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絕壁

陳開河聽了那年輕道士的話後,心中大急,問道:“那兩個惡徒現在何處?”

那名崆峒弟子道:“就在後山,大家請隨我來。”

眾鏢師展開身法,心急火撩地跟著這名崆峒弟子向後山方向奔去。

到了崖邊,陳開河與崆峒掌門互道抱歉後,丘莫信簡要講了與那兩個歹徒周旋的情況,然後對一名弟子吩咐道:“你告訴那兩名歹徒,說定西鏢局陳總鏢頭已經到了,問他們究竟要怎樣才肯放人。”

那名年輕道士答應一聲,隨即朝崖下喊話道:“喂,下麵的人聽著:你們鏢局的陳總鏢頭現在這裏,你們有何要求,就說出來吧!”

懸崖下麵無人應聲,也不知兩個綁匪是在害怕還是正在商量對策。

崖上眾人焦急地等了一會,陳開河再也按耐不住,親自走到崖邊,暗運內力,中氣十足地向下麵說道:“苗一灃、宋再興你們兩個聽著:我是陳開河!不知姓陳的何處得罪了二位,你們竟要如此對我!有什麽委屈和要求盡管道來,大家好說好商量,這樣下去終不是辦法。”

崖下寂靜一刻後,終於傳來一個聲音:“陳開河,不是我們不講義氣,實在是你自己做得太絕情!現在大家還有什麽好商量的?你若要老婆孩子活著回到你跟前,就快準備好五千兩銀子!”

陳開河聽對方直呼己名,心中暗惱,但還是不動聲色地說道:“苗一灃,你這話到底從何說起?我可不明白了。陳某自思並無什麽地方虧待過你,你說是我自己做得太絕情,當真叫人好不納悶!”

苗一灃道:“陳開河你裝什麽胡塗?好,我且問你:我大哥苗歌進鏢局多少年了?一生在刀尖上打滾,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現在我大哥年紀較大了,手腳沒年輕時利索了,你就無情地將他一腳踢出大門!難道還做得不絕麽?”

原來最近鏢局裏鬧得沸沸揚揚,很多人都已聽說鏢局在今後兩三個月內要解雇一些鏢師和趟子手,但到底要辭退哪些鏢客,因為尚未公布,所以大家更猜測不定,人心惶惶。

陳開河道:“原來如此!可是鏢局還沒張榜公布名字,你從何處聽見你大哥要被辭退的消息?苗一灃,你年紀輕,難免頭腦發熱,容易被人利用。告訴你:這事情鏢局還沒最後定呢!”

苗一灃道:“陳開河,你就不要再惺惺作態了!我已打聽到可靠消息,除了我大哥苗歌外,還有宋再興和湯百問,對不對?至於是誰告訴我們的,你不用問。”

陳開河老臉一紅,心想這事情他們既已知道了,否認已然無用,幹咳一聲,說道:“苗一灃,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說老實話,我也不想這樣做!可是,你也清楚現在這個行情。各行各業競爭都很激烈了!

“其它行道我不懂,就不去多說,就說我們鏢行吧:十年前,平涼城裏就我定西鏢局一家,整個甘肅省也不過四家。現在呢?光是我們平涼城裏,就有兩家鏢局,甘肅全省,大大小小一共二十三家鏢局!

“你們也知道,甘肅省土僻山荒,在我大明朝可是最窮的幾個省之一,連最窮的省也競爭如此激烈,放眼江湖,其它地方是什麽狀況更是可想而知了!你們都不是頭一天進鏢局,都到江湖裏行走過,你們一定知道,全國許多省的鏢局為了求生存,都在大量裁減鏢客,並非單是我定西鏢局一家在這樣幹,易地而處,你們又會怎樣?……”

平心而論,陳開河這番話雖是在為自己辯解,有些看法也有些偏頗,但當時天下的形勢,也與他說的相差無幾。明清兩朝,鏢局林立,在興旺的表象背後也存在諸多問題。粥隻有一鍋,但分杯羹的人卻一日多似一日,所以鏢局之間競爭相當激烈。

苗一灃見陳開河長篇累贅地說個不休,早不耐煩,打斷話頭說道:“陳總鏢頭,你說的這些我們也明白,可是你做得也太絕了!我大哥為鏢局賣了十多年命,可是到頭來卻落得這個下場!這公平麽?一百兩打發銀子能用多久?大家心裏都明白,還抵不住一個鏢師兩年所得!我大哥是個老實巴交的人,除了會些武藝,會做趟子手外,其他什麽也不會,你拿這點銀子打發他走人,不是想活活逼死他們一家老小麽?”

陳開河道:“這個……銀子的數目,你們覺得太少,盡可商量,請你們先將人質放了,大家有話好好說。”

苗一灃道:“有話好好說?當我們是傻子麽?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麽好說的?痛快一點:回去準備五千兩銀子再來說話!”

陳開河道:“五千兩銀子,也未免獅子大開口了。我看大家各退一步,給你大哥三百兩銀子如何?”

苗一灃沒有回答。陳開河道:“好,再加一百兩銀子!”

見對方仍不做聲,陳開河雖然心中惱怒,但知道此時不能硬來,於是繼續加銀子。

但他加來加去,加到八百兩銀子了,對方仍然不理不睬。

陳開河正要繼續討價還價,忽然有人過來用手輕拍他的後背,陳開河回頭見是丘莫信,低聲問道:“丘道長有何指教?”

丘莫信輕捋胡須,說道:“這山洞地勢險絕,易守難攻。我瞧硬取難於湊功,隻會無謂多傷性命,還是智取為好。”

陳開河剛才已聽丘莫信講過無涯子、杜風兩人慘死之事,也知硬攻隻是白送性命,皺眉說道:“到底如何智取?還請丘道長教我。”

丘莫信道:“我們雖然攻不進去,但崖下兩名惡徒亦難逃困厄,所以他們可能比我們更著急。急則短智。以貧道之見,有三個辦法可以一試:一是假意答允他們的無理要求,他們如需我們派人把銀票送下去,那麽我們就有攻入的機會;二是與他們對耗時刻,我們在上麵有吃有喝,他們卻什麽也沒有,必然不能堅持長久,那時定會提出要人送食物和水的要求,那我們同樣有攻入的機會;但這兩個辦法都不太保險,因為派下去的人均有被殺的危險,所以我們最好用第三個辦法:先滿足他們一切要求,那時他們定會挾持人質上來突圍,我們等他們上來後再見機行事,總之不能讓他們全身逃下崆峒山。”

陳開河沉吟道:“計策好是好,隻是要等這麽多時間……”心想多等一刻時間,自己妻子就多一分被汙辱的危險,但又不好意思將自己心思說出。

正在這時,情況出現了轉機,隻聽崖下傳來宋再興的聲音:“陳總鏢頭,你若是不想老婆孩子受委屈的話,立即派人送水下來給我們解渴。但我們要提醒你們一下:休要打歪主意!如果送水的人年紀超過十五歲,下來有死無生!下來的人隻要帶了兵器,同樣有死無生!下來的人若是崆峒道士,格殺勿論!所以你最好老老實實地叫人到山下方家莊裏找一個不會武功的孩子送水為好。”

陳開河與丘莫信聽了對視一眼,丘莫信心想:“讓方家莊的人知道了,崆峒派的臉可丟大了!”因道:“我招一名小弟子來,假扮成村裏孩子,送水下去,並設法賺他們帶人質上來。”

陳開河暗忖:“崆峒派已為此事枉送了兩條性命,再麻煩你們,這個人情可還不起。不如叫羅三娃下去試試。”內心中還有一個想法:說不定妻子現在鬢亂釵橫,衣衫不整,被崆峒弟子看見了不好,而羅三娃自己較易對付。說道:“道長的好意,陳某心領了。但隻怕他們認出是貴派高足,反而危險。”問羅三娃道:“你敢下去送水麽?”

羅三娃不意陳開河會點自己的將,遲疑不答。

陳開河道:“你又不會武藝,他們不會怕你。如你能幫我這個大忙,我定然不會虧待你,這樣吧,你隻要將水送下去,回頭我讓帳房多給你一百兩銀子作為報答!”

羅三娃聽說能多給一百兩銀子,激動得一顆心怦怦直跳,顫聲說道:“我願意下去!”

陳開河大喜,對丘莫信道:“我就派這個孩子送水下去,不用麻煩貴派弟子了,隻煩掌門借個水壺。”

丘莫信見有人出頭,不用再派崆峒弟子涉險,自無異議,吩咐一名年輕弟子回宮去取水壺。

趁等水壺的功夫,陳開河又對羅三娃如此這般地交待一番,無非是教他如何應付可能遇見的一些情況,並設法賺他們帶人質上崖。羅三娃言聽計從,不住點頭。

工夫不大,那名崆峒弟子拿了一隻水壺回來。羅三娃接過水壺,將之係在腰間,對陳開河道:“總鏢頭,我下去了。”

陳開河點點頭,“凡事小心一些,不要慌亂和害怕。”

羅三娃應了,在眾人火把照亮下,沿著那條長索慢慢向崖下滑下。下滑七八丈後,崖上火光已經不能照到,隻能借助暗淡星光勉強看見麵前的絕壁。正自暗怯,忽聽崖上陳開河洪亮的聲音傳下來:“苗一灃,你快點亮火把,我們已經派人送水下來了。”

話音剛落,羅三娃便已看見下麵半山處那個洞口裏伸出一隻火把來。原來剛才他下來時,苗一灃宋再興兩人便已察覺到懸在洞口外的長索在晃動,知道有人下來了,已做好了應變準備。

羅三娃雙手交錯,小心地滑到山洞口。苗一灃宋再興兩人守住洞口,不讓他進洞。苗一灃用長劍指著他,宋再興高舉火把,緊張地看了他一會後,苗一灃問道:“你是誰?”

宋再興伸出沒拿火把的左手,道:“別動,我自己解下水壺。”邊說邊飛快地將他係在腰上的葫蘆取下。

羅三娃不答苗一灃問話,卻乘機向山洞裏打量,隻見這個山洞洞口雖小,裏麵卻還寬敞,能容二十餘人。謝杏鳳和陳方天兩人都被粗索縛了手腳,嘴裏各塞了一條毛巾,分坐在石洞兩壁地上。

苗一灃待宋再興取了水壺後,對羅三娃說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羅三娃道:“我可以進洞坐一會麽?我有話說。”

苗一灃道:“不行!快爬上去,不然老子殺了你!”

羅三娃道:“難道你們想崆峒道士或者陳總鏢頭把你們活活餓死在這洞裏麽?”

苗一灃頗不耐煩道:“這是老子們的事情,你這小鬼管這麽多做什麽?”

宋再興道:“難道我們還能安然無恙爬上去?”

羅三娃道:“讓我進洞吧,或許大家可以找到一個解決辦法?這樣下去,就算得到銀子,又有什麽用?”

宋再興看著苗一灃不說話,顯然他已有些動心。苗一灃猶豫片刻,終於說道:“好吧。”兩人退後幾步,讓羅三娃進入洞內。

崖上眾人見羅三娃終於得進洞內,都鬆了一口氣,均想:“現在就看這小子的了!”

宋再興早已口渴難耐,迫不及待地打開水壺蓋子,舉到苗一灃麵前,說道:“苗兄弟先喝一口。”

苗一灃道:“先給那娘兒倆喝一口,看這水幹不幹淨。”

宋再興笑道:“怕什麽?我們手裏有人質在手,他們不敢冒險,在水裏放毒藥。”

苗一灃道:“小心駛得萬年船。他們毒藥是不敢放,但放點蒙汗藥什麽的,卻是敢的!”

宋再興心想不錯,於是拿了水壺走到陳方天跟前,取了他口中的毛巾,獰笑道:“對不住,小公子,讓你受委屈了。這麽大半天沒喝到一口水,嗓子早幹得冒煙了吧?喝一口涼水。”邊說邊將水壺湊到陳方天嘴邊。

陳方天雖然貪玩好耍,不肯用功讀書和習武,但非常聰明伶俐,常常把大人算計、捉弄得哭笑不得。他早渴得口幹舌燥,見宋再興將水壺湊到自己口邊,心念電轉:“我和媽媽都落在兩個狗雜種手裏,爹爹投鼠忌器,定然不敢在水裏下毒。這是崆峒山上,這壺水自然是崆峒山上的道士裝的,崆峒派是名門正派,別說多半沒有蒙汗藥,就是有也不會使出下迷藥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想明此理後,小腦瓜裏已有了主意,故意皺眉說道:“先讓我媽媽喝幾口水我才敢喝!”

苗一灃宋再興和羅三娃三人聞言都是一驚,均想:“這小公子怎麽隻顧自己安危,全然不管母親死活!”

謝杏鳳聽陳方天提出這個要求,雖然有些傷心,但她沒有絲毫遲疑,口裏咿咿唔唔地發出聲音,示意讓自己喝水。

宋再興誕臉笑道:“夫人,對不住了,這可是你寶貝兒子的一片孝心!”拿了水壺,走到山洞另一邊的謝杏鳳旁邊坐下。先取出她口中的臭毛巾,然後左手揪住她的雲鬢,右手拿著水壺,將壺嘴湊到她芳唇下,道:“請吧。”

謝杏鳳被又髒又臭的毛巾塞在口中半日,早已煩惡難當,毛巾取出後,先轉過頭去啐了幾口,方才回頭喝水。心想:“有毒最好,死了也免得聽人在背後汙我清白!隻要方天能被救出,我在九泉之下也安心了!”櫻唇微啟,讓一股涼水慢慢流入嘴中。

宋再興看著她雪白的喉嚨動了幾動,一顆心也跟著動了幾動,眼睛順著她雪頸下滑――因為相距太近,又是俯視,但見紫色抹胸下兩隻又白又挺的……隨著喉嚨一起一伏,不禁連咽了幾口唾液。

謝杏鳳喝夠水後,猛然察覺這個長相猥瑣的宋再興正餳眼偷看她,又羞又氣,臉紅過頸。想要怒罵,又怕反惹起對方獸性,隻得羞憤地掙開對方的左手,別過臉去。

坐在對麵地上的陳方天年紀雖小,但也看出母親被人占了便宜,小小胸膛裏怒火大熾,隻苦於不是敵人對手,不敢發作。待她喝夠後,不動聲色地說道:“我也要喝幾口,毒死總比渴死好!”

宋再興一顆心正自撲撲直跳,聽了他的話後沒有多想,走過去將水壺送到他唇邊。陳方天張開嘴巴,咕嘟咕嘟地一連喝了十幾口水,喝夠後趁宋再興還沒回過神來,突然呸呸呸向水壺裏吐了幾口口水!

宋再興大吃一驚,急忙收回水壺,但好好一壺清水已給他吐髒了!喉嚨裏雖幹得冒煙,卻惡心得喝不下去,氣得一連打了陳方天三個耳瓜子。

陳方天一向驕生慣養,連父母也不舍得打他,幾時受過這樣折辱,氣得破口大罵:“兒子打老子,定不得好死!小爺我抄你娘十八代祖宗!抄你姐姐三十六代祖宗!抄你奶奶五十四代祖宗!抄你奶奶的奶奶七十二代祖宗……”

洞裏眾人都驚奇地看著他,既被其氣勢絕倒,又被其小小年紀卻有如此過人的算術天賦震住,就連被抄了一百八十代祖宗的宋再興都忘了還嘴!

其實大家哪裏知道,陳方天能想也不想就計算出該抄誰多少代祖宗,非是他有算術異秉,而是他經常和鏢局裏幾名小夥伴這樣對罵練出來的。小孩子們貴賤意識本來就較淡薄,平日玩耍時因為一點小事打起嘴巴仗後,也不管對方的爹是總鏢頭還是副總鏢頭,是鏢師還是趟子手,互不相讓,口裏吃不得半點虧。被人操了十八代祖宗,就一定還操三十六代祖宗。這些數字早已熟極而流,張口即來,根本不用計算。

宋再興回過神來後,氣得七竅生煙,見他兀自罵不絕口,已經抄到他表妹的一百六十二代祖宗了,罵道:“小王八蛋,你以為還是在鏢局裏?!”將水壺扔到地上,雙手左右開弓,在陳方天兩邊臉上各打了十七八個耳瓜子!

陳方天小臉蛋登時紅腫起來,痛得眼淚流出,幾欲昏死過去,但嘴裏兀自亂罵不休!

原來陳方天天性十分倔強,血液裏有股叛離精神,平日大人嗬斥他,叫他不要做什麽,他往往更要做什麽。仆人和鏢客們又處處討好他,所以變得異常頑皮,桀驁難馴。

謝杏鳳見陳方天被打,又傷心又憤怒。但手腳被縛,不能相救,急得眼淚流出,不住哀求宋再興停手。

羅三娃眼見陳方天小臉紅腫,一張本來美如冠玉的小臉腫漲得像個小豬,卻仍然不肯屈服,繼續占口頭便宜,心裏不由暗暗稱異。開始他還有些反感陳方天出言粗俗下流,但見他如此玩強不屈,又不禁大起佩服同情之心,見宋再興以大欺小,再打下去非將陳方天打死不可,終於大喝一聲:“不要打了!”撲上去要推開宋再興。

忽然斜刺裏寒光一閃,苗一灃長劍已經抵在他的咽喉上。

羅三娃憤然道:“你們以大欺小,太不要臉!”

苗一灃森然道:“退下!我數三下,你沒退後,別怪我寶劍無情!一,二……”

羅三娃知道對方是亡命之徒,心想硬來隻會枉送性命,隻得憤怒退後幾步,坐到地上,痛苦地別過臉去,不看宋再興施暴。

宋再興見陳方天始終不屈服,自己手都打軟了,他仍然罵不絕口,又見謝杏鳳淚流滿麵,哀求自己停手,突然壞心大起,說道:“好,你這小雜種抄老子祖宗,老子抄你的娘!”放開陳方天,衝過去抱住手腳被縛、不能相抗的謝杏鳳,瘋狗般一把扯開她的衣襟,謝杏鳳大片……頓時暴露出來。

陳方天見母親受辱,憤怒得像一頭小獅子,大聲威嚇怒罵:“狗日的宋再興你敢動我媽媽一根寒毛,老子發誓要把你千刀萬剮!你要怕的話快快將你小爺殺死,不然你定要死在你小爺我的手裏!”

宋再興聽了這幾句話,雖然對方還是一個小孩子,也不禁有些害怕。但看見謝杏鳳香肩雪脯,哪裏還能自製?回頭惡狠狠手指陳方天說道:“好,算老子怕了你!幹了你娘後馬上就殺了你!免得他日……”

話沒說完,忽然大叫一聲,原來左邊耳朵已被謝杏鳳銀牙咬住!

宋再興又痛又怒,揮拳猛擊對方頭部和胸膛,但謝杏鳳卻和陳方天一樣,堅貞不屈,死死咬住對方耳朵不肯鬆口!

苗一灃見狀趕忙衝上前去,朝謝杏鳳肚子上狠踢一腳!謝杏鳳眼前一黑,幾乎昏死過去,終於鬆口。但宋再興半隻左耳已經被其咬斷,血淋淋的落在地上!

宋再興羞怒異常,揮起老拳,又對著謝杏鳳胸膛狠擊三拳!謝杏鳳悶哼一聲,口噴血箭,昏死過去。

羅三娃再也看不下去,不顧危險地衝上去要阻止對方的無恥行為。

苗一灃飛起一腳,將羅三娃踢倒在地。正欲補上一劍,忽然神色一變,對宋再興低聲說道:“快操家夥,有人下來了!”幾腳踩熄地上火把,然後輕步走到洞口,守株待兔。

宋再興提了齊眉棍,正要跟過去。忽然陳方天大聲喊叫起來:“上麵的人小心!狗賊守在洞口的!”

羅三娃愣了一下,也跟著大聲示警:“不要下來!兩個壞人守在洞口的!”

宋再興見兩個半大孩子出聲示警,又驚又怒,他雖武功不弱,但不會點穴,隻得拚命用齊眉棍猛打地上兩人。羅三娃吃痛,將身子向旁邊滾開,但不動還好,一動反而更糟,砰地一聲,後腦被一棍打中,兩眼一黑,昏迷過去。

宋再興聽他不再亂叫,隻道已經死去,又去對付陳方天。但他知道打死人質反對自己不利,所以不敢用棍擊其頭部,隻是猛打他的手腳。陳方天痛得大喊大叫,卻決不住口!

忽聽洞口上麵傳來一個人的喝罵聲:“狗賊住手!欺負女人孩子算什麽本事?有種同老子拚命!”正是陳開河的聲音。

原來陳開河在崖上聽到下麵洞中陳方天大罵宋再興,以及謝杏鳳的哭叫聲後,怒不可遏,不聽眾人勸阻,口含金刀沿索飛快下來相救。雖然聽見了兒子和羅三娃的示警聲,但聽到寶貝兒子被打得大呼大叫,哪裏還顧得危險?更不遲疑,奮勇滑下!

苗一灃見這次下來的是陳開河,知道已無談判周旋餘地,雙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右手緊握長劍,斜對著洞口上方,左手則暗扣了大把帶毒鋼針,隻等陳開河的腳出現在洞口上方後,便發動攻擊。

片刻功夫,陳開河已經滑到。苗一灃剛一看見對方雙腳,一招“長蛇吐信”,手中長劍疾刺向陳開河右腳。

陳開河早有防備,聽見風聲,不縮反進,左手突然放開粗索,身子頓時猛然下落!同時奮揮金刀,迎擊寶劍。刀劍相交,隻聽叮地一聲,長劍被斬斷一截。幾乎同時,陳開河左手又抓住了晃**的粗索!但到底還是抓慢了半拍,身子大半落在洞口下麵,隻有頭胸部位在洞口之上,形勢很為不利。

苗一灃見陳開河如此神勇,驚惶不已,但知此時不能後退,隻要讓對方雙腳踏上了洞口,一切便完了。左手五指一張,十餘根毒針疾射向腳下的陳開河。

陳開河人在半空,沒有閃躲餘地,又不能放開性命相係的長索,大聲怒喝,手中金刀舞得水潑不進!隻聽叮叮叮叮一陣亂響,十餘根毒針全被他打落到了懸崖下。

苗一灃更加惶急,一邊大聲呼喚宋再興過來相助,一邊瘋狗般用半截斷劍向陳開河頭部亂砍!

論真實武功,苗一灃宋再興聯手也非陳開河對手,但陳開河人懸半空,左手又不能放開繩子,招數和身法都施展不開,加之剛才與華翔交手時受了內傷,所以十成武功頂多隻能發揮出一層。而苗一灃雖然兵器上吃虧,但地利上占了絕對優勢,又不顧性命地抵抗,雙方一時誰也不能取勝。

這時宋再興已經趕到洞口,與苗一灃並肩相抗,兩人雖然身中數刀,但都死戰不退!

雙方都是生死一線,出手均極狠辣,片刻間交戰雙方都已多處負傷。眼看再戰一會,就會判出生死勝負。

陳方天聽洞口三人惡鬥聲急,不時發出慘叫,急得大哭大叫,卻苦於手腳被縛,不能加入戰鬥。這時昏迷過去的羅三娃被陳方天的哭叫聲驚醒過來,看見洞口處三條黑影交戰正急,神誌半醒半昏地爬起來,踉蹌著走了過去。

陳方天看見羅三娃終於爬起來,緊張之下,忘了哭叫,隻是死死瞪著羅三娃的背影。

苗一灃正居高臨下攻擊陳開河,忽聽洞口上麵風聲颯颯,似有人抓著粗索滑下來救援陳開河。情急之下,不顧陳開河手中金刀,大喝一聲,斷劍一揮,斬斷了長索!幾乎同時,陳開河的金刀也斬斷了他的左腿,兩人一同掉落萬丈懸崖,同歸於盡。

宋再興嚇得臉色慘白,正想退回洞裏,這時羅三娃已然走到他身後,飛起一腳,將他也踢下崖去!

這時奉掌門師兄之令下來救援陳開河的華翔也到了洞口,見到陳開河與兩個綁票惡徒同歸於盡,長歎一聲,對自己遲到一步深為自責。滑到洞口,輕輕一縱,跳入洞內。長索雖然被苗一灃斬斷,但斬斷之處恰夠洞口,以華翔的武功,自然難不住他。

華翔摸出身上火刀火石,晃亮火折,點燃了地上那條剛被踩熄的鬆枝火把,隻見兩個孩子都不說話,呆子般看著他。而謝杏鳳雙眼緊閉,不知死活。

華翔用劍割斷陳方天身上粗繩,問道:“小公子,你娘她……她沒給奸人害死吧?”

陳方天不答,隻是發呆。

華翔吃了一驚,以為他被父親的死嚇得傻了,在他小肩頭上用力拍了一下,問道:“小公子,你沒事吧?”

忽聽陳方天放聲大哭,邊哭邊叫道:“爹爹!爹爹!我要爹爹……”

華翔見他終於哭出,反而放心,長歎一聲,又過去割了謝杏鳳身上繩子。用手在她鼻下一探,隻覺氣若遊絲。

華翔也不避嫌,左手將她扶坐起來,右手按在她後心上,內力源源不絕地注入她的體內。

不一會,謝杏鳳悠悠醒來,見苗一灃宋再興不在,一個道士正扶持著她,俊臉微微一紅,問正自大哭的陳方天:“方天,你哭什麽?”

陳方天見她醒了,更加哭得大聲了,一邊哭一邊哽咽說道:“爹爹死了!和……和壞人一起……死了!”

謝杏鳳一聽身子微微一震,兩眼一閉,又要昏迷過去,華翔趕忙催動內力。謝杏鳳緩緩睜開眼睛,有氣無力地對華翔說道:“謝謝道長。”

華翔羞愧不答。

謝杏鳳又看向兒子,低聲呼喚道:“方天你過來。”

陳方天見母親臉白如紙,全身無力,趕忙收淚上前,伸出雙手扶住母親,抽噎道:“媽媽,你……你不會……死吧?”

謝杏鳳微微一笑,輕輕掙開兩人的手,躺到石地上,一邊伸出右手去撫摩陳方天的臉,一邊說道:“媽媽不死,媽媽不會丟下方天。”

陳方天撲在母親胸膛上,又大哭起來。

謝杏鳳無力地閉上眼睛,嘴唇翕動,口齒不清地低語道:“方天你今後要聽大人的話。”

陳方天嗚嗚咽咽答道:“我今後一定會聽媽媽的話。”

謝杏鳳似未聽見,又說:“陳方天你今後要聽大人的話。”

陳方天呆了一下,又答了一遍。謝杏鳳仍似未聽見,繼續喃喃低語。

旁邊的華翔羅三娃兩人不安地對視一眼,似乎都已預感到什麽。

果然,謝杏鳳又重複幾遍自己的話後,便沒了聲音。

陳方天驚恐地喚道:“媽媽!媽媽!你怎麽了?”

謝杏鳳不答,似已睡著。華翔將兩根手指伸到她鼻下一探,已無呼吸。

“道士,我媽媽怎樣了?”陳方天像要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一樣,緊張地看著華翔。

華翔見陳方天兩眼被腫脹的皮肉擠成了一條縫,幾乎睜不開,不忍與他對視,避開眼睛,歎息不語。

“她死了麽?”陳方天雖然已經猜到,但還是固執相問。

華翔歎息一聲,說道:“你今後一定要聽大人的話,你媽媽才會放心而去。”

陳方天聽了頓時又大放悲聲!華翔也不相勸,任其慟哭。

陳方天痛哭了好半天後,才漸漸停下,輕聲抽噎。

這時毛鏢師以及崆峒弟子林凡先後進入洞內,大家勸住陳方天後,在洞中找到苗一灃宋再興兩人用來進洞的那條長索,斬了兩截,一截用來捆綁謝杏鳳屍首,縛在其中武功最高的華翔背上,由他帶上崖。一截捆了陳方天,縛在武功其次的林凡背上。

準備停當後,大家來到洞口,因怕那條長索不堪重負,所以一個一個地上去。先由林凡帶著陳方天上去,接著是華翔和謝杏鳳,然後是羅三娃,最後是毛鏢師。

上崖後,幾名鏢師與崆峒眾道士商議一番,決定由一名崆峒弟子帶路,與兩位鏢師一起連夜下崖底尋找陳開河的屍首。毛鏢師和另一個鏢師用向崆峒派借來的一副擔架,抬謝杏鳳屍首回鏢局。計議停當,五位鏢師別了崆峒眾道士,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