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闖入”這個詞語似乎總是帶著一種侵略性。而對於“被闖入”的一方,則意味著事發突然的被動、措手不及的偶然。

所以,與其說是矜蔚闖入“惑然之瞳”,倒不如說這個有著奇怪名字的琉璃店陡然間闖入了她的世界。

那是一個盛夏的午後。無風,無雲,卻不覺悶熱。

昨夜的夢境讓矜蔚滿懷心事,她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行走,慣例般在心裏做好相遇的準備,然後開始不報希望的尋找。

這幾乎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一顆蠶豆大小的石子從牆頭跌落,蹦蹦跳跳地朝她滾來。不知是專注於心思,還是忘了躲避,抑或根本沒有在意,直到那顆石子像子彈一般精準地嵌入鞋底,並發出一記輕脆的聲響後,她才突然隱隱意識到:除了鞋跟,還有另外一種東西的斷裂……

就在她低聲咒罵著脫下鞋子的幾秒鍾,四周已悄悄陷入一片不合情理的寂靜中。然後她驚愕地發現,在兩條路口的交匯轉角處,有一條從未走過的小街。

第一眼望去,小街給她留下的印象很模糊,有種透過數層玻璃折射後的弱視感。街上沒有行人,但她卻有一種被盯視的不安。她使勁揉揉眼睛,一切變得清晰起來。

路麵鋪著半尺見方的青石板,殘留的水漬勾勒出奇異圖形;參天的柏樹三兩成行,看似零落,卻又仿佛組成神秘的序列;窗口邊晾曬著樣式古舊的衣衫;泉水流淌在小街兩旁的溝渠裏,發出有節奏的叮咚聲響;一隻麻雀在青石板間優雅的踱步,黑白分明的眸子像寶石一樣熠熠生光……

如同一幅放置多年的老畫,在逐漸失色中依然散發著陳舊古樸的氣息。

這不是她所熟悉的城市!眼前的一切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外來力量驀然切斷了她與這個城市的最後一絲聯係。

而當她的赤足沾上青石板的那一瞬間,莫名的氣氛毫無征兆地降臨了。

仿佛身處異度空間,她驚覺自己的感官忽然變得敏銳而細膩,所有的條件反射好象被一個無形的裝置放大了數百倍後,再纖毫畢現地投影在心中。

她能清楚地看見每一粒在陽光下跳動的塵埃,她能聽到遠方大海呼吸般起伏的波濤,她能嗅出空氣裏幹燥而清新的味道,她能同步那隻小麻雀的微弱心跳,就連溝渠中最讓她害怕的泉水,哪怕不用去看去嚐,她也能確信那必然是清澈而甘甜的……

每每事後想起這一刻,她都有被某種無形無質的物體強行撞擊,從而墜入另一條未知軌道的茫然與驚惶。

而當那種難以釋懷的宿命感從腦中漸漸褪去後,她已走到小街的盡頭,站在了“惑然之瞳”的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