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園外洞天，瞬息萬變
仁裏將手放在茈諾的腦後摸了摸，並沒有什麽察覺什麽異樣。他又翻了翻茈諾的眼皮，看了看茈諾的舌苔。整個過程就像是一個老郎中。做的有板有眼。
但是他一直在搖頭，表情一次比一次凝重。
“怎麽樣？”孤竣看著他的表情，眉毛動了動。臉上的笑變得更加漠然。
“我看，並不像是頭部受傷。如果是撞到了頭，應該會有腫塊出現。敢問林姑娘，這個撞傷是什麽時候的事情？可有什麽頭暈、頭痛的症狀？”
茈諾歪頭想了想，搖搖頭回道：“應該沒有，大概過去兩個月了吧！”
“哦？兩個月，應該有什麽征兆才對啊。”仁裏轉為低聲的自言自語。但是孤竣卻聽得一清二楚。他的聽力要比一般人的高出三倍。就連針落地的聲音都逃不過他的耳朵。
“你是說，可能不是因為受到撞擊的刺激而失憶的麽？”孤竣的眼神變得犀利，就像是尋找獵物的雄鷹。
“我不敢確定，但是林姑娘……”
“叫我諾兒就好！”茈諾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眨著。她的眼睛就像是一麵鏡子，能映射出別人的影子。所以如果是一個心思不坦誠的人，反倒不敢直視這雙眼睛。
“諾兒並沒有出現頭部撞傷的相關症狀。這或者是由於你的體質有所不同，也可能是因為你的頭部從未受傷。”
茈諾瞪大眼睛看著仁裏，她毫不猶豫地說：“一定是前者，我的哥哥是不會騙我的！”
“恕我魯莽，我隻是常理推測。”
“沒事，你是一個好的醫者。”茈諾微笑著回道。
這世間總是有那麽多好人，肯為你出手相助，茈諾覺得好心人都被他碰到了。也許這是上天對她的悲慘命運的一種補償吧！而誰都沒有注意到，孤竣的眼神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黯然無光。
“對了，我帶你們去後麵的園子逛逛！給你看看我們自己的勞動成果！”
“好哇！”茈諾甜甜的笑了起來，仁裏看著她的笑容竟然有些失神。
這個院子比茈諾想想的還要大，從前堂到那園子的入口，要經過二十多間屋舍，還有三座小花園，一個長亭。雖然這個院子不會再有什麽人辛勤的打理，但是院子昔日的奢華可見一斑。
後麵的園子更大，超乎了茈諾的想象。那裏最吸引人的，就是一個大湖。湖水清澈見底，薄霧繚繞。就像是仙境一般，充滿了神秘感。
周邊種滿一些果樹，此刻果子還不及拳頭大。不遠處是一片片田地。黃橙橙的麥田，綠油油的菜葉，還有山茶花……看上去，是這得天獨厚的環境優勢，養育了很多的植被。
“哇！真沒想到，這裏居然另有一片天地！”諾兒有些欣喜，他回憶起了跟哥哥一起生活的霧雨村。
不得不說，那段時光真的很快樂。那些淳樸的人，那些和樂融融的氣氛。那樣的生活才算得上是“人間天堂”。
但是，之後茈諾就再也體會不到那份嫻靜了。想著想著，諾兒眼睛有些濕潤，如今哥哥還沒有任何消息，那可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林姑娘？你還好嗎？”仁裏不明所以的看著她。諾兒的這雙大眼睛，因為蒙上了一層霧氣，顯的更加動人。
“哦，沒事。”茈諾扯了扯嘴角：“這裏霧氣有點大，所以眼睛有些不舒服。”
孤竣看著茈諾，眼神中掠過一絲流波，他心裏暗歎：“這個一向有話直說的女孩，什麽時候學會了掩飾？”他沒有想到，從初次見麵的一兩個月間，諾兒竟然成長的這麽快。
“諾兒，這邊來，這邊霧氣淡！”仁裏似乎興致很高，並沒有因為諾兒的原因而停下來。
在那片山茶花之間，諾兒單薄的身形竟然顯得那麽柔美動人。她的裙擺隨風而起的時候，仁裏也看的癡了。那個眼神被孤竣看在眼裏，他竟然沒來由的升起了一種無名之火。
從花叢的地方向那片湖看去，諾兒驚奇的發現，那片湖的中央竟然有一個小木屋。由一個六尺寬的木橋連著湖岸，在霧氣中更顯神秘。
“那個是……”
“哦，那裏躺著一個病人。”仁裏的臉色變得有些陰鬱，眉心微皺，很快把臉別了過去。
誰都沒有注意到孤竣微變的臉色。他盯著那個木屋，就像是就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但是那種驚訝的表情隻是轉瞬即逝，他的臉很快又恢複了最初的淡漠。
“病人？”茈諾好奇的追問道。在她看來，生病了就應該遠離濕氣，不應該在這樣的地方。更何況還是在湖上。
“沒錯，那是我的未婚妻，當年她也是受害者。我舍不得拋下她，帶著她一起逃到了這裏，她隻有待在這裏，才不會發作。”
“難道這跟湖有關？”茈諾總是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
“這個我也不清楚。我曾經想下水查看，可惜水涼徹骨，非一般人能忍受，所以也就隻好作罷！不過，這麽多年來，我那未婚妻一直昏迷不醒，身形體貌也沒有再發生變化。她……”仁裏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她再也沒有成長過，就像是永遠停在了十四歲。”
“可否讓我們看看？”孤竣終於開口講話了，但是他的表情還是那麽波瀾不驚。這跟瞪大眼睛，一臉震驚的茈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好吧！”仁裏有些猶豫，但是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一列三人踏上了木橋，向那木屋走去。接近木屋，就聽裏麵傳來敲打聲。孤竣頓住了腳步，看向仁裏。
“哦！那是照顧馨兒的老媽媽在為她誦經。”仁裏解釋道。
“既然如此，我們先等一會兒吧！”孤竣知道，在人界很多人都是信奉這些的。他們期盼那些心中的神靈，會保佑他們的平安，滿足他們的心願。但是真正的神仙都是什麽樣的呢？在孤竣看來隻是一群偽裝善良的惡魔。他們會為了自己的利益，為了稱霸三界，不惜讓一切生靈塗炭。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但是，孤竣尊重他們的信仰。因為他們知道，信仰能讓他們心安。
茈諾的目光早已被那澄澈的湖水所吸引。這湖真的很清澈，沒有一絲的雜質，一眼可以望到湖底。湖底的泥沙是米色的，看上去很細膩，讓人忍不住想要用手抓一把。
那湖麵平的就像一麵鏡子。好像無論外界有什麽樣的幹擾，都不會激起它的漣漪。
“好清澈的湖水啊！”茈諾讚歎一聲。不由得蹲下身，伸手去觸碰那平靜的湖麵。
還未觸到湖水，茈諾已經感覺到了徹骨的寒氣。她並沒有因此而停下手裏的動作。她好像一定要伸手一探究竟。
“諾兒！”孤竣叫了一聲，他也感到了湖麵的寒氣，這個湖確實有些古怪。他並不想讓諾兒以身犯險。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茈諾的手已經摸到了湖水。然後她就像被定住了一樣，表情僵硬，手就那樣半插在水裏。而那湖麵，竟然沒有因為她手的觸碰而**開波紋。
孤竣感覺到了不對勁，他慌忙向茈諾跑了過來。然而，就在他要碰到諾兒的時候，諾兒忽然起身，驚恐地看著他，在孤竣不知所措的神色中，一頭倒向了湖裏。
孤竣來不及多想，也跟著跳了下去。
這湖水水麵寒氣徹骨，湖中卻暖如溫泉。更讓孤竣驚訝的是，這個湖竟然很深，少說也有十丈深。
諾兒的身體下沉的很快，不像是自由下沉，倒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拽著她，往湖底深處拉去。孤竣焦急的追趕著茈諾的身形，卻怎麽也趕不上那速度。
不過，茈諾很快就停了下來，一動不動的躺在湖底。遠遠看去，那漂浮的衣衫就像是仙子的飄渺衣裙，美極了。
但是，諾兒是一個凡人，這樣在水裏呆著，很快就會因為溺水而亡。索性孤竣的遊速也不慢，他很快就趕到了茈諾的身邊。
隻是但他看到諾兒的時候，諾兒雙眼微閉，就像是睡著了一般。孤竣心裏一緊，捧起諾兒地臉，試著將自己的氣度給諾兒。
但是雙唇觸碰的一瞬間，一張滄桑的臉出現在孤竣的麵前，那張臉孤竣再熟悉不過，那正是他自己的臉！
隻是這張臉，看上去要成穩很多，也蒼老很多。他感覺自己的身子也在下沉，無限的下沉，然後跟諾兒一起墜入了一個虛無的空間。在這裏，他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諾兒。他看到一場戰爭，非常慘烈的戰爭。血流成河，死傷無數。看著諾兒飛上天際，用自己的消香玉殞換來了戰爭的平息。看到一滴晶瑩的淚水滑過茈諾的臉頰，落入凡塵。
他震驚了，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他想努力去抓住諾兒，卻又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了出來。他猛然睜開眼睛，發現諾兒還躺在她的懷裏，依然雙目緊閉。
他心潮起伏，不敢相信的看著她，就像是在看著一個陌生人。已經忘記了他們正在置身湖底。
孤竣不由自主的鬆開了手，他的汗直接融入了那清澈的湖水，如果不是他的眼睛微紅，他眼中流過的淚也不會留下痕跡。
他愣了一會兒神，發現諾兒的身下竟然發著微光，從前麵看上去，就就像仙子周身的光環一樣。
孤竣好奇的將諾兒抱了起來，她身下出現了一塊淚滴形狀的水晶石。那水晶石有一半已經被泥土覆蓋。他伸手將它拿了起來，猛然想起剛才幻境中，諾兒滑落的那一滴淚。
“難道，你是仙女轉世？”孤竣瞪大眼睛看著諾兒。
“不，我不能讓你出現什麽意外！”他將那水晶石放入懷中，環著諾兒的腰努力往上遊去。
盡管孤竣有所準備，但是他從湖裏躍出來的一瞬間，還是不禁打了個冷戰。為了保證她的體溫，孤竣一直用環在諾兒腰間的手，悄悄地給諾兒度仙氣。
所以他在出水的一瞬間，比入水的瞬間更是冷徹骨髓。跟那冰凝翡翠珠的寒冷有過之而無不及。
加上他本就受了傷，現在甜醒味已經湧到了喉嚨。
“諾兒！諾兒！你醒醒！”孤竣將茈諾平放下來，他不惜自己身受重傷，還在將自己體內的仙氣度給諾兒。
“不要，你不要有事！諾兒你醒一醒！你的體溫為什麽還是這麽底？怎麽會這樣？仁裏，有沒有暖爐之類的東西？仁裏？”孤竣一改之前的淡漠，臉上堆滿了焦急和驚慌。
他的眼睛在望向周圍的時候，突然瞪大一倍。那是質疑和震驚！因為眼前的一切都變了。
麵前的湖，已經不在仙霧繚繞，那就是一個幾尺見方的小池塘。周圍的植被已然枯槁，而那些結著果子的樹，也已經成為枯枝敗葉。
孤竣沒想到會這樣，仿佛水下幾分鍾，世上已千年。孤竣終於一口鮮血噴湧而出，晃了晃身形，抱著茈諾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