的臼齒間幾乎要被磨碎。

“勝男!”

左勝男剛睜開千斤重的眼皮,耳邊就迎來了一聲歡呼,不過再準確些的話,那應該稱之為“嘶叫”。

鄭珠發燙的雙手緊緊地攥著她,把她的手捏得發麻,她渾身的涼意還沒完全褪去,那些涼意像一條條細小的蛇在她的血管裏來回穿梭,但她能感覺到她的體溫正在慢慢地恢複正常,這應該是她左手手背上插著的輸液管的功勞。

“你怎麽能這麽亂來!沒帶緩衝劑就注射AT—SS—273,你不要命了麽!你知不知道再晚一會兒你就救不過來了麽!”鄭珠眼角濕潤,嘶吼的嗓音也在微微發顫,看這樣子是剛哭過。

左勝男忽然有點想笑,這妮子一直以來都是副糙漢子的形象,大大咧咧的不像話,“哭”和她應該是絕緣的,可這個時候的鄭珠卻像個守在身患絕症丈夫病床前的哀怨小媳婦兒。

“哎,我們的活火山不會哭了吧?”左勝男努力地抬起手臂,學調戲女生的壞男孩,用手指輕捏了一下鄭珠的下巴。

“切,我會哭?”鄭珠氣哼哼地拍掉左勝男的手,雙手抱胸撇過頭去。

“這才是我認識的那個鄭珠嘛。”左勝男微笑,可這時候她腦海裏突然閃過了一個畫麵,在工蜂飛舞的樓道裏,一個穿著作戰服的瘦弱男孩滿臉猙獰地開著槍……小柏為什麽會在那裏!

“對了,小柏呢?”

看到左勝男掙紮著想要起來,鄭珠急忙按住她:“喂喂,你現在很虛弱,不能起來活動知道麽!”

“好好好,我不動,那你幫我把小柏找來行吧?”左勝男舉起雙手表示妥協。

“那個,要不你先睡一會兒吧,你看你……這個樣子會讓他擔心的……”鄭珠將被子往上提了提,正要幫左勝男壓平的時候,她的手腕一下子被左勝男死死攥住,動彈不得。

左勝男抓著鄭珠的手,一字一句道:“去找來!”

“勝男……”看到左勝男那雙不容討價還價的眼神,鄭珠一下子支支吾吾起來。

左勝男忽然不說話了,良久,她鬆開了抓住鄭珠的手,聲音有些打顫:“怎麽了……去啊……”

鄭珠抽了一下鼻子,忽然撇過頭去。

左勝男臉上的笑容開始一點一點地僵硬:“鄭珠你太壞了……開這種玩笑你太壞了……太壞了……”

她一邊喃喃地絮叨著一邊從**坐起來,撥開被子又拔掉了手背上的針頭,從救護擔架下來之後,最後踉踉蹌蹌地打開了救護車的車廂後車門。

“勝男!”

“勝男姐,你沒事了?”

見左勝男沒事,陳誓輝和陳梓然立刻迎了上來,他們正要開口的時候,一下子看到了麵如死灰的左勝男……他們上前的步伐一下子慢了下來,最終停在了原地。

左勝男麵無表情地從眾人身邊穿過,一步一步向星港景苑的方向走去,就像一具失去了靈魂的行屍。

“長官,星港景苑的火還沒有滅,現在去會有……”

見左勝男往星港景苑裏走去,一個守在警戒線外的士兵連忙上前想要攔住她,但被遠處的陳誓輝揮手製止。

整個7號樓已經變成了一堆熊熊燃燒著的巨大廢墟,左勝男佇立在這座廢墟前,任由夜風挾著嗆人的焦糊味兒撲麵而來,她的眸子裏倒映著的是炙熱的大火,但她卻覺得滿眼看到的盡是蒼涼。

她忽然覺得這一切有些不真實,她曾聽說解放陣線的軍官一旦被工蜂俘虜到了蛹巢,他們就會被強製接入伊甸,審判議會就會為他們創設出虛擬的仿現實情景來軟化他們的意誌,說不定在上次蛹巢的滲透行動中她就已經被俘虜了,而現在她經曆的一切也許隻是被人為製造出來的假象罷了,白柏還在某個地方好好地活著……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由於抑溫藥物AT—SS—273的作用,她現在的腦子仍然暈得厲害,發生在樓道裏的那些片段畫麵像是染了水汽的鏡子……左勝男忽然低頭,從一小堆還在燃燒的碎石裏拾起一個已經被燒紅的不鏽鋼湯勺,然後將它攥緊在掌心裏。

滾燙的鋼勺似乎在灼燒著她掌心的每一個細胞,劇烈的灼痛感沿著痛覺感受神經洶湧地傳導到大腦皮層,終於驅散了她血管裏的那些寒意。

好痛啊……

左勝男仰麵,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所有關於白柏的記憶開始從她的腦海中瘋狂地湧出現,從那個在工蜂的追趕下滿臉驚恐的小男孩,到拿著一把手槍將她從工蜂手中救出的大男孩,這些畫麵一幀一幀地閃過,串聯起來似乎成了一個可笑的循環。

替她買鮭魚子壽司,被她強拉去打CS,逼她吃最討厭的蔬菜……畫麵在一幀一幀地破碎,那些碎裂的聲音逐漸轟鳴起來,然後徹底貫穿了她的腦際。

“小柏!”

左勝男重重地跪倒在滿是碎石玻璃的地下,朝著那堆燃燒的廢墟撕心裂肺的喊出了那個她已經叫了十一年的名字,最後不顧形象地伏地痛哭起來。

“勝男……姐……”

就在左勝男剛要喊出第二聲“小柏”的時候,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不遠處忽然傳來。左勝男愣住了,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火星劈裏啪啦地噴濺在她的周圍,她轉過頭去。

白柏抱著一隻“喵喵”叫的小奶貓,站在離左勝男不遠的一顆梧桐樹前。

火光下,這個男孩兒的臉仍然顯得有些蒼白……場麵突然有些尷尬。

從地下車庫救了這隻貓之後,他發現撤離點已經被工蜂所截斷,無奈之中他隻能選擇趁亂從公寓樓正門逃,萬幸的是通往正門的路上並沒有工蜂,於是他抱著貓趕在爆炸之前終於逃出生天。可因為在電梯井裏小腿被繩索磨破,一邁腿就疼痛異常,再加上營救左勝男時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全力奔跑,所以一逃出來他就累得直接癱倒在了樹下,直到左勝男大聲喊出他的名字的時候,他才驚醒過來,可當他正要上去打招呼的時候,卻遠遠地見到左勝男麵對7號樓的廢墟一下子跪了下來,然後叫著他的名字嚎啕大哭,他這才意識到問題有些嚴重。

就在白柏低著頭,猶豫到底該說些什麽的時候,一雙戰地靴一下子映入了他的眼簾,他一抬頭就對上了左勝男那雙眼淚痕還未幹的怒目。

“啪!”

左勝男一抬手,一記淩厲的巴掌甩在了他的臉上,白柏瞬間被打懵了。

就在他從這火辣辣的巴掌中回過神來想要開口解釋的時候,一具溫軟的身體猝不及防地栽進了他的懷裏。

從救護車走到這兒,再加上剛剛情緒激動的痛苦和呐喊,左勝男靠掛水恢複地那點力氣早就被透支了,而剛剛甩出的那記巴掌更是用盡了她能保持意識的一點力氣。

“喵喵……”懷中的小奶貓似乎對這個突然靠近的麵孔很好奇,於是伸出粉嫩粉嫩的小舌頭舔了舔左勝男的臉。

見左勝男突然暈倒,白柏開始還很驚慌,但見到左勝男在自己懷裏嗬氣如蘭,他才意識到這應該是力竭所至,於是他苦笑了一下。

“嘖嘖,這位兄台,你的笑容看起來很是****啊……”

白柏猛地從左勝男的睡貌中驚醒,然後就看到了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他身旁的陳梓然,這家夥正捏著下巴擺出一副生物學家觀察動物**的姿態。

“沒事的話就給我靠邊啊!”然而這個姿勢沒維持多久就被從後麵過來的一個短發女人隨手給撥到了一邊。

“我去,你丫誰啊你,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被打斷台詞的陳梓然顯然心情很差,剛想囂張地秀個爹,結果話說一半,冷不防鄭珠猛地回頭,然後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愣是把185的他淩空提起了十幾公分。

“聽好了,型男,不管你爹是誰我都能把你揍進醫院。”一臉秋霜的鄭珠拎過陳梓然,字裏行間冷冽清晰:“除了陳司令。”

剛聽了前半句的陳梓然還滾了一下喉結,但聽到後半句的時候便開始歡脫起來,這家夥把食指豎到了鄭珠麵前搖了搖,然後絮絮叨叨起來:“咳咳,自我介紹一下,本人陳梓然,家父上海戰區司令陳誓輝上將!現在把我放下來,我還可以原諒你,而且看你長得還不賴,如果好好跟我道個歉的話,說不定我還可以讓你當我的馬子……”

“完了……”白柏頭疼地扶額,果然就聽到了一聲沉悶的慘呼。

陳梓然被鄭珠蓄力的一記直拳擊中小腹,然後捂著肚子慘叫撲街。

鄭珠甩了甩手剛要轉身,陳梓然從地上頑強地掙紮起來:“我爸是陳誓輝,你……你丫說話不算話……”

“所以啊,你沒被我揍進醫院啊。”鄭珠一攤手,表示自己並沒有食言:“哦對了,記得平時多做做仰臥起坐,好好鍛煉鍛煉腹肌,下次再被打就不會這麽疼了。”

“你大爺啊……”

“鄭珠姐,勝男姐她沒事吧……”為了防止陳梓然的嘴炮繼續惹事,白柏立即上前搶過話題。

“放心,沒事兒的,讓我來扶吧。”

“哦……好。”

鄭珠攙過左勝男的時候,見到了白柏懷裏喵喵直叫的小奶貓,揚眉道:“在地下車庫你就是為了救這隻貓?”

“對……”

“哼,我要是勝男,可不會就扇你一個巴掌那麽簡單,太便宜你了。”鄭珠吐露的每個字句都像是塞滿了一觸即發的炸藥。

白柏喉結滾動了一下,沒敢和這個左勝男的無間閨蜜及上海戰區的“活火山”對視。

鄭珠扶著左勝男剛走了兩步,忽然又想起了什麽,於是側過臉道:“你勝男姐肯定要住院了,我等會兒叫人開車送你。”

“不是沒事兒的麽?”一聽到要住院,白柏猛然抬頭。

“我說的沒事是指死不了人。”鄭珠單手叉腰。

白柏急了:“那……那還是很嚴重啊,我去醫院陪……”

“Stop!”鄭珠沒好氣地打斷了白柏的話。

“有我在你還擔心還伺候不了你的勝男姐了麽,再說要不是你不省心去救這隻貓,你勝男姐能成現在這樣麽!”鄭珠抬手朝他懷裏的小家夥淩空一指。

“喵!”無知無畏的小奶貓在白柏的懷裏拚命地揚起兩隻小爪子,想要去抓那根正對著它的手指,鄭珠忍不住抬手輕點了一下它的腦門,於是它叫得更歡了。

“反正今晚你就給我好好閉門思過吧!”鄭珠收起手指,一本正經,頤然氣使。

“是……”

見白柏那臉落寞的表情,暴脾氣的鄭珠心也軟了下:“行了行了,看你那委屈小媳婦兒的樣兒,難看死了……不管怎麽說你救了勝男,而且我聽那些快速反應部隊的士兵說,你在電梯井狙擊工蜂的時候很爺們兒嘛。”

鄭珠又用肩頂了頂白柏壞笑道:“看來勝男的迷弟**養成計劃初見成效了呢。”

白柏:“……”

“不過,你是怎麽混到救援小隊裏去的,你勝男姐醒了之後肯定會盤問你,所以趕緊想個周全的解釋吧,她可沒那麽好糊弄……郭垚,遠沒你想象的那麽簡單。”鄭珠提到郭垚,口氣驟然冷了下來。

“謝……謝鄭珠姐提醒……”

鄭珠嘴角鬆了下來,然後一邊扶著昏迷的左勝男,一邊揚手做了個“去吧去吧”的手勢。

本來都快把郭垚這茬事兒給忘了,可現在經鄭珠這一提醒,白柏心裏立刻開始七上八下的了。

“我說這妞誰啊,怎麽這麽剛……”陳梓然捂著小腹齜牙咧嘴地走了上來,一臉來例假的表情。

“Snake的副隊長,勝男姐的副手,鄭珠。”

“她……她不會就是咱上海戰區那個傳說中的‘移動的活火山’吧?”

“是她。”

“我靠……”陳梓然仰麵朝天,捂住了臉。

“我先回家了……”

“哎哎哎,你回去也是一個人,多冷清,今晚到我那兒睡吧!”陳梓然一笑,向白柏發出了盛情的留宿邀請,可白柏的回答簡潔明快。

“不要。”

白柏邁開步子往前走去,陳梓然不依不饒地追了上去。

“我爸今天肯定不在家,他還有一堆爛攤子要處理呢!”

“不要。”

“喂,都是男人害什麽羞嘛!我們晚上可以好好聊聊男人之間的話題!”

“不要。”

“對了,感覺那個鄭珠和你很熟的樣子,她有沒有男朋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