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尋無情
晨風從廬州離開之後，便一路向南到了蘇州。唐穎兒突然想起當初在密林中答應候幫主的事還未去做，便和晨風分道揚鑣，隻身回到雍州和左仲匯合去了。
蘇州城的景象依舊如此，往日的繁華之色再找不回來。而晨風此番前來，卻是心事重重。自雲影離他而去，便再沒了音訊，從雍州輾轉回來，本以為能在廬州一帶聽聞到絕妙山莊的消息，但到了蘇州，也很少有人談及山莊的事。
看來，雲影所蹤，早沒了定向。邊境戰事一觸即發，江湖恩怨不斷，如今的中州可謂成了是非之地。想起在混沌之境萬獸山下發生的事，晨風現在都感到是場夢。人族老孺所說的“天下之大，分分合合，分從何來，合從何來，本是一家，卻無一家”到底是何意？不過她說的中州將大難臨頭倒是正在和眼下發生的一切相互印證著。
隻是那個在三百年前便與他相識的人，如今卻沒有了蹤影，三百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和雲影經曆了怎樣的事情？晨風知道，要想打開塵封的秘密，就必須從十二神獸入手，現在邊境有了落紅左仲和唐穎兒，他可以全力尋找黑水大陸丟失的三隻神獸，不用再為朝廷紛擾而分心。
正凝神的時候，眼中似乎飄過兩個龐大而熟悉的身軀，晨風眨眨眼，跟了上去，一眼便認出來。
“雲山雲海？”
作為雲影的左右侍從，雲影消失後，兩人也四處尋找，和晨風一樣，都沒有半點線索。
“絕妙山莊沒有另外的秘密之處？雲影一個人的時候喜歡去什麽地方？”
兩個問題對於雲山雲海來說，都給不出他想要的答案。這時候的晨風想起了一個地方，便帶著雲山雲海趕了過去。
他記得上次雲影被困黑水大陸，蒼狗便是在那見的他，並將他帶到了雲影身邊，不管是不是機緣巧合，晨風願意再試一次。
蒼狗在他身體裏住了很長時間，和晨風的關係也已經到了不可分割的地步。蒼狗出來後乖乖的趴在晨風跟前，仿佛早就忘記了雲影的存在。
晨風摸摸它的腦袋，語重心長的道：“她才是你的主人，是她馴化了你，你怎麽也不想她。”晨風的言語中夾帶著憂傷和無奈，每一次蒼狗單獨出現在他身邊都意味著他和雲影的分開。
望著天空的月色，又是上弦月，上次他留意上弦月的時候，便是帶著雲影在百草門治病的時候。那一次他挽救了雲影，而今晚的上弦月能否帶他找到雲影呢？
思念就像是夜裏蟲鳴瞌睡般細膩，讓人一旦有了，便開始暈厥，昏睡，甚至是失眠。
他的手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安放，隨即往脖子後麵一放，枕了下去。這才注意到脖子上掛著的那隻玉蝴蝶，那是雲影最後一次離開時給他留下的唯一東西。
晨風坐了起來，將那玉蝴蝶放在手中，用手指輕輕撫摸著。蒼狗突然打了個噴嚏，像是聞到了什麽，它晃動了幾下脖子便站了起來，眼睛盯著那枚玉蝴蝶。
“你認識它？”晨風把玉蝴蝶放到蒼狗跟前，蒼狗射出舌頭舔了舔，歡快的蹦躂起來。
“看來你們能找到主人了。”晨風臉上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對雲山雲海說道。
嗅到了玉蝴蝶的味道，蒼狗好像想起了雲影這個人，它的記憶在一點點找回，雲影在它記憶中留下的味道正從它鼻孔中徐徐而來。
蒼狗看了眼晨風，示意他跟上。
而雲水之洲的小小現在已經成了這裏的主人，刑天從黑水大陸回來之後，直接將三隻神獸放在了這裏，並用遮天術將整個雲水之洲困住了，三隻神獸縱有滔天之力也難以逃出。而這，也便是刑天答應給小小帶來的小動物。
有了神雞，飛兔和靈猴的雲水之洲不再是小小所認為的無趣之境了，自從三隻神獸來到這裏，小小每日都要跟它們打鬥一番來增加功力，還能從它們身上學到一招半式的奇功異式。刑天自是不放心讓小小單獨在這，他孵化了三隻神獸，又有天成的控製神力，不怕它們不聽他的。因此刑天的陪同，讓小小在很安全的前提下完成了修煉。
刑天剛回到雲水之洲已經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蒼狗的腳步正在靠近。刑天有種不好的感覺。
“它回來了，聽到了嗎？”
站在湖邊看小小和三隻神獸玩得正酣的雲影轉過身來。
“它終究會回來的。”
“要不是你私自放走，它也不會……”
“你還是想想怎麽對付外麵來的人吧。”雲影知道，蒼狗一旦回來，意味著晨風來了。
刑天叫上小小，將三神獸藏了起來，“看著小小，你們誰也不能出來”。
雲水之洲雖然被刑天用遮天術藏了起來，但蒼狗來過這裏，很輕易就能進去，因此刑天這次怎麽也藏不住了。
這雲水之洲不是虛境，蒼狗找到遮天術的入口，闖了進去。
刑天也早已等在了入口處。
“我當來了什麽人，原來是武當晨風。”
“刑莊主？怎麽是你？”晨風故作詫異，心中卻有了幾分眉目。
“蒼狗乃山莊之物，怎麽到了你手中？”
“莊主此言差矣，蒼狗乃影州之物，又怎能算是山莊所有，你說呢？”
說話間，蒼狗已經嗅到了雲影的氣息，顧不上刑天和晨風，一個加速便消失在了叢林中。晨風想要追，被刑天攔了下來。
“它隻是回到屬於它的地方，此地不宜久留，你還是回去吧。”
晨風看著刑天，視線有了一絲的模糊，眼前這人好像一道熟悉的虛影，讓他感到一陣眩暈。他晃了晃腦袋，清醒過來。
“我是來找雲影的，望莊主告知在下她的下落。”晨風不想再遮掩，道出來意。
“大膽，江湖傳言，你和我山莊大使者有了情愫，原來確有其事。絕妙山莊的人終生不得婚嫁，你死了這條心吧，再不離開，休怪老夫不講情麵。”
“這麽說，她在這了？”
“在又如何。”說話間，那團黑色的龍血咒便從刑天手中抓了起來。
晨風一看，眉間凝起了不祥之色。隻聽那叢林中蒼狗叫了一聲，晨風一聽，得知蒼狗找到了雲影，便作出回應：“雲影，你出來見我為什麽躲著我？”
雲影感知到了龍血咒，怕晨風被刑天所傷，便出來現身。更讓刑天沒想到的是，不遠處的小道上，小小站了出來。她穿著潔白的素衣，披著一頭黑發，發在柔柔的晨風中輕撫著，那出水的臉蛋上寫著大大的驚訝二字。
在這個世上，她隻聽過刑天一個男人的聲音，卻連男人的樣子都不得見。而出現在她麵前的晨風卻一覽無餘的寫滿了男人該有的姿態。
小小看著這個男人，臉上竟全是呆滯。晨風看了她一眼，便被這顆純粹的生命所吸引了。
刑天收了龍血咒，瞬間移動到小小身邊，將她帶走了。
隻留下雲影和晨風，雲山雲海跟著刑天也一並走進了林中深處。
“原來蒼狗在你那裏，為什麽不告訴我？”雲影看到蒼狗和晨風一起來到雲水之洲，以為是晨風當時將蒼狗藏了起來。
“雲影，我一直在找你，我知道你再找蒼狗，所以才帶它來見你。”
“是嘛，我看是你把蒼狗藏了起來，害得我被困於此。”
晨風現在有口難辯，要想讓雲影相信，不是一兩句能解釋清楚的。
“雲影，你先跟我走，離開這裏我再跟你解釋。”
“你快走，一會兒他再回來你就沒命了。”雲影側身站著，竟不願多聽也不願多看晨風一眼。
“要走一起走，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不會再讓你留在這裏。絕妙山莊有什麽好的，跟我出去，你忘了在萬壽山說過的話了？”
雲影幹脆轉過去，道：“你最好別在這提此事，一旦被刑天知道，後果不堪設想。”
“那為何還要留在此處？還有，剛才那女孩是誰？”
雲影突然轉了過來，怒目而視道：“你給我聽好了，不許提她，從今往後你來過這裏的事都不許提。”
晨風不明白這之中發生了什麽，一次分開換來的卻是如此痛徹心扉的回應。
兩人還在四目煽情，那邊刑天已經把小小交給了雲山雲海看護，正趕回來。
“你快走，他來了。”
“跟我走雲影，你不走我也不走。”
聽到晨風這話，雲影內心的情緒被勾了起來，她拔出匕首對準自己喉嚨，恐嚇道：“你走不走，不走我死給你看。”
句句是真情，又句句是傷害，這是種愛到深處才會有的傷害，這是種可以為愛赴死的決心和勇氣。
看著雲影如此痛苦，晨風又怎忍心再糾纏，不如一走了之的好。
“既然你不走，既然你以死相逼，你情緣用一死來將我趕走。好，我走，我走。”
晨風一轉身，踏著梯雲縱，抑製著內心的淚，離開了雲影身邊。本是一次久別後的重逢，卻成了一次突如其來的傷害。
而此刻的雲影，看著晨風離去的背影，已經淹沒在淚水之中，聽不到了刑天的訓話。
晨風出了雲水之洲，心情已經壞到了極致。師徒關係破裂，武當成為了萬人唾棄的對象，相愛的人不相緣，曲終人散難相全。這樣的江湖還有何意義，這樣的江湖無需刀劍，便可讓他萬劫不複，再無生還的餘地。
此情此景，他已絕望到難以自持的地步。江湖上，一個比人情更無情的地方出現在他腦海裏，他想看看這個江湖真的有比人還要無情的地方嗎，他要去看看。江湖之大，已無容身之地，唯有去找到那個能化解悲痛的無情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