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飛雪無涯

強山飛雪,無涯落日,在這片魔音籠罩的神野曠宇中,有一個響徹中州威望拔高的極寒之地,它的名字叫飛雪無涯。隸屬強山腹地,匯聚天地精氣,千百年來,萬獸對此望而生畏,隻因這飛雪無涯乃聖潔之境,根植了武當開山道尊的仙骨俠魂,飛禽走獸皆不可接近,凡欲念縱度,想來無涯之上看落日飛雪的生靈,也都被這浩然真氣給吹散了魂魄。

時至今日,武當後人已更迭到了十二代,晨風之所以被選中駐守結界,是因為少年得才,天賦異稟,十六歲那年便練成了貫徹中州的北鬥星芒。何況,他無得失之心,生在武當,活在武當,武林遠在傳聞,他從未曾下山,因此也就保留了一顆至純之心。方得武當道尊青睞,派他來強山駐守結界,賜予懾影尊稱,另取道號,風之子。

晨風盤腿而坐,吊在無涯之巔的一片玄武岩上,大雪紛飛,迎著落日,將這片天地縫成了一張金燦燦的白布衫。晨風閉著眼,氣從心出,嘴裏咬著他體內火熱的脈絡,密植烏發夾雜著雪片,在他臉上拂寫出一道俊朗的輪廓。

近日他還在研習武當絕學梯雲縱,此功法需練就至純真氣,方可運籌周身,為萬物所用。但現階段,晨風體內的脈象欠缺穩妥,這口真氣始終咬不住,故而難以企及踏空而上扶搖雲梯的之高絕學。

不過,幸好有這無涯飛雪,才將他體內的脈火給鎮住了,否則一旦那不經控製的真氣鎖住了八脈,勢必五髒具傷。到時,恐怕他那孤傲於世的北鬥星芒也難免會受到扼製,畢竟,這等功法全靠內力帶動三十六穴,丟了真氣,穴位不穩,功法自然難以保為濟。

他在風雪中坐了足足七個晝夜,馬上就能將亂了的脈象梳理到位。但因為這七日大雪淩天,已經在無涯之巔堆積了七尺之深,若不是他內力護體,恐早已被雪埋去。

不過,正因為這七尺白雪遮住了晨風的心境,一隻不知名的冰鼠嗅到了晨風虛弱的魂力,趁機來偷食幾口也成了順理之事。

這是隻沒有尾巴的冰鼠,幾近透明,所到之處,皆帶有地凍露寒之力。好在這裏是無涯峰的極寒之地,才讓它借著寒光逃開了晨風的察覺。

晨風的紫色裘皮放在峰頂的木亭上,下麵是一鍋燒開的雪水。晨風常年用此水鎮壓體內的熱力,是練就梯雲縱時十分必要的東西,因為這雪水隸屬強山,自有上古道尊的一絲魂力滲透其中,整個強山,萬千生靈無不受用。

冰鼠已經在紫色裘皮挨過了一天一夜,它能感知到晨風穩健的氣脈已經罩住了這無涯峰,隻要它稍有動作就會被發現。雖說它透明剔透,可以遁影而去,但凡被北鬥星芒所傷之物,除了功法高超之人也免不去的筋骨挫斷之外,一般的兵卒無名氏恐隻有一死的命。

但冰鼠此次前來,絕非隻為偷喝口無涯峰的雪水那麽簡單,所以它才這般的謹慎行事。晨風雖一心凝氣,但冰鼠闖進了無涯峰,破了強山的宗氣,他豈會不知。隻是來者是敵是友還不通透,故作而不知,假裝打坐凝練,陪著這冰鼠過了一整夜。

想必是誤了晨風的道,冰鼠終於忍不住從裘皮中鑽了出來,探到那滾燙的雪水中開始舔舐。

“來者何物,竟敢擅自闖入這強山之境?”不覺間,晨風已來到亭子。氣從心出,劃出一道貝狀的波流,將那冰鼠牢牢鎖死其中。

冰鼠貪欲作祟,害苦了自己,自然要求饒認命。它站了起來,前爪抬到頭頂,靈氣斐然的眼皮子一下垂了下去,做出一副認輸求饒的姿態。

“畜生,你咎由自取中了我的套,如今又故作哀求,早知如此悔歸來,你還是老老實實呆在這懸魂圈中,等道尊上山,便交由他處理,方時是死是活就看你造化了。

取下紫色裘皮套在身上,晨風感到身體好了不少,那股作祟的炙熱之氣也平靜了下來。他看了一眼懸魂圈中的冰鼠,眼裏閃過一絲善意的邪氣。

白猴已經在無涯峰底等了晨風足足十五日,這隻警覺天賦異稟的白猴不可能放冰鼠上山,方圓百裏之內的活物隻要靠近強山界地,它定能察覺出來。除了一個地方——無涯峰的後峰。

後峰陡峭拔天,撥雲見霄,少說也有萬丈之深。這都不是主要的,在後峰對麵,有一張混濁之氣的天網從雲端倒掛下來,蒼陡有力的劈將到後峰的穀底。這張凝結了封印的巨網,聲色難入,更別說活物。隔著混濁的氣韻,看不到對麵有什麽,隻覺有一個碩大無邊的龐然大物隱匿其中。

晨風怎會不知,那隻被困住的冰鼠定是從結界對麵的封印之地闖過來的,這種不值一提的玩物在晨風駐守強山的三年裏已是多見不怪的事了,但今日這隻冰鼠卻讓他有了非同尋常的不安。

白猴跟在晨風身後,步伐顯得猶豫而壓抑,它三步一回頭的看著無涯峰頂上的亭子,情緒低落的沉下了頭。

“別看了,一隻冰鼠罷了,今日陪我去趟強山腹地的咒林,有懸魂圈在,量它也跑不了,等去完咒林,你上趟武當將此事告知道尊,說近日結界不安,請五大尊師前來,我有要事商議”。

白猴平日裏極為聽話,但今日的它卻心事重重,對晨風的話也置之不顧。它的眼紅了一片,像是讓烈火熏過一樣,晨風回過頭望了望白猴,見他蹲在雪窩裏不走,伸出手想要摸它,不料它扯起性子,仰天啼叫了長長一聲,劃破長空,**氣回腸。

後腿一蹬,全速奔向無涯峰頂。

晨風一驚,頓感不妙,可白猴不是一般的猴,幾百米高的無涯峰,隻三步便跳了上去。晨風想要憑借現在對梯雲縱的掌控去追白猴是不可能的。隻得盡量靠著渾厚內力飛身上峰。他知道白猴會做出什麽事情,看樣子冰鼠性命恐不保了,雖然有懸魂圈護著,但白猴天生神力,這點氣法根本鬥不過它。

晨風劃著風雪上了無涯峰,旦見白猴坐在亭子頂上,對著那蒼穹浩渺的封印之境啼叫連連。顧不上白猴的情緒,晨風急忙看了眼懸魂圈。

糟了,冰鼠脫逃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小小冰鼠居然能破了我北鬥星芒凝結的真氣?”

晨風的不安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他瞬即運力,雙手平展,將氣力打在腳底的玄武岩上,一道波光從手掌穿了出來,滲進了岩石之中。頓時,一柄乏著青光的冰劍抽離出來,飛到了晨風手中。

冥劍,相傳是當年始皇帝贈給武當開山道尊的,此劍可以斬殺影州的群魔,是始皇帝留在中州唯一的東西。但此劍邪性難改,若不是藏在這寒岩之中,被武當的五位師尊用五行法印封疆住,恐早就鑄成大錯。

晨風之所以喚醒冥劍,是因為他認準了冰鼠的來曆,如果他沒猜錯,此鼠便是相傳在影州蛇妖族女王的座下寵物。此等邪物闖進了中州境地,這要讓道尊得知,受罰事小,恐免去他懾影一職,鎮守強山一事也可以就此落幕了。

喚醒冥劍就是要斬殺冰鼠,但現在隻能憑借白猴對中州境地敏覺的洞察神力來探尋那脫逃的冰鼠。

要想跟住白猴,晨風需全力以赴,冥劍自己尋了道,遁向咒林的方向飛去,白猴帶著晨風也跟了過去。劍在林中穿刺而過,破木如泥。

一柄劍,一隻猴,成了晨風唯一的相伴之物。

照冥劍的去向,冰鼠很可能跑進了咒林之中,一想到這,晨風的心都快跳出來了。要知道那咒林之中藏有一把蝕光之劍,是強山腹地魂力得以維係的根本所在,當年道尊將這把蝕光之劍插進了最後一股泄進中州的邪氣之中,才穩住了玄武在結界處葬下的封印。

如今出現了影州之物,還是蛇妖女王養的寵物,種種不祥之兆印上心頭。

要進入咒林,首先要衝破上古道尊當年歃血封下的七重劍陣,這劍陣隨真氣流動,貫通咒林周身,走的是陰陽魚脈絡,可謂密不透風。懸魂圈的精髓便是從這劍氣中凝練而來,既然冰鼠破掉了懸魂圈,進入咒林的幾率自然增高了。

果不其然,當冥劍和晨風前後到達咒林的時候,劍氣已經化作零星的風聲,絕塵而去,不見蹤影了。白猴自是知曉事情的嚴重性。縱身一躍,竄到萬米高空,徑直一個俯身跳躍,利劍般插入到咒林腹地。

晨風借著冥劍的魂氣,也趕了過來。

“白猴,放開那隻冰鼠。”

顯然,白猴已經擒住了冰鼠,它齜牙咧嘴的露出發紅的唇齒,打算將冰鼠直接吞掉。也不知白猴哪來的神力,居然連蛇妖女王的寵物都可隨意玩弄鼓掌。

不過,晨風的到來讓它錯過了難得的美食,感受到晨風對自己示威,白猴自是不甘,它擎著腦袋,不高興的望向遠方,掐著冰鼠的脖子,重重摔到地上,不管怎樣,之於晨風,或是武當,白猴隻有恩情相欠,方才留在強山陪晨風駐守結界。

但白猴心中真正向往的地方,卻不是這廟堂林立,江湖飄**的中州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