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梨花濃

爆豆般的金鐵交鳴聲,在黑夜中響起。梨花小鎮燃起了嗆人的煙火,怒放的烈焰,把夜色燎得如白晝一般。曾經令人沉醉安祥的小鎮,淪為火海。哀嚎聲、叫罵聲、臨死前的淒厲聲,傳遍了小鎮。

就在小鎮入口處,一群金甲武士,正圍攻著一名白衣人。白衣人手中一雙青藍色長刀,揮舞如輪。三尺長的刀罡,吞吐著致命的青色光芒。所中之人,紛紛倒下。誰都抵擋不了,刀罡的威力;誰都阻擋不了此人,半分進度。然而,這些金甲武士,卻悍不畏死地前赴後繼,一個個舍命相搏,隻為延緩一下他的腳步,等待那個人的到來。

冷雪沉殺紅了眼,心中的鬱悶,也隻有鮮血才能洗滌。此時,距段千壁清醒,已有一個多時辰。冷雪沉開始還抱著僥幸心理,希望沒人聽到段千壁的聲音。這個地下暗室是用特殊石料製成,不但隔音,而且十分堅固。當年為了在帝武王朝埋下這根釘子,建造時好是花了不少心思。光偷偷運送特製石料,就用了一年。在冷雪沉想來,隻要挨到天黑,自己就可以帶著刹幽魔與段千壁悄然離開。然而,冷雪沉還是小看了段千壁的嗓門。那一聲尖利的怒罵,直接穿透了暗室的隔音石,傳到外界。正巧,搜尋中的金甲衛就在附近,聽到怒罵聲就趕過來盤查。

李嶽聽到外麵的吵鬧聲,冷汗自額頭潺潺而下,心中一聲長歎道:“完了,自己的好日子到頭了。”但自小經過殘酷訓練、根植於他心中的信念。還是令他強按下心中不安,強擠著笑容走了出去。

“軍爺,不知到小的家中有何公幹?”李嶽強笑著道。

一名身材高大、健碩的金甲衛首領,一抖手中畫像,大聲喝道:“你有沒有看到這三個陌生人?”

“軍爺,小的天天上山給梨樹施肥、剪枝,實沒看到,有外來人啊!”

“你家中還有何人,剛才是誰在喊叫?”

“哦!剛才啊!那是我大伯家的瘋弟弟。唉!他家裏人都沒了。這不,沒有辦法,我隻好接到小人家中。也不能讓他自己餓死不是。”李嶽一臉悲痛地道。

“在哪裏,帶我去看看。”說話間,金甲首領就要闖進屋中。

“哎!軍爺,別進去。我這瘋弟弟最近得了惡疾。大夫說了,傳染的。”李嶽一把攔下金甲首領,阻攔道。金甲首領一聽,步子一停。正在猶豫間,一個稚嫩的童聲,自李嶽身後傳來。

“爹爹,家裏沒來人啊!你怎麽說謊呢?”一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站在李嶽身後,吃著手指問道。

李嶽一聽,如雷貫耳般呆立當場,汗水如漿般淌了下來。麵色一轉,李嶽猛地一轉身,掄起胳膊對著孩子稚嫩的小臉,就是一巴掌,“啪”的一聲,孩子被打得原地轉了兩圈,一屁股坐到地上,“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胡說什麽,一天天就知道扯謊,都這麽大了,還扯謊。看我不打死你。”說著,伸手還要繼續打孩子時,一隻強有力的大手,緊緊抓住李嶽抬起的手腕。

李嶽轉頭一看,金甲首領一臉殺氣地喝道:“屋裏到底是誰?”

李嶽連忙轉身道:“軍爺,別聽小孩子胡說。這孩子最好扯謊,室中確是舍弟,軍爺如若不信,可以進去查看。不過舍弟患了惡疾,軍爺進去時,千萬小心,捂緊鼻口。”

金甲首領聽後,沉吟一下。一揮手,對身後幾人喝道:“你們進去看看,到底有沒有人。”幾名金甲武士互視一眼,推出一名身體瘦弱的同伴。金甲首領看了眼新兵,嘴角一撇,示意讓他進屋查看。這個剛入“金甲衛”不足一月的年輕人,隻得強按心中不安,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就在年輕的金甲武士,進入破陋小屋時,身後卻傳來了幾聲淒厲的慘叫。回頭查看時,卻見金甲首領與幾個同夥,心口、脖頸等要害處皆受了重創。殷虹的鮮血,不停向外“咕嘟嘟”噴湧著。轉眼間,幾人就先後斷了氣。年輕的金甲武士驚恐地抬頭查看,卻見李嶽一臉殺氣的望向自己。完全沒有剛剛懦弱、害怕模樣。而李嶽手中緊握著的那柄長長刺劍上,不停低落著血滴。落地後,如梅花般綻開了。

就在年輕的金甲武士,將要高呼同伴時。一道寒光閃過,年輕的金甲武士,脖間忽地一涼,呼吸瞬間變得困難起來。雙手緊緊捂住脖子,想讓呼吸變得順暢,更想阻止鮮血的不斷湧出。然而,他隻能含糊地嗚嗚幾聲,身體抽搐了幾下。隨後,眼前一黑,這個世界就與這個年輕的生命無關了。

李嶽抱起呆滯的孩子,跑到暗室外,拉開暗門。喊道:“冷大人,我們暴露了,快走。”然而,暗室中卻早已空無一人,隻剩下三張鋪墊,靜靜地鋪在地麵上。微弱燈光下的桌麵上,還放著一個不小的包裹。

李嶽快步走過去,打開一看。卻是一些金銀細軟之類。草草掃了一眼,卻也值十幾萬的身家。李嶽心頭不由一陣感激,飛快包好金銀細軟,往身上一係,抱起孩子,關好暗室,飛身自院牆翻了出去。

就在李嶽離開不久,一名統領帶著一大隊金甲武士,衝入李嶽家中。見到被殺的袍澤後,這名統領陰沉著臉,甩飛一支響箭。大喝一聲:“通知所有金甲衛,給我死死圍住小鎮,隻許進不許出。如有違令者,殺;敢抵抗者,殺;有包庇疑犯者,全家雞犬不留。”

眾金甲武士聽後,心頭不由一顫,頓了一下,齊聲回道:“是”。眾人散開後,各有自通知下屬。沒過多久,聲聲嘈雜尖利的叫聲,在小鎮各戶中不斷傳出;陣陣怒罵聲,漸漸升級。不知是誰點著了第一把火,慢慢的整個小鎮,被一片火光籠罩。

就在金甲衛們封鎖小鎮,挨家挨戶仔細盤查時。小鎮的東南角的地麵,微微震動了一下。一塊石板被慢慢抬起,一道細微的小縫中,一雙明亮的眼睛,窺視著外界的一切。看了一會,石板慢慢落了下去。一切又恢複原樣,未留下一絲痕跡。

“冷叔,外麵怎麽樣?要不,我們殺出去吧!”黑暗中,刹幽魔壓低著聲音道。

“再等等,天黑後我們再動身。”冷雪沉想了想,低聲道。

“那他怎麽辦?”刹幽魔指了指地上捆成肉棕一般,嘴上還塞著一塊破布的段千壁。被捆成棕子般的段千壁,雙眼圓睜緊盯著冷雪沉,口中嗚嗚地叫著什麽。

冷雪沉看了一眼,道:“帶著,咱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把他送回帝國。”言罷,冷雪沉不再言語,盤膝坐在離通道不遠處,吐納起來。

半個時辰後,一陣嘈雜聲漸漸響起,沉重的腳步越來越近。一陣細嗅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壞了,天靈犬。”冷雪沉微眯的雙眼,猛地睜開,低聲喝道。與此同時,一聲緊張中透著喜悅的聲音,自地麵上傳來:“這裏有人,快來,這裏有人,他們在這裏。”

“哄”的一聲,原來平整的土石路麵,轟然炸開。一道白色身影,伴著一道青白刀光自地下閃出。天靈犬與犬主人被一刀兩斷,慘叫一聲,一人一犬,抽搐幾下,再無聲息。

“快走,衝出去。”冷雪沉肩上抗著捆成棕子般的段千壁,大喝一聲,衝向小鎮外。一身黑衣軟甲的刹幽魔,緊隨其後。蒼白的臉龐,嗅到了空氣中血味,被染得紅潤幾分。一路上,刀光閃閃;一路上,慘叫連連。生命被無情地收割著。

二人帶著段千壁,衝到小鎮入口,就被一大群金甲衛團團圍住。冷血沉的青白靈刀未染半滴鮮血,而他的白衣卻被血水染紅。一路上,冷雪沉不知殺了多少人,也未去數。在他眼中,隻要阻擋他路的人,都該死。同樣血染衣袍、血味濃重的刹幽魔,站在冷雪沉身後,不停地大口喘息著。刹幽魔自傳承穀一戰,重傷未愈。一身修為減半不提,胸口中更是傳來的陣陣刺痛。折磨著他強壯的身軀。

“少主,怎麽樣?”冷雪沉低聲問道。

“冷叔,我沒事,這點陣仗算什麽。當年,攻打‘瑤山’時,受得傷比這重多了。我還不是一樣殺入敵營,梟了對方大帥首級。”

“哈哈哈!好,不愧是君上的子嗣。來,讓我們殺個痛快,把這狗屁帝武王朝,攪個天翻地覆。”言罷,冷雪沉一晃手中雙刀,殺入敵群。刹幽魔長嘯一聲,緊隨其後。

二人如猛虎衝入羊群般,衝入金甲衛中。所過之處,飛起一片殘肢斷臂,帶起一片血雨腥風。就在二人殺得痛快之時,一柄長劍,如“暗夜幽靈”般,剌向冷雪沉後心處。冷雪沉隻覺得背後一冷,汗毛刹那間根根豎立。冷雪沉沒有半分猶豫,左肩一震,把段千壁就投飛出去。隨後,右手一甩青白長刀,也未回頭,閃電般長刀向後一背。

“叮”的一聲脆響,一把刺劍正剌到刀身。一股陰寒的靈力,直透心間。冷雪沉內息一轉,化解了侵體靈力。一扭身,回手左手刀削了過去。一名金甲衛應聲而倒,冷雪沉眉頭一皺,回頭查看時,卻未發現那個偷襲之人。慘死的金甲衛,定不是那人。那人修為極高,死去的金甲衛,定是那人扯來的替死鬼。那人又是誰呢?未待冷雪沉想明白,一把把利刃長刀在冷雪沉愣神之際,劈了過來。

冷雪沉冷哼一聲,雙刀一分,身子如陀螺般旋轉起來。三尺長的刀罡透刀體而出,所過之處,鮮血飛濺。

就在冷雪沉大肆屠戮時,被拋飛的段千壁,卻在半空中掙脫了繩索。此繩名為“冰火縛靈繩”。是以極北冰蠶絲為原料,配上地火龍筋,經過九九八十一年真火炙烤,煉製而成。此繩水火不侵,飛劍難斷。整個黑刹帝國就此一件。此次為了爭奪傳承,冷雪沉特意將這件“冰火縛靈繩”從藏靈閣中請了出來。

沒有了冷雪沉心念控製,“冰火縛靈繩”不難掙脫。滾落地麵後,段千壁運用一身蠻力,脫開繩索,衝著火光彌漫的小鎮跑去。邊跑邊把口中破布扯下,吐了幾口唾沫,大罵道:“丫的,狗屁倒灶的黑刹鬼,給老子嘴裏塞破抹布。呸呸呸!惡心死老子了。”怒罵時,段千壁已跑到了小鎮中心,遇到幾名金甲衛,跑向小鎮出口處支援。見到段千壁向自己跑來,一名金甲衛掄刀,就劈向段千壁腦袋。

段千壁見那劈來的長刀,也不躲閃,一頭撞將過去。“鏘”的一聲金鐵交鳴聲響起,這名金甲衛。隻覺得自己砍中了精鋼一般,直震得虎口一陣酸、麻、脹、痛。還未等此人痛呼出聲,一隻瘦骨嶙峋的拳頭,一拳打到了麵門,一陣更為酸、麻、脹、痛的感覺,直衝此人神經。就在剛要張口痛呼時,一個膝撞,直接就被撞飛。金甲衛悶哼一聲,暈了過去。說時遲,那時快,一連串的擊打,瞬間完成。段千壁雙腳一跺,飛過眾人頭頂,揚長而去,不見蹤影。惹得一群金甲衛,手足無措,到底應當去追誰。

就在段千壁跑到小鎮邊緣時,一陣女人的哭救聲,在一座木屋外響起。“救救我的孩子啊!誰來救救我的孩子。”

段千壁聽到呼救聲,狂奔的腳步,不由得停頓下來。隨後,又一跺腳,繼續加速向小鎮外竄去。耳畔的哭救依舊,小鎮的大火,越燃越烈。哭聲、喊聲、哀嚎聲,伴著火光連片。這一刻,小鎮仿佛淪為地獄,無情的火焰撕咬著、吞噬著一切。

跑出很遠的段千壁,聽著越發模糊的女人哭救聲,心中一陣難過。停下腳步,長嚎一聲,段千壁轉身衝回那座燃燒的小屋。卻見,一名年輕的女人,正被兩名老婦,拉扯著遠離被火焰吞噬的房屋。

“阿媽,救救我,救救我啊!我好害怕。”一名幼女的呼救聲,在小屋中傳出。段千壁聽後,一頭紮進烈焰之中,在小屋的牆上撞開一個圓形大洞,衝入著火的小屋後,隻見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女孩,正趴在地麵上不停地哭叫著。火焰在小女孩身邊升騰。

“嘎吱嘎吱”被火焰燒灼了很久的木屋頂,傳來一陣炸裂聲。“哄”的一聲,屋頂整個坍塌下來。段千壁看到此景,怪叫一聲,衝了過去,一把抄起小女孩,把她緊緊摟進懷中。

“啊!我的孩子啊!”倒坍的小屋外,傳來一聲絕望的哭聲。隨後,再無聲息。就在屋外的人,一臉絕望的望向燃燒的小屋時,一聲尖利的痛呼聲,自那堆燃燒得變形的房中響起:“哎呀!你大爺的,燒死老子了。”話音未落,一個渾身冒火的人影,自燃燒的木屋中撞跑了出來。冒火的身影,跑到婦人身前,把小女孩一把塞進女人懷中,自己一頭紮進院中的水井之中。

“滋滋滋”井中傳來一陣滋滋聲,一道道青煙,自水井中冒了出來。不一會,一個渾身濕漉漉,滿臉烏黑麻花的人,爬了上來。

“大嫂,孩子沒事吧?”如水鬼般的段千壁,趴在井沿上,大口喘著粗氣問道。

年輕女人,連忙查看了下懷中的女兒。發現無恙後,連聲說道:“沒事,沒事。謝謝大兄弟,謝謝。”言罷,女人摟著孩子,大聲痛哭起來。

段千壁見小女孩已無大礙,雙手一按井沿,蹦出水井。嘿嘿一笑,轉身繼續奔逃。就在段千壁轉身之際,一道陰冷的聲音響起:“這麽急著去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