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神武門
紫禁城的北門玄武門,清康熙年間重修時,因避康熙帝玄燁之諱,改名為神武門,主要供後廷人員出入。門樓上設鍾鼓,每日黃昏及拂曉時鳴鍾,入夜後擊鼓報更。
——單士元《故宮營造》
平安提出離開富良府回皇宮的要求,沒有遇到阻力,很輕鬆地便得到富良及夫人的應允。她是宮女,目前尚在內務府編製中。本就不是自由人,臨時出宮並無報備,已屬違例。更何況原因又堪稱前無古人。
與此同時,她隨身帶出的經卷,價值不菲,又是宮中財物。先帝和鹹豐皇帝,都未曾降旨賞賜,富良實在擔心將來落下個私藏的罪名。
“‘前無古人’?!嘿呦,我現在倒覺得是‘羞於啟齒’,是‘不堪入目’!”富良夫人抱怨道。
夫人的“枕邊風”,全因那日從西海回來後,吉祥將平安從高頭大馬上環腰抱下,臨別時順便行了西洋流行的“吻手禮”,以示禮貌和尊重。
手起唇落間,別說府裏眾人一片嘩然,就連胡同裏其他大宅小院的鄰居,也跟著驚跳出來,又是唏噓又是指摘。到這時候,富良夫人才明白,平日裏姿態高傲的鄰居,個個兒都躲在暗處她家笑話呢。
“還授受不親呢,今兒這都用上嘴了!什麽洋人,就是個野人!把那平安打發回去,丟人現眼的丫頭。”富良夫人心裏慪氣,就像是壇子裏發酵的泡菜,一開蓋,酸腐的氣息直接噴了出來。
“都,都那樣了,”夫人將胳膊抬起,手背伸到富良麵前,誇張地晃了晃,模仿著當時的場麵。獨角戲一演起來,她隻覺氣惱程度又多加了幾分,“她也不說推開,臉都沒紅一下。誰知道她來之前,和那個洋人鬼混成什麽樣子。老爺,咱們留著她,早晚讓她壞了事。”
富良滿心煩悶,一把將夫人的手推開。他心下裏,也實在不想和那位軍人不軍人,神人不神人的吉祥,再有私下來往。恭親王已然出馬,以後就是高層之間的推手和斡旋,自己老老實實聽候分派就好。
如今讓平安回宮,於公於私,都有理由讓吉祥遠離自己。現在時局紛亂,宮裏紀律鬆弛,憑借自己職務之便,給平安弄到腰牌,讓她從哪來回哪去,倒也是極其簡單的事情。想到這裏,整個人漸漸神清氣爽,直至一身輕鬆。
平安拿到腰牌,緊張之餘又有些失落。她幾乎沒有私人家什,隻消將經卷收拾妥當即可。省去了臨行準備,手腳雖然閑著,心裏卻止不住亂撲騰。時而像撒了滿身十三香,總想抽抽鼻子揉揉眼;時而像撞倒了珍寶閣,耳朵裏叮當作響總不清淨;時而又像打翻了針線笸籮,金的銀的彩的絲線,令她眼花繚亂。
時而想起過去――想起安樂渡,想起鴻慈永祜,想起死去的人們。
時而想著將來――回到皇宮,將如何自處?
更多時候,腦子裏還是會浮現出吉祥。他的計劃又新奇又危險,她將毫不猶豫配合他。而她和他,也許將一牆永隔。
平安把手覆蓋在臉頰上。她覺得手心很燙,是因為自己的臉在發燒,還是吉祥唇上的熱度仍未褪去?如果這一吻,是吉祥棋局裏的一招,她興奮,她熱愛,她期待,她願意作一枚棋子。更何況這盤棋意義重大,自己這枚棋子責任重大。
當葛羅詢問巡邏部隊值班地點將安置在何處時,吉祥走近屋中懸掛的北京城區圖,按住圖上某個坐標點。看到孟托邦走過來,吉祥鬆開手指。
“地安門。”孟托邦沒有出聲。他在心裏默念,眼珠轉動,目光以地安門為圓心,掃視了周邊區域後,與葛羅匯合。兩人同時點頭,表示讚同。
看過了巍峨厚重的德勝門和正陽門,尤其是見識了壯觀雄渾,透射著權威和神秘的天安門之後,再看眼前這座單層單簷、麵闊七間的地安門,除了大門塗滿朱漆,用以標榜身份外,竟然連個城樓都沒有,弗朗斯臉上流露出不屑一顧的神情。
他把士兵們安頓在地安門兩側的燕翅樓,宣布完值班和巡邏安排後,站在地安門外向南望。他看著眼前不算高但足以遮蔽皇宮的鎮山,嘴裏哼出一句:“管他呢”。
吉祥已經說過了,平安先要繞道地安門,之後向南,過鎮山,到達皇宮北門神武門。
“她隻是個宮女,出入都走神武門。規矩和禮節,在你看來是製度是規範,是紀律是約束,但是在清國,它們是皇權。皇帝需要皇權,很有趣的是,臣民也需要皇權。”吉祥說。
“見鬼的製度!見鬼的清國!愚蠢至極!”弗朗斯咒罵道,他原以為自己可以大搖大擺走過天安門,走進紫禁城,沒成想竟是要走“旁門左道”。
“然而我們不得不感謝這種愚蠢。”吉祥拍了弗朗斯的肩,說道:“現在我們就等著平安通過這裏吧。”
弗朗斯笑起來,他掏出槍,對準鎮山,做出射擊的樣子。吉祥用手按下槍管,對他搖搖頭,順手扔給他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金屬撞擊,清脆的響聲穿透柔軟的綢布,在他掌心**漾開來。
盡管葛羅一再掩飾,恭親王裝聾作啞,法軍駐紮地安門的消息,還是在京城悄悄傳開。就像是一個人盡皆知的秘密,人們或者知道,或者假裝不知道了。
富良和平安,沒得選擇,隻能去作“知道”的人——富良知道法國人還會得寸進尺,英國人不會坐視旁觀,他選擇“靜”;平安知道吉祥已經做好了準備,她要“動”,要迫不及待奔向不可知不可測的未來。
一路忐忑,幾度猶豫。每每看到河溝草叢,平安就想把腰牌丟進去,然後開溜。本就是滄海一粟飄零一葉,隨便躲進人群,渾渾噩噩就是一輩子,憑什麽和洋人和官老爺們攪和在一起。
“皇宮管我屁事啊!”
“都應了人家了,死活也得幹到底……”
“不能沒有皇上。沒有皇上,沒人管著天下,我們照樣活不了。”
“怕什麽怕……不怕!死不了!”
她心裏嘀咕完,把身後的包袱移到身前,緊緊摟著,對著裏麵的經卷說:“你們可是寶貝,我怎麽也得把你們帶回宮裏去!”
作人得有原則。對吉祥要言而有信,對主子要盡忠盡責。想到這些,平安心裏舒坦了一些。地安門就在眼前,她突然盼著吉祥此刻正在其他地方巡邏,兩人就此錯過,從此不見,彼此忘掉。讓時光變成比宮牆更頑固的壁壘,割開此前的故事,和故事裏的人們。
“平安!”聽到吉祥的聲音,她猛然抬頭,並向後退了幾步。
“我回宮了。我,我……”平安掏出腰牌,舉到吉祥麵前,“這是腰牌,是富良大人,是內務府發下來的,請大人行個方便。”
吉祥握住她哆嗦的手,略微施力,將她拉到自己跟前,垂頭靠近她的臉龐,輕聲說:“別怕。”
吉祥不看腰牌,隻是接過平安手中的包袱,安慰道:“我護送姑娘到神武門。沒人會來惹麻煩。”
說完,他向著圍觀士兵揮揮手。看熱鬧的士兵們吹著口哨散去,除了弗朗斯。他不但沒有離開,反而快步湊到吉祥和平安身邊。
弗朗斯對著平安咧嘴一笑,又把右手放在心口,躬身行禮。
“姑娘。”弗朗斯操著蹩腳的中文,口吻殷勤:“我跟來……來跟我……跟我來……”他儼然是被這三個可以隨意組合,但結果大相徑庭的漢字搞暈了。
“管他呢!”又一次說出這句話時,他不禁迷戀起自己的瘋狂和決絕。臉上堆著笑,他想去拿吉祥手中的包袱。平安見狀,衝上去推開弗朗斯,從吉祥手中搶回包袱,又對著地上啐了一口,之後氣哼哼地進了地安門。
“小野貓!”弗朗斯扯著嗓子,朝平安的背影吼道。
和壯觀的天安門相比,神武門就顯得沉悶了。廣闊紅牆襯托下,天安門光滑的琉璃瓦,放射出耀眼金光。望之如真龍盤踞,君權天光普照,令人不由心生敬畏。而坐南朝北的神武門,在逆光中形成剪影,深沉,厚重,令人心生壓抑,甚至是畏懼。“前朝後寢”,進了神武門,即是那些被比喻為“鳳凰”的女人們的寢宮了。吉祥覺得厚重的神武門,真像是鋼板做成的鳥籠,圈住裏麵的鳳凰,有翅難飛,插翅難飛。
弗朗斯表情僵硬,他仰頭看著城樓,隻覺得脖子折得酸痛,氣息卡在喉嚨裏,呼不出又吸不進,憋悶得氣短目眩。好家夥,這麽高的城樓,單槍匹馬進去,如何出得來。他心裏嘀咕。再看吉祥雙眉深鎖,一路無話,弗朗斯更是情不自禁心中抽緊。
他把頭擺正,來回活動放鬆了一下脖頸後,問吉祥:“這就要進去了?”
“怕就回去。”
“我可沒說怕。”弗朗斯拉住吉祥的手肘,趕緊解釋道:“迷路怎麽辦?”
吉祥挑起眉毛,用下頜指了指平安,答道:“跟住她,不會迷路。兩個小時後,讓她帶咱們出來。”聽吉祥這樣說,弗朗斯點點頭,不由自主地掏出懷表。
平安走到神武門的西側門,將腰牌遞給配著長刀的侍衛。奪路而逃吧!一個念頭在平安腦中閃過。可是該往哪裏“奪”,是往宮裏?還是扭頭往回?
靈光就像蠟燭裏爆出燭花,帶著炫光和炸響,刹那閃現,又歸於平靜。燭火如舊,靜靜燃燒;燭淚如舊,靜靜流淌。
“身後麵怎麽是兩個洋人!”看過腰牌後,侍衛質問道。他話音未落,四名全副武裝的同僚,已將吉祥和弗朗斯圍住。他們動作統一,都是雙腿前後錯開,微弓半蹲,一手低垂並微向後,另一隻手握禁佩刀的手柄。
看著他們飽滿的戰鬥姿態,弗朗斯嘟著嘴出氣,不由自主帶出一句“果然是皇宮”,之後也挺直脊背,將雙拳護在胸前,擺出當仁不讓,舍我其誰的架勢。
吉祥按住他道:“記住你現在的身份。如果惹事,隻有你一個人會吃虧。”弗朗斯似懂非懂地點頭,閉上嘴。他尷尬地朝著侍衛咧嘴笑笑,對方的表情如木刻,肌肉僵硬,不動聲色。
“這倆人說什麽呢!”查看腰牌的侍衛,一邊向平安發問,一邊審視吉祥和弗朗斯。他兩人沒有戎裝在身,同是一身縫製精致,顏色素淡的中式裝扮。
“沒……沒懂……也沒注意從哪開始,他們就跟著我了。他們說自己是……”平安胡亂答著。吉祥好像囑咐過什麽,這會兒嚇得都忘了,慘了慘了,平安沮喪地想。
“說什麽了!你不是聽不懂嗎!”侍衛咄咄逼人地追問著。
“有時候懂……有時候不懂……”平安已然詞窮。她懷疑自己的能力,更對自己的膽量感到絕望。她認慫了,下定決心,就此逃走,卻在轉身的一刹那,被侍衛揪住領口。對方力氣太大,導致她向後退了兩步,跌坐在地上。
“長官不要難為她!聽我說!”吉祥大叫著衝向平安。他扶起平安,走近侍衛,抱拳鞠躬。其漢語流利,禮數周至,令這位麵貌看著略年長的侍衛,不由一怔。他很快又恢複常態,並立刻做出防禦姿態。
方才圍住吉祥和弗蘭斯的四名年輕侍衛,顯然不如他們長官那般老成和淡定。此前必然是沒怎麽見過洋人,如今這黃毛玻璃眼居然滿嘴裏冒中文,驚訝之餘,又懷揣了有熱鬧不看白不看的心態。怨不得他們會杵在原處不動,以致讓吉祥跑出了包圍圈。
“我們是宮廷畫師,”吉祥一邊說一邊靠近年長的侍衛,“平常在圓明園的樣式房當差。”
年長的侍衛沒顧上吉祥,反倒先提醒手下的年輕侍衛:“把那個洋人給我看好嘍!”年輕人們回過神,迅速縮小包圍圈,弗朗斯老實地將雙手微微舉過肩。
吉祥借機回頭,看到平安沒有大礙後,對侍衛說道:“圓明園的情況,長官是知道的。”
聽到“圓明園”三個字,年長侍衛眼中流露出一絲黯淡。吉祥接著說道:“樣式房差我來宮裏取圖樣。西洋樓由先帝畫師郎世寧大人設計,西洋的稿子,我來會認得更清楚些。”
“我在宮裏出入,也不是一兩次了。長官已經記不得我了嗎?”聽到吉祥的提示,侍衛嘴裏唏噓一聲,又歪著頭看著遠處的年輕同僚,後者或者呆如木雞,或者不置可否,全是一副幫不上忙的模樣。
年長侍衛和其他國人一樣,對洋人臉上的差別,沒有強大的分辨能力。英人法人俄人荷蘭人,,看起來基本一模一樣。聽吉祥這樣說,他也迷糊了——見過嗎?沒見過嗎?不知道呀!
“那……你的腰牌,拿出來。”侍衛說。
吉祥把手伸進懷裏摸索,平安緊張地望著他的一舉一動,輕輕喊著“吉祥”。吉祥能掏得出腰牌?沒可能啊,如果有,他何苦拉上自己來幫忙。
吉祥挺直脊背,清了清嗓子,算是對平安的回複。之後他掏出一個絲綢縫製的荷包,裏麵塞得鼓鼓囊囊,當它在吉祥和侍衛的手掌之間傳遞時,發出金屬撞擊的響聲。
荷包才到手,侍衛便迅速將它塞進懷中。他警覺地環顧四周,之後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日子不太平。別看我們長著這樣的臉,心裏也不服那些軍人。”吉祥說著,把頭轉向弗朗斯,“弗朗斯,還有你的!”
弗朗斯恍然大悟。他應允了一下,馬上也掏出一個荷包,遞向圍住他的侍衛們。荷包隻有一個,四個人誰也沒敢伸手。隻聽得年長侍衛一聲嗬斥,其中一個忙不迭地伸手將其奪下來,卻又不知道該放在何處,拿在手裏,像是拎了隻剛燙熟的肥雞,拿又拿不住,丟又舍不得。
“收好了先!沒見過世麵的慫樣!”年長的侍衛又吼了一聲,接錢袋的小夥子咽了口吐沫,學著前輩的樣子,想看看周圍,又看看夥伴,隨即把荷包揣進懷裏。
“讓他也過來吧。”年長侍衛發話了。
包圍圈散開,弗朗斯走到吉祥身旁。
待荷包收入懷中,再看眼前兩位“畫師”,年長侍衛覺得他們確實眼熟。看來自己剛才是花了眼,心裏也隨之踏實下來。他問吉祥:“後宮可不是亂走動的地方。規矩你該懂。要是走迷了,衝撞了主子,問罪殺頭,可與我們不相幹。”
“這個事情,長官放心。您看那位姑娘還在呢,煩請姑娘給帶路,也當是管教著我們。”吉祥微笑著,對平安點頭。平安隻覺心髒跳到嗓子眼,燥熱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脖子。她把眼神越過吉祥,隻對弗朗斯翻了個白眼,之後把頭轉開。
“一個時辰內,必須出來。這裏是皇宮,不帶閑逛的。否則,捆了你們出來!”年長侍衛厲聲說道。
說完,他又來到平安跟前:“姑娘莫怕,跟著就是了。你想想,宮裏人多,他倆膽敢犯瘋,能有個好死嗎?”
說話間,侍衛讓開身體,讓平安先進門,之後對著四個小夥子招手,示意他們過來。侍衛們按照長官指示,站在門口,擋住吉祥和弗朗斯。
年長侍衛發話:“搜身!”
侍衛們兩人一組,七手八腳地在吉祥和弗朗斯身上摸索。
當有手碰到腰間時,弗朗斯身體抽緊,扭動健壯的腰杆表示對抗。就在這時,一名侍衛瞪大眼睛看著弗朗斯,隨之手掌緊攥,用力向下扯動,再往外一拉。一隻短柄手槍,赫然顯露出來。
年長侍衛見狀,衝到弗朗斯麵前。劍拔弩張的氣氛,就像一股寒流,將兩人動作,周圍的空氣刹那間變得幹燥冰冷,讓人難以呼吸。
順利過關的吉祥立即轉身回來,他擋在弗朗斯身前,先對年長侍衛作揖賠笑,之後立即轉身將弗朗斯推遠。
“不能沒有槍,否則進去還有什麽意義。”弗朗斯低聲怒吼。
“槍裏能有幾顆子彈?那裏麵有多少人,你想過沒有!意義,帶槍有什麽意義!”吉祥說。
年長侍衛拉開糾纏著的兩人,質問道:“幹什麽呐!幹什麽呐!這還沒進去呐,就想著造反,想著串供啊!兄弟們,把黃毛兒的洋槍給我卸了!”
等到其中一名年輕侍衛,將槍摘走後,吉祥連忙解釋和安撫道:“長官息怒,息怒。他一時糊塗。也是被圓明園那陣勢嚇到了。想著宮裏的長官更是厲害人物,就隨身帶上了防身物件。”
聽到吉祥的解釋,以及裏麵順帶上的褒獎,讓侍衛們心裏受用。再看到弗朗斯此時已經垂頭喪氣,年長侍衛也不多計較。他揚揚手,讓年輕侍衛們散開,表示放行。
平安站在門內,望著門外突發狀況,早已臉色發白,芒刺在背。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被壓在五行山下的孫悟空,大石頭壓著腿和胸,動彈不得,呼吸不得,心跳不得。待到吉祥跨進門,站到自己麵前,她才覺得周身山石崩裂,終於能夠長出口氣,梗住的心髒也開始快速跳動了。
看著平安三人走開後,年長侍衛對著手下一歪頭,甩出一句:“去。跟著他們。”
“等一下!”四個人才邁開步子,聽到背後傳來長官的聲音,馬上停在原處。
他走近前來,輕聲補充道:“放機靈點兒,別讓他們發現了。尋個合適時間,就把那倆洋人提溜出來。”
“啊!到底啥時候啊?”一個人問道。
“我看你是傻的可以了!”說話間,他揚起手,朝問話小夥子的頭殼掄去。趁著後者縮脖,他把手調換方向,轉而伸向其腰間,用力一掏。“叮當”幾聲響後,一個錢袋就攥在他手中。
“趕緊的,該幹嘛幹嘛去!這個礙事兒,我先替你收著。”小夥子愣愣點頭,和同伴一道,放慢放輕腳步,尾隨吉祥平安他們去了。
還指著洋大人的打賞,晚上去“正陽樓”買份烤羊肉解解饞,再來點玫瑰棗、炸排叉下酒。這下子好了,都讓頂頭上司包圓兒了。他心裏悶悶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