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禍不單行

最近的幾天,我跟趙玲櫟又恢複了那種如膠似漆的日子,日日纏綿,夜夜笙歌。現在已經到了九月份,天氣在炎熱中帶著清涼,尤其到了下午的光景,熾烈的陽光會變得熹微,那一縷縷金色線條照在地麵上,總讓人回憶起大學時代。

我跟趙玲櫟漫步在興慶公園,看著遊人如織的景象,似乎很久沒有這樣放鬆過了。這幾天,我們趁著有時間,又去遊覽了兵馬俑、太白山、壺口瀑布等陝西附近的景點。這陣子出行,手頭的錢又花了不少,看來回到家裏是務必要找工作了。

我認真修改了簡曆,按照老魏以前教的辦法,在網上求職。因為我找工作的心情比較迫切,又有了一定的工作經驗,這次就選擇了海投,一連投了幾十家。然後,就靜靜地在家裏邊複習,邊等通知。果然,沒過多久,就有麵試電話陸續打進來了。我把這些公司的地址記錄在手機上,在從網上找到具體的行車路線,製定一個每日的麵試計劃。比如,今天麵試這邊的幾家,明天麵試那邊的幾家。

和平門這家是最遠的,我決定先去解決這個,再回過頭來去高新區。這家公司是做財經軟件的,老丁就在這裏上班,他之前透露了一些試題給我,不知道有沒有幫助。抱著試試的態度,我走進了這家公司的大廳。公司裝修得很豪華,前台左邊是會議室,一直往下走就是辦公區。辦公區是典型的格擋桌,每一排左邊都放著一盆綠色的植物,地麵的瓷磚也被拖得幹幹淨淨。

前台MM很漂亮,她熱情地接待了我,並且讓我先在會議室做題。這個套路跟輝煌科技一模一樣,不知道結局如何?按照老丁透露給我的試題,我在最短的時間內就答完了卷子,並且可以拍胸脯保證至少90分。雖然這公司有點遠,但我還是樂於在這裏上班的,辦公環境比輝煌科技好多了。

過了一會,一個看起來並不友善的家夥過來麵試我。起初,他問的問題我都能回答上來,正確率也差不多。但是,這人似乎並不想讓我在這裏上班似的,有意刁難我,一個問題回答完了,他還要繼續往深入裏追問,如果我仍然可以答對,他就沿著這個思路往更深處挖掘。這種情況,讓我誤以為他有強迫症。問了幾個問題後,我明顯支撐不住了。後來,這家夥又開始出一些刁鑽的問題。這些問題,如果讓他回答,估計他自己都說不清楚。因此,我情緒上出現了點波折,有了抵觸心理,好幾次都和他針鋒相對了。最後,這家夥又說我家離這裏遠,為什麽要來這找這工作之類的廢話。我心裏就罵了,我心裏就開罵了,丫的我簡曆上都寫明了家庭住址,既然嫌遠,你們通知我過來幹嗎?這不是犯賤嗎?麵試完,我就氣呼呼地坐公交車離開了,發誓再也不會到這裏來,就算麵試過了也不來上班。

“好,既然找工作的話,太遠會被拒絕,那麽我就索性在軟件園附近找吧,我住的地方跟軟件園最多三公裏。”我暗自說。

下午,我去了一家做CMS的公司,就在軟件園附近。但這家公司非常扯淡,一進來二話不說就讓我做智力測試題,結果,我得了60分。像這種玩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怎麽可能有標準答案?丫的還直接連麵試的機會都不給了。這種公司,真讓人費解,我直接把卷子捏成一團,砸到了他們的牆角上。回來的路上,我想想就覺得好笑,那些智力題,從不同的角度分析,就會得出不同的答案。因為每個人的邏輯思維不可能完全一致,你至少也應該聽聽對方這樣答的理由,竟然直接按照什麽標準答案打分,我真是醉了。

在去錦業路麵試的時候,我遇見了一撮麵試大軍。他們有很多是剛畢業的,有的是剛從培訓學校出來的,我有幸加入其中,和他們一起努力。我正跟一個高個子聊天呢,一個熟悉的麵孔出現在了我旁邊,讓我驚訝不已。

“李超凡!”我一下子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張帆?哎呀,你不是找到工作了嗎?怎麽又出來麵試?”

“咳!別提了,之前那家公司沒遇見一個好領導,被勸退了。”

“哦,沒關係,我正好剛從魚躍教育畢業,咱們一起找吧,你還可以教我們這幫師弟們一些經驗呢。”

“好嘞,沒問題。”李超凡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謙虛了,我心裏納悶。

“這個是你同學啊?超凡。”旁邊的高個子說。

“是的,他工作可能有兩年了吧。”李超凡說。

“嗯,差不多。”我說。

“太好了,你趕緊給我傳遞點經驗吧,我是達內畢業的,還沒有工作經驗,但老師讓我們吹噓兩年。”高個子說。

“好吧,那你聽我說……怎麽樣,兩年也是可以的吧,隻要不露餡。”我這時稍微觀察了下高個子,這家夥有點胖,但人很和善,我對他印象不錯。

我們麵試的這家公司是個外包公司,參加麵試的人很多,主要是他們來者不拒。令人不解的是,這麽多人的麵試隊伍,大多數人貌似第一輪都過了。這就讓我們有種錯覺,認為家公司缺人,自己鐵定會進入這家公司上班。可萬萬沒想到,惡心的事情還在後麵呢。他們先是花了一早上的時間做了初試,接著就讓我們回家等通知了。令人高興的是第二天複試通知就下來了,我再一次乘坐608路公交車到了綠地世紀城,直奔這家看上去很高大上的公司。

到了公司,人事把我請到了一間會議室裏。好家夥,這裏坐著很多人,大多都是我之前見過的,其中就有李超凡。沒想到,我們竟然都齊刷刷地通過了初試,真是值得慶賀,如果在這裏上班的話,我們第一天一定要出去聚餐。

這時,一個公司的工作人員走進會議室,年齡大概四十多歲,穿著西裝,打著領帶,人很成熟,但臉上蒼老得跟樹皮一樣。他鄭重其事地向我們介紹了華岩公司的情況,讓我們有種已經加入該公司的錯覺,看著投影幕上顯示華岩公司從創始到現在的發展曆程,真是一番艱難的創業史。

華岩公司2000年正式成立,最初隻有幾十個人。接下來的每一年,公司的業績都節節攀高,公司的人數也由最初的五十人擴展到了五百人。華岩公司以其認真專注的態度,獲得了業界好評,並且獲得了歐美投資人的支持。說實話,我們內心挺震撼的,都深深覺得這家公司不容易,都為能在這個公司上班而感到無比光榮。

而正當我們沉醉在這種虛無的氛圍中時,華岩公司的員工請來了隔壁華為公司的人,讓華為公司的人對我們進行複試。直到這時,我們才徹底明白過來,丫不過是給我們放了個煙霧彈,用來迷惑我們,讓我們產生錯覺,接下來的事情,才是重磅炸彈。華為公司的這些人,個個精神抖擻的,他們過來麵試,很隨意,就那幾道複雜的算法題,你能答對,就跟著他們走,答不對,就離開。這可把我們這夥人坑壞了,人家考的算法都是那種需要計算的,不是說我們平常麵試問幾個技術問題就能搞定的。最典型的就是給一張白紙,讓我們寫冒泡排序法和遞歸,我去,這玩意,不練習個幾百遍怎麽能記住?

果然,一輪複試下來,基本上全軍覆沒,隻有一個人被他們選中了。接著,就沒我們啥事了,華岩公司人忽悠了我們這麽長時間,也句話都不說,就讓我們走了,這跟剛才請我們看公司宣傳片時的態度截然相反。回去的時候,我跟李超凡路過茶張村,見附近有個按摩店。正好我倆心情都不爽,就進去做按摩了。我倆躺在按摩**,靠著床背,一邊抽煙,一邊聊著這些年的事情,頓時覺得唏噓不止。

“超凡,現在還打魔獸世界嗎?”

“不玩了,都戒了,現在就業形式這麽不好,哪有心思玩遊戲?”

“老魏和老唐他們還好吧?”

“他們倒是挺好的,學員越來越多,賺得盆滿缽滿的,隻不過這就業率就不行了。”李超凡無奈地搖著腦袋。

“哈哈,沒事兒,此一時彼一時,事無常態!這幾天不好就業,估計過倆月就好多了,我們也不用太著急。”

“聽天由命吧,自從我入了Java這坑,就知道沒有回頭路了。每次,我看到老魏在教室裏貼的那什麽就業排行榜,我就覺得不做這行,沒別的適合我。你想想,你出來搞Java運氣好可以拿到4K,而現在的大學畢業生,出去做個其他職業的,都是2K左右,半死不活的。我這人又特喜歡玩電腦,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做程序員最適合我。”李超凡發自肺腑地說。

“超凡啊,不瞞你說,我也覺得自己挺適合幹程序員的。不過,我可是真的不會做其他的,以至於我隻能在這條路上走到黑。你跟阿澤聯係過嗎?”

“阿澤就在陝北啊?回去種地了,聽說他親戚給他介紹了個對象,都訂婚了。”

“哈哈,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喲,這話一點沒錯。”

“這你可隻說對了一半,阿澤可不窮,人家搞這個養殖,那個養殖的,一年賺個十來萬不成問題,這句話應該叫農村的孩子早當家。”

“也是。”

我倆聊了一會,心情好多了。正享受按摩呢,外麵響起了幾聲轟隆聲,接著就劈裏啪啦地下雨了。得了,今天所有的不幸都集中在一起了,也罷,一次全過去了,剩下的就是幸運。許個願吧,李超凡說,希望我們能盡快找到一份稱心如意的工作。說著,咱倆都雙手合十,故作深沉。

可在這雷雨聲中,我又不禁想起了陳旗、趙磊、阿澤、曲直、魯偉這幾個曾經的舍友,想起了我們曾經在文大四年的美好時光,那些日子,連令人討厭的上課,都成為了記憶中彌足珍貴的部分。

“四年過去了,馬上五年了……”我嘴裏念叨著。

“是啊!歲月是把雕刻刀,時間曾經饒過誰?”李超凡感慨道。

“你也會作詩了?”

“情到深處自然濃。”

今天又過去了,我的工作仍然沒有著落。回到家裏,我仔細思考了一下,覺得不是我的問題,是這幾家公司有問題。看來,公司多了也不好,還需要仔細篩選出幾家靠譜的才行。晚上,我很早就睡覺了,爭取明天一次性過。清晨,當陽光又一次普照大地時,我在睡夢中蘇醒過來。我像往常一樣,帶著簡曆出門了。這天,去的是高新路的一家公司,看資料還可以,就是規模比較小。管他呢,先過去看看再說。

這是一家小公司,在一個單元房裏辦公。公司裏坐著十來個人,牆上沒有貼壁紙,隻是用塗料粉刷了下,破破爛爛的讓人有種毛坯房的錯覺。公司的老板是個中年人,大概快四十的樣子,留著短發,蓄著胡子,但人很精神。

“你之前坐過一年的Java?”

“是的。”

“那你聊聊你做過的項目吧。”

“好的,我之前主要做社保方麵的項目……”我把輝煌科技做過的工作都說了一遍,但沒有說上下級之間矛盾,這個不能說。

“那你為什麽要離開上家公司,按你說的,那家公司也不錯。”

“太遠了,我每天必須六點鍾起床,剛開始還能承受,後來慢慢地就受不了了。”我利用客觀原因,巧妙地回避了這個問題。

“嗯,在賽格電腦城那邊,確實遠。你在我這裏上班的話,過來隻需要半個小時,還有直達車。”老板微笑著說。

“是啊,離自己家近可以方便很多。”我說。

“這樣吧,我覺得你能力也不錯,但我們公司比較小,工資隻能給你開到2000,你要是覺得可以,明天就過來上班吧。”

“好的。”我離開了這家公司,站在樓道裏抽煙。當我站在20層,望著西安這座城市的景色時,覺得特別恍惚,這麽長時間過去了,我都在忙碌什麽?第一家公司工資2400,加上補助2700,難道我真的要在這裏上班,接受2000元的工資嗎?算了,最近都沒錢了,我和趙玲櫟的花銷明顯不足,再不能這樣拖下去了,現在這裏勉強幹吧,以後在慢慢尋找更好的機會。再說,這個老板和我聊得挺投緣的,我估計以後還有升遷機會。

過了一會,老賈出來了。他是我在麵試大軍裏認識的一個人,前幾天還一起在外包公司麵試呢,結果都沒過。今天,他也正好在這裏麵試。

“老賈,怎麽樣?”

“這公司不行,他們隻要程序員,但我說給我5000,我幫他帶項目。”

“那老板咋說的?”

“他說考慮考慮,我估計沒戲。”

“你還好,工作三年了,我這個菜鳥,就2000塊錢在這裏幹吧。話說,你為什麽離職啊?你在那家公司不是項目組長嗎?”

“公司新來了個架構師,脾氣火爆,整天罵這罵那的,我受不了,打算出來看看機會,如果沒機會,就回去吧。”

“嗯,有經驗的人就是不一樣,這就叫做騎驢找馬。”

“哈哈,好好幹!年輕人,以後你也一樣,隻要在程序員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不久以後,你也可以成為項目組長的。”

“謝謝,但願如此。”

回去的路上,我反複思考,權衡利弊。最終,還是得出了去這家飛科網絡公司上班的決定。雖然,工資隻有2000塊,但是我覺得,隻要在這裏幹下去,總有一天,我會熬出頭來,成為老於、老賈那樣的人。

經過簡單的入職流程,我就在飛科網絡公司正式上班了。跟我一塊入職的同事是個女孩,名叫肖莎。我倆都是新人,來這裏上班懷著一樣的心情,經過一陣交談,很快就彼此熟悉了。早上的時間,我倆沒做什麽事情,就坐在位置上看項目文檔。

下午,從客戶現場趕來了一個項目經理。他個子挺高的,人長得踏實,氣質敦厚,有點像體校的學生。怎麽這種人,也會來做軟件?當時,我和肖莎就互相對望了一眼,有著同樣的疑問。項目經理組織開會,參會的人員主要是我和肖莎,老板坐在旁邊聽著。這會開得十分漫長,從下午五點一直持續到了七點。兩個小時中,全是項目經理一個人站在那嘰裏咕嚕地說個不停,對著圖表分析,反正我和肖莎是聽不懂,估計他在那自娛自樂呢。不知不覺中,我就睡著了。等我一覺醒來,老板就讓我和肖莎下班了。最近的幾天,我和肖莎的任務都是看開發文檔,學習知識,並沒有什麽複雜的工作。

可是到了星期五,事情就發生了急劇的轉變。老板開著桑塔納,帶我和肖莎來到了百腦匯的二手市場,買了幾台聯想ThinkPad筆記本,說是要帶我們去客戶現場。聽到客戶現場這個詞,我的內心就崩潰了。原來,我們上班的地方並不在高新路,也就是說,他之前說半小時路程那完全是忽悠我。得了,且看看他這個客戶現場在什麽地方吧。

我和肖莎坐在桑塔納後排,隱隱地覺得事情不對,但這種情況下,我們不能開口討論,隻能用眼神交流。老板一邊開車,一邊詢問我們在以前公司的工作情況。這什麽鬼,麵試的時候不是問過了嗎?怎麽現在還問。

這輛桑塔納一直行駛,從一開始我熟悉的百腦匯,走到了我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直到我看到了外麵的廣告牌才知道,桑塔納已經行駛到了未央區,屬於西安的北郊。可是,老板似乎沒有停下來的跡象,仍然一直往北開去,真可謂是一路向北。

我們愣是從鳳城一路到鳳城二路再到鳳城三路……最後,終於到了鳳城八路。這輛車才停止向北前進,轉了個彎,開進了一座新修的小區。我們從樓梯走到了三層,進入了一家單元房,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客戶現場。

我的神,當桑塔納行駛進小區時,我就覺得情況不容樂觀了。當我走進單元房的那一刻,我的心徹底失望了。這是一個八十平米的住宅房,完全是按照家庭住宅的樣子修的,根本不是什麽辦公場地。

老板把我和肖莎交給了項目經理,就謊稱有事,迅速離開了,大概他也覺得欺騙我們有點過意不去吧。

我和肖莎坐在台式電腦前,心裏都不好受。尤其是我,心裏非常壓抑、痛苦、無奈。憑什麽?我辛辛苦苦找個工作,容易麽?本來還以為在高新路上班,結果,竟然在鳳城八路?從Y寨到這裏,根本沒有直達車,連倒車都要三四趟。每天八點半上班,等我過來,估計都十點了。

我帶著情緒上班,什麽都沒有做,就幹坐著,等著下班回家。肖莎還挺積極的,她迅速地搭建好了開發環境,不停地問同事問題,大概她比我稍微近點吧,這年頭,賺點錢真不容易。而我,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不在這裏上班也就罷了,還白白浪費了我三天的時間,更何況這三天是沒有工資的。

下班時,項目經理把我叫到一間臥室裏,這間臥室很簡陋,什麽都沒有,隻有一個上下鋪的架子床擱在牆角。項目經理坐在下鋪,對著我說。

“我看你一天都不高興,怎麽回事?”

“我以為是在高新路上班,如果以後都在這裏上班的話,我早上過不來。”

“你在哪住?”

“雁塔區Y寨。”

“那還真有點遠,不過你可以倒車。”

“嗯,我回去查一下,看有沒有直達車。”

這人說話真是不過腦子的,何止是有點遠,那是非常之遠。中午,老板開著桑塔納送我們過來的時候,都走了兩個多小時呢,我坐公交車過來,不就是要人命嗎?

“是這樣,我看了下你的資料,覺得你技術方麵好像還存在點問題。這都周末了,你回去想想,如果覺得可以的話,星期一就直接到這裏來上班,如果有困難,就去別的公司試試。”

“好,我知道了。”

我明白項目經理的意思,他話裏有話,既然是老板招的人,他也不好直接否決。那麽,就用委婉的方式來說吧。當我看到那個上下鋪的架子床時,有一刻,我還真猶豫了,想在這裏幹算了,大不了周一到周五就睡在這裏,周末再回去。等項目做完,不就可以離開這裏了嗎?但我一想這項目經理那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心想還是算了吧。

晚上,我跟肖莎在鳳城八路繞了一圈,愣是沒有找到回去的路線。我倆對著公交站牌仔細盤算了好久,才計算出一條可以回到高新路的路線。在這裏就別說如何回到家了,先回到高新路再說吧。麵對著最近的一次次打擊,我石頭般的心靈,也逐漸變得脆弱起來。我坐在沙發上,狠命地抽煙,來緩解自己的情緒,甚至有種絕望的感覺。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我付出了無數地努力,到頭來,卻還是一無所有。”我想著自己的頹敗,覺得命運對我不公平。邵海南和秦劍鋒依然在輝煌科技過著曾經的日子,據說,我的位置很快也被老侯取代了,這於總,當初把老侯調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動了勸退我的念頭,我果然是被踢出局了。那接下來,我該怎麽辦呢?

接下來的日子,我又麵試了幾家公司。有趣的是,基本上我每去一家公司,都可以遇見那個高個子,據他說,李超凡已經成功就業,這倒讓我挺開心的,但也為我倆的前途擔憂。在麵試一家國企的時候,我們大概十來個人在會議室裏等著。高個子鎮定地坐在椅子上,這時,有個HR進來問,你們誰是培訓機構出來的?高個子連忙說,我是達內的。逗死我了,他說那句話的時候特有自信,特自豪。什麽我是達內的,笑死我了,達內出來的真那麽厲害嗎?哈哈哈。

我抽著煙,在招聘網站上一頁一頁翻著公司信息。突然,有一家榮盛公司映入了我的眼簾。這家公司招聘工作經驗一到兩年的人,需要的技術要求跟我很匹配,都是SSH相關的。那麽,要不要試試?算了!估計去了也是白去!反正呆著也沒事,我就再試一次好了,我果斷地投遞了簡曆。

過了幾天,還是沒有收到榮盛公司的電話。我深刻地意識到,是不是自己應該改行了?老在軟件業窩著,也不是辦法啊?為此,我又查看了一些其他行業的招聘信息,貌似都比較容易做,但就是工資低得要死,平均下來都是2000多。

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去其他行業的公司看看。我去了軟件園附近的一個保險公司,參加了一次麵試。因為人數比較多,這邊都是集體麵試,感覺還挺熱鬧的。參加完了第一輪麵試後,HR就讓我先回去了。從麵試當中,我了解到,這家保險公司招的是電銷,所謂電銷,就是對方給我提供詳細的客戶資料,由我天天打電話騷擾對方,以拿到訂單。這也太苦逼了吧,跟我這程序員的工作比起來,簡直是小白做的。當對方通知我複試的時候,我本來打算要過去的,可一聽對方說,要自己花錢體檢,就作罷了。我人都窮成這樣了,你還想著剝削我?

我在無所事事中度過了三天,終於,接到了榮盛公司的麵試通知。事不宜遲,趕緊去吧,反正這幾天都在努力複習,概念就不用再背誦了,可以做到對答如流。我立刻拿起簡曆,穿了一件白色T恤,把皮鞋擦幹淨,就去了高新四路。這邊的話,其實上班還挺近的,隻要乘車到達玫瑰大樓這站即可。我順路找了一遍,但還是沒有找到世紀頤園A座。奇怪!分明就在這附近啊,再耗下去,時間可就來不及了,我問了一下保安,對方熱情地為我指了條路。

原來就在街角,魏家涼皮旁邊,害得我白白繞了幾圈。我走進大門,乘坐電梯來到了20層。我在榮盛科技公司的門口徘徊了一陣,這家公司看上去很安靜,也沒有多少人,但辦公室裝潢得還不錯,是一種特別幹淨的白色格調。

走進公司,前台人事熱情地接待了我,並且給我倒了一杯水。她從一間小辦公室出來,拿了一份試題讓我做。這次麵試,對我來說太重要了,真的是不成功便成仁。我咬緊牙關,像對待考試一番,認認真真地開始做題,一直忙碌了一個小時,這可是我所有試題做得最長的一次。連不會做的題,我都旁征博引,希望拿到點同情分。

我小心翼翼地填好了麵試登記表上的每一項,在工作經曆和個人技能那欄,紮紮實實地寫了很多,寫得密密麻麻,連我都覺得不可思議。

當HR把試題、麵試登記表交給了坐在最角落裏的主管時,我的心就懸了起來,像等待被審判的人一樣,惴惴不安。主管身材魁梧,但看上去很友好,他認真看了會資料,就招呼我去了裏邊的會議室。離開座位的時候,我特地把一杯純淨水全部喝掉,為的就是減輕壓力,從容麵對。

“你以前在輝煌科技公司做過?”

“是啊,我在那裏做了一年的開發,偶然還會出差做實施。”

“那你對出差怎麽看?我見你在登記表上寫得可以接受1到3個月的短差。”

“嗯,沒問題,半年也可以,隻要不是特別偏僻的地方。”其實,我是不想出差的,但為了拿下這份工作,我豁出去了。

“那就好,我們公司是需要出差的。下麵,我們聊點技術方麵的話題吧。”主管說。

“Java的基本數據類型有哪些?”

“byte、short、int、long、float、double、boolean、char,一共8種。”

“回答得不錯啊,看來你基礎很紮實。”

“還行。”我心想,當然不錯了,我在家裏都背了N遍了。

“HashMap和ArrayList有什麽區別?”

“HashMap和ArrayList都是Java的數據集合,但它們的存儲方式不一樣。HashMap是存儲鍵值對的,ArrayList使用數組方式存儲數據,一般用於展現列表。”

“很好,看來你不但明白這些概念,還能得出自己的理解,那我再問你幾個難點的問題。”

“好的。”

這位主管又一連問了十幾個問題,但幸運的是我都在複習的時候背過,而他也確實以為這是我能力的體現。我倆一拍即合,聊得很不錯。

“你期望工資多少?”主管問。

“3500。”總算是問到工資了,我感覺這次有戲。

“嗯,我知道了。”

“你這邊還有什麽疑問嗎?”

“我想問一下出差地點都在哪裏?”

“一般是鄭州、北京、上海、太原等地的辦事處,做移動公司、聯通公司的項目。”

“好吧,我這裏沒什麽問題了。”

“嗯,我今天會把申請提交到總部,你周末注意收一下郵件吧,應該會有offer發到你郵箱。”

“好的,謝謝。”

當我走出公司的時候,我還強忍著內心的喜悅。這次,是我有史以來麵試最成功的一次。等到了世紀頤園A座樓下,我再也抑製不住這種喜悅,我激動地跳了起來,不禁想起了楊培安那句想和太陽肩並肩的歌詞,不過,話說也不能飛得太高,免得摔下來很慘。

周六,我跟趙玲櫟在野薔薇餐館好好慶祝了一番,就去公寓附近的一個網吧打LOL了。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邊玩遊戲邊等offer,還有女友陪著,那種感覺太棒了。我倆在情侶區坐著,買了很多零食、飲料,擺在桌子上,打算嗨翻天。正當我倆玩得高興時,一陣鬼哭狼嚎地聲音從左邊的大眾區傳來,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目光。

“那個德瑪!”一個長相普通,但顯得很猥瑣的吊絲喊起來。隨後,他很快地搖晃著腦袋,一臉不爽的樣子,正當眾人吃驚的時候,他又把耳機往桌子上一摔,哎喲連天地歎氣。大家很不解,但也無可奈何,就不管他了。我想,大概是德瑪搶了他的人頭,或者是團戰的時候把他賣了。

“請叫他蓋倫。”趙玲櫟嘻嘻地對我說。

“哈哈。”你可真調皮。

過了一會,網管走了過來,跟剛才那哥們好好地聊了一陣,才回去。大概玩到五點多的時候,我就收到了榮盛公司總部發來的offer,我打開郵件,自習瀏覽了一番,喝了一口可樂。

“玲櫟,我工作的事情終於塵埃落定了。”

“那恭喜你了,你要請客,請我吃飯。”

“行啊,沒問題。”

九月二十日,是我去榮盛公司報道的日子。這天,我和趙玲櫟都起得很早,她悉心為我準備了早餐,讓我吃飽,好投入第一天的工作。這天是星期一,又是一周的開始。我九點鍾準時來到榮盛公司,辦理了入職手續。和我同時入職的,還有一個叫李平的小夥子。這種場景,讓我又一次想起了邵海南,每當想起他自個傻笑的樣子,我就覺得特有意思。我和李平被分入了不同的項目組,我這邊是宋濤率領的A組,負責河南移動公司的核算項目。李平被分到了B組,由王主管帶領著負責河南移動公司的卡品項目。

來榮盛公司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認真地學習自己的項目。和輝煌科技公司不一樣的是,榮盛公司的筆記本都是公司給配的,這點倒是讓我很滿意,很人性化。早上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中午,宋濤帶我們幾個人,去了附近的城中村吃飯。

為了慶祝我們榮盛公司西安辦事處的人員越來越多,宋濤提議,今天這頓去大排檔吃炒菜,由他請客。我們幾個人沿著村子往裏走,走到中間的時候,被招呼進了一個相對寬敞的川菜館。

“大家隨便點啊,今天我請客。”宋濤笑著說。

“好!平時也不見老宋請客,他隻是一個勁地給我發煙,但我又不抽,這下總算可以吃到點實際的了。” 老沈說。這個老沈,名叫沈浩,據說是西電畢業的高材生,工作了幾年了,是核算項目的主力開發。

“老沈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可沒那麽小氣,本來說一直請你們吃飯呢,但沒合適的機會啊。你說說,之前咱們核算項目組隻有我和你,這兩個大男人在一起,我怎麽好意思請你呢?”宋濤說。

“哈哈。”大夥兒被宋濤逗笑了,尤其是秋薇笑得最開心了。秋薇是咱項目組的一枝花,意思她是開發人員,而咱辦事處的一枝花則是HR夏琦。不過說來說去,咱們西安這邊也就隻有兩個女同事了。

“最近來了三位新同事,都自我介紹一下唄,讓大家認識認識。” 夏琦說。

說到新人,也就隻有我、李平、肖偉三人,我們三個自我介紹後,大家就開始動筷了。老實說,這頓吃得很安逸,點的菜除了家常的外,還有一條紅燒魚,一盤幹鍋蝦。可見咱們的宋組長,還是相當闊氣的。

下午,我在學習的時候,宋濤主動走過來,對我進行了輔導,把核算項目中的重點、難點都對著代碼給我講了一遍,我心裏簡直要感激涕零了,看來這次運氣不錯,遇見了好的頂頭上司,要再是於總那樣的,我可真是時運不濟了。晚上,我從世紀頤園走出來,繞過街角,就到了玫瑰大樓。我沿著旺座國際城,走到了唐遺址公園。今天心情不錯,我打算步行回去。

一路上,我都在思考一個問題。從畢業到現在,我陸續接觸了不少公司,但打心底裏說,我從來沒有想過離職,我理想中的職業生涯,應該是進入一家公司,在這裏生根發芽的,我不喜歡漂泊,就跟我不喜歡出差一個道理。而在榮盛科技公司,我覺得周圍的一切都非常好,於是,我暗自下了決心,要在這裏紮根下去。曾經,我經曆了很多挫折,看來這家公司,就是對我最好的補償吧。

Y寨還是一片繁忙,這裏的人仿佛越來越多,但我始終不能找出一張熟悉的麵孔,連街邊擺攤的人,都仿佛在不停地變換。這個世界上有自己的規則,每個人都為了生存而戰,沒有人是弱者,隻不過我們的境遇不同。有時候,你努力了,卻不一定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有時候,你妥協了,卻發現幸福就在身邊。終於,走在這忙碌的街道上,我的心不用那麽慌張了,我總算是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

轉眼間,已經到了十月份。國慶放假,我本來想和趙玲櫟一起去旅遊的。結果,趙玲櫟又開始惦記她女裝店的事情了,說好不容易攢點錢,如果再出去玩,估計這店明年是開不了了。從心底來說,對她開店這事,我是認真的,但同時我也覺得,這店不開也可以。我就在榮盛公司好好地幹著,努力工作,慢慢漲工資,足夠養活我們兩個人了。此時,我完全沒有想過房子的事情,覺得租房也挺好的。但是,我每次跟趙玲櫟說這些的時候,她總是說別人怎麽樣,我們怎麽樣之類的話,最可氣的是,她竟然動不動就拿她閨蜜秦妍說事。估計,她倆在一起的時候,秦妍沒少給她出壞主意。

我在榮盛公司的人際關係處理得很好,這點讓我頗為得意。想想,在輝煌科技的時候,雖然與其他人關係不錯,但跟頂頭上司老於的關係處得不好。這樣,被人家勸退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在榮盛公司,我的頂頭上司是宋濤,我倆關係非常融洽。在工作方麵,他經常教我一些經驗,閑下來的時候,我倆就一起出去抽煙,這種關係,概括起來講就是亦師亦友。

在榮盛公司上班,有一種特別踏實的感覺,每天過得非常充實。我把社保從輝煌科技轉了過來,做好了長期奮戰的準備。這邊的開發任務,有時輕鬆有時忙碌,但忙碌的時候也不會加班到很晚。宋濤是根據我和沈浩的不同情況來分配任務的,沈浩作為高級軟件工程師,自然承擔地多,我作為初級的,就做些邊邊角角的事情,在工作中慢慢積累。

每天早上九點上班,下午六點下班,這種朝九晚六的情況,我漸漸地熟悉了。有時候,西安下起了紛紛揚揚地大雨,我就站在20樓的窗前,望著這座我深愛的城市,不禁就想起了過去的點點滴滴。畢業,就意味著失業。而工作,讓我們每個人都得到蛻變。不進入職業生涯,怎麽能了解真實的人生?閑暇的時候,我有時會和李超凡一起回家,轉眼間他也從魚躍教育畢業了,住在Y寨。日子就在這樣的生活中重複著,單調、無聊、寂寞,很多時候,當我靜下來思考生活的時候,我就發現,自從我工作了以後,這個世界上的很多東西都成了一種裝飾,隻有金錢是最真實的、隻有**是最深刻的。說到底,我並不知道這樣的結論是否正確,隻是有感而發。

“嗯?沒什麽,吃完飯,看看遠處的風景,對眼睛比較好,看一天電腦會很疲勞的。”

“剛才老王又招了一個新人,你沒注意到?”

“沒有啊?怎麽,給我們招了個幫手?那太好了。”

“得了吧你,是給我們卡品項目組招的,你們那邊工作任務不多,我們這邊可是忙得要死,為此,老王就招了一個工作經驗豐富的人進來,據說,他已經幹了三年了。”

“哦。”我回過頭來,果然看到了一個戴著金絲邊眼鏡,長相略微猥瑣的人坐在辦公桌前。他好奇地看著四周,觀察著這裏的一切。我走到他旁邊,主動跟他打招呼。

“你好,我叫張帆。”

“你好,我是陸應雄。”

英雄?這名字霸氣,我心想,這家夥絕對是誌存高遠。我比較欣賞這種有遠大抱負的人,因為,這種人和我是同類人,總能找到共同的話題。第一次見麵,我對陸應雄的印象還不錯。第二天,老王開會的時候就宣布了,咱們西安辦事處的兩個項目組人基本上都齊了,短期內不會招人。言下之意,就是要開始大張旗鼓地幹活了。果然,散會沒過多久,工作任務就接踵而至,但還好,我能hold住。宋濤一直把我當精英培養,把工作多年的經驗傾囊傳授,我在高興之餘,總覺得需要感謝一下他,就在樓下買了一條精白沙送他了,他也樂意地接受了。

但陸應雄這邊就有點吃力了。雖然,他有三年的工作經驗,但對公司的這套開發平台並不熟悉,於是,他經常問我各種問題。吃飯的時候也發煙給我,一來二去,我和他就比較熟悉了。

我們西安辦事處做得是河南移動公司的項目,為此,我們每周都會填寫周報,給河南那邊的負責人發過去,做一個工作方麵的交流。起初,我並沒覺得怎樣,但時間長了,總覺得有種神秘兮兮的感覺。河南那邊究竟是何方神聖在坐鎮?有沒有機會可以見見呢?

閑下來看代碼的時候,我總會看到公司的大神在各種接口、方法前麵寫得注釋,什麽@author wxb、@version 1、@author snow、@version 2之類的,這些大神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據說,有好多注釋都是很多年前就存在的,寫這段代碼的大神早都離開公司了。什麽時候,我也可以在自己的代碼前麵寫上@author zf、@version 1呢?這時,一個成為軟件架構師的夢想突然湧現在腦海,但很快被我以不切實際否定掉了。

中午,大夥決定去村子裏吃蘸水麵。這讓我想起了在輝煌科技出差柳泉的那段歲月,當時,我們可吃得是天下第一蘸水麵。想起這事,瞬間就有了聊天的話題,我開始跟大夥聊我以前出差的那檔子事。聊著聊著,陸應雄就問宋濤。

“還行,一般都是短差,我們這邊的話,主要是出差河南。”

“你跟老沈一定去過吧?”

“前段時間還去過一次,一個很小的需求,客戶不放心,非要嚷嚷著現場開發,沒辦法,我們過去支援了兩周。”

“哦,那我就放心了,要是兩年可就不爽了。”

“哈哈,不會的。”

晚上六點鍾,辛勤工作地一天又結束了。正好趕上周五,大家都非常愉快,秋薇和夏琦很快就溜了,說是一起去小寨逛街。宋濤和沈浩順路,也一起走了。偌大的公司,就剩我和陸應雄了。

我倆關上窗戶,檢查了一下公司的情況,沒什麽問題後,就鎖門回家了。

自從步入職業生涯以來,我就發現時間過得飛快。金色的秋天已經過去,雖然沒什麽收獲,但這樣的生活還是挺有滋味的。冬天到了,城市裏蒙上了一層白色的霧霾,下水道口冒著熱氣,有流浪漢蜷縮在那裏,瑟瑟發抖。

最近下雪了,外麵很冷,我和趙玲櫟呆在家裏,享受著空調帶來的舒適。

“咦?張帆你看!窗戶上都有冰雕啦?”趙玲櫟驚奇地喊道。

“冰雕?我看看,果然是鬼斧神工,這些冰雕奇形怪狀,從稍遠處看,就像一副完整的壁畫,神奇的大自然。”我感歎著。

“真無聊,我去玩遊戲了。”趙玲櫟一個人霸占了電腦,開始玩網絡遊戲。

“好吧,今天我正好休息,在家睡個夠,你慢慢玩。”我躺在**,隨手撈起了一本小說。我正看著入迷呢,可不知道怎麽回事,我竟然想起了林原。好長時間沒見了,林原在我的生活中就像一個幽靈般的存在,總是突然出現,又神秘失蹤。去年聖誕節,在西大街的賓館,是我和她最後一次見麵。之後,她就徹底從我生活中消失了。可不知道為什麽,我竟然有點想念她,有點惋惜我們那份毫無章法的愛情。

“你在發呆?”趙玲櫟回過頭來看我,不知道看了多久。

“呃,沒什麽,書中的劇情太曲折了……我完全陷進去了。”

“我感到好無聊,玩遊戲也沒意思。今天聖誕節,雖然外麵很冷,但咱們還是出去過吧。”

“你想去哪?”

“這樣的天氣,一直在外麵,會很冷,咱們就去必勝客吧。”

“好啊,正好亞美大廈那裏有一個,也不遠,咱們正好搭車過去,還能在沿途欣賞雪景呢。”

下午,我倆來到必勝客,挑了一個偏僻、安靜的位置。

我翻著菜單,也不知道吃什麽好。

“你點吧,想吃什麽就點什麽。”

“謝謝,我快要餓死了。”趙玲櫟又說起俏皮話來。

“我要吃披薩。”趙玲櫟點了一個大份的海鮮披薩。

“這個看起來不錯啊,份量也足,夠咱倆吃的了。我打賭,咱倆吃完了出去絕對不會覺得冷。”

“我想再點一個,總覺得桌麵上就放一個大披薩很單調,但我不知道吃什麽好?”

“拿來,我幫你點,你不是魚類素食主義者嗎?那就吃撒丁島酥炸魷魚吧。”

“哈哈,好吧,我正好嚐嚐,如果味道不錯,我可要經常過來光顧。”

“那你記得帶上我,別一個人吃獨食!”

我一邊吃著披薩,一邊又想起了一件事。

“玲櫟,說到魚類素食主義者,我想起了雨果維文,一個澳大利亞演員。”

“這名字,聽起來很耳熟,怎麽想不起來了?”

“《黑客帝國》裏的特工史密斯,他還演過《V字仇殺隊》,想起來了吧?”

“噢,我說呢,我大學裏看過。他這個人很有特點的,表情很嚴肅,但一臉嚴肅又遮不住臉上的喜劇細胞,還有V的麵具,也很經典。”

“是啊,我和他一樣,都是魚類素食主義者。你覺得,我有朝一日也會成為一個出色的演員嗎?”

“演員?我還影帝呢。別做夢了,上次你興衝衝地帶我們去當群演,要死要活地演了一天,就掙了幾十塊錢。”

“哈哈,今非昔比了。如今,我也上班了,有錢啦。”

“有錢?你跟人家韓森差遠了。”

“呃,怎麽又提韓森?我還是吃披薩吧。”

後來,我倆又聊了一些文藝方麵的話題,比如《羅馬假日》、《午夜巴黎》等,又扯起了最近熱播的美劇《吸血鬼日記》,直到我倆吃完了桌子上所有的食物,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走吧,你還真想在這裏睡覺啊?”趙玲櫟摸摸我的腦袋。

“嗯,咱們去哪?”

“出去再看啦。”

從必勝客出來,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太陽出來了,雪白的大地瞬間被照亮了,這個銀裝素裹的世界又被鍍上了一層光芒。馬路上的車輛來來往往,濺起了泥濘的水花。

“你知道嗎?我感覺冬天跟夏天很不一樣哎?”

“哪裏不一樣?”

“最大的特點就是,我記得上學的時候,有一次天氣特別炎熱我來到這裏逛街。四周全是人,耳邊瑩瑩嗡嗡的,有一種喧鬧的感覺,那種感覺,讓我慌張。而冬天,四周像是進入了童話世界,在冰雪的覆蓋下,充滿安寧。”

“這麽說,你喜歡冬天咯?”

“還行。”

我倆沿著街道往回走,先是去金鷹國際逛了一圈,又去了世紀金花。總感覺這裏的東西都特別奢侈,連一個zippo打火機都要幾萬塊,真是不去世紀金花,永遠不知道自己有多窮。逛了一會,我倆就去了奧斯卡影城。記得我們第一次看電影,就是在這裏,而那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了。

“那天黃昏,開始飄起了白雪。憂傷,開滿山崗,等青春散場。午夜的電影,寫滿古老的戀情,在黑暗中,為年輕歌唱。走吧,女孩,去看紅色的朝霞。帶上,我的戀歌,你迎風吟唱。露水掛在發梢,結滿透明的惆悵,是我一生最初的迷惘。當歲月和美麗,已成風塵中的歎息,你感傷的眼裏,有舊時淚滴。相信愛的年紀,沒能唱給你的歌曲,讓我一生中常常追憶。相信愛的年紀,沒能唱給你的歌曲,讓我一生中常常追憶。”

這段憂傷的調子配著悵惘的歌詞,讓我和趙玲櫟沉默地走在路上,安靜地聆聽。那些曾經的歲月,一去不返。晚上的時候,趙玲櫟提議我倆一起去她姑媽家裏吃飯。說到吃飯,本來我是讚成的,但一想這個姑媽可是趙玲櫟的遠房親戚,從來沒有見她提起過,又有點生疏的感覺。

“你姑媽在西安?”

“是啊,意外吧。不過,這可是跟曆史有淵源的。”

“哈哈,這麽神秘,你說說看。”

“你知道《1942》這部電影吧,當時河南鬧饑荒。我姑媽的祖輩們就舉家遷到西安了,你聽起來挺簡單的,但據說他們當時很困難的,一路上都有飛機狂轟亂炸,又要忍饑挨餓,反正,當時特別慘,路上死了不少人。”

“哦,原來是這樣。那既然你說去她家裏吃飯,那就過去吧。要不要買點禮物?”

“你想買也可以,就超市裏提一箱飲料得了。”

我倆到了黃雁村,繞了一會,總算是找到了趙玲櫟姑媽的家。她姑媽住那種老式的單元房,在五樓,但家裏裝潢得不錯,愣是讓這老式樓房煥發出了青春的色彩。我們幾個人圍了一桌,就開始吃飯聊天了。

她姑媽問了我很多問題,生怕我耽誤了趙玲櫟。我回答每個問題之前,都要停頓一會,用心思考下怎麽答複。不過這也難怪,畢竟她是趙玲櫟的親戚,總要幫忙盯著點。雖然,我對這些問題回答得井井有條,但我能夠感覺到,她姑媽對我有點不放心,也有點不滿意。所以,這頓飯吃得有點美中不足。我跟趙玲櫟的事情,已經單純地從她閨蜜秦妍的極力反對,到了她姑媽的暗中反對這個層次了。

這段時間,我忽略了很多生活中的瑣事,把主要經曆投入到了榮盛公司的工作上。事實證明,有付出還是有回報的,我不但轉正了,而且,我的工資還從最初的3500漲到了4000元。這件事情,讓我大為振奮,中午的時候,我就請同事簡單的吃了頓飯,算是小小地慶祝吧。總之,我在榮盛公司的一切,已經步入了正規,我不會再擔心像輝煌科技公司發生的那檔子事請了。

星期五,李平很早來到公司,他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出門。同事們都以詫異的眼光看著他,以為他離職了。結果,他解釋說自己要去山西出差了,今天就走。這個消息來到真意外,恐怕隻有王總知道了。不過,既然是出差,那就沒什麽好悲傷的。中午的時候,我們跟李平一起吃了頓飯,互相勉勵了一番,就散夥了。我們繼續回公司上班,李平回家收拾房子去了。

最近,公司裏就有點動靜了,大家都從李平出差這事情上聯想到了自己,生怕自己也被派到外地去,畢竟,辦事處的人大多都是陝西人。

中午,我和陸應雄一起吃飯,又討論起這事來。

陸應雄說:“其實,我早就知道這事了。我和王然是一個項目組的,我們小組討論過了。”

我說:“那你怎麽不提前告訴我?”

陸應雄說:“又不是你去出差,你急什麽?如果是,我當然會提前告訴你。”

我說:“我也隻不過想了解下公司的最新近況罷了,這些天都能把人閑死了。”

其實,換做是我,就算陸應雄通風報信,也沒多大作用,畢竟王然才是主管,西安這邊的事情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公司過來過去也就那麽幾個人,我不去出差,換做別人,也會難受。

宋濤見我倆正在討論出差的事情,也插了一句話。

“既然你們擔心出差的事情,那我就給你們交個底。其實,公司每一個人都有出差的可能,包括王然和我,都會不定期的去客戶現場,了解最新的情況。你倆的話,也自然會出差,我估計過段時間,有可能會派你們去鄭州。這次本來是要張帆去山西的,那邊電力係統接了個新項目,張帆經驗比李平豐富,應該更適合。但是,老王考慮到核算項目這邊年後會有大量的需求,就讓李平去了,你可以說是逃過一劫。”

“看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咱們是逃不掉了。”但我心裏暗忖介紹李平跟趙磊認識這件事情是作對了。

“那有什麽好怕的?我鄭州都去了很多次了,沈浩也去過。最多是讓你們呆半年,就回來了。”

“我覺得挺好的,到時候你們自己去看看了。”宋濤故意賣了個關子,神秘地微笑了。今天正好是發工資的日子,下班的時候,王然就請我們辦事處全體成員出去玩了。

我們先是去科技路西口的濟州島上,品嚐了韓式飯菜,又去了高新路的真愛KTV,盡情地唱歌。晚上,大家都玩得很盡興,這又是發工資、又是趕上周末的,都快嗨翻天了。明天沒有上班的壓力,大家就放開了喝,別看沈浩年齡大,看起來老成,但他喝起酒來也是一個好手,在座的年輕人都拚不過他。秋薇和夏琦喝了幾杯,就一邊唱歌去了。本來,李平的心情有點不高興,但隨著我們一個勁地安慰他,說出差也是為了公司發展,每個人都要出差的。他心裏那道坎,總算過去了。於是,他苦澀的臉上終於湧現出了微笑,來和我們拚酒。

從KTV出來的時候,大家看到王總刷了信用卡,都比較關心這次出來玩的消費。王總則若無其事地說:“你們別擔心,我可不會傻到花自己的錢來請你們玩的。這些都是公司給我們辦事處的項目經費,我到時候都會報銷的。”

散場的時候,大家都結伴而行。王然和肖偉步行回去了;宋濤和沈浩兩人也順路;我、陸應雄、李平三人把秋薇和夏琦送上了出租車,就沿著高新路往回走。馬上就元旦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到了岔路的時候,李平往左走了,我和陸應雄望著他一個人孤零零離去的背影,頓時,覺得有點淒涼。這並不是李平處境不好,而是很多時候,我們難免會跟李平一樣,要獨自麵對很多事情,獨自抉擇,獨自走向人生的旅途。

李平到了山西,還通過QQ給我們幾個人報了平安。據說,太原那邊還不錯,我告訴李平有個哥們就在太原,最近剛考上公務員,在電力係統工作。如果你有什麽需要,我會讓他幫你的。盡管李平說暫時不用,我還是把趙磊的手機號告訴了他。

今年沒剩下幾天就過去了,大家的心思也都是心猿意馬。辦事處這幾天,基本上都是七分工作,三分偷懶。按照宋濤的話來說,就是你不要想著花個通宵把所有工作的整完,明確告訴你,做軟件這一行,需求是做不完的。嗬嗬,大家顯然是把這句話牢牢記到心裏,並且,應用到實際工作當中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私下裏問了下宋濤。

“今年,公司應該不會從我們這邊抽人過去出差了吧?”

宋濤說:”肯定不會了,都快過年了,領導也需要好好休息啊。出差的事情,我估計要到明年了,你就放心好了。”

雖然,今年不會去外地出差了。但還是發生了一件事情。從公司上海總部過來了一個領導,他接到了陝西移動的項目,要從我們項目組抽人過去做技術支撐。王總想來想去,就決定把我和陸應雄調過去了。這一過去,我就高興了,但陸應雄明顯不明白我的意思,一臉茫然地看著我。

“我是真不明白啊,你瞎樂嗬什麽勁呢?”

“你想啊?這軟件係統做起來就沒完沒了的,這次,我們調到了陝西移動總部這邊,這邊的項目至少也有會個一年半載的吧,我們暫時歸何總管了,就不用操心核算和卡品項目的事情了,完全可以從這邊重新開始。”

“哦?仔細想來,還真是這麽一回事啊。張總您高明啊,高明。”陸應雄皮笑肉不笑地誇獎了我幾句。

杜成是我們這個三人項目組的經理,他是屬於榮盛科技公司上海派的人,直屬於何總。而陝西這邊跟河南關係不錯,河南又是公司的大本營,所以,陝西這邊是屬於河南派的。看來啊,但凡是這種大公司,總是拉幫結派啊。公司裏派係林立,誰都想著今年出點什麽優秀的成績,好在董事長那裏炫耀。

這些日子,杜成在負責項目基礎方麵的工作,我倆隻是打個雜,沒多少實際的工作任務,倒是輕鬆了很多。每天,我都跟陸應雄兩人一起吃飯,基本上都在糜家橋小區附近。今天吃這家,每天吃那家的。從心底裏來說,陸應雄這人有點像邵海南的角色,就是每天跟我吃飯、瞎扯淡的。這不說不知道,一說還真像。第一,邵海南跟陸應雄年齡都比我大,第二,他倆都比我晚進公司,所以,我又是他們的長輩。他們對我客氣點,也是應該的。但從性格上來講,這兩人就迥異了,邵海南屬於那種大大咧咧的,喜歡說話、張揚的人;陸應雄則是那種低調、沉穩、踏實做事的人,但他這個人又太傳統。有時候,特別死板,不懂得變通。就比如說抽煙喝酒吧,這本來是分不開的事情,可這哥們竟然愣生生的分開了,隻抽煙不喝酒,打死也不喝。

星期五晚上,項目的基本信息總算是從各個營業部、營業廳收集完畢了。考慮到第二周需要做一些具體的開發任務,杜成就希望在今天晚上把所有數據整理方麵的工作做完,不留殘渣剩飯。於是,他決定加班,加就加唄,反正你已經請我倆吃過飯了,又是周末,就多玩一會吧。在陝西移動總部十五樓,我和陸應雄還在忙碌地執行存儲過程,杜成出去開會了,有個辦事處在移動公司的客戶代表在這裏陪我們。

“怎麽樣?一個小時內能弄完不?我明天還要跟老婆出去玩呢。”客戶代表看了看手表說。

“我倆真的是盡力了,要怪就怪這些存儲過程吧。丫的不知道誰寫的,也不知道從哪個項目裏拷過來就用的,一個存儲過程,起碼要執行三十分鍾。”

“我聽說是從山西那邊拷貝過來的,杜成不是之前就在山西帶項目嗎?這不,那邊的項目結束,又接到了陝西的,因為兩個項目類似,就把那邊的存儲過程拿過來用了。”客戶代表說。

“還行,我這邊都基本上執行完了。杜成應該沒那麽幼稚,他肯定會把兩邊的數據庫整成一樣的,這樣做安全也最省事。”陸應雄說。

“你說得沒錯啊,我也是這麽想的。可我這段存儲過程,跑了一個小時了,就是卡著不動彈,你看看,我電腦都快卡死了。”我氣急敗壞地說。

“我看看。”陸應雄過了看了會,也看不懂,就忙自己的去了。

過了一會,我實在是受不了了,我不可能讓這個存儲過程影響到我們周末休息啊?萬一,他執行到明天早上才結束,該怎麽辦?得了,我在輝煌科技還整過不少存儲過程呢,正好用到了我來仔細看看吧。

結果,我看了半小時,還是沒看出來問題。這時,我們三人都已經精疲力盡了。會不會是表的索引出來問題?我試著刪掉了索引,一執行,結果隻用了幾秒鍾就執行好了。剛開始,我還挺高興的,可仔細一想不對啊。我進到表裏一看,原來是剛才刪除索引的時候,不小心把表裏的數據也清掉了。這可完了,這張表是這個項目的主表,這張表要是完了,這個項目可就沒法做了。

我非常鬱悶,汗珠從額頭上滴下來,但想不到好的辦法。這時,連陸應雄那邊都察覺出了問題,他執行SQL的時候也覺得非常快,快到讓人覺得不正常。我隻能坦白了,自己不小心幹了錯事。

“哎,這可糟了,這個項目就靠這張表裏的一百萬條數據啊,你誤刪了,咱們周一可怎麽交代啊?”客戶代表說。

“那怎麽辦?”我完全沒有了主意,這是我上班以來遇到的最難辦的一次情況。

“我這還有原始數據,不過都是Excel的,總不能讓我一個一個貼上去吧?”

“這樣吧,你這有最近幾天的備份數據沒?”陸應雄說。

“有,就在F盤的那個backup文件夾裏。”

“哦,是dump文件,那我來用DOS恢複一下吧,恢複到最近的幾天的數據量,剩下的,你再貼上去,我估計最多也就一兩小時的事情。”陸應雄淡定地說。

“能恢複那最好了。”我心裏有點感動,這次,要欠陸應雄一個人情了。

過了半小時,Oracle數據庫恢複到了幾天前的情況,我們三人都鬆了一口氣。

“沒問題了,剩下的數據我來弄吧,反正也就差個幾天,沒什麽大礙的。至於存儲過程的事情,咱們還是別忙活了,讓杜成來看把,他自己最熟悉。”

“好的,那咱們撤吧,今天都累死了。”

從移動出來,我和陸應雄走在高新路來。雖然,已經是寒冬臘月了,但我的額頭還是因為緊張而滲出了汗珠。

“哈哈,不客氣,我比你多工作兩年,這就是經驗,經過了這一次,你以後也會學習到很多的,尤其是數據庫,我們不要隨意操作。”

“咳,我就是仗著自己在輝煌科技學了點數據庫的三腳貓功夫,想露一手,結果,竟然弄出了這樣的事情,萬萬沒想到啊。我記得我刪索引的時候,明明有英文提示,說是會刪除掉表的數據,可我還是點刪除了……估計真是忙糊塗了。”

“所以啊,這就是你跟我的區別。對於數據庫方麵的操作,我一向是很認真仔細的,不會弄的東西,我絕度不碰,讓領導去解決,你以後也要學會這樣,免得引火上身。”

“好的,謝謝,咱們抽根煙吧,累死了,剛才又緊張兮兮的。”我遞給了陸應雄一根蘭州。

城市的燈光徹夜通明,人們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街邊的雪堆,開始融化了,帶來了陣陣寒意。我走在西安的街道上,回想跟剛才的事情,心情一片糟糕。雖然,這次事故有點嚴重,但慶幸的是完美解決了。但我,還是從心裏不能原諒自己,我怎麽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還好,有陸應雄在,幫我挽回了敗局。那些在街上到來來往往的人,大多數人的臉上沒有表情,但我知道,他們和我一樣空虛,脆弱的心靈正在被一種東西慢慢是啃噬。

元旦的鍾聲敲響了,世紀金花附近的廣場上。人們守在倒計時的電子表前,看著屏幕上的數字跳動,跟心愛的人一起跨年。隨著紅色的數字歸零,在一陣歡呼地喝彩升中,我們告別了舊的一年,迎來的新的一年。去年,是我工作的第一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總體上還算勉強吧,就看今年咯。雖然,早就已經到了21世紀,可我還是想起了汪峰的那首《再見20世紀》。

“這是1999年的冬天,從來沒經曆過的寒冷,街邊的樓群直插藍天,人們都蜷縮在大衣裏行色匆匆。我坐在深藍色的車裏,搖搖晃晃行駛在狂野的城市。太突然了,一切都將消失,褪色的幻夢,褪色的愛。再見,二十世紀 再見,和我一樣迷茫的人。

“你要回張掖了嗎?”趙玲櫟問。

“是啊,你呢,回洛陽嗎?”

“我跟你一塊去張掖看看吧。”

“哦,算了吧,大冬天的,也沒什麽好看的。反正,就放七天假,我很快就回來了。”

“那我就回洛陽了,我決定在家裏多呆一陣子。”

“好吧。”

在張掖的七天裏,跟過去沒什麽兩樣。隻不過,我從一個大學生變成了一個社會上的工作者。這種角色的轉變,讓我的人生發生了改變。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正在變得不那麽年輕,但我所擁有的,實在是太少。我們這個國家,安定祥和、四處都是欣欣向榮,可是,我們這個國家的青年,卻好像比其他國家的的青年壓力要大。因為,我們從大學畢業,就會變得一無所有,教育、醫療、住房是我們這輩人的新三座大山。教育?父母供我們上學都要省吃儉用,很不容易,而我們供養下一代就更難了;醫療?現在生場病,隻要去躺醫院,就得花個一兩萬,花的少了人家都覺得不正常;住房,這點是最坑的,房價高得離譜,真不知道是地太貴了,還是開發商心太黑了。也許,有人會說,你買不起房,可以回老家啊。回老家確實是一條路,但人得有理想,有選擇的權力,如果什麽東西都要我們青年去將就,生活在這裏還有什麽幸福可言?如果不能給青年理想,不能給他們希望,隻為他們的生活帶去灰色軌跡,那就沒什麽意思了。

“一會去湘水肴附近的中國餐館,老總過來了,要聚餐呢。”

“什麽?老總過來了?”我和陸應雄都很驚訝。

“是啊,前幾天在鄭州,最近就到西安了,作為公司的董事長,他不得在開春的時候多跑跑,慰問下前線的戰士?”杜成說。

“那好吧,我倆先過去。”我和陸應雄點了根煙,邊抽邊走。

因為這家餐館就在附近,我和陸應雄步行了半小時就到了。我倆走到預訂的餐桌旁,發現還沒有幾個人來。

“一會老總來了,我們都坐到另一桌。”我囑咐陸應雄說。

“好的,和老總坐一起,是不爽,放不開。”陸應雄也讚同這個提議。

過了半小時,一撥一撥的人來了,可還是不見主角出場。我們和辦事處的人打了招呼,就坐到一邊聊起來了,算算也有幾個月沒見麵了,他們也還是老樣子,隻不過李平還沒有從太原回來。

到了八點,老總被一群人陪同著出場了,王然就在其中。但一眼看過去,有很多生疏的麵孔,感覺都是領導,但不知道哪個是董事長。我還沒有分清楚呢,大家就開始找座位了,反正一共就兩桌,一左一右。從談話中,我聽到了什麽周總李總趙總的,都是總,和誰坐一起都不好。

我和陸應雄看著眼前的陣勢,還在發愣。還沒想到短短幾分鍾,左邊的一桌都坐滿了,右邊那一桌就剩下兩個座位了。陸應雄見沒得選,就坐到了靠外麵的那個位置,那剩下的一個位置肯定是我的了,不管我願不願意。不過,說起來也奇怪,為什麽其他位置都連在一起坐滿了,就隻有這兩人中間空了一個?管他呢,先坐上去再說。

宴會開始了,兩桌的氣氛都不錯,吵吵嚷嚷的,貌似都在訴說公司裏的事情。我這桌不知道怎麽回事,總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大家都有一種矜持,說話也溫聲細語的。連王然和杜成看我的眼神都變了,不對,他們是在看旁邊這位大佬。我心想,我右邊這位一定是董事長了,不然,為什麽大家都不坐他旁邊。

等到敬酒的時候,我終於確定了。我右邊坐的是蘇總,就是榮盛公司的董事長,左邊坐的是袁總,就是榮盛公司的總經理。這董事長跟總經理中間竟然空了一個座位,偏偏讓我給坐上了,我這真是作死啊。看著王然、宋濤、沈浩一個一個地走過來,畢恭畢敬地跟董事長、總經理敬酒的時候,我真是鬱悶。最後,連陸應雄都照貓畫虎地敬完了酒,這他媽就有點尷尬了!

酒過三巡,大家的氣氛都高漲了。兩桌人開始互相敬酒,那種觥籌交錯情景又再一次重現,讓我想起了在輝煌科技公司的事情。我保持淡定,從容應對,對每一個敬酒的人,都報以微笑,並且說幾句寒暄的話。過了一會,我就主動站起來,到另一桌去回敬,做到禮尚往來。氣氛還在持續加熱,公司的前輩們都想起了很多往事。比如,公司什麽時候成立的,從最初的幾個人走到現在很不容易。他們一邊說,一邊感歎著創業艱難,一番話發自肺腑,令人熱淚盈眶。

眾人都在調侃高總的白發,高總無奈地笑著說:“這叫白天不懂夜的黑。”

老梁突然跑過來,敬了蘇總一杯,就開始吐苦水了。說自己多麽多麽辛苦,在西藏辦事處那麽艱辛的條件下,都堅持了很多年,這一路走來,兢兢業業,認真地工作,並且一再地說陝西這邊投入很大,產出卻很少。說了半天,原來最後的意思就是希望蘇總把他調到上海去,擔任項目管理方麵的職務,他是上海人。蘇總頻頻點頭,說你為公司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了,這件事情,我會考慮的,等最新的人事安排出來,會郵件告知公司各部。

宴會快要結束時,杜成立馬鬼斧神差地跑下樓去結賬了。

回來後,蘇總問:“結了多少?”

杜成說:“五千。”

蘇總說:“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填下報銷單,讓公司報了。”

我們走到了樓下,互相告別。每個人,都在公司裏有特別好的朋友,這次告別,不知道何時才能再次相聚?這時,我看到宋濤正在和高總攀談,他們談的,無非是核算方麵的事情,一起配合了三年了,能夠聚一次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