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左長官上去已經快一個小時了……”趙誌遠看了一眼腕表皺眉道:“鐵柱,要不我們去接應左長官一下?啊?鐵柱……鐵柱?”

趙誌遠叫了半天發現鐵柱沒應聲,轉身一看,發現那個原本醉成一灘爛泥的艾迪·莫拉四肢緊緊地纏在鐵柱身上,臉也在拚命地往鐵柱臉上貼,就像隻攀著桉樹想吃桉樹葉的大號考拉。

“奶奶個熊,你他娘的倒是過來幫我一把啊……”

鐵柱的頭幾乎快扭過了90度,他用胳膊肘抵住艾迪·莫拉的脖子,以此來堤防那張噴著酒臭味的嘴接近他的臉,這場麵就像是一個探險家用所有求生意誌來在野外抗拒著一條想要活吞了他的巨蟒。

“靠……”趙誌遠剛想上前將這隻“考拉”從“桉樹”上拽下來,隻見一個黑色的槍托如眼鏡蛇般直擊艾迪·莫拉的後頸,被擊中的艾迪·莫拉悶哼一聲,四肢從鐵柱身上鬆開然後慢慢地滑脫到地上,像塊巨大的風幹從牆上滑落的口香糖。

“哎,抹優演在!”閩南仔見趙誌遠張嘴似乎要說什麽,立馬擺擺手阻止,然後錘了錘自己左胸,笑得一臉聖潔:“偶似壘鋒!”

“雷你妹啊!媽的這些美國科學家可都是集團軍的寶貝,要是給你砸傻了,你小子可是要上軍事法庭的!”趙誌遠一腳飛踹把閩南仔踢到一旁,然後趕緊蹲下來伸手探了探艾迪·莫拉的頸動脈:“還好有氣兒!”

“死不了的!他奶奶的頸後肉比我還多……”鐵柱把沾滿了哈喇子的袖口往牆上使勁兒蹭了蹭,齜牙咧嘴道:“我真的不知道左長官是怎麽忍住沒替工蜂把這些家夥幹掉的……”

“別扯淡了,馬上就要到預定的撤離時間了,預計營救人數現在隻少了一個,左長官營救這個人耽擱了這麽久,肯定遇上麻煩了……”趙誌遠回頭瞧了瞧那些被逃出來歪七扭八的美國科學家,眉頭一皺。

“那還有啥好說的,上去救人啊!”鐵柱一抹袖子。

“賊央八猴吧……”閩南仔走上來捏了捏下巴,一臉鄭重地說:“左長棍地命令似原偶們在賊雲地待命,偶們貿嚴夯動要豪囊灰妨礙左長棍地飲溝。”

“他娘的又嘰嘰歪歪什麽?”鐵柱一臉的不耐煩。

“左長官命令我們在這兒原地待命,如果我們貿然行動,有可能會妨礙到左長官的救援……”趙誌遠為鐵柱翻譯著閩南仔的話,但聲音卻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了喃喃自語。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咱還能真的見死不救?他娘的你還是個男人麽!”鐵柱憤憤然,似乎對閩南仔的回答很不滿意,於是他又轉向趙誌遠:“你說對吧,老趙?”

“對……”趙誌遠在兩人說話的時候將自己右手五個手指頭的指甲全部啃了一遍,現在又換到了左手。

鐵柱抱胸看著閩南仔:“你看吧,老趙他娘的雖然平時不靠譜,但是關鍵時刻還是很有原則的……”

“還有5分鍾,所有人準備一下,我們馬上撤離。”趙誌遠終於將指頭從齒間移出,然後轉身一揚手,話語精簡地對所有滲透救援小隊的隊員下達了命令。

鐵柱趕上前來一把扯住趙誌遠的衣領,怒不可遏道:“喂,趙誌遠,你他娘的……”

“我們的任務是營救,現在十七個科學家已經救出了十六個,再等下去隻會增加不確定因素,我需要對這個小隊的其他隊員和這些科學家負責。”趙誌遠的表情嚴肅得一塌糊塗,見鐵柱還不鬆手,他一邊伸手一根根地掰開了那隻揪住他衣領的手指,一邊一字一頓道:“況且,現在我是這個小隊的指揮官,請服從命令,鐵柱同誌。”

“他奶奶個熊!”鐵柱一拳砸在牆上。

閩南仔扶著羅伯特·德尼走過來,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

“在大作戰之後,我們就應該有這種覺悟的……”趙誌遠戴上防化麵罩走過鐵柱身邊的時候步伐漸漸放緩,然後又迅速加快。

所有人都在向後麵被炸出的管道口退去,鐵柱一個人麵朝公寓電梯的方向站著,他隱約聽到了爆炸聲從那邊傳來,好像是一頭茹毛飲血猛獸的咆哮。

那個臉上總是結著一層冰霜的女軍官會死吧,像大作戰死去的無數戰友一樣.....鐵柱想著,真他娘的不甘心啊,說起來那個女軍官還很漂亮呢……

“操,護花聖手趙誌遠,你丫也會有因為對一個美女軍官見死不救而被別人扯著領子懟的一天啊……”

趙誌遠梗著脖子在防化麵罩後麵長歎一聲,然後帶頭彎下腰想要往管道口裏鑽,可他剛低下頭就突然停住了,緊接著身體慢慢向後退。

他身後的隊員和科學家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情況,紛紛探過頭去。

一個身影穿過了管道中濃厚的黑暗,最終暴露在地下車庫的燈光下。

“是增援部隊嗎?”趙誌遠將槍往胸前拿了拿,皺眉向眼前這個突然從管道中冒出來的全副武裝的特戰隊員試探道。

這個看起來不是很壯甚至有點瘦弱的特戰隊員揚了一下手裏的中校軍官證,精簡無比地答了一聲:“是。”

“雖然我們之前就暴露了,但不救這個老頭子的話,我們也不會惹上這麽多的工蜂吧!”

6樓過道裏,莫妮卡衝在三人的最前麵,她的蜈蚣辮在背後瘋狂地跳躍著,幾乎要甩到陳梓然的臉上,而陳梓然在挨了幾下之後,一邊踩著節奏扭臉來躲避莫妮卡的辮子,一邊氣喘籲籲地背著昏睡的霍華德博士。

左勝男跑在最後麵,一扭頭用裝填著莫妮卡MEMP的子彈又幹掉了一隻追著他們的工蜂,“5隻工蜂裏,你幹掉了4隻。”

“嘁!”莫妮卡輕啐一口,沒再說話。

“這邊!”左勝男抬腿一記側踢,踹開了6樓安全通道的門。

“這老頭子明明就皮包骨頭了,怎麽還這麽重!”陳梓然背著兩位“女蘭博”剛從工蜂手中救下的霍華德博士滿頭大汗地衝進了安全通道。

“喂,你幹嘛?”莫妮卡剛踩下通往5層的樓梯,忽然察覺到了什麽,一回頭發現左勝男仍然守在安全通道的拉門處開著槍,一點兒要跟下來的意思也沒有。

“你們走安全通道,我引開工蜂。”左勝男腳跟抵門,頭也不回,隻是不斷地扣下扳機,爆炸聲接二連三地在6樓過道裏傳播開來。

“你瘋了麽,都這個時候你還逞什麽英雄!”莫妮卡大吼。

陳梓然也回頭喊道:“姐!你幹嘛呢!快走啊!”

“帶兩個拖油瓶我會束手束腳,那樣我們一個也跑不掉。”左勝男皺眉:“地下車庫南邊有一個被炸開的口子,那是撤離點,連著小區外麵的下水道。”

“喂……”

見莫妮卡還要說什麽,左勝男眼神淩厲,抬手一槍,子彈打在距離她厚底靴不足兩寸的地方,彈頭深深地嵌到了水泥地中。

“我不想再說第二遍。”左勝男又抬手,一枚電磁脈衝手雷被拉出保險銷丟到了急速接近的蜂群中,低沉的起爆聲之後,飛在前麵的幾隻工蜂的膜翅振動忽然頓了一下,但短暫的延遲之後,又恢複了之前的振動頻率。

該死,MEMP手雷的脈衝強度已經不起作用了麽……左勝男暗暗驚道,伊甸人的科技力量提升的太快了。

“再遲一點兒5樓也會被工蜂侵入,那個時候我可救不了你們了。”左勝男臉色陰得可怕:“還是說你們想呆在這兒大家一起死?”

莫妮卡一咬牙,終於轉身拉著陳梓然往樓下跑去。

“喂!”

左勝男回身,看到莫妮卡停在了5樓的樓梯上,臉漲得通紅。

“別死.....別死啊!”

第一句“別死”還細弱蚊呐,但第二句“別死”卻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左勝男楞了一下,在愣住的這一瞬,她看到這個狂野金發妞的眸子被朦朧的霧氣包裹,就像晨霧在葉麵上凝成的露珠。

看到左勝男忽然微笑著對她比出了一個“OK”的手勢,莫妮卡紅一臉,然後一把拽過陳梓然衝下樓去,陳梓然被扯得站立不穩,差點從樓梯上栽了下去。

什麽嘛,說到底還是個好女孩兒啊……左勝男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