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楚子大婚

平定了褚龍叛亂,褚龍、褚鄲和褚國群臣被押往郢城,關進了死牢。應龍國國王夏無宜並沒有召見他們,驚魂未定,他不想見褚龍,也不想見褚國的這一班叛臣。夏無宜召見諸公卿大臣,商議如何處置褚龍,大臣中,有主張誅殺褚龍的,也有主張不殺褚龍的,莫衷一是,夏無宜問熊易的意見。

“陛下,我不主張殺褚龍。褚龍畢竟曾是褚國國君,在褚國人中有很高的威望,雖然他以下犯上、發動叛亂,但畢竟沒有成功,如今褚亂已平,褚國已然覆滅,不足為國家之患。況且,褚地新定,民心尚不穩,褚國數十萬臣民都在看著陛下如何處置舊主褚龍,陛下更應慎重。褚龍今也已投降,落入陛下之手,說明其有悔過之意,昔日,周武王滅商,善待殷商王室,封商國叔微子啟於宋,其仁其德為世人稱頌,受百姓歡迎。我主張留下他的性命,一來,可以穩定褚國民心,二來,可以彰顯王之仁德。”熊易說。

“熊君說得有理,褚龍雖被擒,但褚國還有數百位富商大賈,他們控製著田地、糧食、礦藏、船隻、奴隸,可以說,控製著應龍國的國脈,他們才是褚國的實際掌控者,這次,也正是有他們支持,褚龍才敢鋌而走險。現在,他們在觀望陛下,觀望褚龍的命運,以我們的實力,現在還不能同他們硬碰,我們隻能先同他們交好,善待他們,爭取他們的支持,隻有得到他們的支持,褚國才能真正收複!”

夏無宜下詔:褚侯褚龍,孤王封汝爵位,賜汝土地,命汝鎮守疆土,拱衛中央,汝不念孤王封爵賜地之恩典,不遵樞鴻雷霆之鈞令,不顧國家社稷之安危,逆天道,亂法倫,以下犯上,禍亂於國,致使國力削弱,生靈塗炭,本應誅汝滅汝,然感念汝祖隨先王立基創業之苦,鎮邊守廟之勞,拓土開疆之辛,汝治理褚國,商業繁榮,民事豐盈,有功於社稷蒼生,奈上天有好生之德,孤亦不忍誅汝,特封汝為芮陽城侯,汝可繼續奉祀宗廟,傳宗續代,汝即刻前往封地去吧!

芮陽城是璋宜國國內最東端的一座城,東是江龍國,北是周國諸侯英國,南是彭蠡澤。褚龍到芮陽封地後,僅過了三個月,忽暴病而死,一代梟雄就此隕落。國王夏無宜下令厚葬,褚龍長子褚嬰繼承爵位,繼續為芮陽城侯。

再說褚國,王師陸續接管了褚國各重要城市。楚子熊易將樊城的防務交給應龍國大夫夏單,率楚軍返回了楚國,出征時三千人,回來,剩下兩千二百五十八人,有七百多人陣亡,應龍國國王夏無宜和楚子熊易皆對這支軍隊進行了厚重的封賞,對陣亡士卒追封爵位,進行了厚葬。

偌大的褚國,轟然坍塌,要實行哪種製度來善後呢?是一個大問題。潢侯、麻侯、武昌侯紛紛請命,請求國君將被褚國占領的封地,歸還給他們,以複建國家。此次剿滅褚龍,也產生了一大批的功臣,這些人也需要封賞,眾人都在等夏無宜。

封賞功臣是國之大事,要做到賞罰平均,功賞相稱,為各方信服,否則又將埋下禍患。夏無宜將諸王親貴胄、卿士大夫,召到朝殿,商量論功行賞的大事,熊易和夏少陽也被請來了。朝會議了兩個時辰,從辰時,到午時,君臣未達成一致意見。潢侯夏旦建議,將褚國分成五個諸侯國,以寶康城、樊城、穀城、沔城、琮城五個城為中心,平分封地。上卿褚飛鸞反對分割褚國,他認為,褚國是幾百年時間,發展起來的,各個城市之間聯係緊密,如果強行分割,將破壞褚國辛苦建立起的繁榮局麵。楚子熊易也不主張分割褚國,他認為,應龍澤上形勢已經變化,不比幾百年前,北方有強國鄧、隨,西邊有強國夔龍,分割褚國隻能削弱褚國,無益於應龍國的安全。

大夫雛文化提出,改分封為郡國,得到了夏無宜的青睞。他主張,取消諸侯分封,將應龍國國土,劃分為一個一個的郡國,每個郡國都設一個郡主,各郡國的郡主,由國王任命,國君有權罷黜不賢的郡主,各郡國軍權統歸國君,隻有這樣,才能保證日後不出現像褚國那樣的能夠威脅國君的諸侯。

這一提議遭到各諸侯國國君的反對,然而夏無宜、熊易、夏少陽和諸卿士大夫均讚成。在夏無宜的堅決推動下,雛文化被任命為上大夫,他迅速擬定出劃分郡國的方案,取消了各諸侯國的封爵,將應龍國劃分為九個郡國,京畿郡、璋宜郡、京山郡、瓜蠻郡、寶康郡、襄樊郡、穀城郡、川郡、禹海郡,原來的璋宜侯、京山侯、潢侯等侯爵王親,爵位保留,但沒有封地,皆遷往京畿郡定居。夏無宜親自審定九名大臣,任九個郡的郡主,上大夫侯叔羊任京畿郡郡主、原璋宜國國君夏庸任璋宜郡郡主、原京山國國君夏蚤任京山郡郡主、下大夫夏單任瓜蠻郡郡主、上卿褚飛鸞任寶康郡郡主、下大夫夏橈任襄樊郡郡主、大夫夏爽任穀城郡郡主、原東川國國君夏伯安任川郡郡主、下大夫鹿叔堇任禹海郡郡主。

各郡主赴各郡任職,天下歸一,四海承平。

剿滅褚亂中,所有的功臣,都得到了封賞,隻留下了一個人,就是熊易,他是扭轉乾坤的大功臣,任何官爵金財,都不足以與其功勞相配。國君夏無宜給他的封賜,是將自己唯一的孫女少陽公主許配與他,二人將於明年三月廿一日,在丹陽城舉行婚禮。

決定了婚禮時間,剩下就是緊張的籌備,熊易派仲華赴鎬京,請母親和眾族人來楚,又命人在丹陽新修了一處宮殿,又命人整修了楚國太廟。少陽這邊也在緊張籌備,夏無宜要給她準備最好的嫁妝,應龍澤上的各種金玉珠寶,源源從四麵八方,送進王宮,來自夔龍國的銅器,來自燭龍國的玉器,來自江龍國的金器,不計其數,擺滿了郢城王宮的倉庫。

熊易和夏少陽的婚禮,轟動了應龍澤,這是許多年沒有的盛事了!夏無宜國王共生了三個王子,大王子夏戕、二王子夏丹、三王子夏權,夏丹和夏權均沒有活過十歲就去世了,夏戕十六歲娶了王叔夏闌的女兒夏成薑為王妃,成薑十八歲生下了兒子夏井,二十六歲生下了女兒夏少陽,夏井活到了十三歲,不幸去世,成薑三十二歲難產去世,夏戕也在三十六歲時,因病去世,自此,應龍國的男性王位繼承人全死了,隻留下了夏少陽。如同受到了什麽詛咒一般,應龍國王室幾十年來,厄運連連,加上夏無宜患癭病和此次褚亂,不幸的事,幾乎年年發生,自夏少陽的父親夏戕十六歲大婚,到現在夏少陽十八歲成婚,已經二十八年,沒有辦過令人高興的事。這二十八才有一次的大喜事,是整個應龍國乃至整個應龍澤的盛事,全國上下都十分重視,夏無宜國王也提出要大辦,消息傳遍全國,一時間成為人們街談巷議的重要話題。

周成王八年二月,春日時刻,樹木的新枝已經萌發,動物們也都活潑起來。楚子熊易的母親媯榕和眾族人,從鎬京出發,走了一個多月,抵達了丹陽。熊易有四個叔父,他的父親熊麗家中的長子,在隨周武王伐商的過程中,於葭夢關大戰中陣亡,英年早逝,四個弟弟都還健在。這次熊易大婚,四個叔父和叔母都來了,長叔父熊萊和叔母子盈,二叔父熊巳和叔母姬嫣,三叔父熊寅和叔母姒玉,四叔父熊田和叔母薑文君。一生都在為兒子操勞,媯榕將積攢了大半輩子的絲瓷財物,從鎬京裝了幾大車,運到了丹陽,主要是一些絲綢、布帛、瓷器、銅器和玉器,熊易親自去城外迎接,將母親和眾叔父叔母迎進了丹陽宮中。

依照《周禮·婚禮》,楚子母親媯榕遣熊萊為媒人,讓他持雁到郢城行納采之禮。熊萊帶著雁,駕船從丹陽出發,來到郢城,應龍國國王夏無宜親自接待了他,並在王宮中設宴款待。宴飲中,熊萊將雁送給夏無宜,提出熊氏結親的請求,夏無宜接受了雁,表示願意結親。納采禮之後是問名禮,熊萊再次持雁來郢城,向夏無宜詢問夏少陽的生辰八字,夏無宜將記有夏少陽生辰八字的庚帖送給熊萊,熊萊帶著夏少陽的生辰八字回到丹陽,母親媯榕取來熊易的生辰八字,交給丹陽的巫師,巫師進行卜筮,卜筮得出結論是“吉”,熊易和夏少陽八字相合,可以結為伉儷。問名禮之後是納吉禮,楚子母親媯榕遣熊萊往郢城,向女方通報卜筮的結果,熊萊再次持雁趕赴郢城,夏無宜接待了他,在王宮設宴款待,宴飲中,熊萊將雁送給夏無宜,並將卜筮結果通報了夏無宜,提出訂婚的意願,夏無宜同意了訂婚,二人約定了日期,在二月廿八日。納吉禮之後是納征禮,二月廿八日,代表男方家長的熊萊,帶著聘禮前往郢城,聘禮有黑帛、紅帛各五十匹、絲綢五十匹、瓷器三十副、玉器三十副、鹿皮二十張,裝了三艘大船,送往郢城,夏無宜在郢城王宮接受了聘禮,並再次宴請了熊萊,熊氏和夏氏正式結為了親家。納征禮之後是請期禮,楚子母親媯榕將記有熊易和夏少陽生庚和結婚日期的紅箋,交給媒人熊萊,熊萊再次前往郢城,向夏無宜遞送紅箋,夏無宜在郢城王宮接待了他,同意了男方提出的結婚日期,結婚日期定於三月廿一日。日期定後,男女雙方將日期通報給各自的親朋好友。

自定下來結婚日期,應龍國和楚國就進入了婚禮外交時間,四方賓朋開始前來祝賀,女方這邊,夔龍國、燭龍國、江龍國紛紛遣使,送上賀禮,祝賀公主出嫁,周國諸侯,鄧國、唐國、隨國、英國等臨近諸侯國也遣使趕來,送上賀禮,表示祝賀,應龍國內部,九個郡國的郡主皆親自前來,送上賀禮表示祝賀,應龍國國王夏無宜連日擺宴款待各國各地使者。男方這邊,楚子大婚,楚國交好的諸侯國隨國、鄧國、英國、管國等諸侯國,均遣使前來,送上賀禮,表示祝賀,周成王姬誦派出近臣,趕到楚國,送上賀禮,表示祝賀,祖上同熊氏交好的魯國公姬旦、燕國公姬奭、齊國公薑尚等,均遣使前來,送上賀禮,表示祝賀,楚國國君熊易也連日在丹陽宮設宴款待各國使者。

請期禮之後,剩下最後一項——親迎禮。

因丹陽與郢城距離遙遠,往來不方便,熊易決定將整個親迎禮都搬到郢城舉行。夏無宜將郢城王宮西部的一處侯府撥贈給了熊易,作為熊易和夏少陽在郢城的居所。熊易將母親和眾親屬都接到了郢城居所,迎親用的車子、禮器、牲物也都用船運到了郢城。

周成王三月廿一日,傍晚時分,迎親開始,熊易的母親媯榕命人在熊易和夏少陽婚房外的東側置放了三口大鼎,一口鼎中放了一頭小豕,除去了蹄甲,一口鼎中放了肺脊、祭肺各一對,一口鼎中置放了十四尾魚和兩塊臘肉,這些東西,皆已經煮熟,為熟食,每口鼎上都有抬杠和鼎蓋。大堂內的桌子上放有祭物,醯醬二豆,菹醢四豆,六豆祭物皆用一張巾蓋著,黍、稷各有四敦,每敦上都有蓋子。酒尊放在堂內的北牆之下,玄酒置放在酒尊的西側,上麵蓋著冪巾,堂內東側,也放著酒尊,不過沒有玄酒,篚放在酒尊的南側,裏麵裝了四個酒爵。

酉時,熊易身著弁服,佩飾著黑色下緣的纁裳,駕著墨車從家裏出發,趕往王宮迎娶夏少陽,隨從皆穿著玄端,駕著兩輛車子跟在後麵,每輛車的前麵都有仆役,提燈照明。車隊直開到夏少陽的寢宮門前,才停下。夏無宜作為長輩將熊易和眾人迎到了宮裏,熊易向夏無宜獻上雁,並向夏無宜作揖行禮,夏無宜在殿上設茶水,款待眾人。

夏少陽在寢宮梳好發髻,穿著淺絳色衣緣的絲衣,麵朝南,站在寢宮中等候,女師用簪子和頭巾束著頭發,身穿黑色的絲質禮服,站在夏少陽的右邊,從嫁侍女皆穿著黑色禮服,頭戴簪子和發巾,肩披著繡有花紋的單披肩,跟在夏少陽後麵。夏少陽從寢宮中出來,走下了台階,熊易迎上前去,執著夏少陽的手,將夏少陽扶上了女方家裏準備的車子,熊易也上了車,並把車的引繩交給夏少陽。女師為夏少陽披上了避風塵的罩衣,也坐上車,這時,熊易下了車,由禦車夫駕車,熊易坐到自己的車上,駕車前進,夏少陽坐的車在後麵,車隊穿過郢城的街道,郢城百姓都提著燈出門觀看。

到了熊易家的家門口,熊易先下了車,走到夏少陽車前,向夏少陽作了一揖,將夏少陽扶下了馬車,執著夏少陽的手進了家門。正堂上已經擺好了筵席,隨夏少陽而來的侍女,將從女方家中帶來的食物擺放到宴席上,然後在堂上放上了兩個水盆,熊易和夏少陽上堂洗手,夏少陽的侍女為熊易倒水,熊易的侍女為夏少陽倒水,熊易和夏少陽洗了手。熊易的仆役將酒尊上的冪巾撤掉,並將鼎抬到堂前,在鼎的旁邊放上匕首和俎板,將鼎中的牲肉、魚放到俎板上。

熊易和夏少陽開始行祭禮,將諸物一一祭了一遍,飲了三次酒。又行了拜天地、拜高堂和夫妻對拜之禮,眾賓朋都來觀看。

亥時,熊易和夏少陽飲過了合巹酒,攜手進入了裏屋,熊易脫掉禮服,交給夏少陽的侍女,夏少陽脫掉禮服,交給熊易的侍女,熊易的侍女在房間的西南角的寢席上鋪上了一副枕頭和被褥,夏少陽的侍女也在寢席上也鋪上了一副枕頭和被褥。熊易為夏少陽解掉身上的纓帶,侍女們撤去了燈,關上屋門,熊易和夏少陽合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