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離開輝煌科技

從南京回來沒有過幾天,新農保項目組就忙得一塌糊塗。一方麵是已經上線的地方,不斷地打來電話,要求處理數據,或者更改程序。一方麵是沒有上線的地方,天天打電話催促我們派人過去培訓。

開會的時候,於總說:“最近,程序上麵需要改動的地方太多了,顧晨還要忙核心平台開發上麵的事情,他明顯忙不過來。邵海南和張帆,你倆來也有一段時間了,客戶現場也去過了,應該明白我們要做的事情了吧。”

“明白,經過柳泉、渭水這一遭,我倆徹底明白了。”邵海南搶先說。

“嗯,明白。”我隻能跟著附和。

“明白就好,一會我會通過Excel的方式,把最近的工作安排一下。最近的任務,還是優先改代碼吧,秦劍鋒也會分擔一部分工作,處理數據的事情就由我來做吧。”

“好的。”項目組所有的成員都表示認同。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上次我說的那個陝北的女孩今天過來了,也在我們新農保項目組。她叫祁雪,顏值很高哦,海南你不是一直惦記呢麽,一會你的願望總算是實現了。不過,她初來乍到,很多地方不懂,我就親自帶她吧。”

“……”邵海南沉默不語。

“散會。”於總說完就去樓下接祁雪了,還真是殷勤。話說,這當領導就是好,不但可以給我們分配任務,自己做最輕鬆的,還能以合理的手段給自己招個小秘。說到這裏,我們幾個人就搖頭歎息,紛紛發誓自己要以於總為榜樣。

一會,祁雪來了,所有的男同事立刻睜大了眼睛。祁雪皮膚白皙,身材挺正,雖然並不是什麽閉月羞花、出水芙蓉之類的,但也稱得上是風姿綽約。本來,我是坐在於總旁邊的,祁雪一來,就坐到了我的左邊,這下,他跟於總之間就沒有什麽距離了。咳,祁雪?正好天熱得夠嗆,身邊坐一冰雪聰明的女孩子,那也不錯,至少可以降降溫。

一個小時以後,我們都收到了於總發來的Excel文件。我打開一看,好家夥,這次的任務量果然增加了不少。其實,看到這個任務表的時候,我們的心情都瞬間變得沉重了,邵海南本來臉就有點黑,這一陰,看上去衰老了十來歲。

中午的時候,我們項目組的其他人終於有機會跟祁雪單獨在一起了。大家都圍繞著這個新來的女同事,又是傳授工作經驗;又是介紹西安美味的,以至於平時我們需要走半個小時才到百腦匯,這次像是走了十分鍾。吃飯的時候,秦劍鋒還捷足先登,主動為祁雪買了單,說這第一次出來吃飯,讓女孩子掏錢不好。我就在心裏納悶了,你跟於總兩人都結婚了,還對單身女士這麽關心幹嗎?一點也不考慮我和邵海南。有本事,你每天都給祁雪買單啊,想到這裏,我就偷著笑起來。

“你在笑什麽?” 祁雪問。

“沒什麽,哈哈。”我忍不住又笑了。

“別理他,他在渭水的時候把腦子喝壞了。”秦劍鋒說。

“哈哈,對啊,我跟你們講,張帆在渭水出差的時候可慘了,直接喝暈過去,最後,被人抬走了……”邵海南不但不站在我這邊,還拿這件事情取笑我,我真不該為他保密,我真應該把他的那點小愛好說出去,不過算了,我還沒那麽低俗。

“海南,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是不是要我把你喜歡收集小卡片的愛好說出來?”我不還好意地說。

“哎呀,可別,千萬別……”邵海南連忙止住了。

“什麽卡片呀?是小當家水滸卡嗎?” 祁雪驚訝地說。

“得嘞,還水滸卡……你真當他是小孩子?”我故弄玄虛地說。

“那你告訴我,我也要收集。祁雪依然追著問。

“好啦,沒事兒,這個話題就到這裏,大家吃飯吧。”邵海南嚷嚷著說,一口米飯已經送到了嘴裏。

回去的時候,秦劍鋒和祁雪走在前麵,我和邵海南走在後麵。

“開心的事情過去了,說說現實吧,需求看了嗎?能搞定嗎?”我問邵海南。

“還行吧,這次估計要加班。”邵海南低著頭說。

“我這邊估計更慘,我聽小道消息說,漫川那邊催促得可緊了。這次,肯定不會派咱倆去了,應該是秦劍鋒一個人去。”

“那又怎樣?他一個人可以啊。”

“不是,你沒明白重點。我是說,經過了這段時間的考慮,我覺得自己可能不太適合寫代碼,我想去做實施。上次換座位的事情我幫了你,這次又為你保守秘密。你是不是也得幫我一回?”

“別廢話了,直說吧,要我怎麽辦?”

“你可以故意接近於總,和他吃一頓飯。在吃飯的時候談起我,說我成天跟你抱怨寫代碼頭疼,想去做實施。然後,我會在適當的時候瞅準機會,主動提出跟秦劍鋒出去做實施。”

“可以啊,小樣兒,幾天沒見,學會用陰謀詭計了。”邵海南嘴角浮出一絲微笑。

“什麽陰謀詭計,這叫指桑罵槐,醉翁之意不在酒。”

“行行,包在我身上,不就是吃一頓飯嘛。我明天就去,至於結果咋樣,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我隻負責把話帶到。”邵海南說。

“OK,行啊,兄弟,隻有咱們互相幫助,才能在這個公司裏混得更加長久。”我拍拍邵海南的肩膀。

最近的日子,我都故意做出一副寫代碼很難、很煩躁的精神狀態,於總和我之間雖然隔著一個祁雪,但他還是能察覺到什麽的。

“張帆,最近的需求做得咋樣了?”於總問我。

“不太好,沒有思路。”我回答。

“我聽邵海南說你想去做實施?”

“是的,於總,我可能是之前沒有認真學習,代碼寫得很差,連我都不忍心看了,更別說你們了。我喜歡做實施,想出去多跑跑。”既然話都說開了,我也就爽快地承認了。

“可是,你酒量不行。而且,我覺得你對於新農保的業務掌握得還不純熟,總之,我有點擔心。”

“沒事的,於總,你就相信我吧。我可以跟秦劍鋒一起出去,他再帶我跑幾個地方,我一定能成為專家。”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特別自信。

“那好吧,今天下午,你把投影儀拿過來,當著我們幾個人的麵,把新農保的業務從頭到尾的講一遍,如果我覺得可以,你就和秦劍鋒一起去漫川吧,那邊催得很急,秦劍鋒一個人去也忙不過來。”

“好的。”

下午的時候,我按於總的要求,把新農保的業務為大家講述了一遍,不但於總覺得沒問題,連秦劍鋒也覺得可以,邵海南更是一個勁地支持。看到他們這樣的表情,我覺得這事基本上成了。

“張帆,秦劍鋒,你倆今天回去準備一下吧,後天就去漫川做培訓。這次培訓的主講是秦劍鋒,但張帆也要登台去講,漫川的任務,就交給你倆了。”

“好的。”我內心非常激動,終於可以把沒有開發完的代碼扔掉了,可邵海南卻有點不高興了,他是怕於總把我的活交給他,可事實上沒有這樣,於總從別的項目組調來了一個人,接著做我未完成的需求。

星期三,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我和秦劍鋒啟程了。因為漫川屬於西安的周邊地區,路程並不遙遠,我倆坐著大巴過去。一路上,我跟秦劍鋒東拉西扯地聊了一陣,就都躺著睡著了。

大巴行駛在秦嶺中間的公路,天特別藍,雲朵聚集在一處,形成各種奇怪的圖案。山上植物很多,一片蔥鬱,山腳下是一些有著陝西特色的磚瓦房。汽車在一種安靜的氛圍中前進,可外麵突然就下起了傾盆大雨。過了幾分鍾,汽車穿過了秦嶺的一個隧道,神奇的是隧道的另一頭竟然萬裏晴空。

到了漫川,工作人員接我們到了下榻的賓館。這個賓館,樓層很高,我們住在十八層。晚上,跟以前一樣,又是一次接風洗塵的宴會。漫川縣的楊局長接待了我們,因為於總這次沒來,楊局長也沒有跟我們過多的客氣,隻是公事公辦,我們喝了幾杯酒,吃完了飯,就回到酒店休息了。

第二天,培訓在一個網吧裏進行。這個網吧的設備很一般,還不時地出問題。不是麥克風不響了;就是學員們的電腦出問題了;更有甚者,有的學員還在網吧公然打起了遊戲。我看在眼裏,隻能好言相勸。這次,是秦劍鋒主講,我在台下輔助,幫經辦人員解答疑問。

星期五早上,考慮到網吧講課的效果不好,社保局的領導又找了一個培訓機構的微機室,讓我們在這裏工作。這次是我擔任主講,我調試了一下設備,沒有任何問題,秦劍鋒坐在台下,期待地看著我。

這下,總算是要把平時學習到的都派上用場了。因為,這個微機室本來就是教學用的,大家的學習氛圍也很濃厚,我這次的講課非常成功,連秦劍鋒都感到意外。

中午,我們和幾個經辦人員來到一家排擋吃飯。培訓已經做完了,大家都很放鬆,就喝起了酒。外麵的天氣,已經不知不覺飄起了雨絲,在溫暖的排擋裏喝酒,真是人生一大樂事。我們越喝越起勁,為了不喝醉,中途我們把白酒換成了啤酒。在這樣的天氣裏,一邊喝酒,一邊講著段子,當真是非常快活。

葛股長說:“哎呀,要說講笑話,還是咱許科長最拿手,老許,講一個。”

許科長說:“好!今天這雨嚇得這麽大,本來,咱們幾個在這裏煮酒論英雄已經非常快哉了,為了給大夥兒助興,我就講一個段子。”

“有一位姥爺,他有一些叛逆他還有一些囂張;有一位姥爺,他有一些任性他還有一些瘋狂!沒事兒喝喝小酒,反正醒著也是醒著;沒事兒唱唱小曲兒,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喔,是哪個姥爺呀?哈,他就是畢姥爺!”

“哈哈哈……”雖然,這個段子很一般,但不知道為什麽,我們都笑得前俯後仰了,主要是許科長這講段子的時候還在模仿畢姥爺的表情,這一模仿,就做到了聲情並茂,讓人有種滑稽的感覺。

“老許這個講得不錯。”葛股長說。

“嘖嘖,我看是老許表演得不錯,請問您是剛從星光大道上下來了嗎?怎麽模仿得這麽像?”秦劍鋒說。

“咳,咱這樣子,就不用上去丟人現眼了,我是家裏老婆孩子喜歡看那個節目,我也跟著看,看得久了,就得到畢姥爺的真傳了。”

“秦工,張工,你倆也喝了不少了吧。你們成天在外麵跑,見多識廣,也講一個,讓我們這些天天窩在機關裏的人樂嗬一下。”葛股長說。

“我是不行了,我喝多了,讓張工給你們講吧。張工這人,別看他剛畢業,能喝得很,而且還喜歡以退為進!什麽叫做以退為進呢?就是前期喝得少,後期大爆發。哎?我是不是說錯了,應該是後發製人,後發製人!”秦劍鋒支支吾吾地說。

“好!好!今天大夥兒這麽高興,我就講一個吧。剛才許科長講得是《星光大道》,那我就講一個《非誠勿擾》的趣事。”

“話說,這孫悟空和唐僧一起上江蘇衛視舉辦的《非誠勿擾》,孫悟空很自信,但一上台,24盞燈全滅。理由:1、沒房沒車隻有一根破棍。2、保鏢職業危險。3、動不動打妖精,對女生不溫柔。4、坐過牢,曾被壓五指山下500年。孫悟空很憋屈,但人家說的頭頭是道啊,他竟無言以對,灰溜溜的離開了。輪到唐僧上台了,唐僧呢,一臉謙遜,人也不自信,最主要的,他壓根對女色不感興趣。可結果呢?嘩,24盞燈全亮。理由:1、公務員。 2、皇上兄弟,後台最硬。3、精通梵文等外語。4、長得帥。5、也就是最關鍵的一點:有寶馬!”

“哈哈哈……”我這個段子把大家逗得大笑起來。

“你們看看,這張工可真是真人不露相!你這個段子,太經典了,我甘拜下風。來,我敬你一杯!”許科長舉起酒杯。

“好,咱倆碰一個。”我也舉起酒杯。

接下來的時間,大家肚子吃飽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這一頓飯,吃得可真是心安理得。以至於飯局快結束時,咱們的許科長還沉浸在酒意中一個勁地說:“秦工,張工,你倆別急著回去。喝多了不要緊,咱們一會出去插紅旗。”

下午五點多,我和秦劍鋒都緩得差不多了,就來到社保局,做最後的一項工作。因為漫川的係統參數是我配置的,跑存儲過程的時候出現了嚴重的問題,我倆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一時半會怎麽也想不出解決的方法。這下子情況就不好了,眼看就要下班了,我倆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漫川的參數是你配的,怎麽跑不過去?這事我做不了,你自己來。”秦劍鋒忙碌了一會說。

“好吧,我來看看。”我坐到筆記本跟前,看著出錯的SQL語句,專注凝神地從腦海裏思索著解決方案,可怎麽也想不出來。

“你來公司都三個月了,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真搞不懂你平時都在忙什麽,混日子嗎?”秦劍鋒氣急敗壞地說。

“這哪能怪我?我的參數也是按照顧晨提供的標準來配置的,我怎麽知道會出問題?倒是你,來公司兩年多了,這點小問題都解決不了嗎?”我反駁了秦劍鋒一句。

“什麽?你還怪我了?我當初來公司的時候,兩個月就可以自己單獨出來做實施了,哪像你,三個月了還需要我來帶?”秦劍鋒說。

“誰讓你來帶了?我主講的時候,也沒讓你幫忙弄設備吧?”我說。

我倆吵得越來越凶,眼看就要有點肢體接觸了,社保局的工作人員趕緊把我倆拉開了,還語重心長地說讓我們以大局為重,不要著急,靜下心來,慢慢解決,說他們可以等,實在不行加班。

我懶得跟他吵,就打電話給顧晨,讓他遠程幫我看。雖然,這個問題比較棘手,但顧晨自習查看了半個小時,最後,還是解決了。存儲過程成功運行,漫川的項目總算是落下帷幕了。

回到賓館,我躺在**一言不發。秦劍鋒也躺在**,看著天花板發呆。心裏罵著,好你個秦劍鋒,果然是寶劍鋒從磨礪出,你脾氣很好!

“剛才我情緒不太好,你理解一下。我這段時間基本上都在出差,這次來漫川,本來我都不願意過來,但於總怕你一個人搞不定,就讓我帶著你。今天,咱倆都喝了不少酒,腦袋變得遲鈍了,以至於剛才那個問題卡住了,想不出解決的辦法。”秦劍鋒說。

“沒事,都過去了,重要的是咱倆把漫川的項目做成了。”我說。

“嗯,不瞞你說,我這辛辛苦苦一個月也就拿3000塊錢,為什麽我每次出差都報那麽多,公司的錢,能多弄點就多弄點,我這窮得連奶粉錢都不夠了。”

“理解,你是已經成家立業的人,壓力大。”

“是成家了,可這算什麽立業啊?說多了都是淚。”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六,外麵又開始下起大雨,街上的行人寥寥可數。幸運的是,我們已經辦完了所有的事情。在車站,我們告別了許科長,就乘著大巴,往西安去了。

在輝煌科技上班已經三個多月了。按理說,我和邵海南都已經到了轉正的時間。可是,蕭總最近比較忙碌,就沒顧得上找我們談話。

周一例會上,我注意到於總的神情跟以往不一樣。他說項目組最近有點變化,顧晨要去北京總部學習一段時間,主要是研發核心平台四版。祁雪的工作主要是接電話,跟客戶溝通。邵海南的任務比較繁重,就是實施和開發都要搞。最後,他又說把其他項目組的老侯也調過來幫忙了,就是沒有給我安排任務。我隱隱地有一種被排斥在外的感覺,但我沒有說。

周四,於總找我談話。

“張帆,你來公司已經三個月了。我覺得你做實施不行,本來打算讓你做開發的,結果你又想去做實施。漫川那次,雖然你講得不錯,但是,你和秦劍鋒在客戶現場吵架,被人家投訴了。當然,投訴你們的不是許科長,據說你們關係還不錯,而是當時那個辦公室的工作人員。所以,我覺得你不太適合我們新農保項目組,要不你去其他項目組?我可以跟別的項目經理協調一下。”

“於總,漫川那次存儲過程出錯,不能全怪我。顧晨都說了,他有一半的責任,你總不能把所有責任都壓在我的身上?這對我不公平。而且,這事是秦劍鋒先沒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事後我已經跟他和解了。這件事情,不足以證明我的工作能力有問題吧?”

“但是,你們在客戶現場吵架,這本身就是不該發生的呀?據說,還造成了不良影響。你讓公司都跟著丟人了!”

“又賴在我一個人身上了?難道是我自己跟自己吵架嗎?他秦劍鋒沒有錯?”

說著說著,我跟於總就杠上了。他這個人,總是自以為是,自己又沒在現場,根本不了解情況,還把責任全推在我身上。我本來情緒還挺好的,後來,就徹底被他激怒了。我當場拍了桌子,撂了句狠話,連前麵的同事都回頭看我。說完我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該幹嘛幹嘛了,留下於總一個人尷尬地坐在後麵。

這下,我在公司算是出了風頭了,除了有幾個關係不錯的人對我表示敬佩外,其他的人都對我避之不及。也罷,隨他們去吧。反正,都是些可有可無的人,關係也不咋樣。

周五,蕭總找我談話,我知道,是談關於我轉正的事情。所以,我做好了準備。

“張帆,你覺得你在公司做得怎麽樣?”蕭總心平氣和地說。

“還可以,從接觸新農保到現在,對業務掌握得不錯,可以出差,能在客戶現場進行培訓。在開發方麵,雖然剛開始有點吃力,但經過三個月的學習,已經對新農保項目非常熟悉。”

“那你對新農保項目組有什麽看法?你的上司這段時間裏有沒有對你進行輔導?”

“新農保項目組的狀況還是很不錯的,隻是文檔較少,希望可以抽時間整理一下,這樣對以後新來的同事,可以有個參考。於總對我的輔導很好,經常給我講一些問題,讓我進步很快。”雖然,我跟於總有點不愉快的事情,但我還是不計前嫌地為他說話了。

蕭總還是保持著一貫的微笑,用中性筆在本子上記錄著什麽。最後,他為我的人生上了一課。這一課,使我終生難忘。

“你昨天跟你們的項目經理吵架了?”

“是啊。”

“什麽原因?”

“工作上的,他有很多地方,總是不能理解我。”

“嗯,我相信,這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但是,吵架總歸是不對的。吵架不能很好地解決問題,但會讓你們之間的誤會越來越深。”

“這點我也明白。”

“其實,人生隻有短短幾十載。像我,年輕的時候跟現在的你一樣。脾氣還好,但總是控製不住,總是讓不良的情緒左右自己。我當時也吃過虧,跟很多人吵過架,但後來呢,我發現吵架並沒有起到任何實質性的作用,隻會讓我的人際關係越來越糟糕。於是,我就反省自己,開始改變自己。但是,一轉眼間,我都四十多了,時間過得很快,尤其是對於我們這些工作的人來說,快到我們難以想象。很多時候,我想起曾經的自己,就覺得我很可笑。有些事情,分明是可以用一種平淡的心情去麵對去解決的,為什麽還要發脾氣呢?搞得大家都不愉快了。

人生這短短幾十載,很快就過去了。我們不用太在乎很多東西的,比如,工作上的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用心去做,盡力就好。說句實在的話,你今天在輝煌科技工作,你把這份工作看得很重,是因為這是你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可是呢,當你有了足夠經驗,有了足夠閱曆,你會發現,這些都是無所謂的事情。你在輝煌科技多呆一年、兩年,又有什麽區別呢?很多事情,都是過眼雲煙。站在你們項目經理的角度上來看,他可能有點小氣,但他的工作能力是很出色的,這無可厚非,人無完人。我覺得,你可以繼續留在公司工作,但要改變自己,控製自己的情緒,至於轉正的事情,延遲一個月吧。”

“好的,謝謝蕭總。”

轉正的事情算是總算有個交代了,雖然是延遲一個月,但我心裏還是覺得很開心,很感謝蕭總對我說的那些話。客觀地來講,這就是項目經理跟分公司經理的區別,於總跟蕭總,那簡直不是一個境界的。

次日,蕭總去深圳出差了。於總又來找我談話,說北京方麵要讓我離開,各種理由說了一大堆,我耳朵都快磨出繭了。我張帆何德何能?要北京方麵親自發話?我隻不過是一個無名小卒罷了。算了,這樣的項目組呆著也沒意思。就像蕭總說的,我在這個公司多呆一年、兩年,又有什麽區別?我走了,這些活照樣有人幹。

今天的陽光非常燦爛,八月份,正好是西安最炎熱的季節。我不知道未來是什麽樣的,此時此刻,我放棄了所有在輝煌科技公司擁有的東西,沒有了工作壓力,沒有了煩惱,恢複了自由。

我乘坐一輛出租車飛快地向Y寨駛去,可當我回到家裏,麵對一片狼藉、淩亂不堪的屋子時,我又陷入了迷茫。趙玲櫟出去玩了,不在家。我一個人出去,在Y寨逛了一圈。這裏,人山人海,路上來來往往的人群要麽是文大的學生;要麽就是無業遊民。街道兩邊是各種各樣的攤點,大多是賣小吃的,他們深深地抓住了大學生的胃口,從大學生口袋裏掏錢。這裏還是老樣子,每個人都有自己習慣的生活方式,就說這擺攤的小販吧,他們的工作就是每天都出現在固定的地方,把自己的貨物擺在攤位上,站在那裏吆喝,你說這擺攤不掙錢吧,可大有人在;說他掙錢吧,競爭又這麽激烈。誰知道他們心裏怎麽想的,也許人家就喜歡這樣的生活方式。可是我,難道隻能去上班嗎?我是不是也可以轉行從事經商呢?想著想著,我就頭昏腦脹,萬事開頭難,全是錢作怪。

接下來該怎麽辦?這事情怎麽跟趙玲櫟開口才好?我答應她明年要幫她開女裝店的,這下好了,錢沒攢夠幾個,人倒是失業了。我在野薔薇餐館附近買了一個肉夾饃,蹲在路口吃著,嘴上嚼著,心裏就想起了從前。那是四年前,我跟趙玲櫟真正認識後的第一頓飯就是在這裏吃的,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四年過去了!而我的生活,還是這樣的半死不活。

“也許,我真的應該成為於總那樣的人。他雖然小氣,但工作能力很出色,是生活中的強者。可是,我這隻有三個月的工作經驗怎麽辦?算了,還是先回家吧。之前在魚躍教育麵試那陣,有人吹噓自己一兩年工作經驗,雖然麵試路程坎坷,到最後不也找到工作了嗎?我這次就吹噓自己有一年經驗好了,反正已經工作過了,最艱難的時刻已經過去。”我自言自語地說道。

回到家裏,我把屋子裏收拾了一番,很久沒有自己動手收拾過了,別的時候都是趙玲櫟在忙活。就這樣吧,我躺在**睡覺了。突然,我感覺眼前一片漆黑,腦袋裏天旋地轉,我知道自己做夢了,我夢見了很多幸福的事情,我和趙玲櫟結婚了,畫麵一轉,她從一間臥室裏走出來,懷裏還抱著一個可愛的孩子。我微笑地看著她,她也微笑地看著我,這種幸福的畫麵一直停留了好久。

睡夢中,我感覺臉上癢癢的,便不斷地用手撫摸。這種感覺持續了好幾次,我終於被弄醒了。原來,天色已經黑了,樓外又傳來熙攘地喧鬧聲。趙玲櫟正坐在床邊,用柳枝蹭我的臉頰。

“你幹嗎呢?”我一臉懵懂地說。

“沒什麽……”趙玲櫟頑皮地笑著。

“都多大了,還玩這種幼稚的遊戲。”我從**坐起來,揉揉腦袋。

“哈哈,反正閑著沒事,正好逗逗你。你今天請假了?”趙玲櫟說。

“我……我沒有請假,怎麽說呢?”反正這件事情已經瞞不住了,就趁早招了吧。“我失業了,被人家炒魷魚了。”

“怎麽會這樣?前幾天你不是還跟我說在這家公司幹得挺好的嗎?”趙玲櫟很詫異地看著我。

“是幹得挺好的,跟頂頭上司鬧了點別扭,本來蕭總已經說讓我延遲一個月轉正,但於總那邊不幹,他一直在勸退我,我就遂了他的意思。”

“那你完全可以不理他呀?堅持一陣子也許就好了。”

“話是這樣,但我就是看不慣他盛氣淩人的樣子,與其在他手底下苟且偷生,不如換份工作。”

“哦,這樣也好。”趙玲櫟淡淡地說。

“嗯,沒事,你不用為我擔心,我休息幾天就去找工作。還有,開店的承諾還生效,等找到工作了繼續攢錢。”

“嗯,不急,你加油吧,我相信你。”

這件事情就這麽過去了。晚上,我跟趙玲櫟一起吃飯,又叫上了楊嵩。我們在附近的一家餐館吃小炒。剛開始,楊嵩就沉默不語,我還沒向他吐槽呢,他就主動跟我訴苦了。

“張帆,哥們最近不順,那家廣告公司的老板簡直不是人,克扣我工錢!”楊嵩齜牙咧嘴地說。

“你……打算怎麽辦?”我被他嚇得怔了一下。

“不怎麽辦,我已經辭職了,打算最近找家新公司,最好離家近點。”

“哈哈,看來倒黴的不隻你一個。”趙玲櫟指著我說。

“怎麽了哥們,你那也出事了?”楊嵩說。

“是啊,本來都要轉正了,中間又出現了點小插曲。於總那廝不厚道,天天勸退我,沒辦法,我就辭職了。”

“行啊,哥們,你痛快。來!咱們幹一杯,慶祝我們的重生。”楊嵩的臉色刷得變了,剛才那種不高興的表情徹底消失,大概是找到了同病相憐的人。

“嗯,幹一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也找一個離我近點的公司。”

幾杯啤酒下肚,我倆的情緒好多了。有時候,人生難免會出現不順利的情況,有一個這樣的兄弟能跟你分擔,也是不錯的。

“楊嵩,你女朋友哪去了?怎麽今天沒來?”趙玲櫟問。

“她呀?我們分手了。”楊嵩沒好氣地說。

“為什麽?”

“我跟她可能感情基礎差了點吧,畢竟不像你倆,四年一路走過來的。她回老家了,雖然就在陝西,但我還是沒有去找她。我們剛吵完,覺得分開一段時間比較好,過陣子我再給她打電話吧。”

“哦,你還愛她嗎?”

“當然。”

“嗯,那過陣子你再跟她道歉吧,說不定你倆就破鏡重圓了。”

“托你吉言咯。”

我們吃完飯,就開始喝酒,一直喝到了淩晨一點多餐廳打烊。走出餐廳,Y寨原本熱鬧的街道在此時就變得冷清了,路上隻有稀疏的幾個行人,殘留的幾個攤點也在收拾,四周到處都是垃圾,有輛卡車從村頭行駛進來,環衛工人們正在忙碌地打掃衛生。

“今天就這樣吧,喝得挺痛快,謝謝你買單啊,老張。”

“咱倆認識這麽長時間了,客氣啥,下次你請我。”

“嗯,你倆先回吧,反正我失業了,又沒人管,今天晚上正好去網吧打LOL,重新感受一下大學生的生活,你倆去不?”楊嵩饒有興致地說。

“我倆不去了,我們回去還有事情要做呢。”我笑著說。

“哈哈!我知道了,你倆還回去做作業呢。是吧?行了,我先走了,晚安。”楊嵩轉身離開了。

我拉著趙玲櫟的手,走在Y寨的街道上。這裏的晚上總有一種特別淩亂的感覺,刮風的時候,到處都是紛飛的紙屑、沙子,還好今天風和日麗。這樣的夜晚,我們能夠並肩走著,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區,真是一種莫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