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刺客冉我

兩個時辰,熊易和少陽從龍首山回到郢城。郢城亦是陰雨綿綿,狂風呼嘯,屋宇樓台都蒙上了一層雨霧。熊易將七香車停在王宮的避雨亭中,先下了車,然後將少陽從車上抱下來,宮人看到飛來的七香車,知道是公子和公主回來了,有人向國王稟報,有人向避雨亭來,送上雨傘。

熊易讓宮人收好七香車,他和少陽撐著傘去見夏無宜,夏無宜站在門口張望。

“阿公!我們回來了!”少陽說。

“走了兩個月,這一路玩得好嗎?阿公年輕的時候也——”夏無宜邀二人進殿。

“——阿公,不說那個,我告訴你一件天大的事!”

“什麽事?”

“我和椒生有孩子了!我懷孕了!”

“有孩子了?這是真的?”

“嗯,剛知道!我們就飛回來,告訴你!”

“好啊!真是天大的喜事!”

“阿公,有一個月了!”

“我適才正與群臣商量今年的太廟祭祀,你有了身孕,就在家好好休養吧!我讓雛文化去!”

“不,阿公,我去吧!有椒生在,沒事的!”

“是啊!阿公,有我和少陽呢!少陽懷孕,我們去丹陽住,把我叔父請來,給少陽調理!”

熊易和少陽見畢夏無宜,回到寢宮,熊易讓少陽躺下休息,又讓白麵猿猴木客唱了一首放鬆身體的曲子。這一天,上午是風雷驚魂,下午得知懷孕的喜訊,少陽也累了,在木客的歌聲中,暈暈沉沉地睡著了。熊易脫掉她身上被雨水打濕的衣服,將那塊血紅的玉佩取了下來,蓋上了毯子,點上了香。

少陽來到領地——泮兒湖畔。陽光明媚,樹影婆娑,蜻蜓蛺蝶飛舞,魚鱉螃蟹狎遊嬉戲。突然,水動魚驚,浮出一頭大黿,那黿罕見的大,殼先冒出水,猶一小島,少陽畢生未見過如此大黿,嚇得連連後退。那大黿的頭也冒出水,竟開口說起話來。

“少陽公主,你不必害怕,我乃龍神使者,龍神想見你一麵,特意讓我來接你!”

“他見我做什麽,我又不認識他!”

“公主,你知道他,他創造了應龍澤,他有些事要和你說,你不用害怕,他是個好人,不會害你的。”

“就我見我一個人麽?他要說什麽?”

“對,就見你,說什麽我就不知道了,我是來接你。”

“那好吧!我去,他在哪?我怎麽去呀?”

“你坐到我的背上來,我帶你去!”

少陽坐到大黿背上,大黿馱著她,往泮兒湖湖心遊。到了湖心,大黿對少陽說,“公主,做好準備,我要潛水了!”,大黿說畢,猛地一頭紮入水中。大黿的背上變出了一個隔水的水罩,少陽在水罩內,如在陸地。大黿繼續下潛,往湖的深處遊,陽光越來越弱,越來越黑。好長一段時間後,他們竟來到一處宮殿,那宮殿釋放金光,大黿朝著宮殿遊去,到了廊下,大黿突然幻化為人,少陽也站到了地上。

“少陽公主,這裏是龍宮,龍神住的地方,我們進去吧!”

少陽隨使者來到一處大殿,殿內金碧輝煌。使者先走到門前說,“神主,少陽公主到了!”,殿中傳來聲音,“請她進來吧!”。少陽跟著使者,進入大殿,殿中立著四根雕龍的石柱,正中坐著一個人,看上去有四五十歲,披頭散發,兩彎濃眉,雙眼腫起,鼻子挺大,留八字胡須,看到少陽進來,就起身,迎了上來。

“公主,遠道而來,有失遠迎!”

“你就是創造了應龍澤的龍神?!”

“是我,那是千年前的事,公主請坐!”

“你找我有什麽事嗎?”,夏少陽一邊說著,一邊坐了下。

“今天把你請來,沒什麽大事,我要感謝你!”

“謝我?”

“我想,你應該對某有了解的,兩千年前,某本住在天河之濱,每日修文習武,遊山玩水,生活平靜。黃帝與蚩尤大戰,蚩尤請神獸載天助陣,載天呼風喚雨,水淹黃帝大軍,黃帝知我擅長風雨,便通過天女魃,請某前去助陣。某正值壯年,血氣方剛,有建功立業之心,便去了人世,同載天大戰。那載天本領高強,某二人不相上下,從地上戰到天上,又從天上戰到海中,最後,某打敗了他,將他殺死在湯山。某亦身受重傷,不能再回天上,便留在人間,黃帝命共工照顧某,某與他成為好友,他向某求教使風弄雨之術,某傳授了些給他。後來,黃帝命他治理大水,他用堤連之法,修築大堤,欲將水困於湖中,此法並未止住大水,黃帝責其治水不利,共工一怒之下,頭撞不周山,天柱折斷,天塌了下來,女媧煉石補天,才結束人間大難。天帝責某不該傳授共工神術,某便搬裏人間,到南極之地居住,後來,舜命令禹治水,禹欲采用疏浚之法,他請某幫忙,某認為此法可行,就在地上開了九條河。不想,開到荊地,舊傷複發,某從天上掉了下來,化成了這條大河,兩個翅膀化成了兩個大澤,也就是你們說的應龍澤和彭蠡澤。”

“這些都是你的功績,你感謝我做什麽?”

“你有所不知,某墜地之後,昏死了九百年,但舊傷並未好轉,不能動彈。你今日拿了一塊神石,那神石乃是女媧補天遺落人間的石頭,你將神石浸入某的角中,某得此神力,傷勢大為好轉,因此,需要感謝你!”

“哦!原來如此!”

“某聽說你有了身孕!”

“是啊!”

“以某觀之,你的孩子出生之後,將命運多舛,多苦多難!”

“啊?!真的?我和椒生訂婚的時候,阿公也說過,說我和椒生不會幸福!”

“無礙!某將此龍骨送給他,可保他一生平安!”

隻見,龍神取出一塊拇指大小的閃著白光的玉石,他將玉石推入少陽的腹中,少陽頓感腹中疼痛,從夢中驚醒,坐了起來。熊易就在少陽身邊,少陽握住熊易的手,將剛才的夢,給熊易講了一遍。

“椒生,你說會不會有什麽事發生?”

“少陽,你放心,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保護你的。”

“龍神說,我們的孩子命運多舛,不知道——”

“——你放心,有我在呢!應龍不是送了他龍骨麽?會保護他的!”

“不知道這孩子是男是女!”

“是男是女,我都會愛他,保護他!”

“椒生——”

“少陽,我們回丹陽吧!這應龍澤,怪事連連,我們先住到遊藝館,我把叔父請來。”

熊易和少陽坐上七香車,飛回丹陽。此時已到亥時,熊易將車子停在遊藝館的後院,扶著少陽進入館內。天空中仍陰雨霏霏,落在屋頂的雨水,順著屋簷滴落下來,滴答滴答——。

六月中旬,雨季過去,夏天到了,天氣炎熱起來。熊易和少陽回了一趟鎬京,住了一個月,一家人得知少陽懷孕,都興奮不已,母親給少陽買了許多補品,叔父熊萊選了一些安胎的藥草,熬製給少陽喝。熊易將他們在應龍澤的見聞,告訴了母親和眾叔父叔母,有大樹,有怪猴,有叔父夏繆送的司南和時針,有會長高的龍首山,一家人其樂融融。

七月中旬,熊易和少陽返回丹陽,少陽的肚子已經隆起。應龍國太廟祭祀在八月十四日舉行,熊易派人對太廟進行了整修。

八月十四日,應龍國太廟祭祀大典開始,國王夏無宜率九郡郡主和王親貴胄先期抵達丹陽。一年來,應龍國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國家改分封為郡國,天下權力歸國王,公主夏少陽出嫁,四海來賀,內政外交均取得豐碩成果。

辰時,天剛亮,天子親衛大夫夏簡率領衛士,開始太廟祭祀前,對太廟進行最後一次安全檢查,大典巳時開始,隻剩下不到一個時辰。時間緊迫,夏簡命令親衛兵,小心謹慎,不能放過任何細節。夏簡有五十多歲,從十六歲起,就加入了國王的親衛隊,三十三歲首次負責太廟祭祀的防衛任務,如今,這項工作他已經做了二十年了,二十年間從無差錯,深得國王夏無宜的信任。親衛隊對各個廟都進行了檢查,桌下、帳幔、房梁、房頂、草叢、樹上都仔細的搜查,對參加祭祀的所有人員,一一確認身份,搜查身體,並未有異常。

巳時一刻,禮樂奏響,應龍國國王夏無宜率王親大臣,在殿下,列隊,站定,莊嚴肅穆。親衛隊進入了最高的警戒狀態,每個人都注視著自己所負責的區域,手中的武器都攥得緊緊的,做好了隨時衝上前去,消除危險的準備。

戴著麵具的巫師持黃鉞,手舞足蹈地走在前麵引路,中間禮官抬太牢跟行,後麵夏無宜和王親大臣隨行。親衛大夫夏簡伺在夏無宜的左側後麵,緊貼著他,環視周圍,夏少陽則站在夏無宜的右側。

巫師首先進入太廟,持鉞而舞,迎神明臨凡。舞畢,巫師站到大殿左側,將他手中的黃鉞,交給夏簡,根據禁令,殿中人均不得持武器,親衛兵將黃鉞送出大殿。禮官抬太牢,供奉到香案上,然後下殿。夏無宜率眾人進殿,這時間夏簡從夏無宜身邊,站到大殿的右側。

夏無宜和眾王親大臣行三拜九叩大禮,禮畢,夏無宜向前走三步,焚香,敬酒,頌祭詞,頌祭詞用了半刻的時間。夏無宜頌畢祭詞,轉身外走,夏簡鬆了一口氣,祭典要結束了,他的任務圓滿完成。正此時,站在夏無宜左側的巫師,毫無征兆,突然拔下麵具頂上的孔雀尾,衝向夏無宜,眾人皆驚住了,夏簡反應快,箭步衝上去保護夏無宜,但晚了一步。巫師撲倒夏無宜,將孔雀尾刺到了夏無宜的背上,夏無宜毫無防備,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夏簡連忙製住巫師,將他手中的孔雀尾奪了下來,孔雀尾的下部竟是銅鑄的,是一柄銅針。

殿上倏然大亂,王親大臣紛紛上前,扶起夏無宜,上卿雛文化將太醫叫上了殿,熊易是外族人,候在殿外,聽見裏麵吵鬧,又聽見叫太醫,頓時感覺出了事,難道少陽出了什麽狀況,昨天她曾說胸口有點輕痛。熊易連忙進殿,卻看到夏無宜躺在地上,少陽身上沾滿了血。

“發生了什麽?”熊易驚問道。這是夏簡已經將刺客緊緊地壓在身下,並摘掉了他的麵具,巫師卻還在掙紮,一邊掙紮還一邊喊,“夏無宜,你今日必死無疑,這是你的報應!我終於為褚侯報了仇!”親衛兵上殿,將刺客拖了下去。

眾人的焦點,都在夏無宜身上,太醫給夏無宜包紮了傷口,但銅針刺得太深,危及生命,夏無宜昏迷過去,不省人事。雛文化問太醫國王的情況,太醫不能肯定,隻說靜待觀察。

“少陽,走——,我們去把叔父找來!”熊易說。

少陽叮囑雛文化照顧好阿公,二人跑出大殿,回到遊藝館,坐上七香車,直奔鎬京。到了鎬京,直接降落到了熊萊家中,因為七香車隻能坐兩個人,熊易說服了少陽,讓她留下來,少陽不肯,堅持要熊易留下。熊易向少陽保證會救好夏無宜,熊萊帶了大量的藥物,二人飛回丹陽,直接降落到了太廟。

下了七香車,熊易帶熊萊進了太廟,此時,夏無宜已昏迷不醒,氣息虛弱,走到死亡線上。熊萊連忙診治,通過觀察傷口、診脈,重新上了強效藥,包紮了傷口,最後對夏無宜頭部、胸部、背部和足部的穴位,進行揉搓按壓,勞累了半個時辰,汗流浹背,夏無宜輕咳三聲,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到夏無宜醒來,眾人興奮不已,歡呼雀躍,熊易也鬆了一口氣。

夏無宜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停了一會,才明亮,繼而,才看清了東西,看到熊萊、熊易、雛文化和眾位大臣親族。

“阿公,你感覺怎麽樣?!”熊易說。

“孤這是怎麽了?隻感覺背上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一陣疼痛,兩眼漆黑,就什麽感覺都沒了!”

“阿公,剛才殿上有刺客,你被銅針刺傷,刺客已被擒獲!”熊易說。這時間親衛大夫夏簡跪倒到夏無宜麵前請罪,自言防衛不利,給了刺客可乘之機,請求國王處罰,夏無宜又咳了數聲,熊萊製止了他說話,告誡他身體虛弱,需要休息。

熊易命人抬來擔架,將夏無宜抬到偏殿,熊萊又給他的傷口加了些藥,重新包紮,然後熬製藥湯,給夏無宜喝下。夏無宜舒展身體,閉目休息,過了片刻,突然睜開眼睛,問熊易道“少陽呢?”,熊易說“少陽在鎬京!我和少陽去了鎬京,把叔父請來,七香車上隻能坐兩個人,我和叔父趕來丹陽,她懷有身孕,就把她留在了鎬京!”。

夏無宜將雛文化、侯叔羊眾臣喚到身前,囑咐道“孤今遇刺,生死不明,趁孤現在還能說話,有幾句話要囑托眾位,第一,爾等要查明是何人要殺孤,第二,孤養傷這段時間,國王之職權,由羋熊易代行,孤若死了,由羋熊易和夏少陽繼承王位,爾等要盡力輔佐,務要保證國家繁榮穩定!”。眾大臣跪地受命。

再說鎬京的少陽,阿公遭此大難,她卻什麽也做不了,熊易和熊萊都趕去了,音信全無,也不知道怎麽樣了,她又急又惱,心煩氣躁,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動了胎氣,肚子疼痛。母親連忙請醫生診治,坐在夏少陽身邊,不停地安慰,眾叔母也趕來,一家人都為夏無宜祈禱。

夏無宜將應龍國托付給了熊易,熊易頓感責任重大,他和少陽交往的初衷,就是要將應龍國納入楚國的版圖,後來,隨著參與了應龍國的諸多變故,他已經與應龍國融為一體,成為了應龍國的一份子。如今,夏無宜終於將權杖交給了他,他的目的是達到了,但心情卻很複雜,他希望夏無宜能活過來,不希望少陽傷心。

夏無宜交代的第一件事,查明何人要殺他。熊易和雛文化、侯叔羊、褚飛鸞在太廟的偏殿中,提審了刺客。

“你叫什麽名子?為什麽要刺殺國王?”熊易問道。

“不必多問,殺了我吧,從動手那一刻起,我就沒想著活!”

“自國王登基以來,應龍國風調雨順、四海承平,百姓安居樂業、生活富足,他廣受讚譽,並未做什麽違逆天道之事,你擔任巫師,每年享受國王封賜,官爵祿利不曾少你一分,如此厚恩,你卻不思回報,刺殺國王。我再問你,你為什麽要刺殺國王?”

“哼——!未做違逆天道之事?他心裏最清楚,他幹了什麽!”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說清楚——!”

“褚侯被這奸王貶黜到芮陽城,他曾允諾不殺褚侯,卻言而無信,褚侯到任還未兩個月,就被他誅殺!這是未做違逆天道之事嗎?”

“那褚龍明明暴病而死,這早已定論,國王亦厚葬了他,你從何處聽說他被國王誅殺?你和褚龍又是什麽關係?”

“褚侯於我有知遇之恩,他貴為侯王,卻並未因我身份低賤而鄙視,待我如兄弟,救我性命,賜我錢財,養我老母,賜我妻子,我願以死相報!”

“——你不是巫師!你是什麽人?”

“哼——,不必多問!殺了我吧!褚侯大仇已報,我已報答了他的恩情,此生再無遺憾,隻求一死!”

“你——!”

“——動手吧!”

“你言說褚龍對你有知遇之恩,難道國王對你就沒有恩麽?褚龍的官爵封地皆為國王所賜,他不思報效國王封爵賜地之恩,妄自興兵,以下犯上,將國家推入萬丈深淵,致使百姓遭劫,生靈塗炭,犯下滔天之罪,他即使是死,也難償其罪。國王仁義,行禮德,並未誅其人、滅其族,將褚龍封到芮陽城,讓其傳續祖宗血脈。那褚龍的死,是數千數萬因他而死的冤靈,向其索命,他在憂懼之中,惶惶不可終日,暴病而死!而你,褚龍對你的封賞恩賜,不過是他拿國王恩賜的萬分之一,收買於你,讓你為他賣命,你所享有的恩賜祿利,都是國王的。褚龍以下犯上,攻擊國王,你本應順天道,阻止於他,你卻不顧國家黎民,助紂為虐,恩將仇報,如今你又刺殺仁德愛民的國王,引起舉國之憤,犯下這滔天之罪,你不思悔過,卻在這裏妄談什麽恩情大義,你知道何為恩情?你知道何為大義?你愧對你的列祖列宗,愧對國家萬民,你即使不死,你享受國王世代恩惠的列祖列宗也不會放過你,應龍國數十萬黎民百姓更不會放過你!”

“你別說了!我隻求一死——!”

“你的確該死——,應龍國沒有一個人不想殺了你!你是什麽人?誰派你來的?”

“你殺了我吧!我不想再說!”

“你已犯下大罪,如果你對你列祖列宗還有崇敬之心,你還有恩義之心,你想彌補罪過,你就要告訴我們!你是什麽人?誰派你來的?”

“我——!”

“你好好想想吧!所謂士者,義也!隻有你把實情告訴我們,這才是大恩大義,做了正確的事,你若再執迷不悟,你的死將毫無意義,你將遺臭萬世,愧對你的列祖列宗!”

“——我——好——我說——!”

“——說吧!你是什麽人?誰派你來的?是誰告訴了你褚龍被國王誅殺的虛言?”

“我名冉我,是褚侯的親衛,是一名上士!我本住在武當山上,是山中獵人,父親早亡,母親辛苦將我養大。隻因母親欠了村中富戶芻毛的錢財,他要將我母子二人賣作奴隸,我一怒之下,將他殺死,和母親逃入山林,褚侯上山狩獵,救下了我們母子。褚侯見我身體雄壯,便將我母子接入寶康城,讓我到他跟前效力,出錢供養我的母親,給我娶妻,褚侯待我恩如重山。”

“是誰告訴你褚龍被國王誅殺的?”

“褚酉!”

“褚酉,他是什麽人?”

“他是褚國太師!”

“飛鸞師父,你知道褚酉嗎?”熊易問飛鸞說。

“褚酉,聽人說過,但沒見過,他很少露麵,是個神秘人!”飛鸞說。

“冉我,這褚酉是什麽人?”

“褚酉在寶康宮,很少露麵,他長著大胡子,看不出他長什麽樣。他隻麵見褚侯,我曾聽褚侯說起,他不姓褚,也不叫褚酉,他是原無薑國的國君獨龍。”

“誰?獨龍——?無薑國——!”一聽到獨龍,眾人皆吃了一驚。

“——是!褚侯本有顧慮,是他出謀劃策,攛掇褚侯攻打國王!”

“我聽說,周武王伐商之時,無薑國國君獨龍率軍前往朝歌助陣,剛走到半路,朝歌已經被周軍攻占。獨龍返回無薑國中,自立為王,周武王認為獨龍之舉有違華夏禮治,有僭越之嫌,命我曾祖父鬻熊率大軍討伐,我曾祖父三戰三捷,攻破無薑國國都丹陽,獨龍率殘軍逃入了應龍國,沒想到獨龍竟然逃到了褚國,此人真是陰險呐,挑動應龍國內亂,他現在在哪?”

“在鼉澤中被捕之後,我被遣發到了武昌國一座銅山做苦役,三個月前,他來武昌國找我,告訴我褚侯被國王誅殺,褚侯臨終之前,命我給他報仇,他將我從武昌國救出,賞我金錢美姬,讓我任意揮霍享受,替我籌劃,讓我扮成巫師,在應龍國太廟祭祀上刺殺國王。”

“原來此人是罪魁禍首,他現在在哪?”

“我不清楚,我最後一次見他,是在郢城,半個月前,我扮成巫師來到了丹陽,就再也沒見過他。”

“雛文化上卿,你現在帶著冉我,即可趕往郢城,追查獨龍的下落,務要擒獲此人!”熊易對雛文化說。

雛文化領命,命人押著冉我,出了大殿,前往丹陽渡口,返回郢城。熊易則率眾臣看望夏無宜,熊萊伺候在夏無宜身邊,熊易向熊萊詢問夏無宜的身體狀況。

“叔父,國王的傷怎麽樣了?能治好嗎?”

“現在不好說,那銅針刺得很深,觸及到了心肺,十分危險,加之國王年歲大了,又重摔了一下,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啊——!連你也——?”

“唉——!”

“這可怎麽辦?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嗎?”

“醫治在人,命由天定,天命如此,我也無能為力!”

眾人聽到熊萊一番話,皆吃驚並抽噎起來,隻有侯叔羊、飛鸞幾個人默不作聲,若有沉思。夏無宜躺在軟毯上,臉色蒼白,一動也不動,熊萊握著他的手,監測著他身體的變化,旁邊點著熏香。此時已是晚上,殿內很熱,窗外的蟬,叫個不停,殿內蚊蟲肆虐,眾人勞累一天,滴水未進,熊易吩咐眾人回去吃飯,眾人皆不肯走,表示要留下,守候國王。

戌時,夏無宜突然咳了一聲,醒了過來,眾人都圍了過來。熊易緊張起來,熊萊將兩個枕頭放到夏無宜的頭下,夏無宜靠著枕頭坐了起來,熊萊又將藥端到他的嘴前,給他喂下,夏無宜不停的咳嗽,沒有喝進去多少。

“熊神醫,麻煩你又跑來一趟!”

“陛下,這是應該的!”

“我這傷怎麽樣?有沒有救?你對我說真話!”

“陛下,你這傷確實很嚴重,我沒有十成的把握,但我會盡力醫治!”

“這樣啊!”

“阿公,你放寬心,好好養傷,一定會好的!”熊易說。

“呃!”

“阿公,你快躺下吧!我們都會守候著你——,你有什麽事就對我們說!”

“嗯——,那刺客是誰?”

“阿公,那刺客我已經審問出來了,他叫冉我,是褚龍的親衛上士,他因受褚國太師褚酉的蠱惑,以為是你派人誅殺了褚龍,所以到太廟來行刺,要為褚龍複仇。”

“褚酉?”

“阿公,褚酉正是數年之前,逃入應龍國的無薑國國君獨龍!此人陰險狡詐,攛掇褚龍,興兵作亂,又攛掇冉我,刺殺於你,實在是罪大惡極,雛文化上卿已經返回郢城,捉拿此人!”

“獨龍?!是他!”

“是的,阿公!”

“那坲氏與我夏氏有大仇,不能——放過他!”

“阿公,你放心吧,我一定不會放過他!你休息吧,不要再說話了!事情交給我!”

熊萊將夏無宜背後的枕頭拿掉,夏無宜躺了下來,繼續閉上眼睛,沉睡了過去,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熊易不解夏無宜剛才說的坲氏與夏氏有大仇的事,便向侯叔羊詢問。侯叔羊說,無薑國是夏氏先祖災父創建,一千年前,大舜將帝位禪讓給治水成功的禹,禹將自己的兄弟災父封為無薑部落的首領,禹死後將帝位禪讓給了費侯伯益,禹的兒子夏啟不滿伯益,率部卒攻打伯益,伯益將帝位禪讓給了夏啟,夏啟不放心伯益,便派人將他殺死在箕山。災父不滿夏啟殺伯益,攜無薑部落出走,遷徙到這應龍海海濱,在炎地築城,建立無薑國,這時的無薑國還隻是部落。災父死後,將王位禪讓給了青龍,青龍死後,將王位禪讓給了太弈,太弈死後,將王位禪讓給了災父後人亢伯。亢伯同北方夏啟所建的夏國重新建立起聯係,接續了親族血脈,向夏國稱臣,改姓夏,稱夏亢伯,並對無薑部落進行了一次大的革新,廢除了原來的部落,設立了官員,建立了統一集權的無薑國,並向夏啟學習,將王位傳給了自己的兒子。

這時間,夏姓部落的夏大皓不滿夏亢伯,集合了一批無薑臣民,脫離無薑,建立應龍國,夏亢伯率軍討伐,夏大皓率殘部逃到了應龍海中的島上,也就是現在的鴻山,鴻山在八百年前是海上島,在鴻山島上,創立了我們現在應龍國,所以我們應龍國的開國之祖是夏大皓。隨著應龍海大水漸退,陸地越來越多,我們應龍國開發土地,艱苦創業,逐步發展壯大。再說無薑國內,夏亢伯將王位傳給了自己的兒子,傳了有三百多年,到夏橐國君時,夏國氣數已盡,商湯率大軍伐夏桀,夏國滅亡,無薑國權臣坲氏甲伯,亦趁夏橐年幼,興兵作亂,篡奪了夏橐的君位,當時的應龍國國王夏揚曾派兵出澤,幫助夏橐爭奪王位,但沒有成功,坲甲伯向商湯稱臣,商湯對無薑國內的變亂,視而不見,封甲伯為無薑國國君,坲氏由此取代了夏氏,成了無薑國的正統王室,坲氏代夏氏之後,到現在,有近六百年了。

坲氏無薑的曆代國君,多次襲擾我們應龍國,兩國在邊境上,打了數百次大大小小的仗,互有勝負。四十多年前,無薑國再次興兵來犯,當時的國王夏遣,也就是我們應龍國的上一代國王,派大兒子夏筇去應敵,結果夏筇不幸被無薑人射中胸口,死在了前線,夏筇與我們夏無宜國王感情最好,因此夏無宜國王十分憤恨無薑國。夏遣國王去世後,將王位傳給了二王子,也就是我們的夏無宜國王,夏無宜國王所說的坲氏與夏氏的大仇,就是這樣來的。侯叔羊講完無薑國的故事,熊易頓時感覺到擒拿獨龍對於夏無宜國王的重大意義,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捉到獨龍,讓他到夏無宜國王麵前謝罪!

寅時,夏無宜國王的身體情況,突然急轉直下,沒有了脈搏和心跳,眾人皆嚇得變了臉色,困意全無,不停的呼喊,熊萊緊急施救,刺激夏無宜各處的穴位,折騰了半個時辰,夏無宜才重新有了脈搏,但脈搏極度的微弱,呼吸也不暢通,喘著粗氣,眯著眼睛,嘴裏喃喃說話,要見夏少陽。

這下可犯了難,七香車隻能坐兩個人,少陽和熊萊不能兼容,要少陽回來,熊萊就要離開,要熊萊在,夏少陽就不能回來。

“叔父,國王還有救嗎?”熊易問熊萊。

“想救活,已無可能,他隨時都有生命危險,用任何藥都沒用了!”

“那還有救下去的必要嗎?”

“依我看,國王最長隻能堅持到天亮!”

“還有兩個時辰,我們現在回鎬京,把少陽帶來,見國王最後一麵!”

熊易俯到夏無宜耳邊,告訴他要去找少陽,要他一定要堅持到少陽回來,熊易又囑托眾人要時刻看著夏無宜,熊萊又給夏無宜喂了一些藥。做完這些事,二人奔出大殿,駕上七香車,飛往鎬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