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少林白眉
少林的獨家絕學餘劍如今在雍州一帶惹了大麻煩，但用此棍法的卻是一不知名號的九流之仕，自稱江湖賣藝為生，卻用了少林絕學一棍將前來雍州遊行的少林僧人白眉擊斃，餘劍所到之處，皆有挫筋斷骨之力，白眉棍法雖說也同為少林絕技，但遇到餘劍，自是落了下風，丟了性命也就不足為奇。
此事傳到鄭州也隻是三五日之事，方丈宏遠大師閉目深思，心中盤算著其中蹊蹺。少林上下無不議論紛紛。餘劍乃不傳之功，唯宏遠大師獨得，豈會落到雍州那混亂之地，實在有失少林名聲。
“事關老衲，事關少林，名聲要緊，少林乃虎穴之地，自當威嚴，豈能容他人毀了清譽。洛靜洛塵二人，速去雍州將你白眉師叔送回少林，另查明真相，還我少林名聲。”
洛靜洛塵乃少林俗家弟子，自幼在少林研習功法，也算是晚輩中天賦極高的弟子了，就連讓江湖中人望塵莫及的一葦渡江都被二人參透練成。難怪宏遠大師要派二人前去，這一葦渡江是輕功中的巔峰絕學，同武當的梯雲縱，峨眉的柳絮飄燈，唐門留影，合稱中州四大內斂功法。其中一葦渡江憑借日行千裏之勢，冠頂四大輕功之首。
二人晝夜趕路，不敢耽擱，芥子幫幫主候天早就等在幫中，少林白眉死在他的轄地，他不敢私自處理，雖然芥子幫不講究師徒門派，追求誌同道合，但少林畢竟為武林泰鬥，麵子還是要給的。
洛靜洛塵到了幫中，將白眉一把火化了，掃了一蠱的灰，方才興師問罪起來。
“候幫主幾時派人上我少林偷了家師的絕學，還請幫主交出此人，跟我同回少林受罰。”
“此話怎講？我芥子幫一向散漫，不經不管，誰人偷了少林絕學我自是不知，再者，這餘劍的勁道不是想偷就能偷的，我勸二位僧人不要妄加猜疑。”
“這麽說，候幫主是不肯交人了？”
“怎麽，莫非少林要借機尋仇？我芥子幫哪敢得罪，隻是這所謂的不傳之功竟然出現在了我雍州，你們少林缺乏管教啊。”
“豈有此理，竟敢汙蔑我少林清譽。”洛靜捏緊拳頭，八字眉豎了起來，卻被洛塵勸了下去。
“既然候幫主手裏沒有此人，我二人不好強求，這就回少林複命，候幫主見笑了。”
出了那幫中，洛靜還喋喋不休，洛塵勸道：雍州乃魚目混雜之地，奇人層出不窮，你我身上這點伎倆恐怕不夠應付，還是先帶師叔回去，稟明情況再做打算不遲。
二人爭論之際，一道風影呼嘯而過，隨即一扇血光透著月色飛濺到洛塵臉上。
好快的劍，無影無形，使劍之人更是連麵都不得見便取下了洛靜的右耳，隨之閃退在夜色中。
洛靜捂著傷口，憑著一葦渡江追了數十裏也不見使劍之人。
初來雍州便吃了這麽大的虧，身上丟了一塊肉卻連根源都找不著，可謂丟盡了少林的臉，從此一葦渡江的名號恐要遭江湖人恥笑了。
這才嚐到了苦果，江湖深淺的道理也才進了洛靜的耳朵，再不與洛塵爭論，一心回鄭州複命了。
而此時的少林上下，已經所剩無幾，僧人遍地狼藉，死傷無數，中的是唐門慣用的活毒——火蠍子，這種蠍子專門活動在嚴寒之巔的火山口，以古細菌為生，久而久之便與那細菌共生一體，但凡犯了人身，體液中的細菌便發生借寄轉移，開始在人體火速蔓延，同時釋放出火毒，令所受之人如萬蟻食骨般難受。
看著院裏的慘狀，二人退了出去，那火蠍子還滿地匍匐，稍有不慎沾了兩隻，便再無活路可言。
“洛靜，師叔交給你，我進去找師父。”
“要去一起去，萬一裏麵有埋伏，我也能助你一力。”
“少林今日遭此浩劫，不能再添性命，你留在外麵，如我遭了不測，少林的血脈你要傳下去。”
說著，借那青磚微力，身灌疾風，隻一閃，人便消失在了洛靜眼前。
“他幾時將一葦渡江練到了此等境界。”洛靜站在原地感歎道。
遁入少林寺練棍場，滿地狼藉的哭爹喊娘，能出聲的起碼還活著，其餘僧人皆沒了命。巡了一圈不見宏遠大師蹤跡，洛塵心中毛了起來。正站在一角發愣，一隻蠍子飛身躥起來就往洛塵頸部紮過去，那蠍子剛要咬下去，一根金絲寒冰針飛將過來，將其射落在地。
洛塵隻覺耳邊一股蒼勁透涼的風影掠過，一扭頭，那蠍子已然落地沒了命。正當他百思不解之時，一道白影從天而降，萬根冰針隨即噴射而出，地上四處亂竄的蠍子見了這道白影就跟遇上天敵一般，竟都倉促逃命去了。
白影蒙著一方青紗，落地時背對著洛塵。一看這妙曼身姿，洛塵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再盯著我看，挖了你狗眼。”白影仿似背後長了眼睛一般，扔出一句狠話。
“好大的口氣，看你的身手，想必就是唐門的人了，正好去找你算賬你就自己送上門來了。說，家師身在哪裏？”
“唐門？哼，就憑唐門三腳貓功夫也能把少林滅了？”
“到底何人，休得在此作怪，報上姓名，我好取你性命。”
“你？連死在我手裏的資格都不配，你要找的人現在蘇州，勸你盡早趕去，晚了恐性命不保。”
“好大的口氣，你到底何人，怎會知我要找的人？”
“少林出了你這個敗類，我不替少林清除已經是對你慈悲了，要不是看在你師父的情分上，我早送你下地獄見鬼去。”
白衣女子口氣不小，撂下話後便從洛塵眼前化作一道虛影去了。
洛塵站在原地，頓感後腦勺一陣麻酥，這個女子怎會對他了如指掌，最關鍵的是她掐住了洛塵的軟肋，一時，他對自己做過的事產生了後怕。
不過，聽那女子的意思，隻要趕去蘇州將林修救回來，仿似他這個敗類還有重新做人的機會。
洛塵越想越亂，擦了一把汗，去找洛靜商議前往蘇州一事。
“蘇州？怎麽會，絕妙山莊從來都不插足武林之事，師父豈會在那，恐多有埋伏，還是小心為妙。”
“隻能聽信，少林幾百年基業一夜之間傾盡所有，隻有找到師父才知道事出何因，蘇州一定要去。”
二人不再爭執，稍作收拾，買了兩匹好馬，連夜上了路。
一路上，少林慘遭滅門的消息江湖已經人盡皆知，各路好漢正趕往少林一探究竟，洛靜洛塵隻字不敢提，而有關他二人背叛師門的傳言也開始醞釀發酵。
路過廬州，已然能看到江湖盟的人打著替天行道捉拿叛徒的旗號準備替少林清理門戶。江湖盟不從屬於江湖中任何一方勢力，所謂風塵之中，多有性情中人。天下各派中的閑雲野鶴、不服管教之人，他們行走江湖，隻為快意恩仇，以武會友，於是自發組成江湖盟，但組織鬆散，並無太多規則條令。所謂盟主，通常都是比武決出的武功最高者，也並無多少實權。不過江湖盟盟主通常都是光明磊落的真漢子，往往名望極高，振臂一呼，足可一呼百應。
“江湖中竟會傳出此等謠言，你我二人竟成了欺師滅祖之輩？我看定有人想置我少林於死地，此去蘇州定九死一生。”
“洛靜，你我從小長在少林，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去見一麵師父，至於蹊蹺之事，日後再顧及也不遲。”
江湖盟插足進來，事情很快便會在中州傳開，看來洛靜洛塵二人就算長了十張嘴也脫不了幹係了。至於究竟是何人從中作梗，恐到了那絕妙山莊便會知曉大概。
出了江湖盟的管轄，很快便到了蘇州境地，絕妙山莊也隻是有所耳聞，對於很少下山的俗家弟子來說，更無從知曉。本以為要苦尋一番，誰知剛進了蘇州城，就發生了一件怪事。
蘇州城百姓近日得了一種怪病，患病之人，皮膚起了蛇鱗斑塊，口腔燥熱，形同膾炙，需每日食雞方能解除奇癢之症。這和出現在少林的火蠍子不相上下，好在蘇州城裏沒有死人，這怪病除了折磨人心，倒也還存有人性。但對於發病之人，恐比死了還要難捱。
“最近江湖中怪事連連，自從武當跑來一隻冰鼠之後，中州再沒有安寧的日子，看來，一場血雨腥風就要來了。”
“江湖之事用不著你發慈悲之心，咱兩還是盡快離開這裏，免得糟了怪病，看你還如何娶妻。”洛塵回道。
“沒想到少林寺竟出了你們二位汙穢之輩，真是丟了先人遺風，師父性命攸關，二位確談論苟且之事。”一道蒼勁沙啞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傳來。
一回身，一個十歲有餘的孩子挺身站在蘇州城的街道中間，手裏提了一柄長劍，那手力道十足，看上去不像是孩子的手。
“方才是你在說話？”
“絕妙山莊乃聖地所在，豈會在這蘇州城中，就憑你兩也想找到？”說著那孩子轉身便走，出去兩步，見二人還在原地遐思，便不高興的道：“想見你們師父就跟我走。”
二人腦子一醒，跟了上去搭話。
“你是絕妙山莊的人？”
那孩子一下頓住，劍鞘抖了抖，馬上要出，回頭罵了一句：“不該問的別問，再亂說話，劍不留情。”
二人不敢再語，但心中都不言而喻的認定了眼前這位小孩便是江湖上傳說的祖老，是絕妙山莊的護莊使者之一，另外三位使者分別叫雪雁，落紅和雲影。祖老因修煉烈焰奪魂刀不經走火，毀了內脈，方才縮骨成這般模樣，但他也駕馭了烈焰奪魂刀的精華，如今可謂人刀合一，在整個中州也稱得上一等一高手。但自從他到了絕妙山莊之後，江湖上再沒有過他的傳聞。
如今卻親自現身蘇州城為洛靜洛塵引路，對他二人來說來算是此生無憾的事了。隻是這前去之路究竟如何，祖老隻字不提，二人也不敢追問，隻得跟在後麵，想逃都沒了機會。
道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