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蝕光劍

冰鼠被晨風擒在手中,它卻不老實的較勁著,白猴受了晨風的委屈,一氣之下,縱到無涯之巔,對著萬丈白雪,哀傷的跪了下去,它像是在朝拜心中的神靈,又像是嘲笑強山隨之激變的不祥之兆。

得了晨風的留情,冰鼠自是不知天高地厚,竟伸出舌頭在晨風手指上添了幾下,露出它粉紅的小舌,柔滑得賽雪勝絨。

“你這畜生不好好在影州享福,偏要闖到中州境界,今日我讓白猴放你一條生路,你要有所自知,當年我武當道尊與你影州始皇有言在先,以結界為線,影州之物不得闖入中州,中州也不得窺探影州之奧秘絕學。如今你違了先言,我非但留你性命,還與你說教一番,你可要知恩,今日你便回到那蛇妖女王身邊,自此不得踏入中州半步,否則白猴再被惹怒,你便自去領受。”

晨風不愧是武當道士,雖說年紀尚輕,但嘴巴裏的字句卻難得的老道順理。本以為冰鼠是個有靈性的東西,能聽他一言兩語,卻不料在他發勸之時,那冰鼠不知好歹的給了晨風手腕上一口。

頓時,手腕的那根經脈瞬間便傳出一股冰涼刺骨的痛感,直達晨風的心血之處。這才知道中了畜生的伎倆,看著兩顆尖銳發紫的牙印開始網狀擴張,晨風心裏一驚,知道大事不妙,手指麻酥感油然而生,隨即不省人事。

冰鼠釋放的寒毒絕非一般的毒藥可比,就算善於用藥用毒的唐門也不在話下。當然這些都是武當幾百年來流傳下來的謠言,至於真偽,無證可查。

趁著晨風倒下,冰鼠朝著蝕光劍跑去,這是一把五米長劍,劍柄露在外麵,劍身插進了一塊烏黑的玄武岩中,縫隙之處皆有上古道尊的魂力護著,破不開這道魂力,誰也拔不出這柄長劍。

顯然,冰鼠也絕非此等角色,它的目標是劍柄上掛垂的那顆綠珠子,沒有要拔劍的意思。順著半米長的劍柄爬上去,它一個飛身,張嘴撲向綠珠子,咬了下去。

晨風醒來的時候,距離冰鼠逃離中州已過去一年之久。武當向來不與江湖左道往來,但晨風中了不治之毒,如不請來唐門的人觀之一二,恐性命堪憂。

按理說,女流之輩長留武當有失妥當,但作為唐門獨家絕技繼承人偏偏卻是個女流。唐穎兒名字聽上去乖巧,但不是一般人請得動的,女子年方十八,尚未脫落成才,卻有了一副妖嬈絕妙的身子,諂媚之色夾雜在不喜言笑的外表之下,讓人好生琢磨卻不得始終。

之所以來到武當,正是因為當年先祖唐聖在與影州蛇妖一戰中,落敗在武當腳下,恰被道尊救了下來,從此唐門欠下了武當一份生死情誼。不過武當高風亮節,不予於心,故不與之往來。

唐穎兒聽聞武當弟子受了奇毒,方才不請自來。

“他中的是五蛇鼠毒,好在我有唐毒護體,方才救下了他。不過,他體內的精氣恐是被那陰沉之毒給吸了精光,你們武當的北鬥星芒恐要另尋他人了。”

“唐幫主小小年紀竟有如此修為,看來我道尊救了你家先祖也是一樁緣分,才帶你來與晨風一見。唐幫主這一年裏數次登上武當為我徒兒祛毒,老道自是要厚謝,隻是方才你說我武當絕學晨風再不能駕馭,恐有些妄言了。晨風並非一般體魄,定能渡過此劫,還請唐幫主不吝賜教,救救我徒兒。”

站出來心疼徒弟的不是別人,正是武當掌門林修,年過六旬,北鬥星芒在他體內可謂遊刃有餘,隨之即發,方才能護體養尊。看上去也就四十出頭的樣子。

“救他?哼,林掌門,我唐穎兒若不看在當年之情,就憑你們武當自持清高的一向作風,我絕不會上武當。我已盡力,他能活下來已經是個奇跡,他的毒怎麽來的,你我心知肚明。你們武當在強山駐守結界,如今他被邪物咬了一口,想必麻煩事不少。至於江湖流傳要重新推選駐守結界幫派一事,你們也都耳聞一二。我在武當一年,你們對此隻字不提,對我唐門有了二心,絕非武當之節氣,看來你們武當大不如從前了。”

“大膽妖女,滿口胡言,不救人你下山便是,但武當乃道家仙地,休要在此汙蔑。”

“既然道長言出於此,唐門和武當的恩怨自從一筆勾銷,我救了他,自當你們撿了條命,也算是還我家先祖欠下的恩情,往後,唐門之人絕不踏進武當,武當道士也決不能踏足我唐門境地。”

唐穎兒話畢便要轉身下山,不料正逢晨風醒過來。

“唐姑娘請留步。”

唐穎兒一聽到晨風如此稱呼她,簡直暴跳如雷,一個回身,給了他一嘴巴:“不知大小的東西,再對我無理,休怪我不講情麵。”

這是晨風第一次挨打,出自一個救了他性命的女人之手。

“晨風的命是姑娘救下的,你如果需要,隨時可以拿去。隻是武當對我有養育之恩,望唐門上下不與武當相背而行,可修百年之好,豈不是快意之事。”

唐穎兒一聽晨風稱呼她姑娘,多少讓她大驚失色。生在唐門注定要以血脈為重,也造就了唐穎兒倔強難訓的男兒性情,幾時聽誰道過她姑娘,她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女,早就和姑娘二字劃清了界限。

此時此景,晨風讓她一下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暖流,提醒著她還是個姑娘的不假事實。臉上也就泛起了掩飾不及的羞紅。

“再敢無理,取你性命,從今往後,唐門中人,凡見你者,皆視為敵。你若敢下山來,定要了你的命。”

唐穎兒是被晨風氣走的,他無非想對她謝之再謝,但她不願領情,也就肅清了和他的瓜葛。

“我再也不能回到無涯之巔了,掌門,你放我下山吧,我是個無用之人了。”

“是與不是皆有定數,走與不走也早已注定,你還是好生修養,隻是別著了那唐門的道,落了偏差,屆時汙了武當正氣,那才是無用之人。”

林修話中有話,留給晨風不盡的猜測。

隻是在他心頭還另有一事困擾著,當年冰鼠偷走綠珠子之後,蝕光長劍突然劍柄威顫,泄露了上古道尊的那股魂力,從此那蝕光長劍便遁向了無涯峰的後山,再不知去處。好在有五位道尊神力加印,才止住了魂力的彌散,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但眼前五位道尊耗費了百年功力,馬上便燈枯油盡,如不找出辦法來封住這道決口,恐怕闖入影州的就不是一隻可以輕易破掉懸魂圈的冰鼠了。

白猴推著木椅車,將晨風帶上了無涯之巔,這裏還是白雪皚皚,晨風披著他的紫色裘皮,神情黯然的看著那道隨時可破的結界之網。

他成了一個顫顫巍巍的柴火,被那冰鼠咬了一口之後便失去了魂智。白猴煮了一碗雪水遞給他,他搖了搖頭。

“北鬥星芒再不能練了,我要這雪水又有何用,白猴,你走吧,你在強山守了三百年,你該離開了。上古道尊要是活著,也不會責備於你。這裏馬上就會淪為浩劫之地,你不該受此牽連。”

白猴放下碗,沮喪的蹲了下去,隨即又站起來,將晨風連同木椅車背在後背,一個深跳便下了無涯峰。

此時的白猴已然做了決定,它將晨風送回武當,交到林修道長手上便下了山。

強山腹地的五位道尊此時已化作五尊仙骨,融進了那封印之中,中州告急一事暫可淡出江湖,不再被人談論。

而白猴也從此消失在了無涯峰,乃至整個強山,再無人見過它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