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一談革命的

產生與終結

要討個說法。

即將出現在世界上的鐵皮鎮,發生了這樣一件事情,有三顆葡萄竟然以為自己是茄子,深信不疑並且拒絕麵對真相。

他們圍住了鎮政府,敲碎左邊的玻璃,扯掉右邊的旗子,要討個說法。

第一顆葡萄說:“你們認為我是因為顏色產生了混淆,但顏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感覺到自己就是茄子。我熱愛油鍋,迷戀滋滋聲,喜歡五角形的小披風”。

第二顆葡萄說:“你們認為我是因為顏色產生了混淆,但顏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感覺到自己就是茄子。我熱愛油鍋,迷戀滋滋聲,喜歡五角形的小披風”。

聽眾起了一點**,這兩顆葡萄甚至沒辦法區分彼此,這種情況在鐵皮鎮非常少見,至少在蚯蚓分叉(分叉是因為那條蚯蚓以為自己是另一條)之後,沒有過這種不尋常的情形。

第三個葡萄沒有說話,因為他認為自己剛剛已經說過了。

人們開始議論紛紛,小明覺得,既然那個澡堂子旁邊那個冒煙的東西是煙囪,那麽他們為什麽不可以是茄子呢。小紅覺得,一切東西都是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拚的,這幾顆葡萄走自己的路就好了。

小毛很沉默,他倒是沒有想那麽多,他主要關心這件事情:如果葡萄成了茄子,那鐵皮鎮就是美國,而美國就是一潭水,水是光,光是沉默,沉默是金,光也是蚯蚓,蚯蚓是一潭水,水是另一些水,水是美國,美國可能是澡堂子……

否定句將不複存在,世界將會像一條貪食蛇一樣吃掉自己,行星會紛紛打破自己的頭,所有的木樁都拴不住馬。鐵皮鎮不知麵臨何種命運,但最好的命運將是不曾存在。教皇也恐慌起來,辭了職。

人們繼續議論紛紛,覺得天地日月無所謂了,上下左右寧有種乎。有人開始計劃宣告一夫一妻製的失敗,有人則想證明自己半夜踹寡婦家的門是對的。

他們混亂了。

弗拉基米爾盧來了。

弗拉基米爾盧是在下鄉的時候被拉住的。他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暮歸的老牛是他的同伴,藍天配朵夕陽在他的胸膛,繽紛的雲彩是晚霞的衣裳。

這時候有人拽住他,告訴他鎮上的情形,說革命即將到來。並退後兩步大聲宣布:誰此刻出現,誰就是救世主。

弗拉基米爾盧解釋說自己並不是鄉村醫生,自己連一匹馬都沒有。那人還是把他拖到了鎮上,推到了眾人麵前,說,看那,這個人能從水上行走,讓他告訴我們真相。

人們用敬畏的眼神看著他,弗拉基米爾盧內心膨脹了。他試著喊了一聲,“要有光”!

然而地上頓時長出一棵樹。

“弄死他!”。

人們一哄而上打死了弗拉基米爾盧,並把他倒著釘在十字架上曬幹了。

那人並沒有製止,隻是告訴那三個葡萄,弗拉基米爾盧的主要死因是:人們顯然確認光並不是樹,所以他不是主。既然光不是樹,那你們也就不是茄子。所以,對於身份的困惑,也不要太在意。有一個真實的故事是這樣的:有一隻兔子,終其一生都在打一個不存在的洞,它打洞是因為它認為地板不是地板,它打洞是因為它認為自己是兔子,認知的無序並沒有影響生活本身。總之重要的是,要學會忘記。

有一顆葡萄難以接受這一說法,以流水而死的方式自殺了。

另外的葡萄不好意思承認沒有聽懂,也擺好了難以接受真相的姿勢,以流水而死的方式自殺了。

運動最終漸漸平息了下去,鎮上沒有廣場,也沒有足夠的白毛巾來纏胳膊,誰來打響第一槍的事情也爭執不下,人們的**提前退潮了。

一切都像往常一樣,小明還是若有所思的,小毛還是沉默的,澡堂子還是冒煙的,葡萄也並不是茄子。

鐵皮鎮平靜地、若無其事地來到了世界上。

而那個人去了別的地方,他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暮歸的老牛是他的同伴,藍天配朵夕陽在他的胸膛,繽紛的雲彩是晚霞的衣裳。就像已經存在過的一百多個故事的結尾一樣,再也沒有人見過他。傳說他坐在一棵菩提樹下,被一個蘋果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