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疑蹤陡現(一)

真德秀提出了一個問題,然後陷入了深思。宋慈回答,“師父,學生以為那凶手應該不是衝夏震去的。夏澤恩要追捕冉璞,事情發生地十分突然,知道此事的人很少。凶手極有可能就是夏澤恩身邊的軍官或者士卒,或者是跟他們有密切關聯的人物。這個謀殺並不像是蓄謀已久,而應該是臨時起意。我估計,此時殿帥夏震應該已經去查這些人了。”

冉璡讚成道,“說的有道理。禁軍那裏我們最好能去探聽一下。真大人,我聽冉璞說過,皇上身邊的那個貼身侍衛江萬載,上次受夏澤恩的命令要捕拿冉璞,他也算是涉入此案了。聽冉璞說他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可不可以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他?夏震極有可能不會此事報告給皇上,我們可以請江萬載向皇上稟告此事。如果聖上批準,江萬載可以同我們一起追查此事。”

趙汝談提醒道,“此事務必要慎重,畢竟這個案子直接牽涉到了夏震。他掌管的禁軍出了這樣的謀殺大案,而且是他的侄子被害。這裏麵的內幕一定很深。隻怕你們卷進去後,會不會有更多的麻煩?”魏了翁說道,“慎重是對的,但是不能不查,可以秘密地進行。關鍵是契入點要對,我看江萬載這個人可以一試。”

這時冉璡對宋慈說,“宋先生請教一下。”宋慈說道,“不客氣,請說。”冉璡說道,“大凡殺人重案,一定有個明確的目的。這個案子裏,夏澤恩先是命令江萬載去捕拿冉璞,沒有辦到;然後自己帶人親自去追捕;最後被人謀害。在這個過程中,那個凶手會不會在哪個環節,暴露過他的動機和目標呢?”宋慈答道,“夏澤恩的目標很明確,就是為了泄憤才去抓捕冉璞。而隱藏的凶手,動機是什麽,最終目的又是什麽?現在還沒有足夠的證據。但我認為殺死夏澤恩不是他的目的,比較合理的解釋,就是為了嫁禍。當然勘案時候不要排除各種可能,隻是需要更多新的證據,來支持或者否定剛才的設想。”冉璡點頭說道,“如果那個趙奎的確是在夏澤恩那裏,先生的設想就對上了。”

趙汝談這時說道,“如果是凶手目的是嫁禍給冉璞,他們那些人最終的目標,應該就是真大人才對。”眾人都讚成。真德秀聽到這裏,對冉璡冉璞說道,“明天沒有早朝,我可以進宮麵見聖上,向皇上稟明,潭州案中的那個趙奎可能涉入謀殺夏澤恩一案。我預料聖上會批準我們協助調查此案。”於是冉璡又請宋慈畫了一副趙奎的畫像,準備明日一起交與江萬載。

次日清晨,天光方亮,宋慈就收拾好行裝準備趕回江西信豐。臨行前,真德秀叮囑宋慈此去平叛務必以攻心為上,攻城為下,最好能降伏亂軍。如有可能,就將他們收編補充到兩淮或者荊襄的朝廷軍隊當中去,那裏正需要大量的士兵。宋慈施禮允諾,說道,“師父放心,學生心中有數。”真德秀隨後讓冉璡冉璞替他將宋慈送行到城門之外。

三人騎馬直奔錢湖門而去。行至西湖南山道上,此時路上已經頗多行人,三人無法快速通過街道,隻好隨著車馬人流慢慢向前行去。宋慈突然在路邊人群中看到一人,於是停馬下來,走向路邊一位長者。冉璡一看此人,原來是真大人的多年好友葉紹翁。宋慈是真德秀的學生,自然認識葉紹翁,上前行禮致意。葉紹翁見到他們,很是高興,指著前麵的院落說那就是他家所在,邀請他們到家中小坐,飲杯茶水。宋慈抱歉解釋他必須盡快趕回江西,要處理緊急公務。冉璡對葉紹翁說以後一定登門拜訪,於是三人就此別過,繼續趕往錢湖門。出了城門後,宋慈對二人說道,“二位就到此請回罷。我不能再全程參與查案了,心裏非常遺憾。不過我相信以二位的才智,此案告破隻是遲早之間。”冉璡冉璞向宋慈拱手致意,冉璡說道,“先生大才,我兄弟二人雖然隻是初見先生,就已經受益匪淺,希望日後能有緣再度請教先生。”宋慈回禮道,“你們二位太謙虛了。臨別時有一言相告,宋慈此次臨安之行時間雖短,已經感受到了現今的朝局是群狼環伺,師父處境堪憂啊。請你們二位時常提醒師父,萬事需得加倍小心才好。”冉璡冉璞點頭應諾,於是三人拱手作別,宋慈提馬直奔江西而去。

冉璡冉璞送別宋慈後回到延祥居,稍事休息了一下,有差事進來通報,真大人派人前來通知二人,趕緊到禁軍大營去找副指揮使江萬載,聖上已經下令江萬載和真大人配合,秘密調查要犯趙奎是否隱藏在禁軍裏麵。

兩人不敢耽擱,趕緊出發來到禁軍大營。江萬載此時正在等待他們,三人碰齊後,江萬載問道,“請問二位,打算如何著手查找?”冉璡回答道,“今日殿帥夏震可來了沒有?在下想先見一下他?”江萬載不知他何意,說道,“陛下隻授命給我來經辦此事,暫時就不要讓殿帥知曉罷。”冉璡知道他不了解內情,解釋道,“你有所不知,殿帥昨日就跟我們在一起查案,所以我們須得知道殿帥那裏是否有所進展。”江萬載明白了,叫了一個小校,趕緊去殿帥那裏打聽一下動靜。這時冉璞拿出了趙奎的畫像,對江萬載說道,“這就是那個通緝要犯的畫像,他名叫趙奎。能否請一些校官進來辨認一下?”江萬載拿起畫像辨認了一陣,搖頭說道,“我不認識此人。可以,那我們就從原來夏澤恩手下的校官開始辨認。”於是他讓手下出去叫人,要求逐個請過來。冉璞提醒他們千萬不可對外泄露。

江萬載逐個叫人辨認了約有半個時辰,並沒有人認出畫像來,冉璡提醒說,也許趙奎蓄了胡須,麵容跟以前會有很大差異,但是眼睛卻是變不了。於是繼續辨認時,江萬載讓人盯住了畫像的眼睛辨認。終於,有一個軍官說,“這畫像很像一個人,叫賈逵。不過賈逵有一茬胡子,畫像裏沒有,隻是看著就很像。”江萬載問道,“這個賈逵是什麽人?什麽時候來禁軍的?”軍官回道,“來了有一年多了,這人挺能幹,很會說話。現在擔任一個司職。”冉璞心裏想,這個人值得懷疑,賈姓難道是取自賈山嗎?冉璡問道,“這個賈逵什麽口音是哪裏的?”軍官回答,“聽起來像是湖南那一帶的。”三人一聽大喜,讓軍官叫賈逵馬上過來,軍官回說賈逵自前日起就請了假,至今尚未回來銷假。

這時江萬載派去夏震那裏的小校回來了,說殿帥今天沒來,聽說他一大早就調了一些人去抓一個叫賈逵的人了。江萬載就問那個軍官是否知道賈逵住在哪裏,軍官說去過一次。於是江萬載命軍官馬上領路,帶他們一起去賈逵住處。

一行人急速趕到了賈逵住處,進去一看,隻有兩個小校在屋裏搜尋,卻不見夏震在內。江萬載問小校,“殿帥現在哪裏?”小校回道,“殿帥帶人追賈逵去了。”冉璞問道,“往哪裏去追了?追了多久?”小校回答,“具體哪裏,我們也不知道,他們出去有大半個時辰了。”江萬載問,“你們見到了賈逵?”小校說,“我們進來時,這個屋子就是空的。並沒有見到那個賈逵。”江萬載奇怪道,“你們都沒有見到賈逵,又如何知道去哪裏追呢?”小校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冉璡想了一下說道,“殿帥可能是去幾個城門去布置堵截賈逵了。”江萬載也覺得應該是這樣,問小校,“你們搜到什麽可疑的東西沒有?”小校搖頭道,“到現在沒有什麽發現,都是些生活用品,唯一可疑的是他的武器不見了。”冉璡在屋內仔細察看了一下,也沒有看到什麽有價值的線索,走到桌子旁邊時,看到桌上鋪了一張紙,拿起來一看,上麵寫了幾個字:“一枕巫山生雲夢。”冉璡將紙張湊近鼻子聞了聞,覺得墨色和墨味都是新鮮的,明顯寫完不久,說明寫字之人離開並不太久。冉璡問冉璞,“你在提刑司時候,有沒有見過那趙奎書寫公文?你看,這些是不是他的字跡?”冉璞搖頭說,“我接觸他的機會不多,沒有見到他寫字過。不能確認這就是他的字跡,除非現在去調鹽案的卷宗,找他的文書拿來比對。”冉璡搖頭,說道,“那樣的話會耽誤不少時間。你看,這張大桌子上麵,什麽都沒有,就鋪了一張紙,連硯台和筆都在別處。就像是故意放在這裏的。”冉璞仔細讀了這句詩,問道,“這是什麽意思呢?”江萬載這時也走了過來,看到這句詩,問二人道,“你們覺得這是賈逵故意留下的嗎?”冉璡點頭說,“有可能。可這有什麽含義呢?”三人一起參詳了一會,沒有看出有什麽蹊蹺。

有什麽人是詩詞的行家可以幫著看下呢?這時,冉璡想到了早上見到的葉紹翁,他是個在臨安頗有名氣的詩人,或許他能知道這句詩的含義,而且這裏到他的住處並不遠。於是他建議去向葉紹翁求教,冉璞和江萬載此時也沒有什麽頭緒,就跟著他去找葉紹翁了。