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風襲城

梨花小鎮北門

殺得雙眼血紅的冷雪沉回頭一看,卻發現段千壁不見蹤影。地上隻留下一條冰火縛靈繩,如死蛇一般躺在那裏。冷雪沉看後,心中一急,大喝一聲。手中雙刀上下翻飛,三尺長的刀芒在靈力的催動下,暴漲一倍有餘。隨後,一片片銀針,暴射而出。半空中,留下一片雙刀殘影與銀針的冷芒。一片哀嚎聲中,冷雪沉四周為之一空。一縱身,冷雪沉拉著喘息不止的刹幽魔,向村子另一邊殺去。

明月初升起,冰輪依舊寒。梨山上,火焰升騰,往日寧靜的小鎮,被肆虐的火龍吞噬,化為一片灰燼。衝出包圍圈的冷雪沉與刹幽魔,在小鎮中不停穿梭,尋找著段千壁的蹤跡。就在二人來到小鎮南門附近時,冷雪沉猛地停下腳步。一臉陰沉地望向對麵一人。

卻見,一名白衣人正一臉得意地陰笑著,左手掐著一個人的脖頸,右手提著長劍。那被掐著脖子,不知生死的人,渾身濕漉,一身衣物破爛不堪,臉上更是黑一塊白一塊,根本看不出是何模樣。白衣人冷笑著看了看冷雪沉,左手猛地一握,懸於半空的這個人,突然渾身亂顫、手刨腳蹬起來。喉嚨中,更不時發出陣陣“呃呃”之聲。遠遠看去,如同吊在樹上,垂死掙紮的野狗一般。

白衣人又是嗬嗬一陣冷笑,轉頭望向冷雪沉,譏諷地道:“嗬嗬!真沒想到,兩隻耗子竟然躲到這個地方。真是讓我一番好找。”

“你才是耗子,你們帝武王朝皆是鼠輩。”刹幽魔聞言,跨前一步,大聲怒斥道。

“哈哈哈!一個是黑刹國的未來儲君;一個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國師。竟然,躲在我帝武王朝邊陲小鎮的地底下,半個多月不敢露麵,不是耗子,又是什麽?哈哈哈!”白衣人張狂地大笑道。

“你”刹幽魔怒吼一聲,卻覺得理虧詞窮。“你”了了半天,卻沒了下文。論打嘴仗,實非刹幽魔所長,憋得整張臉赤紅一片,卻無法吐出一字。怒火中燒的刹幽魔,氣不過,又無言對仗。掄刀就向白衣人砍去。冷雪沉卻一抬手攔下刹幽魔,語氣陰沉地道:“好了,幽魔,不要被言語所激。”攔下刹幽魔後,冷雪沉冷冷一笑道:“無憂子,不要以為你贏了。”

“哦!你還有何辦法?傳承人現在可在我的手中。”一臉勝券在握的無憂子,哈哈大笑道。此時的無憂子,看著老對手“強撐”模樣,真可謂是一身舒暢,滿心得意。一掃前半月的鬱悶,整個人都感覺輕鬆起來。說話時,也不由得輕佻幾分。

三個時辰前,金甲衛在梨花村發現可疑之人,第一時間就通報了無憂子。無憂子思索片刻,立即動身,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梨花小鎮。三個時辰狂奔八百裏,就算以無憂子半步金丹的修為,也感到十分疲憊。卻未想到,無憂子剛一入小鎮,正好見到段千壁自水井中竄出。猛一眼望去,無憂子並未在意,隻以為是一普通村民落井。卻未想,段千壁那聲“嘿嘿”一笑,卻引得無憂子心頭“突”地一跳。這個聲音太熟悉了,定睛一看,無憂子不由大喜,可不正是自己所尋之人。

無憂子出言喝止段千壁後,段千壁非但沒有停下腳步,反倒撒丫子向梨山上跑去。無憂子怎能放過如此“大魚”,一個縱身來到段千壁身前,左手一探,掐著段千壁的脖子,就將他整個人,拎將起來。

“小子,還往哪裏跑。”無憂子麵色猙獰地道。由於用力過猛,段千壁被掐得直接暈了過去。就在這個當口,冷雪沉與刹幽魔恰巧趕到。

無憂子單手掐著段千壁的脖子,大聲狂笑道:“冷雪沉,還以為你們今天能逃出去嗎?哼!就算你能逃出去了,但傳承人卻落到我的手中。怎麽樣?是不是很鬱悶?哈哈哈!”

冷雪沉冷哼一聲道:“你以為我會沒有後手?”

無憂子故作驚訝地道:“還有後招。”言罷,無憂子拎著段千壁,四下查看起來。“哼!這裏可是帝武王朝,不是你黑刹帝國。在這裏放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冷雪沉也不言語,右手一揮,一道響箭騰空而起,在空中炸出一朵血蓮花。

無憂子冷冷一笑道:“就那隻安插在我帝武王朝的幾隻臭蟲,除了收集情報、搞點小破壞,還能做什麽?”

“嗬嗬。”冷雪沉淡淡一笑,並未作答。隨著血蓮花越升越高,越開越大。梨花小鎮的四周,也開始不停地放出朵朵煙花,一朵朵的血蓮花如同久寒之後,春襲大地一般,憤怒地開放著。隨著血蓮花的綻放,三道令人壓抑的氣息,衝天而起。

“這,這這怎麽可能。”無憂子不可置信地道。在無憂子想來,黑刹帝國,這一次定會傾盡全力來爭奪“玄帝傳承”,自己已做好了萬全準備。在入傳承穀之前,無憂子就聯絡好了本門掌門白雲風。但那日傳承穀一戰,白雲風不但受了傷,門派中下一代弟子更是死的死,傷的傷。兩名修為已達金丹境初期的長老,更是一死一傷,天清門這一次,損失極為慘重。

本來,無憂子也有後手,暗中聯係了幾家門派,並許以重利。但傳承穀一戰後,各派皆損失嚴重,草草收拾戰場後,都回自家收拾殘局。其實,經過傳承穀一戰,也沒有什麽戰場可以打掃,很多人被直接打得灰飛煙滅。但總要帶回一點東西,以慰人心。是以,無憂子所有的暗牌,皆化為烏有。

更令無憂子焦頭爛額的是,十日後,先前那些門派,皆來討要曾許下的重利。此時,無憂子一來沒有宗門內的依靠;二來當初許下的承諾也確實無法反悔,隻好捏著鼻子認了。把先前許下的重利分給眾人後,一群宗門之人,如鳥獸散,皆回各自門派收拾亂局。在收到帝武王天的信箋後,無憂子心中是以頓生無力之感。

憶起往事種種,無憂子心中說不出的愁苦與壓抑,整顆心似乎都變得沉甸甸的。無憂子出身天清門,本為白雲風親傳弟子之一。本來,無憂子是非常有希望,承接天清門掌門之位。卻因年輕氣盛、正義感爆表,重傷一名作惡多端的同門師弟,得罪了本門大長老。作惡之人,正是大長老親孫。而正應了那句“隔代親”,這位大長老治家極嚴,對自己的兒子極為嚴苛。而因他的嚴苛和急功近利,導致唯一子嗣,在修煉時走火入魔,爆體而亡。

自兒子過世後,在傷感其子英年早逝的痛心之餘。大長老對孫子的溺愛,更勝往昔。也許,他是想彌補自己內心中的遺憾與缺失。但結果,這個孫子在他麵前扮乖巧、裝懂事,到了外麵,就恢複“混世魔王”麵目。這個“混世魔王”雖然行為乖張,但修行方麵卻天賦極高,修行之快,門中罕見。不到10年就突破到築基期,被譽為天清門百年難遇的“天才”。因此,更得大長老歡心。

開始,大長老的孫子隻是喜歡仗勢欺人,行事霸道一些。後來卻不知為何,喜歡上了**世俗的美麗女子。仗著自己一身修為,在世俗界中暴虐一方,無人敢說半個不字,直到遇到無憂子。無憂子行走世間時,一次意外下,出手救了幾名女子。被幾人央求著,來到一處隱秘之所。進到這處隱秘的山莊,放眼之下,所見的皆是一群麵貌秀美的女子,但個個渾身傷痕累累,更在後山一處山坳中,見到片片白骨。無憂子大怒,抓到大長老孫子,斷其肢,破其氣海,廢了他一身修為。

大長老聞後暴怒,不分青紅皂白,就要立斃無憂子於掌下。卻被白雲風攔下後,二人因此大戰三天兩夜。最後,白雲風勝得半招,大長老被逼無奈,隻得罷手。但無憂子還是被罰下山入世修行十年。而那大長老從此不問世事,一心求道閉了死關。幾年後,一日清晨下,閉關多年的大長老破關而出,長歎一聲,應風劫而殞,一陣微風襲過,未留半點塵埃。

白雲風看到大長老身殞,不由得心中大悲,長歎一聲道:“可惜大長老一生修為,還是被這‘塵劫’所困。”

入世後的無憂子,剛開始一人獨闖天下。一次偶然間,結識當時還是太子的帝武王天。當時的帝武王天,扮作名門之後,化名王天。二人相識時,年紀相近,脾氣相投。一起闖**天下時,多次攜手,共度難關。二人更在這一次次磨難中,結下深厚友誼,並義結金蘭。

在得知帝武王天是帝武王朝的王儲後,無憂子也隻是哈哈一笑,並未在意其對自己的欺瞞。反而,對這位義弟的堅毅、勇武之氣更加欣賞。在二人最後一次曆險時,帝武王天舍身救下無憂子,自己落得終身隱疾,咳嗽不止。無憂子為報此恩,斷然放棄宗門繼承人身份,成為帝武王朝大供奉。並在之後帝武王天承接太子之位、登極天下等大事中,立下汗馬功勞。

歲月無情的流逝,再緊密的磐石也會分離。無憂子與帝武天王,也一樣。二人因世事的變遷,又因各自有各自的立場,變得愈發不合。最終,二人似乎是掛念往日情份,又或是那千絲萬縷的利益,勉強在外人麵前故做和睦。其實。二人早已貌合神離了。有的時候,二人相遇時的問候,也成了一種習慣。

在收到帝武王天的信箋後,無憂子心中更顯悲涼。原本的自己,本是追求大道的修者。卻不想,未抵住世事侵染,落入凡塵。想到多年前的那次變故,自己神魂受到重創,整個人時不時就會陷入瘋狂。隻有依靠一種極為稀少的藥物,才能壓製,而這種藥物隻有在帝武王朝,才能得到。想到這,無憂子的心,變得更加沉重起來。他感覺自己離“修者之路”越來越遠了。

在得到金甲衛的通報後,無憂子慢慢沉落進無底水潭的心,似乎看到了一縷光。隻要抓到傳承人,他就可以和帝武王朝一刀兩斷;如果能得到傳承一部分,也許自己神魂的傷,就可以痊愈。那時的自己,就可以天高任鳥飛,海深任魚躍。自己就可以重獲自由,再次追尋自己的“道”。

是以,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無憂子瘋狂地向梨花小鎮狂奔而來,完全沒想會遇到什麽變故。在抓到段千壁後,無憂子的心變得極為暢快。就在他達到最興奮的時候,卻被無情的現實一腳踹下了深淵。對方來人了,很多。而且,修為很高。

看著對麵這群人,慢慢地走了過來,無憂子的心變得更沉重了。無憂子手下的金甲武士,在這些人麵前,就如同剛出生的小雞雛一般,全無抵擋地被無情屠戮著。一名名的金甲衛倒在利刃之下,血很快流成了血色的河。沒過多久,帝武王朝的金甲衛就所剩無已了。最終,隻剩下無憂子一人。他不是不想動手,但無憂子對麵的三個人,死死地壓製著他。隻要無憂子稍有異動,麵臨的就是排山倒海般的進攻。他隻能麵色鐵青的站在那裏,手中掐著那不停掙紮的段千壁。無憂子對麵的三人,皆一臉譏笑地看著無憂子,目光中有的隻是貓戲老鼠般的捉弄。

無憂子看著三人,按下心中焦躁,緩緩地道:“古狄魔、結青孟、幽冥老鬼,他們黑刹帝國許了你們什麽重利。隻要你們讓我帶走傳承人,我帝武王朝定雙倍奉上。”

幽冥老鬼聽後,嘿嘿一笑道:“雪沉,你可聽到?雙倍啊!”

冷雪沉聽後,輕笑道:“大師父,您認為天清門,會允許他這麽做嗎?”冷雪沉出身北地。當年,刹帝羅為了能讓他踏入修者界,出重資,拜在血刹山門下。並買通血刹山數位長老,對冷雪沉傾心教導。冷雪沉出師後,助刹帝羅橫掃北地。終經二十餘年努力,創下黑刹帝國。冷雪沉雖與血刹山有宗門之誼,但血刹山素來重利輕義。是以,此次請得宗門出手,冷雪沉與黑刹帝國,也是付了極大代價。

古狄魔聽後,大聲嚷道:“我們不管,想要我們出手,必須得到相應價碼。”

冷雪沉沉聲怒道:“好!雙倍就雙倍。隻要保我回歸黑刹國,立刻交付。”

幽冥聽後哈哈大笑道:“好,爽快。”

無憂子聽後,還不死心,再要張嘴抬高價碼。卻被幽冥老怪的後話,打消了念頭。

“雪沉,其實就算你不加,這趟買賣,老夫也做了。”幽冥走到冷雪沉身邊,拍了拍冷雪沉的肩膀,笑眯眯地道。冷雪沉聞言,隻是輕輕一笑道:“怎能讓大師父吃虧。”

一旁的結青孟,看著二人心口不一的樣子,不耐煩地對無憂子吼道:“無憂子,你是想讓我們自己動手嗎?”若不是這次,黑刹帝國出得十朵“雪靈花”,結青孟是無論如何不會出手。傳承穀一戰後,他也受傷不輕。本想回山閉關靜養,卻被大長老古狄魔攔下。在得知事後有十朵雪靈花的報酬,結青孟不由得猶豫了。這種奇花生於極北之眼,雖生於極寒之地,但此花卻為純陽靈藥。這種花,對結青孟修煉法門極為陰寒,一個不好就會萬劫不複。此花可以大大降低他修煉時,走火入魔的風險。是以聽到可以得到十朵“雪靈花”後,結青孟強壓下了暗傷,與大長老古狄魔攜手同來。但卻不曾想到,事情會如此簡單,隻是麵對一個無憂子,三個老怪全無壓力,心中也皆是一陣大喜“這筆買賣賺大了。”

無憂子看到如此情景,心中也是一陣絕望。四名絕頂修者,自己隻有一人。怎麽算,自己都贏不了;就算跑,似乎也不太容易。無憂子沉思片刻,無奈地道:“唉!我無憂子今日認栽,幾位來日再見。”言罷,竟全無抵抗地,放下被掐得半死不活的段千壁。

段千壁被放下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聲嚎叫道:“你個黑心腸的小白臉,掐死老子了。老子和你有冤有仇?不行,老子非和你拚了。”說著,段千壁從地上一躍竄起,張牙舞爪地奔著無憂子麵門,就是一拳。

無憂子譏笑一聲,左拳輕輕一揮,打在段千壁的拳麵之上。隻聽“哢嚓”一聲,段千壁右臂傳來一道骨折聲。人也隨著這股巨力,飛了出去。無憂子聽後一愣,隨後,心中一陣大喜。手中長劍順勢一擺,一道劍罡以極其刁鑽的角度,劃向飛段千壁脖頸。無憂子看著劍罡閃電般劃過段千壁脖頸,心中大喜:“我得不到的,你們也得不到。”

冷雪沉等人,看到那道劍罡,驚吼一聲:“住手。”但劍罡卻沒有因眾人的怒吼而停留,依舊劃過段千壁那條細細的脖頸。一道微不可見的暗色烏光,在段千壁脖頸處一閃而過,那道切金斷玉的劍罡,隻在段千壁脖頸處留下一道白痕,連一塊表皮都沒有劃破。

在幾人或喜悅、或憤怒、或擔憂、或失落的心情下,段千壁重重地摔到了地麵上。就在眾人想像著熱血飛濺時,段千壁卻捧著右臂大聲嚎叫道:“你個不要臉的小白臉,把老子胳膊打折了。哎呦!可痛死老子了。你等著,等老子把傷養好的。非打得你那張小白臉,萬朵桃花開,讓你老媽都不認識你。”沒過一會兒,段千壁的叫痛聲變得越來越小。又過了一會兒,段千壁竟爬將起來,用傷殘的手,拍打起身上的泥土。

段千壁一邊拍打著灰土,一邊神經兮兮地道:“唉!好好的衣服竟然燒成這樣,真是可惜。都怪你個小白臉兒,你小子和那幫穿黃鐵皮的家夥,是一夥的吧!要不是你們,能把老子的新衣服都燒壞嗎?這鎮子能遭難嗎?能死這麽多人嗎?這一切,都是你的錯。”說著,段千壁再次向無憂子衝了上去,對著無憂子那張俊臉又是一拳。結果,無憂子又是一揮拳頭,又是一聲“哢嚓”的骨裂聲響起,段千壁再次飛了出去。可沒過盞茶功夫,段千壁又活蹦亂跳的站了起來。這一次,所有人的眼中,皆閃現出絲絲貪婪之意。

無憂子看到此景,不由得想起半月前的那一幕。咬牙切齒地說道:“又是無敵體,哼!”言罷,無憂子轉身而去。眨眼間,不見蹤影。

刹幽魔看到無憂子逃走,拎刀就要追去,卻被冷雪沉一把按住,對他用力搖了搖頭。隨後,冷雪沉轉身看向,還在地上痛苦哀嚎的段千壁。

思索與回憶,慢慢爬上冷雪沉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